◉ 第三十九章

2025-03-22 07:15:46

衡山仙宗正门, 白晶石楼梯,被偷走九千九百九十七块,露出光秃秃的黑土。

还留有两块, 摆在首与尾,没有动。

这片白晶石阶梯,寓意修真路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只为登仙一步, 如今看起来,就像在说:放弃吧, 修真是没有前途的。

简直把衡山仙宗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当真是修真界一大奇观。

这件事以迅猛姿态, 成为登仙阁最近、最热门的话题。

笑得我发出鸡叫师尊以为我走火入魔了。

我倾向于是内鬼干的。

衡山是内鬼大本营, 还是四千年前的修魔大战的起因。

辟谣!!!修魔大战中, 衡山作为优秀宗门,死伤弟子超过一万!内鬼恶心, 但不怪衡山!哦, 上面是衡山的狗吧, 就爱汪汪叫。

金雷的猪, 闭上你的猪嘴。

很快,围绕内鬼, 舆论风向几番变幻, 只有一个人弱弱地问:那,要不是内鬼呢?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好回的, 因为它无限趋向于不可能。

衡山仙宗耶, 能人辈出, 有一个大乘, 二百七十一个分神,无数元婴组成的庞大宗门,与金雷仙宗相当的大宗门!再说,如果敌人不从内部攻破,护山大阵怎么没有发作?而此时,衡山仙宗大乘,唐苏苏暴躁拍桌:哈?几个破台阶还找我?上次追仙楼几个分神小崽子搞事,我已经出面了,宗门的分神吃干饭的吗?宗主擦汗:祖宗,听我说祖宗,你只需出面压一压郁月……唐苏苏更不爽了:我拒绝。

当初,她在追仙楼,对郁月的为人,留下不错的印象。

再者,这不是没人受伤嘛,几个破台阶而已,还老让她想起,她还是凡人时,被她那所谓生父从寺庙的楼梯,踹下去的事。

她看楼梯不顺眼很久了。

不止如此,唐苏苏还上登仙阁,顶着自己的名字,发了六个字:铲得好,铲得妙!这下好了,舆论更沸腾。

为了圆面子,衡山只能对外宣称,这是宗门进行的正常活动ꀭꌗꁅ,更改门面。

同时,大量发布宗门大比的讯息,分散吃瓜群众的注意。

这件事中,王培天最无语。

他不给进冰魄湖的办法,只是小小试探,没想到,郁月这么果断。

有她在,和平与安稳,就是波动状态,没法定下。

最可恶的是,王培天年龄摆在那,是衡山最老资历的分神,几乎是第二宗主,要处理杂乱的宗务。

别说宗门大比,宗门新门面的活,也落到他手上。

好累,怎么会这样。

弟子提出办法:长老,种贵重灵植,引导它们长出字形,盘踞在这条山道上,修士们御剑在天,往下看是一行字,好看又有新意。

王培天点头:可以。

至于灵植长成什么字,大家都有想法。

如衡山的宗训,或衡山第一名飞升修士的座右铭,又或者衡山如今大乘的名言……弟子问:长老意下如何?王培天听半天,没个满意的,这些人怎么回事,都不关心修真界和魔域的和平。

他郑重:还是‘衡山仙宗致力于铲除一切不利于两界和平的因素,维护两界共同发展’好一点。

弟子:那个,长老,咱们和魔域已经和平一千年了。

王培天恍然:哦,原来一千年了啊。

其余人:……王长老最近,真的很健忘。

灵植定下后,王培天一看,自然生长,居然要十年才能长全。

弟子却不解:王长老挥挥手,这花不就长出来了吗?王培天搓眉眼。

虽然尽量避免用修为,但他这么高修为,不动手确实可疑。

王培天:那行吧。

衡山仙宗开始大张旗鼓种昂贵的灵植。

再说随意仙宗。

冰魄湖的使用期限,只有三个月。

好在,陆空雪资质很好,配合服用丹药、打坐,没日没夜的,一个多月,他的重伤就好全了。

苦痛的回报,是他筋脉拓宽,厚积薄发,修为到筑基大圆满。

很快,他结丹了。

月神后裔有通天地的能力,他的金丹雷劫不大,无惊无险,顺利过渡金丹。

郁月查探完他的筋脉,道:行,你不用泡冰魄湖了。

陆空雪肩头一松。

饶是他,一个月的冰魄湖泡下来,也难以彻底无视那深入皮骨的寒冷。

为迎接宗门大比,他闭关巩固修为。

郁月给他布置闭关阵法,回冰魄湖溜达。

孟金宝和秦道直,脸朝下,横飘在湖面,生死不明。

李沂和窦渊,还能靠自己意志,靠着湖面墙壁。

窦渊神色苍白,忽的咳了咳。

郁月蹲下,拍拍他肩膀:行了,你也可以上来了。

明明不是叫他们,但孟金宝和秦道直,宛如听到什么天籁,头猛地抬起头。

窦渊坚持:师尊,弟子可以再泡一会儿。

郁月:你有旧伤,先上来。

什么,生病受伤就能离开冰魄湖?孟金宝、秦道直:咳咳咳。

窦渊不解,之前虽然受过几番受伤,但他已经好全了,也没有旧伤。

他带着疑惑,按郁月的指示上岸,盘腿打坐。

郁月运灵力,进窦渊的丹田,试着捏了下他的金丹。

窦渊猛地呕出口血,血中还带着不明块状物体。

水池二人组,咳嗽声骤然停住。

郁月回过头:怎么,你们也受伤了?孟金宝和秦道直继续趴在水面飘着,一动不动。

郁月:不生病了?两人飞速点头,水面荡开涟漪,一人黑发一人白发,还挺像八卦。

郁月:那就多泡泡,多健康啊。

孟金宝、秦道直:……她适当鼓励:放心吧,还有几个时辰,很快就结束了。

孟金宝和秦道直一喜,师尊不可能是魔鬼嘛。

孟金宝诈尸般抬头:师父,多少个时辰?郁月:一百八十个。

孟金宝:好耶,我能数时辰!秦道直小声:那是十五天。

孟金宝一头扎进冰魄湖:洗了算了。

有个喜欢说大实话的在这,金宝都不好哄了。

李沂在嘈杂声中,吐出口气,继续凝神调控筋脉。

而窦渊捂住嘴,探查自己丹田。

按理说,丹田的金丹,外壳坚韧无比,可郁月只是轻轻捏一下,他直接吐血。

这不正常。

难怪郁月说他有伤。

两人从度蒙山下来,窦渊问:师尊,我的伤到什么程度了?郁月:准备后事了。

窦渊静静看着她,一点也不惊诧。

郁月:你不慌吗?窦渊无奈一笑:我知道,师尊喜欢玩笑。

郁月:……还是孟金宝和秦道直好玩啊。

窦渊是金丹,曾作为柳春风提取修为的工具人,和李沂当初灵台的问题,差不多。

不同的是,原主郁月种吸血藤在李沂的灵台,而柳春风更谨慎,用更隐秘、更温和的办法。

他打窦渊丹田的主意,在他丹田养一株红腥藤。

红腥藤和吸血藤是近亲,前者是高阶灵植,发育到最后,甚至能控制窦渊的丹田筋脉。

李沂当初是筑基初期,打碎灵台,吸血藤的问题迎刃而解。

可是窦渊都结丹了,捏碎他金丹,估计他就废了。

只是,这红腥藤不清除,窦渊就算有幸到分神,也会成为行尸走肉。

郁月脚步一顿。

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要给自己想。

交给别人想啊!于是,当衡山仙宗的王培天,又一次感觉到后背一凛时,弟子来播报:长老,随意仙宗的宗主递牌见。

王培天:不见不见。

他得给自己点时间,调整一下策略,不能再给自己挖坑。

下一刻,王培天的玉牌亮了。

他打开,郁月发了段话:你们新种的花,还挺好看的,而且好贵啊,你们好有钱啊。

王培天瞬移到宗门口。

不成,衡山仙宗的门面再被薅秃一次,他身上的事就越多。

他来修真界不是为仙宗干活的!郁月笑哈哈的,朝他招招手:老王,别来无恙!王培天沉默了下:道友有什么事?郁月把窦渊拉过来,推到王培天面前:帮我看看,我这弟子怎么回收。

王培天:火化。

窦渊:……郁月:看看嘛,我觉得你应该有法子,但是你不说。

岂有此理,王培天扯扯嘴角:道友觉得,我为什么帮你?搞清楚,是他在试探她,才不会被她轻易拿捏。

郁月低头摆弄玉牌,好一会儿,递到王培天面前。

玉牌是登仙阁还没发送的界面,内容是一段留影。

留影里,眨眼间,衡山仙宗的新花花草草,瞬间长高。

这没什么,熟用灵力,就能催生这种植物,何况王培天是分神,做不到才奇怪。

只是那灵力却有股淡淡的血红色。

那不是灵力,是魔气。

郁月还配字:新人小白不懂,这个红色灵力是啥?看起来好漂亮哦。

咔嚓一声,王培天手里的玉牌断成两半。

郁月露出一乾坤袋的留影石:如果你调查过我,你会知道我特别喜欢备份,不止如此,你还要赔我一个玉牌。

王培天额角跳了跳:你为什么会拍到这东西?郁月还真仔细想了想,说:啊对了,当时是想拍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当做纪念。

王培天:……他低下头,向来带着的温善笑容,慢慢消失。

窦渊警惕。

如果王培天是魔域来的,按照现在的结界厚度,他绝对有很高的修为,才能不惊动大能们,来到修真界。

虽说修真界和魔域,千年互不干扰,但过去的仇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撇清楚的。

他拔剑,微微往前站一步。

郁月按住窦渊手臂,站到他前面去。

王培天:没想到藏了这么久,居然是这件小事,暴露了。

郁月:你是谁?王培天:呵,还没有人敢这么大胆,直接问我是谁。

郁月:哦,你是谁?王培天:……郁月微微一笑:当然,我猜出来了,毕竟有那个能力穿过结界的,不多。

王培天神色严肃。

他来到这边才知道,罗赤心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有心掩盖当年那段历史。

许多人的事迹,都被掩盖,死人也就算了,他明明还活着,跟死了差不多。

现在修真界的年轻人,知道他的不多。

呵,没想到郁月竟然知道他。

郁月:你说是吧,张大壮。

王培天:张大壮又是谁啊!!!他彻底放弃抵抗,敛袖,盯着二人:行吧,我就是掌管魔域之人,司徒慎。

郁月回头,小声问窦渊:原来魔尊不是叫张大壮吗?司徒慎:……不要再提这名字了!自然,窦渊也回答不出来,他也是第一次听说,魔尊叫司徒慎。

但只有魔尊有这个本事。

司徒慎是真没想到,自己暴露得这么轻易。

亏他为了装久点,还找王培天做交易,答应帮他突破分神后期。

这下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他的身份,确实也不能被郁月暴露,罗赤心可不好应付。

郁月:来,帮我看看渊仔的问题怎么解决。

ꀭꌗꁅ司徒慎咬牙切齿:要找种红腥藤的主人,夺舍他,通过他控制红腥藤,把它弄死就行。

郁月叹气:他死了。

司徒慎:那就把被寄生者的丹田挖出来,一根根挑出红腥藤,再装回去。

郁月:不愧是魔尊啊,办法真血腥。

司徒慎犹疑:姑且算你在夸我。

光想想那画面,窦渊肚子缩了缩。

郁月:但我希望挑完红腥藤后,我弟子是活人司徒慎:你要求真多,死人炼成傀儡才听话。

窦渊脖子一寒。

司徒慎闭着眼睛,又想了会儿,说: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我分一缕神识,进入他体内,和他共存,红腥藤是魔域的东西,我可以用魔域的方式,把红腥藤逼出体外。

郁月:行。

司徒慎微讶:你不怕我夺舍你弟子?郁月笑了:你要叫我师尊的话,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司徒慎:……绝对不可能。

她看向窦渊,问:这个办法能接受吗?窦渊犹豫了下:能。

他又问了句:红腥藤,是柳……种的吗?郁月:除了他,你没把丹田筋脉交给别人梳理。

窦渊垂下眼。

他是幸存者,又有多少天才,不知不觉间,被柳春风杀于无形?而这次,又是郁月救了他。

很快,司徒慎的一缕神识,从窦渊的灵台钻进去。

窦渊尽量放松,没有反抗。

他昏厥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双眸沉沉,气质骤变,依稀冷酷狂拽。

郁月:叫声师尊听听?司徒慎:呵。

而另一边,王培天也睁开眼睛。

这就是分神期的能力。

分神期大能,能够分出神识,变成两个自己。

当然,分出神识后,会削弱本身力量。

之前郁月试过,但她不熟,顶多让神识跑腿,没法像司徒慎,在不伤害原身的意识的前提下,与窦渊共生。

当然,正常分神期乃至大乘期,也很难做到这点,这是个技术活。

司徒慎嘛,当魔尊的,有多少个正常人。

譬如现在,王培天模样的司徒慎,就疑惑地皱眉:我怎么在修真界?好一会儿,他看向手心,恍然:哦,我现在是王培天。

郁月:……王培天:这个清除有点久,你可以先把他带回去,隔几日再来找我。

说完,他想了好一会儿,看着窦渊,又问:对了,你是谁来着?窦渊:对啊,我是谁来着?郁月:……这个魔尊没救了。

她关门,下禁制,对外宣称,自己带徒弟请教王培天,需要三五天。

由于懒得回答你是谁我是谁的问题,郁月写了张纸,贴在两人额头上。

还好司徒慎分神后,始终没忘记清除红腥藤的任务。

三五天后,窦渊恢复意识。

他动动胳膊,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他以前修炼的滞涩感,并不是他修习不精,而是红腥藤扰乱他的丹田。

如今阻塞消失,他的修为,更是在五天内,一举越级金丹中期!想也知道,没有师尊,他未来的修途会如何艰难,乃至和那些天才一样,忽而陨落。

他连忙下床,怀揣着激动与感激之情,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便看郁月和王培天,哦不,应该叫司徒慎,蹲在外面烤鱼。

香喷喷的味道,横扫整个屋子。

司徒慎上半张脸一派冷酷,但下半张脸满嘴是油:这鱼王培天好像养了一百年了,难怪这么肥美。

郁月:留一条给渊仔,他今天醒。

司徒慎:我才不留。

窦渊:……不久后,登仙阁,一个帖子悄然出没:震惊,我师尊,居然把他养了一百年的鱼全烤了!帖主狼号鬼哭:要知道当年我不小心养死了一条,差点被他赶出门下啊!衡山仙宗。

司徒慎看着一团黑乎乎的烤鱼,叹气:怪了,味道怎么不对呢?我明明跟她拿秘方了。

既然味道不对,那就去找郁月,让她再烤一次。

打定主意,司徒慎施施然出门。

然而,郁月不在,窦渊也因解决苛疾,一回宗门,就闭关。

司徒慎皱眉:她去哪里了?孟金宝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师父是和道直出去的。

陆空雪窦渊闭关,郁月秦道直外出,孟金宝和李沂作为留守弟子,自觉待客。

司徒慎嘀咕:那什么时候能跟她要到烤鱼?孟金宝兴致来了:烤鱼?我在学啊,我烤给王长老吃啊!一旁的李沂:呃……司徒慎:那行,你来。

李沂:……嗯。

算了,衡山仙宗的老王八,吃亏就吃亏。

另一头,解决完窦渊的问题,就是秦道直。

秦道直是气运,他一旦气运泄露,结果堪比煤气泄漏。

但柳春风多年提取他的气运,秦道直在调节中,也习惯使用气运。

这是不行的。

在辅佐修炼方面,气运是绝对强大的金手指,有时候也是保命道具,直接用它,一个小筑基开到分神期,能完成极限反杀。

仅限于有时候。

因为久而久之,会越来越依赖气运,气运枯竭之日,就是受死之时。

看这个架势,秦道直如果靠气运闯到分神,够呛。

要矫正他无意识使用气运的习惯,得从简单的事情抓起,比如御剑。

秦道直听到郁月要教他御剑,有点懵:师尊,我会御剑。

郁月捏了一个诀,点进秦道直的额间。

这样,能在他有意识的情况下,暂时封锁他的气运,不过坚持不了太久,气运本就很难受控。

郁月:你再试试。

秦道直拔出本命剑,就要习惯跨上去。

可本命剑没有悬浮。

秦道直:奇怪。

他试了好几遍,剑都没有动静。

郁月引导他:用灵力,你筋脉、丹田里的灵力。

秦道直用力催动灵力。

终于,长剑能悬浮了,然而这只是第一步。

秦道直练习站到剑上,稳定身体,就满头大汗。

而郁月一次次点他额间,他也有点好奇:师尊,这是?郁月:你听说过菩萨点化吗?秦道直一愣:我知道,难道这就是……郁月:和这个动作没关系。

秦道直:……好不容易,秦道直能够在剑上站直,也能催动剑,可灵力运行的艰涩,他紧紧攥着手。

郁月御剑在他身侧。

这时候,郁月指着不远处御剑而来的几人:看到他们没?秦道直点头:看到了。

郁月:撞上去。

秦道直:啊?不太好吧?郁月叹息:不好你不会拐弯啊?秦道直懵了:完了,我真不会啊!然而对面身上,穿着金雷仙宗的制式服装,似乎觉得,秦道直肯定会让,也没拐弯。

下一瞬,两把剑冲到一块,那剑上的人一个仰倒。

郁月提着秦道直,站在自己破铁剑上。

对面的人及时规避,道声晦气:谁啊眼瞎么?没看到我们是金雷……他声音停住。

秦道直感觉那人声音有点熟悉,抬头,竟是他当初在寒剑派的友人,韩睿。

而韩睿闭嘴,是因为他认出郁月。

大名鼎鼎的郁月。

韩睿拱手:是郁宗主,后辈失礼了。

郁月颔首:没事,大家都长眼睛,出行记得带好。

被讥讽回来,韩睿没打算回。

他不傻,心里再不爽,也不会出言得罪郁月,只希望郁月快走。

但他发现秦道直,忍不住惊诧:师叔?作者有话说:玩个时兴的梗:司徒慎尝了一口烤鱼。

孟金宝:我保留了一部分鱼肠的味道。

司徒慎:你是故意的?孟金宝:嗯,故意的。

司徒慎:憎恨.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