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日光洒在树叶上,叶片露珠滑落,掉到灌丛, 惊动虫鸣。
一声声拉开嗓子。
其中,车轮骨碌声格外明显。
这个世道,能坐得上马车的人不多, 尤其是山中。
两个小孩在捡山果子, 听着车轮声,爬上树眺望。
他们发觉, 来者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东西。
莫不是山匪的新手段?小孩急忙捧着山果子,连滚带爬地跑回村里:小荷姐姐, 山匪来啦——孟小荷本在打水, 把桶一丢, 跑出来。
青年少女们,也闻声出没。
有的拿着自制弓箭, 有的负责拉篱笆, 场面壮观。
一个半瞎眼的老头, 从屋里猫出身子:山匪来了?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老伴把他薅回去:躲好吧你, 别给年轻人添乱。
不管如何,靠着这样那样的手段, 孟家村在山匪横行的世道, 勉强有自保能力。
他们动作极其迅速,当马车越来越近时,孟小荷已在搭高的草棚驻下。
她要指导战场。
只看, 孟小荷挥挥红旗, 底下藏着的人, 拉动绳子, 在树叶灰尘遮掩下的拦马绳,突然横直绷紧。
即将绊住那马。
然而,马好似知道了,竟停下,还后退两步,再从容地跨过拦马绳。
孟小荷当机立断,挥动黄色棋子,藏在树上的小孩,朝马车丢石头。
可不论小孩怎么丢,都没法砸中马车,极有准头的几个小孩也是。
马车还是继续往前走。
这马车有点邪乎啊。
山匪头子会坐马车过来吗?孟小荷拿出黑色棋子。
所有篱笆附近的青年少女,拿着弓箭,对准马匹。
这时,平地卷起一股邪风,将所有人吹得睁不开眼睛,别说瞄准了,挽弓都难。
而马车越来越近。
这里本来有藏着壕沟陷阱,铺着树枝、树叶,一碰就会掉下去。
山匪驾马都不一定能够跑来,马车却平平稳稳地走上去。
没有触发机关。
一个青年有点慌:小荷姐,怎么办?怎么办?孟小荷咬住嘴唇,她是他们的主心骨,大家都能慌,她不能。
只能近身战了吗?却看马车里伸出一只手,那手上拿着白色旗帜。
孟小荷靠旗帜和同伴联系,乍然看敌人也举出旗帜,吓一跳。
她甚至想到最坏的结果——白旗为号,四面八方会有山匪冲来。
那样,孟家村就完蛋了。
孟小荷咬牙,她手上还有当年,孟金宝师父给的一个玉佩。
说是能够抵挡千军万马。
这是最后一道防线。
她刚要摘下玉佩,就看马车停下,一个人举着白旗,从马车上跳下来。
他挥舞着白旗:小荷,别打,是自己人!孟小荷错愕:孟金宝?躲在篱笆后的人,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孟金宝?孟金宝跳起来:对,是我!我回来啦!说起来,本来能在一开始就表明身份,但近乡情更怯,孟金宝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
不想浪费孟家村对付外敌的力量,孟金宝听从秦道直的建议,弄白旗,以示自己无害。
结果,效果并不好呢。
具体表现为,孟小荷抓着他的耳朵:让你装神弄鬼!其余青年和少女们,有的大松口气,有的去锁孟金宝脖子:吓死我了,居然是金宝!金宝哥,阿嬷不是说你当仙人去了吗,你怎么回来了?仙人不好当吗?孟金宝好不容易,从孟小荷手中救回耳朵,他嘿嘿一笑:我这次有事来凡间,我师父他们也在。
说着,郁月一行人,也从马车上下来。
他们每下来一个,孟家村的人就目瞪口呆,哇一声,团团围过来:好漂亮啊!仙人穿的和我们差别不大。
兔子好可爱啊!被围着,李沂想起他们组队去观赏皇帝。
真是,观猴者恒被观之。
郁月手中捧着兔子,笑眯眯的,十分和善,有小孩拉拉孟小荷的袖子:小荷姐姐,她是嫦娥吗?孟金宝哈哈大笑:那不是,这只兔子肯定是我师父准备养肥吃掉的啦!陆空雪:……那小孩愣了愣,看着可爱的兔兔,嗷的一声哭出来:兔子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子!孟小荷踹孟金宝:你在瞎说什么呢!郁月抱着兔子,半蹲下来,ꀭꌗꁅ抓着兔子前爪,朝小孩比了比:好啦,不哭不哭,我怎么会吃兔兔呢。
小孩眼看着兔子,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下兔子耳朵,咯咯笑出声。
陆空雪垂下耳朵。
行吧,兼职哄小孩。
孟金宝回来的事,大家奔走相告,孟家村的人围拢过来。
他们一脸怀念:是金宝啊,这得过去八年了吧!长高了啊,哟,比小荷高了!当初我还抱过你呢!金爱鸟,要不要看看我家檐下的鸟窝啊?……除了围着孟金宝,他们也好奇郁月几人。
有的问秦道直:仙长这白发,是怎么回事?经历上次,秦道直也懂了些东西,不敢再说什么透支,他道:修炼出了差错,导致白发。
那人惊呼:看来这修炼,也是有凶险的,会变成白发魔啊!秦道直:……白发明明超酷的!孟家村的热情,让孟金宝既高兴,又有点难为情,怕从师兄弟脸上,看到不耐烦。
师父就不用说了,秦道直和窦渊倒还好,就是李沂……他小心翼翼看一眼李沂。
一个三岁小孩,吮着手指,指着李沂的逐日,问:仙女姐姐,这是剑吗?李沂竟不恼,还解下逐日,递给他。
小孩的母亲连忙抱起小孩,责怪:这是仙长的东西,不能乱拿!仙长,叨扰了,小孩没见过世面,对不住对不住……李沂摇头:无妨。
孟金宝放下心,弯起唇角。
而去山里找药材的孟父孟母,在听到别人报信后,手上提着篮子,跑得满身是汗:金宝!是金宝吗!孟金宝眼前一亮:爹,娘!孟父丢下篮子,抓着孟金宝的手,上下打量:高了,长高了!孟母眼角泛泪花:不止高了,还壮了,更俊了!孟金宝很想哭。
他用力眨眨眼:爹,娘,孩儿回来看你们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头上都有白发。
时光不等人。
孟父又要跪谢郁月一行,拦的拦,劝的劝,好不热闹。
孟小荷说:都堵在村口,也不是个事,就把仙长们请到孟金宝家,先叙叙旧,吃个茶,如何?后面的问话,她看向郁月。
她记得郁月。
八年前,孟家村大旱,就是这个女子带走孟金宝,并且留了让孟家度过灾难的物资。
当时,她觉得女子怪怪的,但现在再看她,只觉她姿容清美,半点不俗。
不愧为孟金宝的师父。
郁月对孟小荷一笑:有劳。
师徒五人一兔动了,围在外圈的人也都动了,队伍十分臃肿。
大家地不种,柴也不砍,就想凑在仙长身边,蹭蹭福气。
还是被孟小荷赶走的:行了行了,别搁这碍事,今晚有宴席,大家记得来吃顿好的。
这才把大部分劳动力劝回去。
留有一些小孩,跟着他们旁边,跑跑跳跳,笑闹不已。
到孟金宝家中,孟小荷先去隔壁自个儿家中,捡一把麦芽糖,打发走小孩们。
跟过年似的。
对孟家来说,确实是过年。
孟母一路问了孟金宝很多话,光看外表,就知道儿子过得极好,可不问问,心里总不放心。
待回到家中,她坐下了,还在问:你那边,冬天衣服够穿吗?孟金宝蹲在她身前:娘,你放心,我们修士不畏寒暑,衣服保管够。
他现在穿的是常服,就拿出宗门制服:你看,我们宗门把‘随意’这两个字,印得这么大,是过得极其潇洒,才敢这么做。
李沂几人点点头。
确实潇洒,还很嚣张。
孟母:那你宗门很厉害的。
郁月一脸谦逊:我们宗门很随意,人性化管理,你放心,金宝儿在我们这过得很好。
除了没人待见的做饭。
看儿子的师父和师弟,都这么好说话,孟母感动:好啊,真是太好了。
郁月摸着兔子,瞥见屋中木架子顶部,有一个手制的拨浪鼓。
看着还挺新。
孟父端着完好的茶盏,放在郁月手边:仙长,喝茶。
孟小荷从外头进来,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几个有点破口的碗。
依次给李沂、窦渊和秦道直。
实在是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了,孟父局促地搓搓手,望仙长们不要嫌弃。
秦道直咚咚地喝完茶:好喝!郁月几人,也喝下茶水。
孟父高兴得直笑。
孟金宝对母亲小声嘀咕:我就说了,我师父和师兄弟顶好的,你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孟小荷斜瞪他:就你话多。
八年前大旱,孟小荷双亲去山上找吃的,不小心摔下山崖。
她家和孟金宝家是邻居,关系亲近,父母去世后,孟父孟母很照拂她,如同一家人。
因此,她直接问孟金宝:今晚想吃什么?我先去准备。
孟父忙说:今天杀猪,摆宴!要好好庆祝的!杀猪?小时候几年才吃一次猪肉,过年都不一定吃得上呢。
孟金宝刚要拒绝,孟母却也说:金宝回来看我们,是大喜事,不止要杀猪,菜畦里的菜苗也长出来了,炒几个时蔬……孟父:还有,二十年前跟老四赶集买的酒,今天正好适合拿出来喝!孟金宝摆手:别别,爹,这是你惦记了好久的酒,你自己留着喝。
孟父:哎呀我高兴嘛……孟金宝嘿嘿傻笑着。
堂上正说着话,外头帘子掀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揉着眼睛进门:爹,娘,我怎么在婶婶家啊,婶婶还不让我回来。
他的声音,让满堂的欢喜,戛然而止。
孟金宝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都没收起来。
小孩难得瞧见一屋子外人,也怔在原地。
郁月又看向放在高处的拨浪鼓。
嘶。
孟母低头,反复舔着嘴唇,有点无措。
孟小荷走到小孩跟前,蹲下,说:乖,现在还早,姐姐带你去隔壁睡觉,好吗?小孩撇嘴:不嘛,今天大家都跑出去玩了,我不要睡觉。
孟小荷:我给你糖吃……孟金宝犹豫了下,问:他是谁。
孟父有点尴尬,说:金宝,他是你弟弟,不是亲的。
这孩子是收养的。
收养他时,他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法见孟金宝,自然抱有让这孩子给自己送终的心思。
所以,本也不想让孟金宝知道他,可谁知道还是遇上了。
却听孟金宝问:他叫什么名字?孟母说:他,他叫孟银宝。
李沂:……孟金宝点点头,忽的用力扯着嘴角,让自己笑起来:真是个好名字啊。
见大家都不说话,他挠挠头,努力用活泼的口吻:挺好的啊,以后我不在,他能够照顾你们。
孟父和孟母却笑不出来。
孟金宝起身,笑哈哈:我先去外头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他低头,快步走出去。
好像要逃走一样。
等他离开,孟父拍大腿:造孽啊,我就说不能让孩子叫我们爹娘……孟母拽他:银宝在呢!孟父懊悔,孟银宝流下眼泪:爹,娘,你们不要我了吗?孟父孟母赶紧哄孟银宝。
孟小荷看着郁月几人,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却看抱着兔子的女人站起来,对她笑笑:麻烦你们了,我们也出去看看。
窦渊、李沂和秦道直也颔首示意。
眼看几人神色温和,没有怪罪,孟小荷肩膀松懈。
也是,孟金宝没有他们,会有师父和师兄弟。
可他入了仙途,还如此记挂他们……孟小荷叹气。
外头,孟金宝一口气走到山里。
这里很安静,他小时候每次被欺负,就喜欢躲在最喜欢的大石头后,等不疼了,再回家。
郁月几个在远处,都听到他擤鼻涕的声音。
平时有点情绪的人,巴不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这回却偷偷躲起来,妄图自己消化。
是伤心狠了。
窦渊皱眉,小声问李沂:李师兄,有什么办法?李沂没说话。
他再看向秦道直,秦道直绞尽脑汁,说:要不,咱们扮演宝师兄爹妈?李沂:就你会,给人当妹不够,还想给人当爹。
秦道直抓抓耳朵,指郁月怀里的兔子:让兔子给宝师兄跳个舞?扭扭屁股,跳个草裙舞啥的。
李沂:试试?郁月:有点想看。
陆空雪:……找死是吧。
窦渊:不妥,治标不治本。
陆空雪用兔生宣布,窦渊是他唯一的好师弟。
一时,几个人都想不出对策,纷纷看向郁月。
郁月:倒是有个办法。
*孟金宝哭累了。
他袖子湿润一片,背靠石头,瘫坐着。
他望着天空发呆。
他是老来子,前面有几个哥哥姐姐,没能活下来,所以孟父孟母,格外疼爱他。
他们总说,金宝金宝,他是他们唯一的宝贝。
直到孟金宝十五岁那年。
那年真的很难过。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干草皮,煮成一锅水,孟金宝不肯吃,孟父不肯,孟母也是。
他们看着清汤里的草皮ꀭꌗꁅ,都想给彼此吃。
如果不是那场大旱,如果不是不忍看父母被饿死,孟金宝没想过修真。
支撑着他捱过最开始郁月虐待的,就是父母和小荷。
他们是他的信念。
现在,他们有了银宝,不需要金宝了。
想到这,孟金宝巴不得当即打开空间隧道,离开后,再也不回来。
在他们心里,他早就是死人一个。
从此,他修炼时反噬吐血,和别人打架受伤,又或者干脆被罗赤心杀死。
也和他们没关系,反正他们有了银宝。
孟金宝又泪崩了。
越想,他心中就越灰暗。
灵台隐隐撼动,警醒他道心不定。
忽的,远处一个东西骤然飞来,孟金宝下意识跳起来,抓住那个东西。
是一只竹蜻蜓。
什么东西?他满脑子疑惑。
越来越多竹蜻蜓飞过来。
孟金宝的注意力被转移,抓起竹蜻蜓来,心境竟然也得到些微安宁。
石头的另一边,放完手里最后一只竹蜻蜓,孟小荷回过头,看郁月:这样就可以吗?郁月:那也不是。
孟小荷:那……郁月摆摆手:我们要去视察兔兔寨,这里就交给你了。
孟小荷:?什么兔兔寨?孟家村地处偏僻,向来不与外头沟通。
兔兔寨风靡快两个月,他们这还不清楚呢。
郁月:我相信,你能说中金宝的心结,你很了解他。
孟小荷脸颊微红:嗯,那我和他聊聊。
郁月抱着陆空雪,和李沂、窦渊、秦道直,就近去第一个兔兔寨寨点。
途径一处村庄。
少了山匪侵袭,村中生机复燃。
一个木工在村口锯木头,像在拉曲儿。
木工是个跛子,已五十多岁,鬓发花白,有过四个儿女。
大儿子打仗死了,二女儿远嫁不知情况,三儿子死于旱灾,四女儿被山匪抢走,不堪受辱,自杀。
但现在好了,山匪终于不来抢东西了。
木工说着,木工妻子递个白馒头给他,他两口吃完,就着凉水咽下,又满头大汗继续锯木头。
木工妻子提起自己不久前去世的女儿,眼眶通红。
可她眼中还有希望:是啊,好日子要来了。
他们想要的好日子,只是能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只是不被山匪侵袭。
而远在富裕的京城,皇帝吃得油光满面,不再满足于眼前的物质,他追求长生,活更久一点,享更多的乐。
公主任性跋扈,想要什么,动动念头,下人就会送上来。
国师在凡尘拥有一辈子荣华富贵,妄求突破。
秦道直咬住牙根。
他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窦渊轻叹了声:都会过去的。
索性,二百年的大周已濒临末尾,朝代势必会更迭。
这种事,他们作为修士,还真无法插手。
然而,能治住这一方山匪,自然是好事。
他们一路视察下去,兔兔寨们很听话,根本不敢有二心。
郁月走过去:同志们好!兔耳壮汉:大王好!郁月:同志们辛苦了!兔耳壮汉:为村民服务!秦道直握手,很好,改造很成功。
就是这口号很熟悉是怎么回事。
听了一耳朵大王,郁月舒服了:谁说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兔兔也能当大王吧。
其余几人很怀疑她治理山匪,就为了满足兔兔恶趣味。
莫不是被她怀里的兔子魇住了?迎着李沂几人的目光,陆空雪:……他不是,他没有,别瞎说。
另一头,孟金宝循着竹蜻蜓来的方向,看到孟小荷。
他确定:这肯定是我师父的主意。
孟小荷:确实,不过她带着你师弟们,去视察什么兔兔寨。
想到兔兔寨,和那些变态兔耳男,孟金宝忍不住笑了。
孟小荷:你心情好了?孟金宝板着脸:没有,但不影响我该笑的时候会笑。
孟小荷轻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孟金宝:哪里一样了!我高了,我比你高了!这么一比,还真是。
以前孟金宝一直比孟小荷矮,被同村的人欺负,还是孟小荷给他找回场子。
现在他比她高一指了。
孟小荷点头:是啊,八年过去了,会不一样的,你是,我们也是。
孟金宝垂着脖子,有点丧气。
孟小荷:人都是向前走的,你去当仙人,伯伯婶子怕影响你修炼,不敢念你想你。
你以为,我们收养银宝是抛弃你,可如果抛弃你,我们又怎么会在看到你时,发疯了般的高兴。
孟金宝眼眶一酸:我,我没这么想你们。
孟小荷笑了:你有没有我还不知道?她看向远处阳光烂漫,说:伯伯婶子收养银宝,不是忘记你,是为了生活。
刚刚你负气离开,婶子躲在房中哭,伯伯也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孟金宝头更低了。
孟小荷:我不是想让你愧疚,我的意思是,他们爱你。
哪怕这辈子再没法见到孟金宝,只要想到,他能过上比他们好的生活,就会真情实感地高兴。
半晌,孟金宝咽咽喉咙,小声说:我只是没想到,李沂说的是对的。
仙凡殊途。
不止是寿命殊途,往后的路,也完全不同。
他没有办法陪在父母身边,到他们离世。
或许当时,就不该回来,早该断了尘缘。
孟金宝长长送出一口气:我没事了,我已经想开了。
他盯着路上石子,自己一人走回孟家。
他是修真之人,脚步轻巧,几乎没有声音,直到走到院子里,孟父孟母都没发现他。
却看孟父在磨刀,孟母的声音,带着哭过的闷感:做红烧肉,他小时候最爱吃,当年离开时大旱,根本没吃到。
孟父声音沙哑:对,多做点。
给他师门每个人都留点肉,他们以后也会更尽心地照顾大宝。
一头猪不知道够不够。
去找阿华家借一头,来年咱们再还给他。
……孟金宝眼泪刷的流下,呼吸也重了。
听到身后声音,孟父赶紧回过头,他站起来,手用力在衣服上抹干净,才去擦孟金宝眼泪。
孟母推开孟父,拿出一条旧布巾给他:宝,你别哭,是爹和娘不好……仙凡是殊途。
但人的感情,是共通的。
即使只有一面,能知道彼此过得很好,能够挂念着彼此就好。
总比此生不复相见好。
他模糊了的眼前,银宝从屋内出来,他手上拿着一个拨浪鼓,递到金宝面前,怯生生说:大哥,我最爱的鼓鼓给你,你别哭了,好吗?孟金宝咧了咧嘴:臭小子,抢了我给我师弟取的名字。
这次见面,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说:李沂:别来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