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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2025-03-22 07:15:51

圣旨下, 赐婚神女与四皇子,着十月初八成婚。

桑葚愣了下,忙起身接过那明黄的卷轴。

公公宣旨后便是离去, 唯留下神女府前院满院惊愕。

这旨意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当真是没有一点预兆。

从前说是要将她匹配与皇子时, 这旨意若是来了也不算稀奇。

然现下尽人皆知陛下想在名门公子里为她择婿,结果, 忽的又成了皇子。

还是四皇子。

还十分贴心地定好了婚期。

十月初八,这日子距离此刻不过一月有余。

想她昨日还说王公子成亲成得太过突然,如今落在她自个身上, 竟是更加仓促。

身侧姜嬷嬷最先反应过来, 笑着与她道喜, 桑葚自然也是温婉笑着,这心底却是没来由地打鼓。

从春从夏的脸色则是更差些, 几人折回阁楼,打发了姜嬷嬷,从夏便是急促道:小姐, 咱们现在怎么办?桑葚原也陷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奇里,这会儿抬眼便见从春从夏满目担忧,那里头绝望仿佛是瞧见了她后半生极尽凄惨。

凄不凄惨的, 桑葚没得心思多想,只在神思回转间想起那双隐隐熟悉的眉眼, 这心思没来由就落定下来。

她温声道:陛下旨意,自然是嫁。

嫁谁不是嫁,未来的日子如何, 也未必尽如现在想象。

从夏见她又是一贯的沉着镇定, 自个愈发焦躁起来:奴婢知道圣意不可违, 可是小姐,那可是四皇子啊,您忘了奴婢曾与您说过的,您这一辈子可能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您想想夫人,她与老爷尚且是夫妻和顺,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不也是心里的一道坎。

桑葚顿了片刻,宽慰道:我与姚氏也不算相同,她是眼看着别人有孩子心里不平,至于四皇子,即便他将来有了侧妃纳了妾室,不照样都没有子嗣,谁也犯不着嫉妒谁。

小姐!从夏气得跺脚,小姐这心思也太过平和,明明重点不在此处,要紧的是那四皇子伤了身子,眼见美人不得入口,多半要生出些磋磨人的手段来。

个中苦楚,从夏纵使从不曾经历,却也是不小心瞧见过从前楚鸿达折磨过的那些妓馆女子的下场,满身青痕,衣不蔽体。

桑葚知晓从夏担忧她,起身为她倒了一盏温热的茶,又示意从春将她拉下安稳坐好。

这才道:若是昨日,我确曾想过嫁于那显公子,但今日,既是圣旨已经下达,便也由不得咱们置喙。

唯有受之,安之。

桑葚将茶水推到她手边,轻声道:想来嬷嬷还在外头等候,接了旨便该入宫谢恩,喝了茶与我同去。

从夏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心绪,这才将茶水一饮而尽。

神女府外,入宫的马车早已备好,不一会儿便行至宫门口。

桑葚就着从夏的搀扶拾级而下,一眼便见从夏努力恢复的平和忽然又开始汹涌。

也幸得从夏一直垂首恭顺,这才不至于被旁人瞧见。

桑葚原想启口问她,或是索性就叫她在宫门外等候,结果微一抬眼便明了这从夏因何忽的又不能克制。

桑葚这端入宫谢旨,同样收到旨意的四皇子自然也要前来。

如此,便是顺理成章的在宫门口偶遇。

在这候着。

桑葚压低嗓音,果断与从夏道。

这些微的不甘愿落在四皇子眼里或许没什么,也不得叫宫里的人,尤其是陛下瞧见。

红墙绿瓦内,长长的宫中甬道里,桑葚与四殿下楚怀的下人不约而同地落在主子身后好一截,好叫他们并排而行,也便宜说些话。

桑葚诚然有些话想问他,可心下思索了片刻,却是四殿下先一步开了口。

楚怀道:圣旨忽然降下,不知神女可觉得委屈?呃……桑葚不由得僵了僵,不妨楚怀将话头说得这样直接。

她还想着略微婉转些,毕竟,这可是撕扯了人家的伤口。

遂道:我出身于桑平县那般偏隅之地,如今能嫁于皇子,是我的幸事。

神女不曾听过那些坊间流言?楚怀继而道。

噢!非要这般直接戳破?桑葚索性顿住步子,侧过身仰起脸,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她也不需细细看着他的全貌,只是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眉眼上。

还是那样的温柔平和,墨色的瞳仁里像蓄着最柔软的光晕。

未见时,桑葚依着理性晓得四殿下楚怀绝非是那日闯进她马车之人,更不可能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可一见着他,这眉眼熟稔似精准坠落在她的心底,要她下意识倾向于一切不可能。

因而,哪怕从春从夏如何担忧,桑葚心底里仍未有几分放在心上。

比起楚怀在日后房事上是否得行,是否卑劣,她更想知道她成为神女是否与他相关。

听过一些。

桑葚凝着他的眉眼坦率道,殿下可是要试探我?既非试探,又何必相问。

他的目光平和,说着不确信的语调,眼底却无一丝试探。

说过,桑葚便是自顾自向前行去,楚怀自是一道跟随。

一面走着,桑葚一面说道:我倒是有一事想问殿下。

神女请说。

殿下可曾不惜代价不计后果地帮过旁人?桑葚心底明晰,推她成为神女之人,不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倘或只是辨天色识雨数知疫情,大约是这世上真有隐匿于世的高人,但为了真正要她成为神女,此人却是毫不犹豫地杀了当朝宰相的千金。

这样的手段,绝非一般人可为。

然身侧之人微怔片刻,照旧是语声寻常道:不曾。

顿了顿,方是补充,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我若帮了一人,必是有所图谋。

有所图谋?桑葚寻着他言语间的岔子,继续道:殿下又怎知,必定可以图谋?譬如我,虽是名为神女,却是不可为哪一人到佛前祈求,帮了我,大抵也没有什么好处。

楚怀轻笑一声:这京城中人人皆知神女的好处。

若非如此,又怎会一个个趋之若鹜?这话说得,没得一句坦诚。

桑葚喉间的话滚了几滚,到底还是婉转些:殿下也觉得有些好处?旁人或图神女尊贵,或图美色当前,你图什么?若流言是真,一个伤了身子的人要美色何用?一个伤了身子绝无可能有子嗣,不可能更进一步的人要神女这尊贵的加持何用?桑葚越想越觉得自个大抵是鬼迷了心窍,这理性但凡恢复一分,便清楚地察觉,世人皆有可能贪图神女的好处,唯独四殿下楚怀应当被排除在外。

哪料身侧之人却未有半分犹疑,直接道:自然。

桑葚茫然侧首,正撞见楚怀眉眼含笑望着她。

诸多疑虑乍然蹿了出来,一时间,桑葚甚至不知该如何措辞。

盘根究底地追问并非她一贯秉性,这会儿却是不得不生出探究的念头。

正竭力想着该如何问下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唤。

四弟?桑葚回转身,正见一位身着桃粉色锦衣华服的女子疾奔而来,渐渐近了方才朗声道:我远远瞧着像是你,果然是你。

随即三人一道颔首问礼,行过礼,三公主又是凝着楚怀促狭一笑道:四弟,没想到最后是你抱得美人归啊!楚怀温声浅笑:我亦不曾想到,陛下最后选了我。

三公主眼中笑意愈甚:谁让祖母格外看重你呢。

说着,又是小声嘀咕,也不知祖母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让陛下选了你。

桑葚在一侧默然听着,愈发觉得这宫深似海。

起初往寿安宫拜见太后,桑葚便察觉太后有撮合她和四殿下之意,可如今听三公主所言,可见这世事陡转亦是太后在背后推动。

说来也是,若非是太后,寻常宫嫔怕也没有这般实力足以左右陛下之意。

只不知,太后如此费力要她嫁于四殿下是为了什么?若非是指望着她这神女的身份,可帮他医治顽疾?不可不可,若四殿下当真伤了身子,她哪有那般本事。

说话间,三人正好行至一个岔路,三公主道:四弟,神女,我还要与母妃请安,先行一步。

说着,便如来时一般离去。

桑葚这端,与楚怀一道转弯,正是抵达陛下所在的昭阳殿。

入殿谢恩,一切如常。

起身告退时,陛下将四殿下留下,桑葚一人离去。

今日这番,到底是没了时机多问。

宫门外,桑葚瞧了眼天色,这日头将将高悬,距离用午膳尚有一段时间,索性与姜嬷嬷道:嬷嬷,先不回府,我想回去看看父亲母亲。

嬷嬷笑着:应当的,神女婚事已定,是该同老爷夫人报喜。

老爷夫人多日不见神女,想必也是想念得紧!桑葚颔首微笑,想念算不得,不过是多日不回,趁着这日出门正好回去一趟,也该回去一趟。

马车驶入中登巷,桑府看门的小厮正是当初从老家带来,一眼认出了立在马车旁的从夏,当即着人飞奔去里头报信,他自个则是快步行至马车前,帮着车夫将脚凳摆好。

桑葚自也识得他,自马车而下便是问道:父亲母亲可在家中?在呢在呢!小厮欢喜道,小姐回来的巧,老爷夫人都在呢!说过,不等府里头有人出门迎接,便是将桑葚迎入府内。

这是桑葚头一回回府,甫一进门便觉这缩在巷子里的宅院比着桑平县的院落,竟还要狭窄些。

大抵是京城地贵,寻常官员也占不得那样大的地界。

不过,这细节里的装潢,却是比着从前富贵许多。

院子不大,桑葚走了没几步,便见匆匆而来的姚氏和桑南章。

姚氏上前一步便是亲昵地握住她的手: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同你父亲也好叫府里准备着。

桑葚先是依照往日规矩行了礼,这才温顺道:女儿回家,怎么能劳烦父亲母亲?桑南章多日不见这女儿,每每入耳便是同朝为官的官员将女儿吹捧得如何举世难得,如今见着,这女儿纵使是神女,到底仍是他的女儿,没得那些孤高清傲。

桑南章觉着甚是满意,面上亦团着和悦:外头凉,快进屋里坐着。

言罢,自有识眼色的下人将姜嬷嬷请去偏厅用茶。

前厅内只余下熟稔的家人,或许因着是厅堂不如从前那般宽敞,坐在其中甚至没来由生出些亲切。

多日不见,家中的每个人瞧着似乎都面色极好,尤其姚氏,仿佛身子都圆润了些,瞧着红光满面气色极好。

桑葚在姚氏下首坐下,道:今日赐婚的圣旨降下,女儿特来禀名父亲母亲。

姚氏笑道:这事我们知道,倒难为你特意跑一趟。

嗯?桑葚微有诧异。

姚氏解释道:你与四殿下成婚是天大的好事,这好事自然传得快,方才又有人来,说是你父亲的官位也要往上提一提,我们便知道这消息定是真的。

桑葚顿时了然,怪不得桑南章这般和悦。

桑南章仍如往日慈父般模样,徐徐道:这桩婚事虽是来得突然,但为父以为极好。

四皇子是天家之子,我亦在朝堂上见过,是个端方有礼的君子。

日后成婚,必不会亏待你。

这话倒叫桑葚有些意外。

她以为以桑南章往日脾性,大约会想着既是皇子,因何不能是大殿下或是二殿下,如今落了个没什么前途的四殿下,岂不平白可惜。

然他这般说,桑葚自也恭敬应着。

随后,姚氏又是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关切的话,其间桑南章偶尔插上两句,大抵也是一般的关切,亦或是叮嘱姚氏定要将桑府所出的嫁妆备的妥帖。

又坐了会儿,便是午膳的时辰。

新鲜的菜式一道道上桌,桑葚一时本没在意,目光微微移转才惊觉这圆桌旁的杌子竟只摆了五只。

姚氏顺着桑葚的视线,道:京城有京城的规矩,咱们也不可如从前一般。

随后别院的姨娘小姐进门用饭,桑葚见张姨娘在一侧恭敬垂首,方知如今真是随了京城的规矩,姨娘不得上桌。

桑葚自也没说什么,晓得体统些总是好的。

只是刚刚落座,又觉这厅内的一家子人似乎少了一个。

她道:母亲,桑姨娘呢?一家子齐全,怎么单单少了她?言罢,却见众人的脸色明显变得难堪,像是触及了不可提及之事。

其中桑南章最甚,眼底似滋生出一股厌恶。

仍是姚氏率先温声做解:她近来身子不适,在院里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