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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4 章

2025-03-22 07:15:51

老二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仿佛周遭的一切吵嚷都与他全不相干。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伸手向前,结果果然扑到虚空。

那只箱子, 确确实实不见了踪影。

他这才转过身环顾着四周, 可远处的黑夜太静了, 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瞧向起火的那间客房,猛地向大堂跑去。

结果因着跑得太急, 忽然与人撞了个满怀,被撞之人似乎也是愣了下,随即一把揪住他的衣裳, 卡着他的脖颈厉声道:就是你!掌柜的好心叫你们住下, 你们居然引火, 想死去哪不成,非要死在我们客栈里。

老二赫然僵住, 随即猛地甩开那人,跌跌撞撞向楼上跑去。

瞧见火势最盛的那间房,更是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原先揪住他的小二瞧着这般情景, 本是下意识要出声阻拦他,后又觉得那样大的火势也不用阻拦,还是奋力打着水致力于灭火。

结果这一抬眼, 就瞧见那满身穷酸相的男子竟然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这嘴边到底是憋出一句:倒是孝顺。

只是可惜了,这样大的火势, 怕是救不出人,也会将自个连累进去。

老二冲进火海,他的脑子里早已是一片空白, 唯有那空落落的马车悬在心头, 不知是五味杂陈, 还是一招落败满是无望。

他不顾火苗沾染在身体上,顷刻烧毁他的衣衫,烧上他的皮肉。

亦顾不得浓郁的烟雾呛得他不能呼吸,他迅速找到在屋内的蔡氏。

蔡氏躺在床上瞪着眼睛,胸前的鲜血早已染红了衣衫。

老二急急地叫了几声,蔡氏才缓出一口气来,却也只剩下这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口气。

娘!老二大声叫着,可他愈是发出声音,喉间愈是被呛得难受,几近喘不过气来。

蔡氏尤在强烈的震撼中,她不知自己睡得好好地,怎的忽然一人闯进房间,大刀刺穿她的胸口。

她连一声救命都喊不出来,就眼睁睁看着那蒙面人拿着烛火引燃了帷幔。

而躺在榻上的大儿子,同样是一动不能动。

是谁……是谁?蔡氏瞪着眼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老二一直在外头,自然更不知道是谁做下这种伤天害理取人性命之事。

当下也顾不得一些废话,只赶忙问道:娘,那个秘密是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他一直知晓母亲拿捏桑南章是因为一个秘密,若非如此,桑南章也不会同意大哥与桑怡婉定亲,更不会为了瞒过桑葚,自个造了一个假的娃娃亲出来。

可见那秘密,定是十分紧要。

蔡氏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诧,似乎惊讶于这样的关口自个的儿子惦念的不是她的伤势,而是那个秘密。

可她终是无救,到底是撑着残存的力气将那秘密说了出来。

老二听罢,也顾不得蔡氏还吊着半口气,忙是赶着大火将他彻底吞噬前从敞开的窗口跳下。

这客栈二楼的高度并不算极高,若是平常有壮年男子跃下大抵不会受伤。

可老二身上团着热烈燃烧的火焰,他一跃而下,更是没时间看清下头可有摆放尖锐的物什。

结果这一飞身跃下,腿骨正插在一个胡乱摆放的枝丫上。

这客房下头,摆了一堆柴火,他这一跃,正有一只尖锐的枝丫刺入他的小腿。

然而一时间也顾不得这刺痛,当即就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先行扑灭了身上火势才算作罢。

周遭不知何时就围了一群人,像瞧怪物一般瞧着他。

是啊!满身破烂,身上被灼烧甚至正流着血,老二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哪有心思注意旁人眼光,咬着牙瘸着腿便是往自家马车一点一点挪去。

再一次撩开帷幔,又是空空如也。

他猛地闭了闭眼睛,满身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方才那一切不是梦境,而是真的。

原本他什么都有,忽然又什么都没了。

这天大的打击几乎将他击溃,可太痛了,被灼烧的痛,被枝丫刺穿皮肉的痛,还有失去至亲的痛。

长久地静默后,他的拳头一点点紧握,而后在众人的视线中,慢慢消失于黑夜。

消息自客栈传回四皇子府时,楚怀听得外头郑安传来细微的声响,看了看身侧,桑葚在她身侧睡得正沉。

他轻手轻脚来到外头,郑安见他连外衣也不曾披上一件,忙道:殿下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属下为您去取。

虽说殿下与皇妃的卧房他不便随意出入,但书房那里亦有殿下常穿的衣物。

我怕吵醒她,你说就是。

郑安感受着周遭飕飕的凉风,压住腹诽的冲动,简短道:城郊传信回来,蔡氏同她的大儿子死了。

楚怀眸子一紧,他原就猜着那蔡氏打发了护卫,是要折腾出什么别的事来,因而也叮嘱了郑安,若有事不论如何都要将他叫醒。

然楚怀确然不曾料到,竟是死了!可查出是什么人做的?郑安微微摇头:正在查,目前看来是城郊的土匪所为,但尚不能确信是否有幕后之人。

殿下,那客栈的火起得蹊跷,必是人为,那箱金子也被那窝土匪抬去,如今蔡氏一家只余了那位二少爷。

您看,此事可要告知皇妃?还有那位二少爷,眼下受了重伤,可是要搭救一二?楚怀微微摇头:先查这事到底有没有幕后指使,顿了顿,又是面色凝重道,重点查桑南章。

郑安愣了下,随即躬身应下。

桑南章被人握着把柄,确然有可能为了免除后患而做出这种事。

若真是桑南章所为,倒真是不能立即禀告皇妃。

翌日清晨,桑葚起身时楚怀并不在身侧,他似乎有清晨舞剑的习惯。

桑葚顾自起身,又由着从夏伺候她洗漱梳妆,只偶尔打窗外掠去,确然见楚怀又是在院中舞剑。

他身形颀长,出剑果决。

虽说桑葚不懂这些,却也知晓他手中长剑不似他这人温和,每一剑都带着凌厉杀伐之气。

桑葚瞧了两眼,便是将视线收回。

这一收回不打紧,铜镜中的自个与往日没有不同,倒是为她梳妆挽发的从夏略有些不寻常。

好端端的,急什么?桑葚道。

虽说往日里从夏做事也是爽快利落,可也鲜少如今日这般急促,仿似有什么事在后头赶着。

从夏从桌上拿过一支海棠碧玉簪插在她的发间,迟疑了下终是说道:老爷天不亮就来了,一直在前厅等着,殿下不让吵醒您,奴婢也不敢说。

父亲来做什么?昨日已然打发了蔡氏,今日又有什么要紧事?从夏摇摇头:奴婢瞧着挺急切的,可老爷见了殿下又不肯说,总说要见您。

奴婢担心,会不会是蔡氏那事出了什么岔子。

桑葚倒不这么想,若真是蔡氏一行出了岔子,那楚怀应是更早一步知晓,不必父亲赶着这么早的时辰前来。

大抵是有旁的事。

桑葚收拾妥当便是起身前往前厅,路过院中,楚怀收剑落定:阿葚,可要我同你一起?不劳烦殿下,我一人便好。

桑葚温声道。

父亲执意要见她,大抵是有什么事不想楚怀知晓。

亦或,是要先知会她,由她来传达。

及至前厅,桑葚刚刚迈入,桑南章便是疾步迎了过来,瞧见桑葚身边只跟了从夏一人,立时道:阿葚,有一事为父非要麻烦你不可,也只能麻烦你了。

桑葚一眼得见,桑南章面上焦躁的甚至坠下汗珠来。

虽说这前厅也是充满暖意,却也怎么都不至于热得冒汗,看来当真是急了。

她向前行了几步,伸手请桑南章坐下,一面道:父亲您慢慢说,不急。

桑南章哪有心思落座,急切道:我是真的没了法子,这一整宿什么大夫都瞧过,却是到现在都不见好转。

阿葚,为父如今只能来找你,看你能不能代为寻一寻宫中太医,便是曾经在宫中如今年迈歇下来的太医也好。

父亲可是病了?桑葚关切道,说过便是要向外走去,我这便去请殿下来,由殿下出面请太医更是快些。

阿葚。

桑南章忙是出声唤住她,不是我。

是……桑葚诧异地看向他,明明那么急躁,怎的要说出口时又百般犹疑,竟似是难以启齿?难以启齿?这念头一起,桑葚忽然猜到能叫桑南章这般为难的会是何许人也,然猜到了,却也没打算替他挑破,只转而问道:可是母亲病了?见桑南章仍不言语,桑葚只得又道:还是两个妹妹?顿了会儿,桑南章终是没耐住,眼皮微抬小心扫过桑葚的面容,低低道:是锦锦。

桑葚仿似被惊着,愣了下才道:怎么忽然病了?瞧过的大夫可有说是什么因由?桑南章愈是烦躁地摇头:这京城里的大夫各个说的是医术高明,可竟是一个也说不出来。

如今锦锦仍旧昏睡着,半点不见醒来的迹象。

说着,又是以近乎哀求的语调,声音低哑道:阿葚,为父已经失去过你娘一次,再不能失去她第二次。

就当为父求你,帮帮为父。

桑葚从不记得阿娘是何模样,亦不曾见过那女子,更遑论这所谓转世一说。

只是面对桑南章这般低声下气,又是因着她的阿娘,桑葚迟疑了片刻,到底是缓缓道:请太医不是难事,只是她的身份……这事难办便在此处,若是桑南章的正头夫人姚氏,甚至是府上姨娘也罢,终归有个正经名头,不至于叫人觉得这随意一人就敢麻烦了宫中太医。

桑南章亦是不停地搓着手,话头在喉间转了又转,终是说道:不如,不如为父将她抬到府里去,太医不问便罢,若是问了,就说是府上的姨娘,因着怀有身孕所以格外看重些。

如此,倒也是个法子。

桑葚应下,随即道,父亲您稍后片刻,我去找殿下。

嗳嗳。

桑南章连连应着,仍是一脸局促紧张的模样。

打前厅出来,桑葚便是往梧桐院折返,她的步调如往日一般,也不见急促。

倒是跟在她身边的从夏,这嘴巴微微撅着,能端起一碗茶。

在想什么?桑葚随口问。

从夏重重地叹一声,一面极力藏下音调里的鄙夷:这种事老爷竟也能张的开嘴。

似乎更说明,父亲待那女子是用了真心。

这话说着,桑葚自个都觉得不可置信,可似乎也没别的可能。

这样豁出老脸去的行为,桑南章可是从未有过。

从夏扁扁嘴:老爷用不用心奴婢不晓得,可奴婢知道,老爷是半点不为您考虑,他自个不敢同殿下张嘴,便要您来做这个中间人,也不想想您将将成婚,这事叫殿下知道,殿下该怎么看您。

桑葚无谓道:岳丈求到女婿头上,父亲怕是更张不开嘴。

且以殿下的为人,大抵也不会因此看轻了她。

果然,行至梧桐院,桑葚一提,楚怀便是毫不犹豫应了下来,当即就命人往宫中赶去。

太医来到四皇子府,由桑葚陪同前往桑府,另一端,桑南章则快速安排人将锦锦从城郊接回。

待桑葚与太医来到桑府,那锦锦亦是刚刚被安置在姚氏所居的绮春轩。

这是姚氏第一次见着桑南章养在外头的女子,明明那女子陷入昏迷,她却是只瞧了一眼,就骇的呆愣在原地。

身侧婢女忙扶住她,只听她低声呢喃:真像,真像啊!桑葚来到绮春轩时,并未见着姚氏,想着姚氏大约是气了,一个外室竟然被安排在她一个正室夫人的院子里,也不怪姚氏不肯露面。

然眼下也顾不得多问,只等太医查探过那锦锦的病情。

不一会儿,太医便是回身与桑葚和桑南章道:禀神女,桑大人,这位姨娘所患,老臣亦是无力回天。

桑南章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无力回天?锦锦她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无力回天?太医似乎见惯这样的场面,淡声道:有些病就是如此,不发病则已,一发病便是来势汹汹无可回转。

顿了顿,又道,此病在同房时会传染彼此,大人,还请老臣为您也请脉看诊吧!桑南章赫然呆住,他眼睛瞪得滚圆,而后竟是嘴唇微张身子直直倾倒下去。

幸得小厮就站在他身后,才没叫陷入昏厥的他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