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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3 章

2025-03-22 07:15:51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桑葚瞥见如雯和冬卉发僵发愣的脸色,几乎想代她们二人问楚怀一句,就这么厌烦?诚然是不悦, 那每一个字的不耐烦都清楚地写在了脸上。

可这些或许还是不够, 楚怀随即来到她眼前, 双手握在她的肩侧,不耐烦顷刻转为温柔相对。

他温声道:阿葚, 我饿了,你将她们处置了。

处……置?这话似乎比他睡前所说还要重些。

桑葚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楚怀大步离去。

那躬身站立的两人倒是反应快些, 慌忙跪在地上: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殿下不悦, 求殿下饶恕。

然则, 哪还有什么饶恕不饶恕,回应她的不过是帘幔被掀起, 猝然刮进来的一阵冷风罢了。

如雯忙是跪着转向桑葚:皇妃,求皇妃明示,妾身必定知错就改。

桑葚瞧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又琢磨了一番楚怀的心思,心下顷刻有了主意。

遂是轻叹一声,与站在一旁的从夏道:一个一个来吧!既是要将人撵走, 这如何撵,撵的是否体面, 还是要一个一个来。

桑葚先是单独与如雯说过话,便是叫从夏将冬卉领到了跟前。

冬卉原本能够瞧见四殿下,心底满是欢喜, 可这欢喜不及盛放就骤然跌进了冰窟。

如雯跪在地上求饶时, 她只是一并跪着, 甚至没有缓过神来。

这会儿桑葚先见了如雯,倒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想清楚因由,也落下决心。

一进门,冬卉便是扑通一声跪下:皇妃,奴婢愿意受任何责罚,求皇妃不要赶奴婢走。

奴婢与媵侍姊妹情深,愿意一辈子在青松院照顾媵侍。

你倒是心思坚定。

桑葚懒懒地打量着她。

自一开始,从春从夏便不喜欢这个觊觎四殿下的丫头,觉得她如何心有图谋,早晚生事。

不过到了今日,桑葚倒觉得这样的坚定也是难得。

毕竟是楚怀自个都开了口,她仍是不肯放下。

只可惜……可惜如雯姑娘不是这么说的。

桑葚提醒她。

什么……姑娘?冬卉埋在地上的头缓缓抬起,不可置信地看向桑葚。

这一瞬,如雯如何说已经不要紧,要紧的是,如雯已然从如雯媵侍变为了如雯姑娘。

这样的称谓,可知如雯已然做了选择。

她愿意离开四皇子府,愿意舍了媵侍这身份。

这怎么可能?那明明是荣耀,是一心所求。

如雯刚刚进四皇子府时,为了炫耀还特意将她要去,令她自此再也不曾见过殿下。

结果到了今日,不过一些小小的挫折罢了,如雯竟就这么放弃了?放弃了她梦寐以求如何也得不到的身份?不!冬卉慌乱地摇头,如雯不会的,皇妃,如雯一心只有殿下,她不会走的。

桑葚无奈戳破她:是你一心只有殿下。

奴婢……冬卉面色赫然僵住,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垂下头低声道,奴婢不敢妄想,只求皇妃叫奴婢留下,奴婢愿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您。

当真是执迷啊!桑葚轻叹一声:冬卉,你是怎么想原也不打紧。

如今殿下叫我打发了你,在事情变得难看前,你自去领一笔银子,再领了你的籍契身契自行离府吧。

这一回,冬卉许久没有吱声。

再抬眼望向桑葚时,纵使跪在地上,身板却是挺得笔直,她眸光坚定一字一句道:奴婢不走,奴婢生是四皇子府的人,死是四皇子府的鬼。

桑葚心下默然叹息,略有些诧异地凝着地上的女子。

她实在不懂,这样的事若是换成她自己,她会毫不犹豫选择一个自由身,而不是这般无谓的抗争。

争什么呢?明明什么也争不到。

便是她先一步见了如雯,想着如雯终归是这府上的媵侍,四皇子的媵侍这身份与寻常官员的妾室可是截然不同。

因而桑葚与她所说也与冬卉略有差异,却也不过是更多的银钱,以及为她改名换姓。

桑葚想着,如雯或许会有犹豫,或许闹上一闹。

可如雯顷刻就应了,像是就等着她开口。

不瞒皇妃,如雯道,妾身曾经确实心存妄想,可妾身见过皇妃也见过殿下,更是知晓殿下那一颗心全然在皇妃这里。

那些女子间的手段,妾身也曾想过,大约也用过那么一回。

桑葚想起她刚刚才病了一回,不由笑了笑。

如雯愈是坦诚道:可正是用过才更是清楚,妾身做这些在您和殿下眼里怕是跳梁小丑一般。

且妾身姿色实在也容不得妾身妄想,索性换一处,重新过活。

桑葚莞尔笑笑:你能想开便好,这一应银钱若是不够,只管叫张嬷嬷多与你支应些,不妨事。

多谢皇妃。

如雯离去前,最后郑重褔身一拜,民女告退。

这最后一声民女,便算是落定了她的身份。

她再不是独自住在冷清院落的媵侍,日后,她只是这世上寻常女子。

不必伺候人,也不必等着谁。

桑葚收回神,没了面对如雯的好脾性。

一心喜欢一人自是没错,便是她钟心的那人乃是她的夫君,桑葚同样觉得,以楚怀那般面貌与风姿,被哪个丫头或是小姐放在心头喜欢,也是寻常。

可冬卉这般执迷,哪怕是被戳破了依旧这般全无撤退之意,这样死生不惧的孤勇迟早生出事来。

如此,便非走不可。

遂是冷声道:这便由不得你做主。

音落,当即有几个仆妇上前拖住冬卉的手臂,她依是高声喊着,我不走!我没犯错,凭什么赶我走!我不走!仆妇们见她疯了一般,当即拿了粗麻布巾塞入她的口中。

这吵嚷,也终是休止。

四皇子府门外,冬卉被两个仆妇架着丢出,随后又有一个丫头将一个小小的包裹丢给她,包裹里是她的几件衣裳和皇妃允下还与她的籍契身契。

冬卉哪有心思管这些,摔倒在地仍是迅速爬起,整个人扑到已然紧紧关闭的大门上,不停地拍打着。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这一切仿佛忽然就变了。

太后薨逝,本是她最好的机会,也是如雯最好的机会。

殿下对太后最是孝顺,自然也喜欢身边人能奉上一颗真心。

尤其比着皇妃那般冷清,连一滴眼泪也没洒下,便更显得她和如雯念着太后从前照拂,是知恩图报之人。

可她们守了整整三日,守得身子都要轻上几两,面颊都要瘦脱了相,却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冬卉挣扎了会儿,终是因着身子太过虚弱渐渐瘫软下去。

虽说面见皇妃前,她与如雯也吃了些东西,可到底不能弥补那三日的亏欠。

她软软地跌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捡起地上的包袱面目呆滞地向着某一条长街走去。

冬卉?忽然有人叫她。

冬卉神思恍惚,不曾听见,直至那声音又传来一回,她才愣愣地转过身去。

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她像是忽然充满了力气,整个人猛地扑了过去。

如雯!如雯!她一声声叫着,嗓音嘶哑又充满愤恨。

如雯的姿态比她好上太多,坐在马车上,细软与行李带了三五个硕大的包袱。

为什么?为什么如雯?冬卉依旧是叫着,满眼不解。

如雯凝着眼前的女子,一点点拉开她的手指。

她的力气极大,攥着如雯的手臂生疼。

先前唤她时的那一丝心软,这时已然只剩下冷漠的神情。

如雯淡淡道:冬卉,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神情呆滞,形容邋遢,哪像是皇子府出来的下人?冬卉本就是气愤至极,这时愈是恨恨道:我怎么变成这样?如雯,我倒是想问问你,你那么喜欢四殿下,都已经做了他的媵侍,你为什么离开,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如雯轻哼一声:是你喜欢他。

顿了顿,见冬卉眸子发红泪水裹在里面实在有些可怜的模样,到底是缓缓道:是,这皇子媵侍的身份确实不错,如果不是曾经在太后身边伺候,这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尊贵。

可是冬卉,如雯轻叹一声,殿下一心只有皇妃,我们在那院子里苦苦挣扎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走出来,好歹活得自在。

不!不!冬卉不住地摇着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殿下!如雯!冬卉说着,忽然又是直直地盯着如雯,你说,我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皇妃将我们撵出来,凭什么?如雯耐着性子与她道:我不妨与你说了实话,冬卉,我们在佛堂哭本是没有错,可我们连着哭了三日。

这算什么?难道我们自比皇子公主吗?我们没有那个身份,更没有那个由头。

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连皇妃都不曾这般似殿下一样为太后守灵,我们做了,又算什么?且你怎么还不明白,不是皇妃要我们走,是殿下不愿这府上有旁的女子。

冬卉似有一瞬的清醒,眸光也清明片刻: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一起去哭?她自个问着,却又自个回转过来。

是啊!你一定早就想走了,你故意的是不是?如雯静静地凝着她,这事诚然是她故意的。

她本困在青松院,眼见着就要困上一生,这大抵是她唯一犯错的机会,日后若再有了错事,或重或轻,或许都不能如今日这般可以尚算体面的离府。

不!冬卉那端却又是无比激烈道,一定是皇妃嫉妒我,她嫉妒我长得美,一定是!说着,还用早就染了脏污的手指抚过面颊。

如雯见她几近疯癫的样子,终是无奈地将帘幔落下,帘幔外冬卉的声音却是没能休止。

她不住地说着:不行,不可以!如雯,你不可以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如雯,只要你是媵侍,我就可以永远伺候你,那我就还有见着殿下的机会,如雯……如雯,殿下是喜欢我的是不是?只是碍于皇妃的身份,都是皇妃那个女人,都是她!夜幕下的长街,一辆马车渐渐远去,被甩在后头的是一个疯癫无状的女子。

偶有行人路过,皆是远远地避开,不敢靠近一步。

*四皇子府。

楚怀用过晚膳折回时,桑葚正绞尽脑汁想着宽慰他的词,可楚怀打帘而入,桑葚一眼见着他眼底的乌青,些许措辞骤然变得无力。

是啊!那是在他失去母妃后,费尽心力将他养大的祖母,是他的至亲。

不论说什么,都是苍白。

因而诸多话头到了嘴边,只站起身迎向他,落下一句:殿下可要沐浴更衣,还是再睡会儿?楚怀却只是眸色深邃地凝着她:阿葚,我想抱抱你。

桑葚没有犹疑,当即上前一步双手环住他。

她轻抚着楚怀的后背,察觉他的身子微微颤栗,低哑的声音自耳侧传来,阿葚,我知道终有这一日,可为什么还是不舍?桑葚没察觉这措辞里的蹊跷,何谓还是不舍。

她只是觉得,太后年迈楚怀自然心底早有预料,却是不曾想过,这样的事楚怀早已经历过一回。

那一世,楚怀拥着怀中女子冰冷的身子枯坐了许久,后来才勉强打起精神查一个分明。

缘何他前往熙台府赈灾前,桑葚还是好好地,待他回来,便再也不会睁眼说话。

他用尽了手段,也杀了每一个与此事相关的人。

可楚怀没有料到,或许亦是他自己不愿看到,那真正的幕后之人,乃是恩养他长大的寿安宫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