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饲她 作者:云目 > ◉ 第 78 章

◉ 第 78 章

2025-03-22 07:15:51

门外, 听了个真切的郑安亦是满目惊奇。

一面无比惊讶那臭道士竟然没有死,一面又是暗暗琢磨到底是何人将他救下。

然则目送二殿下离去后,心下又是忍不住庆幸, 幸得殿下将那战功拱手相送, 若非殿下先行做了好人, 只怕二殿下也不会将此事告知。

只盼,二殿下这般投桃报李, 来得尚算及时。

郑安!门内,楚怀忽的沉声唤道。

郑安忙迈步入内,却见楚怀正焦躁地不停徘徊。

郑安心知, 一个臭道士死没死本是小事一桩, 可若有人借此做一番文章, 又连带着陛下如今有恙,只怕这事端会是要命的泼天之事。

多了会儿, 楚怀终于顿住步子,与郑安道:去查!查那道士到底是何人救下,意欲如何?是!郑安躬身应下, 结果身子还未转过,忽听得楚怀又道:等等!此时再查或是已经来不及,这样, 你亲自去一趟江南,去请一个人入京。

*此后数日, 楚怀悬着一颗心,一直等着将有什么事发生,可世事太过平静, 似乎什么都不会发生。

唯一不妥, 便是陛下的病情时好时坏, 叫人难以捉摸。

这日,外头春雨降下,楚怀自书房前往梧桐院,路上虽撑了油纸伞,肩侧到底有被风雨打湿的痕迹。

行至主屋门前,楚怀掸了掸身上潮湿,方才迈步入内。

屋内,一道浅青色的身影正懒懒地歪在罗汉床上,侧耳听着外头雨声。

他缓步走去,见她一头乌发仅用一根白玉的簪子挽起,仿佛将那簪子抽离,满头乌发便会柔顺地垂在肩上。

越近,楚怀越能清楚地瞧见女子眼中惬意。

她素来喜欢落雨,更何况,是这样的春雨时节。

阿葚,你心情很好。

他柔声道。

本是瞧着外头的女子偏过头看向他,眼底盈着清亮的光。

我哪日不好?她微微笑着,眼睛弯弯越发像一个恣意的小狐狸。

楚怀行至她身侧坐下,眼底是宁静温和。

这样的情景,是那一世的他渴求一生而不可得。

如今,却又不知何时便会被人打破。

隐忧涌上眼底时,楚怀抚过女子柔顺的长发,手指不知觉取下她的发簪。

墨发顷刻散落,似光滑的锦缎柔顺地落在她的肩侧。

殿下?桑葚蹙了蹙眉,开口就要嗔责,这好端端的将她的头发弄乱作甚。

然则还未开口,就听楚怀道:阿葚,你这般模样,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养着的金丝雀,哪像个皇妃的样子。

桑葚无谓地扬了扬唇:那殿下喜欢金丝雀还是正经严肃的皇妃?只要是你。

楚怀眼底柔情满溢,我都喜欢。

桑葚没成想给自己找了尴尬,好在这话听得多了,也不至于每一回都听的耳朵根发红,羞臊难耐。

殿下是越来越不会说正经话了。

桑葚哼了哼,别过眼又是瞧向窗外。

这雨势有渐渐变大的趋势,大抵一会儿还会有惊雷乍响。

又在看什么话本子?楚怀揽过她的肩,目光瞥过她搁在一旁的书册。

侠女传。

嗯。

桑葚心不在焉地应着,先头那一本看得我有些伤了,这本便没什么波折。

讲的什么?一个荒野之地跑出的孤女,不畏艰险历经磨难,后来终于成为人人敬仰女侠。

你喜欢这样的故事?桑葚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大的志向?我这人,一向没什么追求,也不是菩萨转世,脑子里的想的是黎民百姓,我只是……桑葚说着,忽觉自个言语有失。

这话头当真是说的太过顺遂,结果顺嘴就说了她不是什么菩萨转世。

这与她不是神女转世,不是一个道理?然而身边的人倒是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是否发觉。

桑葚顿了顿,自他怀中微微起身,看向他的眸子道:殿下,你可曾想过,或许我不是神女,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喜欢躲懒,更是懒得操心,有时连与世事对抗都恨不得躺平。

想过。

楚怀道,但,不论你是不是神女,都不影响我只喜欢你一个。

那我们就好好的,这一辈子都好好的,不整那些有的没的。

呃?楚怀微怔了下,忍不住笑起,你还记着那个故事?桑葚哼了哼:我实在不懂,既是相互喜欢,又何必落得个两厢离散的下场?离散便离散吧,偏还个个情深,实在让人费解。

楚怀笑的愈是明媚,眼底宠溺不知是感慨她天真,还是庆幸她能将那话本子里的故事当作警示。

阿葚,他轻声道,若你喜欢我就好了。

嗯……桑葚沉吟了片刻,凝着他的眼睛正经道,我会喜欢你的。

眼下虽说看着眼前人,不曾涌出书上所说那样浓烈的情感,恨不得时时见着他,时时黏着他。

可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下,她也开始渐渐习惯有这么一个人,甚至夜间也可在他的怀中安睡。

若他连着几日公务繁忙,心头也会有些落空。

桑葚隐隐觉得,时日久长,她应该会喜欢上他。

楚怀轻轻嗯了一声,落在她肩侧的手指不觉微微用力,温声道:我等着。

正说着,外头雨势果然大了起来,桑葚忙抬手将窗子稍稍遮掩些,后头雷电交加,亦果然在预料之内。

翌日,桑葚照旧过着这般心无杂念闲适如云的日子,楚怀一颗心却是愈发高悬。

郑安走了数日,仍旧没有消息传回。

虽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可他心底总是不安。

用过午膳,桑葚瞧着楚怀的脸色,正要问一句殿下有心事?外头张嬷嬷便是叩响了门。

从夏将人请入,张嬷嬷道:禀皇妃,您的舅母求见。

桑葚愣了下,她与舅舅家因着从前那桩事总是有着隔阂,舅母怎会忽然登门?舅母可说是有什么事?张嬷嬷躬身道:奴婢只见白夫人面色焦急,问了一句,白夫人不肯说。

奴婢已将白夫人请至前厅,皇妃您可要前去?自然要去。

舅舅这门亲缘,虽是鲜少来往,却也是阿娘实打实的亲眷。

且舅舅舅母从来没有麻烦过她,今日忽然登门,想是有些要紧事不得不前来。

桑葚略略收拾了形容,从夏在一旁为她撑着伞。

眼下细雨濛松,虽未如昨日一般雨势渐大之意,可走上一路,身上总要沾些湿意。

及至前厅,桑葚一眼见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

舅母。

桑葚唤道。

眼前之人与初见之时并无不同,依旧是恭顺谦和的模样,且在这衣着打扮上也未有几分华丽。

桑葚想起先前叫从夏送去的银子,知晓那银两大抵是没有一文钱花在她自个身上。

阿葚。

白夫人低低唤了声,却仍是局促地站着。

桑葚不由道:舅母怎么站着?快坐下。

她说着,便是上前扶过白夫人的手肘。

白夫人身子下意识后撤,终是小心翼翼地坐了椅子的边缘,口中还喃喃说着:我……我这身上脏,别弄脏了这椅子。

舅母您这是怎么了?虽说初见之时舅母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可那时是因着刚刚生了舅舅险些掐死她之事。

后来过了数月,在桑怡瑶婚事上再见时,舅母明显已然得体许多,少了许多这些卑微。

阿葚,白夫人急的几乎要将袖口揪破,偏许多话卡在喉间似乎极难开口。

她鼓了很大勇气一般,顿了会儿才咬牙道,阿葚,我这做长辈的,不仅从来没有帮扶过你,却要你次次帮扶。

我实在没有脸面来求你,只是这件事,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也只能来找你。

我也想过,去找弟妹,求她帮帮忙。

可她如今身子愈发重了,我也不好叫她操心,且弟妹的身份处置此事,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桑葚静静地凝着她:舅母不妨先说说,到底是什么事?白夫人脑袋垂的愈是低了些:你舅舅他……他被顺天府衙带走了。

顺天府?桑葚惊异道,舅舅犯了事?他……杀了人。

白夫人嗓音低若蚊蝇。

什么?桑葚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又转头看了眼身侧的从夏,从夏亦是满目震惊。

顿了顿,桑葚方小心道:舅母,您说的可是真的?舅舅为人一向谨慎,怎会杀人?以她所知,舅舅自从得蒙那位梁大人赏识,在这京中做了个小官,素来是小心谨慎从未出错,怎会忽然如此冲动?白夫人缓缓抬起眼,她的眼底早已布满血色,这时只顾着慌乱地摇头:我不知道,阿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上门拿人的衙役说你舅舅杀了人,还说什么人证物证俱在,不容反驳。

阿葚,虽说我没念过几年书,可也知道法不容情,这要命的官司若真是老爷做的,我也不求什么,只求你能不能想法子叫我去见老爷一面。

就当,见他最后一面。

这事发生之初,白夫人便觉得天塌地陷一切都没了指望。

后头想起自家老爷还有个做神女的外甥女,可那念头不过瞬息之间便是自行湮灭,神女又如何,神女是为着苍生,并非为着一人。

毕竟,若真能为着一人,这妹丈也不会数月在床上躺着,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因而她所求,也只剩下这最后一面。

桑葚惊诧过后慢慢镇定下来,转而问道:舅母,你应当最为了解舅舅的为人,您相信他杀了人?方才舅母所言,直接便是最后一面,而不是诸多难以置信的言辞。

似乎经由旁人盖棺定论的杀人一事,不需辩解与抗争。

这似乎不该是相濡以沫的夫人所为。

白夫人抬手抹了把眼下,声音已然有些哽咽:我也不想信,可是,可是他昨夜整宿未归,我问他话,他只是呆愣着像傻了一般。

衙役上门时还说,他正是昨日杀的人。

昨日?桑葚拧了拧眉,心底忽然生出些预兆。

昨日大雨,又有闪电雷鸣。

白夫人道。

桑葚蓦地倒抽一口冷气,如此一来,倒是怪不得舅母对此事也没有太多疑心。

惊雷之下,舅舅因着从前阴影不自觉便成了另一个人,那样的模样对她尚且能够下手,若是换了旁人无意间惹怒了舅舅,只怕真能做出杀人的事来。

舅母可知,舅舅杀的是什么人?桑葚道。

白夫人摇着头:老爷被带走后我便拿着家中所有银两去了顺天府,可是连门都没有进去,也无法探知老爷如今究竟如何了。

说着,又是上前一步,一眨不眨地盯着桑葚哀求道:阿葚,舅母知道这件事让你为难了,你舅舅做出这样的事只怕也要连累你的名声。

舅母什么都不求,也不敢求,只想你能不能想想法子,叫我见他最后一面,也叫你表弟最后叫他一声爹。

您别急。

桑葚温声宽慰道,这事尚不明朗,我请殿下代为打听清楚,咱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是是是。

白夫人连连应着,真是麻烦你了,也麻烦了殿下。

桑葚起身预备折回梧桐院,行至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舅母,表弟此时可是独自一人在家?白夫人愣了下,道:我东奔西走带着他实在不便,便请隔壁邻居王婶代为照看。

桑葚转头看向从夏,嘱咐道:叫人去将表弟接来,这事只怕一时半会儿没个结果,他一人在家舅母也不放心。

是。

从夏应道。

白夫人则是已然感激得不知说些什么好,那端桑葚已然离去,从夏略晚了一步,她便冲着从夏躬身道:多谢从夏姑娘了,多谢姑娘。

夫人太客气了。

从夏走过去先是扶住白夫人的手臂,又道,您先坐下吧,皇妃与殿下商议也需要些时间。

白夫人这才又是坐下,只是仍旧带些局促。

梧桐院,桑葚撩开门帘,却见屋内空无一人。

问过一直候在梧桐院的从春方知,原是她离开没一会儿楚怀就去了书房。

她只得又前往书房,幸而微雨已停,也不需从春在她身侧撑伞。

书房内,楚怀眉间紧蹙。

郑安前往江南,他在京城亦是一日不敢松懈,这几日下来总算拨开层层雾霭,瞧见些隐藏于背后的真相。

然这些许线索摆在面前,虽是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中的难办。

楚怀手指微微绻起,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

事情严峻至此,若郑安能将那人请来便罢,如是不能,他也须得有别的法子。

这一道难关,与阿葚而言,是一道真真正正的生死劫。

门外传来动静时,楚怀忙松了松手,尽量做的平常模样。

而桑葚疾步赶来,一时未曾察觉楚怀面色,只赶紧将舅母所说一一说与楚怀听。

而后又是问道:殿下可有听说此事?楚怀原还想着遮掩些面上焦躁,好不令桑葚担忧,这时也是顾不得些许细节,惊诧与不安全然显在面上。

这些日子,他一心尽在那道士身上,刚刚查出那道士同右相的关联,哪有心思顾及这城中哪位官员被带去顺天府。

楚怀当即命人前去查探,索性这事不算隐秘,亦或是旁人刻意为之,没将这桩案子做的隐秘。

不过半个时辰,派出门的手下便是回府道:禀殿下,白大人涉嫌杀害皇室宗亲,现已被压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