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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有术有法无有道

2025-03-27 01:36:26

他言我被家族排斥,不能参与机密,我心中疑惑,回家暗中打听,果有发现。

经此一事,田括觉得老道士名不虚传,算卦确实颇准。

赵恒隐约觉得事情有点巧合,但自身正处于追杀之中,没闲情逸致四处走动,不敢去牢房见老道士,转而道:当真风尘之中多奇士,不知他还有说什么?这种卜算极准的人看似不经意的只言片语或许就隐藏了什么深奥含义。

田括仔细回想,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话语,只是常常独自垂泪,悲泣当今世间有法有术无有道。

有法有术无有道?赵恒皱眉反问。

田括颔首道:应该是指有修炼之法,有招式、神通、道法等使用之术,但没有仁慈兼爱之心,天下失道,这神神叨叨的道士也是胸怀苍生之人啊!不用什么都往兼爱上扯吧……赵恒不太赞同田括后面半句话,在他感觉中,老道士的意思是当今修炼者不知大道,空有修炼之法而无天地和道路上的思考,蝇营狗苟。

陈国的墨家,吴国的法家,若圣人渐出,各自阐述自身之道,互相争鸣,这该是何等的耀眼,就像中古诸子论道之时……由着这个想法,赵恒联想开来,一时竟然有点热血沸腾。

但他终究不是喜好这方面的人物,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如今不知多少墨者被抓,关在大牢,还请小司寇费心了。

从这次任务来看,封神世界日后怕是多有牵扯,不能一走了之。

同为墨者,我自会尽心。

田括肃穆回答。

听到这句话,赵恒一时没压住内心的好奇,斟酌着语言道:小司寇,你亲生兄长亡于我们之手,按理当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何还对墨家推崇备至?田括怔了怔,叹了口气:我与兄长关系不算亲近,可也不差,但此一事彼一事,苏先生常言,不能因人废事,因事废人,一件事情是否有道理,一个人当前所为是否正确,不应该由别的没有相关的事情决定,不能因为一个人过去有种种劣行,就肯定他目前还是个坏人,也不能因为对这个人的恶劣印象,就不查究具体,粗暴认为他当下所做之事绝对错误。

你们杀没杀我兄长,与兼爱非攻等学说正不正确毫无关系,我自能分辨。

而且,也是我兄长先动手刺杀,失了理字,总不能他有朝一日奸淫掳掠,被苦主杀死,我还得怨恨苦主吧?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明白事理。

赵恒听得动容,感慨了一句。

田括比他小不少。

田括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苏先生讲的有道理,又浅显易懂,让我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形成了自身看待事物的观点,用苏先生的话说就是,有了初步的、自洽的‘三观’……说到这里,他神情隐有恍惚:我之前做过一段时日的阳城宰,见到不少触目惊心的事情,贵不止轻贱,而且侮辱、凌辱庶黎,完全有悖生灵向善之心,加上时不时听闻某某小国被灭,公族遭杀,整个人陷入了非常迷茫的状态,朝不知夕,夜不知晨,不知这世道为何如此,又该如何解脱,直到听见苏先生的讲学,才明白‘原来如此’。

原来是他们失了兼爱之心,不遵天道,只重自利,不知兼利……天下势动,唯才是举,绝不是靠着身份、地方和所谓血脉便能阻止得了……他越说越是兴奋,末了感叹道:苏先生洞悉局势,明悟天道,学识渊博,随意一句话就蕴含着极深的道理,假以时日,天下必共尊墨家,苏先生亦将成为后世仰望的圣人,名副其实地加上‘子’。

赵先生,苏先生常言的‘三观’究竟指什么?我一直想问,但都没有机会。

说话间,他目光扫过赵恒,隐约觉得他脸色有点阴郁。

赵恒笑道:对价值与利益的观点,对自身处世和将来发展的观点,对天下大势与天地自然的观点。

这样啊……田括若有所思点头,很快收敛起抒发的情怀,正色道:家父迟早会发现我暗中参与了之前的事情,赵先生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等附近的搜寻过去,我带你躲入已被搜寻过的地方。

好。

赵恒没有犹豫。

……上营市场区,街道众多,房舍鳞次栉比。

江芷微和阮玉书躲在一位墨者家中,等待着他打探消息回来。

没过多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返回,他是普通黎庶,在上营变化中尝到甜头,对墨家很是相信,而他本身也是仁善之人,对兼爱之说尤为赞同,故而经过考核,得孟奇与阮玉书保举,成为墨者,因为他新加入未久,与其他墨者并不认识,不担心被顺藤摸瓜,阮玉书提议躲到他家。

老者把军伍封锁街道,挨家挨户拿着户籍黄页搜查之事原原本本道出,末了脸现坚毅:两位先生,老儿家有地窖,若他们搜寻过来,你们便躲入其中,老儿将他们敷衍过去。

他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但明白墨家让自己和诸多熟人的生活变好,有恩就报,绝不含糊。

无妨,我们自有办法。

江芷微沉稳安抚,等老者再次出去打探时才看着阮玉书道,他们搜查缜密细致,若是一直这么下去,迟早被发现。

还有两日便能强行回归了。

阮玉书清冷自若,上营大而人手少,没有几日的工夫,他们搜寻不完。

江芷微颔首道:按照目前的状况看,即使没有意外,搜寻到我们这边也得明后日,而且此地鱼龙混杂,藏着的大盗强匪不再少数,随时会有冲突,出现混乱,时日还会延长,也便于我们转移。

这片区域来往人流繁多,藏龙卧虎,混着许多前来交易的盗匪强人,所以成为她们两人躲藏的首选。

不过……江芷微话锋一转,我们最好不要坐以待毙,将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也免得牵连这位墨者。

这是她一贯的性格,先不提敌人明日就可能搜到这边,回归时日还未来临,光是对方改变搜寻路线等可能就让人胆战心惊,必须在此之前做点什么,确保稳妥。

阮玉书抱着古琴,点了点头:趁这里未搜寻的街道还比较多,慢慢转移,绕到他们身后,躲入已搜查过的地方?可半空有外景监视,一旦试图绕过封锁,很容易暴露。

江芷微轻颦眉头。

她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孟奇等人身上。

两女思维转动,想着种种办法,但又被自身或对方否定。

正苦恼之间,远处传来喧闹,似乎起了混乱。

没多久,老者回来,告知她们是军卒搜寻之中逼出了名大盗,目前正用阵图结阵法围捕,半空外景似有相助。

这里不敢被搜查的人不少……一旦被发现,他们就会被抓入大牢……目前情况,怕是没多余人手审问他们,还不如集中拷问墨者……江芷微和阮玉书你一言我一语传音讨论,忽然之间,她们目光冉冉生辉,竟然同时想到了一个主意!一刻钟后,她们乔装打扮,遮掩容颜,隐藏气息,变成普普通通的男子,做打探消息状,混在商贾手下里,靠近了搜寻的区域。

大阵已开,只要不遇到强力外景,不怕波及。

半空外景依旧漂浮,搜寻依旧继续,时不时抓到一两名逃犯,出现些许混乱,但这些实力不够或人数不够,不被江芷微和阮玉书看中,耐心等待。

到了午后,当军伍搜寻到一间客栈时,里面传出轰的巨响,一栋小楼坍塌。

终于有心虚之人主动出击!将佐抛出一张阵图,迎风便长,兵卒大部分散开,立于阵图各处,其他皆戒备四周。

大阵垂下力量,压制外溢的力量,阵图掀起滔天巨浪,将冲出的为首者压制。

是昔年劫掠阳城的姜行!有人认出了为首者的身份,纵横于楚唐边境诸小国的有名大盗,手下众多,声势浩大。

姜行被阵法困住之时,他的手下作鸟兽散,冲入远处人群,试图逃跑。

但戒备的兵卒早有戒备,三三两两成队,拦截捉拿。

半空外景全神贯注,防止有人趁混乱穿过封锁,进入已经搜寻过的区域,那样的话,前功尽弃,又得从头再来!江芷微和阮玉书对视一眼,趁一名盗匪从附近经过,突然蹿出,联手攻打兵卒,做出盗匪同伴的模样!她们实力压制在六七窍,没几招就被兵卒们抓住,锁住双手。

混乱很快平息,外景一声令下:将他们送去大牢,等待审问。

江芷微和阮玉书没有抬头,脚步踉跄,心情愉悦,你们不是要抓我们吗?我们主动进大牢!但只是以微末小卒的身份!到时候,关押的地方和外景肯定不同,看守之人也不同,不仅可以等待回归,还能悄悄逃走,相助孟奇他们!……上营地下暗流内,孟奇化作游鱼,看着面前荧荧光层,心情平和,耐心等待。

他没有去担忧江芷微她们,充分相信她们的实力和智慧,反正只要自己出去,制造点动静,搜索自解。

不知不觉到了夜间,四下追索的外景返回,有的手持令牌,直接穿过,有的追赶匆忙,没想过大阵问题,只能让里面之人开启,比如金光洞那位宗师!他本身没有令牌,又急于抓到孟奇等人,自然来不及索取。

而且即使不开启,在令牌扰乱阵法,穿过防御时,孟奇也抓住了机会,先驱使另外一条鱼,由它打头,自己紧随其后。

地下水清凉,孟奇穿过了淡薄的光层,没有引起任何异常。

沿着水流往外,出了很远,孟奇变化成地鼠,沿洞往上。

没多久,夜色迷人,微风送爽,孟奇变回人形,遥遥看着上营城,似乎看到了那位枣红脸的金光洞宗师。

他深吸口气,提着长刀迈步。

接下来,该去杀人了!去公羊家封地杀人!第一百章 诛不义天际云色渐赤,一座城池在曦光薄雾中若隐若现,宛如蜃楼,正是公羊家的采邑丰城。

孟奇立于山岗之上,遥望丰城,清源道袍瞬间变成了惨白,化为孝服。

他轻吸了口气,取出一条白色布带,漂浮于身前,然后捏破指尖,用鲜血一笔一划落字。

紧接着,他将这条白布扎于额头,以充孝带,其上鲜血淋漓,似乎自行在蠕动,满是灵性和肃穆,让人触目惊心,视线里只有那三个大字充塞:诛不义!孟奇身体渐起,缓慢腾空,肃穆沉凝地飞向丰城,丝毫没有掩饰自身,白袍孝带瞩目,诛不义之血字夺人心神。

丰城宰公羊登乃是外景,虽非绝顶,亦是家中有数强者,故而被任命此职,看守封地,此时,他察觉有外景靠近,不敢怠慢,敲响了大鼓,集齐了军伍,开启了阵法,自己则原地腾空,半迎半问:来者何人?他所做的一切,孟奇都尽收眼底,但丝毫不加快飞行速度,横加阻挠,而是以一种堂堂正正代天诛邪的姿态靠拢,悬于金光阵外,突然暴喝:公羊家狼子野心,弑君谋逆,残杀陈王于宫廷,禁锢王族于上营,大不义!某乃苏墨,持天志之刀,诛灭不义!声音远远荡开,仿佛雷鸣,将还未苏醒之人全部震醒,将早起劳作的黎庶震得耳朵嗡隆,打了个机灵。

苏墨?公羊家谋杀了陈王?他们震动之中,孟奇再次开声,滚雷阵阵:某乃苏墨,持天刀,诛不义!公羊登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避过不义指责道:家主正欲寻你,自投罗网乎?有封地大阵在,有军伍阵图在,以自身外景的实力,就算宗师亲至,一时半会也打不破,苏墨何德何能,敢出狂言?虽然有大阵阻隔,难以明辨对方细微,但追捕孟奇等人已有一日,各封地早得情报,他还是能确认气息无误的。

公羊登如此作想之中,不知为何有点心悸,似乎一身孝服的苏墨透着说不尽的肃穆,头上扎着的孝带和诛不义三个血字更是仿佛有着实质般的意志,能压迫心灵,让自己触目惊心,产生一种仰望天地,觉自身渺小之感。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天地昏暗,乌云罩顶,战战兢兢,仿佛面对天罚。

都说苏墨有大才,疑似圣人出,实力不可估测,这便是面对圣人的感觉?公羊登打了个寒颤,心灵无法圆润,若是正面交手,他自觉难以发挥全部实力,还好躲在城中,有大阵保护,有军伍阵图,只需拖住苏墨,急报上营。

连外景强者都有类似感受,阵图内的兵卒更是不堪,隐有慌乱,好在有阵法阻隔,他们迅速便调整过来,但再无之前的战意。

孟奇举起天之伤,肃穆开口:某代天行罚,诛灭不义,尔等并无罪过,莫要助纣为虐!说话间,丰城附近乌云汇聚,笼罩了天空,昏暗压抑,一道道青色雷光跳跃其中,带着天罚之威,高高在上,至阳至正,让人不寒而栗。

忽然,他声音拔高:还不速速退开!声如雷震,让众人陡然一惊,金光大阵起了涟漪。

轰隆!随着长刀下劈,五道水桶粗细的闪电接来而落,与刀气雷光混合,以浩大可怖之势斩向大阵。

公羊登不敢怠慢,全力驾驭大阵,抵挡这天罚一刀!轰!青雷刀光斩在大阵之上,未起半点涟漪,像是开窍之人强用法身招式!这……公羊登目光凝固,又惊又愕。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凸显在不远之处,穿白袍,扎孝带,上书血字:诛不义!血肉有灵,以头发化作分身,吸引注意,自己则趁公羊登刚察觉时,阵法将开未开之际潜入城中,等待机会暴起!孟奇周身泛着淡金,冲入校场,直闯公羊登府邸,手中长刀缠着青紫之雷,用力一挥,化作满天刀型紫电,攻向公羊登。

兵卒们慢了一拍,已被孟奇冲过大半,但他们也算久经沙场,并未慌乱,各自占据阵图一个位置,施展对应功法。

校场亮起一层赤色火焰,内里飞出无数只火鸦,焚烧大地,消融金石,遮天蔽日飞向孟奇。

噗噗噗,一只只火鸦打中孟奇,自身熄灭,消失无踪。

而孟奇丝毫未损,仅是淡金光芒摇曳,飞行速度不减,已是和挡住刚才那一刀的公羊登近距离接战。

当当当!紫电纵横,刀气肆掠,孟奇仿佛雷神在世,以刚猛霸道的刀势将公羊登死死压制,散逸的刀光也未波及周围,而是各有灵性般串联。

当当当!刀光与剑光不断交击,公羊登只觉自身仿佛陷入了雷霆海洋,四面八方皆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更别说使用秘宝,仅能勉强支撑。

这等水准的刀法,这种对雷霆的掌控程度,简直堪比交织了法理的绝顶高手!公羊登忽然升起了这样的明悟!他想使用秘宝,但根本无力分心,似乎只要稍有不慎,立刻便会被电光刀气吞没!当当当!万鸦齐飞,火海滔天,直指孟奇,但他恍若未见,仅仅左手略动,拨开了几只飞向眉心和前后阴的火鸦,右手长刀愈发急迫。

当当当!在兵卒们发现问题前,串联的电光突然收缩,像是凝聚的雷球,半空再有青色天雷接来而下!轰隆!刀气与电光齐亮,一道人影从中倒飞出来,砰的一声撞在假山之上,将附近几个院子全部撞毁!谁?兵卒们下意识望向天空,只见身泛淡金、火海不入、仿佛神灵天降的白色身影依旧屹立,长刀下指,血字显眼:诛不义!当当当,一件件兵器落地,他们再无战意。

庭院之中,公羊登陷入地面,周身全是刀伤,焦黑无血,双目圆睁,尽是不甘!孟奇收起公羊登储物袋,环视丰城:公羊家谋逆,某自诛灭不义,今时公羊登,来日增与薄,其余人等,不因族中强者身犯不义而遭罪,天志兼爱世人,某不做株连之事!说完,他没敢耽搁,怕附近就有追捕自己的绝顶高手或宗师,发现动静赶来,于是立刻遁走,只在目睹刚才那战的人心中留下刚猛的身姿,残存的电光,以及穿白袍、扎孝带、书不义的肃穆印象!……苏墨出现于丰城,以诛不义之名杀了七弟!老奸巨猾的公羊增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也难免有点情绪波动。

他旁边的公羊薄更是又惊又怒,没想到苏墨如此胆大,敢于反扑,真当金光洞于无物?端坐椅子上的枣红脸宗师闻言一笑:如此不是正好,贫道还担心他从此隐匿,无法寻觅。

他站起身,就要追索孟奇。

此时,公羊增恢复了平常,沉声道:赤霞道长,莫急,苏墨大胆现身,必有所图!赤霞乃是公羊薄的师伯,轻嗯了一声:想借此调走贫道?对,调虎离山之计耳。

公羊增道,他已经潜出城外,面对金光洞和我们陈国的追杀,自当远遁天涯,按理不会做自不量力之事,观他以往手段,非如此鲁莽之人,莫非真以为光靠游走突袭就能让我们无所适从?他不该不知世上诡异之宝和类似神通众多!他冒险现身,必定有所图谋,至于有什么图谋,看他将追杀引向自身,引向各封地,不难猜出:他想救被抓的墨者,于是将诸位强者调出上营,然后回头突袭大牢,或者,他另外同伴未能及时出城,他想借此让我们结束全城大索和封禁。

赤霞沉吟道:不管他有何目的,最好将他引回来,他的同伴是否逃走,贫道并不在意。

道长所言甚是,其实封禁全城也顶多再维持一日,城内诸多商贾来历显赫,不乏楚王豢养,我们哪敢长期封城,让他们出不去?公羊增刻意在金光洞宗师面前述苦了一句,然后道,即使苏墨的目的只是让他的同伴顺利潜逃,但若我们真的‘上当’,让他的谋划顺利进行,事情变得简单,他会不顺手救被抓的墨者?同时,他暗自嘀咕道,金光洞的目标竟然是苏墨!而且这位宗师不太想自承不足,回报金光洞,加派有特殊神通的宗师。

关于这点,他不可能提醒,否则必被记恨!赤霞点了点头:不错,那贫道就先制造追捕外出的假象,你们亦假装上当,解除上营的封禁,然后于大牢设下陷阱!是!公羊增和公羊薄齐齐行礼。

公羊登之仇一定得报!……取了孝带,穿上黑袍的孟奇,遥遥看着打开了城门的上营,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他深吸口气,迈开大步,走向城门!大牢之中的墨者确实要救,但不能直接去救,否则在如此容易设陷阱的地方很可能遭遇不测,必须先制造混乱,让敌人判断不准自己的真实目的。

所以,还是得杀人!暗杀公羊薄,让他们以为自己的目的只是报复!哼,只以不擅长的嘴炮、治国和内涵与你们相斗,你们偏不要,非得逼我用最拿手的东西!身怀八九,只要实力足够,暗杀谁人能防?这一刻,孟奇有点自暴自弃……第一百零一章 艺高人胆大上营大牢。

江芷微和阮玉书在兵卒押解下被送到了此处,今日负责值守的另外一名小司寇吕文眼见乱哄哄一群靠近,当即喝问道:可有将佐领队?兵卒之中站出将佐,恭敬行礼,递过手令和腰牌:回吕司寇,这是大索全城时抓住的大盗姜行一伙。

吕文验过手令和腰佩,确认非是冒名顶替,意图混入后,呵了一声:姜行?昔年何等猖狂,今朝却要做我阶下之囚。

姜行在楚唐之间的小国名声不小,乃货真价实的外景,而且行事谨慎,擅长声东击西,踪迹难以把握,屡次逃脱诸国高手的捉拿,谁知这次潜入上营谋划交易时,被墨家的事情牵扯,平白无故落网,如今遭封禁住元神,垂头丧气立在那里,当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见姜行不说话,吕文摆了摆手,吩咐身后狱卒:姜行关押在第五层,其余就在第一层,等下抽几个人问问他们有没有苏墨等人或者其余墨者的线索,若能提供,过去所犯之事可减半惩罚,甚至既往不咎!如今上营人手极度紧张,不仅要大索全城,而且还得看管和监视王族,免得他们之中有人不满,关键时刻发难,所以即使大牢,也被抽调了不少牢头狱卒,剩下之人或得巡逻防备,或得抓紧时间拷问墨者,哪有闲工夫管姜行之事,只不过照例得问问有无孟奇等人的线索——在他们的经历里,从看似不相干的人口中得到有用消息的事情不胜枚举!大牢共分六层,深入地底,最下面两层有强力阵法,可用来关押被封禁住元神的外景级犯人,但如今被抓的墨者也关在这两层,上面四层则为常人准备。

乱哄哄之中,乔装改扮成男性的江芷微和阮玉书低着头,收敛着气息,态度柔顺,被送进了第一层某间牢房,里面人多为患,对面亦然,皆是刚被送来不久。

牢房人多,两女心中略微松了口气,刚刚踏入,就悄然变化了方位,混在以前的犯人里,与姜行一伙拉开距离,免得被对方识破非相熟之人。

姜行一伙既惊魂未定,又沮丧不安,哪有余暇注意这些,先前就算看到陌生人,也以为是兵卒抓住的其他人,与自己等人一样的倒霉鬼!纷乱和嘈杂掩盖了动静。

江芷微和阮玉书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的欣喜,到了这一步,足以撑到全城大索结束了,以第一层看守的状况,凭自己两人的实力,到时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溜走,按照约定,与孟奇等人会合,若是危急,三月时限也到了,可以支付善功强行返回。

到了这一步,她们都明白任务算是失败,贵族掌权后,无论新的国策改不改,最核心的兼爱都不会存在,顶多被改造成类似儒家仁爱忠恕的观点,在攫取新政利益的同时保持贵族高高在上的地位。

而付出更多时间来挽救墨家新政绝非好事,不提实力无法增长的事情,光是回归后有时间间隔这一点就让人不敢尝试。

封神天庭坠落在五百年前,自身世界则有二十几万年,若以此为参照,简直毛骨悚然。

虽然这参照未必正确,或许还有别的缘由影响,但有选择的情况下,江芷微她们可不敢体会。

得想办法弥补点善功损失……或许是与孟奇待得久了,两女有所感染,同时冒出这样的念头。

随着狱卒审问线索离开,大牢陡然安静了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打量着陌生之人,想拉帮结派,打压对方,确定狱霸的位置。

被这样的目光掠过,江芷微不动神色用脚尖一挑,手中多了一块青石,轻轻一捏,化作粉末。

直接将牢房地底的青石挑起?直接捏成粉末?所有的目光下意识避开了江芷微和阮玉书,这样的实力虽然非是外景,但也足以称霸第一层所有牢房了!长夜虽漫,终有尽时,江芷微和阮玉书感觉有微光从窗口照入。

藏过一日了……江芷微暗叹一声。

就在这时,对面牢房传来一道老迈却精神的声音:施主,从你面相看,此次牢狱之灾当能逢凶化吉,很快便可以出去……牢房里也有算命的?江芷微和阮玉书同时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眉须皆白但矍铄的蓝袍老道士正在给人看相算命,整个牢房的犯人排成队,依次等待,秩序井然,让人又好笑又惊讶。

这样的景象怎会出现在大牢!老道士算命似乎极准,往往只言片语就能让面前之人变了颜色,甚至冷汗淋漓,显然被说中了痛处。

正当两女旁听得津津有味时,老道士忽然坐下,摆手让犯人散开,自身低眉垂目,不再引人注意。

怎么回事?江芷微和阮玉书讶异之中,发现大牢之门打开,今日值守的小司寇田括率人押解着几名犯人进来。

只是送几名犯人去下面几层,老道士为何有如此大反应?刚才小司寇和狱卒来来往往之时,也不见他有半点收敛!江芷微和阮玉书同时皱眉,疑惑不解。

有了这样的疑惑,她们戒备之心提高到了极点。

突然之间,江芷微心灵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战栗,似乎不远处有极端可怕的怪物或者敌人存在。

她眯了眯眼睛,示意阮玉书竭力收敛气息,而自身装作好奇,打量那几名犯人。

脸皮微红,步伐踉跄,但就是让我觉得危险!江芷微不敢再看,收回目光,明白了危险感觉的来源,那名低着头,耳畔皮肤微红的犯人绝非普通外景!这时,田括打开了通往第二层的大门,里面值守的高手讶异问道:田司寇,他们是?新抓到的墨者。

田括不动声色道。

按照暗子的戒条,没有苏墨等五人的命令,他不能主动接触任何一名墨者,因此并不急切。

收获不小啊!那名高手看了一眼,啧啧赞道。

当!第二层大门关上,江芷微传音阮玉书:是墨者?阮玉书和孟奇负责墨者事宜,对人员最是清楚不过,闻言轻轻摆头,清冷之中透出凝重:不是。

……大司空府邸之中。

公羊薄情绪起伏难平,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窗外花香鸟鸣,却难以化解他内心的阴霾。

苏墨简直丧心病狂,竟然敢突袭封地,以诛不义之名杀掉了七叔,难道不怕我公羊家和金光洞的报复吗?他出身公羊家,十来岁便拜入金光洞这隐秘道门,受尽外人崇敬和畏惧的目光,何曾见过有如此无视金光洞和公羊家威严之人!更为重要的是,他之前还打算回封地一趟,与宠爱的姬妾缠绵几日,若非师伯一直在,必须陪着,这次被杀之人肯定就有自己!该死!要不要瞒着师伯回书山门,让掌门真人加派宗师,用上一切手段,尽早将苏墨拿住?公羊薄有点被孟奇的胆大妄为吓到,琢磨起请援兵之事。

但这样一来就直指宗师伯能力不足,必然被他记恨,而自家师父仅是绝顶高手,应付不下来!该死!该死!一定要将苏墨车裂而死!左右为难之中,公羊薄愈发痛恨孟奇。

而且,有了先前公羊登之事,他父亲公羊增担心孟奇顺手报复,加强了府邸的防备,只要孟奇敢于前来暗杀,立刻便会触发警戒,引来高手围攻,同样的,他也让公羊薄减少了外出,使得公羊薄心情愈发得差。

外面一直飞鸟振翅,落到窗沿之上,公羊薄看了一眼,并未在意。

突然,一声轻柔钟响入耳,公羊薄顿觉元神颠倒,恍若迷梦!他泥丸宫内绽放出金色毫光,似有护佑元神的秘宝,但品阶较低,仅能抵消部分影响,还是头晕目眩!模模糊糊之中,他看见那只小鸟身前漂浮着一个暗色磬钟,其上花纹密密麻麻,妖异混乱,上书两个大字:迷神!孟奇变回原形,身前幽幽暗暗,长刀以开天辟地的姿态猛然斩出。

刀光一闪,几丈距离瞬息而过,落在眩晕的公羊薄身上。

啪!他应激而发的金光圆罩被斩破,刀光似无可阻挡!就在这时,勉强有一丝清醒的公羊薄咬破了舌尖,施展师门无上神通,身体忽地消失,挪移到了两丈开外!只要再撑一个呼吸,援兵就来了!他思绪刚起,就看见孟奇陡然长出了两条手臂,一只握拳打出,洁白如玉,缠绕着金、紫和黑白光点,神圣庄严。

啪!这只玉如意般的拳头直接穿透层层防御,打在了公羊薄额头,打得他脑浆迸出,红的白的一片!连一个呼吸都撑不了……公羊薄软软倒地,陷入了黑暗,充满了不甘!孟奇左手之剑递出,刺中公羊薄,点燃尸体,消弭三宝如意拳痕迹,并用鲜血快速书写文字。

与此同时,他收起公羊薄的芥子环,扔入口中,变回飞鸟,与周围受惊飞起的同类一样作鸟兽散!一个呼吸后,好几道气息靠近,有的强横,有的苍老,皆是公羊家的强者,以公羊增为首。

他担心儿子,凝目望去,看到了残破的尸体,旁边用鲜血书写着三个大字:诛不义!诛不义……公羊增脑袋一仰,身体晃动,险些气急攻心,晕厥过去。

薄儿,薄儿!他突然发出凄厉长啸,咬牙切齿喊道:苏墨!老夫一定要杀了你!其余强者皆有兔死狐悲之情,知道孟奇没逃远,赶紧搜索附近,可哪里还有线索!公羊增长啸完毕,脸色阴沉,吩咐其中一位强者去请金光洞宗师,苏墨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救人,什么时候报复,光靠一位宗师和几名绝顶高手,实难处处防备!他强忍着悲痛,有条不紊下达着命令。

没多久,其余外景强者或报信离开,或追索而去,此地只剩他一人。

他飞落房中,抱起儿子的残躯,老泪纵横:孩儿,为父一定替你报此血仇!他纵身飞起,刚出房间,突觉眼前光线昏暗,半空被混沌遮掩!糟糕!他心中一紧,欲要冲天而起,但已是慢了一步!孟奇从惊鸟变回人形,右手探入虚空,轻轻一提,提起了一副水墨画卷,院子和房舍出现水波般的晃动,但又迅速恢复原状。

秘宝:山河社稷图!公羊薄回房时就已经踏入图中,只是孟奇没有发动,而是自身入图袭杀,若非如此,交手的动静早就引发了警戒!等到杀了公羊薄,孟奇并未收起山河社稷图,自身也没有远去,醉翁之意不在薄,转而设计起公羊增,当真艺高人胆大!若公羊增不落网,他就不收图,任他们抱着尸体离去!提着画卷,孟奇摇身一变,化作了公羊增,铁青着脸色,飞向大牢,一路无人敢问,无人敢挡,痛失爱子的家主岂能搭话?出了府,孟奇直接下落,遁入了人群!第一百零二章 公羊授首不敢耽搁,孟奇迅速遁出了城,直奔西山高岗,作为仿制品和有使用次数限制的秘宝,这张山河社稷图没办法维持太长时间,必须在效果结束前与小伙伴们会合,集众人之力杀掉公羊增!若非如此,当初千里眼和顺风耳大可不必半途设杀阵动手,当然,也有他们自忖实力和秘宝,瞧不起孟奇等人所致,懒得再提着图卷,千里迢迢回山。

而以孟奇当前的实力,在法天象地和两头四臂维持的短暂时间内,自问可以抗衡绝大部分外景四重天的绝顶高手,如果谋划得到,寻到机会,甚至还有战而胜之的机会,但公羊增乃是积年绝顶,距离六重天已是不远,身为家主,秘宝肯定也不会少,若是疏忽大意,千里眼和顺风耳被自己等人反杀的事情便是前车之鉴!所以,孟奇选择今日此时刺杀并非心血来潮,在当初制定的计划里,分头逃遁后,当于现在会合,地点便是西山高岗!趁着公羊增失踪被发现前,孟奇扬长出城,登上了山岗,此地向来偏僻寂静,了无人烟。

目光所及,孟奇并无见到江芷微和阮玉书,只发现了赵恒、齐正言和田括。

田括?孟奇皱了皱眉,感应四周,全神戒备,飞了过去。

江先生和阮先生扮作盗匪,主动躲入大牢,一时不便离开,让在下前来告知矩子一声。

田括猜到孟奇的疑惑,传音入密道。

他身为管理大牢的小司寇之一,自能在里面来去自如。

孟奇恍然大悟,晃了晃手中提着的山河社稷图:其他事情不急,先助我解决公羊增!公羊增?赵恒和田括同时失声,齐正言也露出少许诧异之色。

他竟然不声不响将大司空、公羊家家主抓住了!这不亚于开窍时在百万军中轻取上将首级!孟奇顾不得细说:多亏这张山河社稷图,你们准备好秘宝,它快维持不住了。

此话主要是对赵恒和齐正言说的。

好!赵恒左手拉出了金色的捆仙绳,齐正言则握着一面杏黄旗,各据一个方位。

田括震惊之后,迅速回神,抓紧时间道:各位先生,等下秘宝一定要快,公羊家有件仿制混元幡的秘宝,能隐匿身形气息,施展缩地挪移之术,是脱困保命的上上之选。

还有呢?孟奇轻轻颔首,有了他的提醒,事情就能少许多变数了。

田括快速把自己知道的情报说了一遍,末了道:公羊增便是这次谋逆之事的罪魁祸首,还请先生诛灭不义!原来是他!孟奇眯了眯眼睛,想起惨死的陈王,想起被关押的诸多墨者,想起功败垂成的传道事业,恼恨之意涌上心头,说话都有点咬牙切齿。

这下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从来自诩心胸狭窄的孟奇深吸口气,将种种情绪摒除,心湖涟漪随现随消,灵台重归清净,冷静如冰。

他将山河社稷图展开,拿着一端,往中央一抖!刷,一道人影飞出,左手持着一把罗伞,呈混沌之色,让身体若有似无,他右手屈指一弹,飞出块泛着五色异光的石头。

公羊增准备多时,便是等待这一刻!而赵恒与齐正言亦在同时发动,一根金光灿烂的绳索飞出,分成多节,每一节都有符印篆文凸显,玄奥神秘,缠向了公羊增。

万朵金莲绽放,放出无量毫光,勾连大地,浩瀚广袤,似乎无论多远,都能抵达,都在其中!啪啪啪!泛着奇异五色光芒的石头打落着一朵朵金莲,以百发百中的姿态直奔孟奇而去。

有了玉虚杏黄旗的阻挡和削弱,孟奇迎风变化,法天象地,长刀与流火以各自之势在身前碰撞。

轰隆!光芒极小范围内爆发,吞没了五光石。

异彩迸发,石头蹿出,直直打在孟奇脸门之上,打得他淡金摇晃,面皮红肿,若没有八九玄功,怕是会满脸桃花开,甚或脑浆迸出。

这是件七重天的秘宝!罗伞发出幽暗光芒,人影瞬间消失,但在消失的同时,捆仙之绳已是缠在了他的身上!不远之处,人影再现,噗通之声跌倒在地,周身被绑了个严严实实,符印流转,封住了绝顶高手的种种神通和法相之力!孟奇大步流星,迈了上去,用困神锁体手再加一层封印。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着略显仓惶并透出仇恨的公羊增,嘿了一声:大司空,弑君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仇人在手,他自有几分快意!公羊增收敛住仓惶,沉着脸,环视一圈,定格在田括脸上,冷冷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崽子!然后他才看着孟奇,哈哈笑道:苏先生何出此言?所谓天志,胜者为首,败者为尾也,昔年齐桓公杀兄夺位,不也证得法身,开创大业,成为六霸之首?这方封神世界亦有齐桓公,列国第一个盟主,他拿来攻讦不义之说。

孟奇看着他,不受言语影响,平静道:自桓公起,天下真正纷乱,列国争斗不休,义乎?说到这里,他不给公羊增耍嘴皮子的工夫,拿起长刀,遥拜上营:大王礼贤下士,知遇墨家,某一直心存感激,今日手刃此獠,祭奠告慰!语气平和,不带半点怨毒痛恨之意,但公羊增听得出来他杀心甚坚,所以也不再多语,闭上双目,冷冷道:只可惜当初错信田家,走漏消息,否则何至于此?早就将你们挫骨扬灰!孟奇轻吸口气,内景诸相纷纷纳入混洞,四周变得幽幽暗暗,长刀高举,以极端沉重的姿态下劈,内外之力都仿佛凝聚在刀尖。

沉闷的坍缩声响,刀尖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针孔大小的深黑细点,若有似无。

当它快劈到公羊增时,躺在地上的身体被吸得浮起,捆仙绳内的宽袍等出现狰狞的撕裂痕迹。

啊!长刀斩中,凄厉惨叫之中,公羊增被撕得四分五裂,地面有一层均匀的血肉骨骼。

为防止意外,孟奇没有试图脱掉公羊增的宝兵衣袍,仅仅褪掉了芥子环,因为那得先解除捆仙绳。

血肉蠕动,凝成三个大字:诛不义!田括亦跟着遥拜上营,祭告陈王。

……金光洞宗师赤霞道人听到公羊家外景禀告后,气得三尸神暴跳,顾不得再假装墨者,急冲冲遁出大牢,直奔公羊家府邸。

找了一圈,他既没看见公羊薄的尸体,又未找到公羊增,愈发恼怒,但又平添了几分戒备和不好预感。

跟着他的公羊家外景疑惑不已,赶紧招来家中护卫和仆人,询问家主下落。

家主脸色铁青出门了!好像往大牢方向……一致的回答让赤霞皱眉,莫非公羊增发现了什么线索,焦急来寻自己,结果着了道儿?他环视四周,忽然发现不对,厉声问道:这里便是公羊师侄殒命之地?那名外景先是点头,等到细看,震惊失声:怎么会这样?这里没有动手的痕迹,没有尸体焚烧留下的蛛丝马迹!赤霞见多识广,细细思索后,沉声道:山河社稷图!他们与玉虚山小乾洞有关!山河社稷图?难怪……那名外景恍然大悟。

赤霞当机立断:快去开启阵法,封禁全城,迟恐不及!他话音刚落,被派去祠堂查看的另外一名外景跌跌撞撞飞回:不好了,不好了!家主的魂灯熄灭了!啪,小院内所有石头变成了粉末,赤霞恼羞成怒道:不用封禁了!告知其他各家,撤回大牢之人,绝顶高手看守各自家中,外景、重用成员和王族不安分者待在他们的身边,不能离开。

贫道亲自镇守上营,坐于半空,监察四方,等待金光洞援兵。

誓杀苏墨等人!……兑换来的秘宝差不多消耗殆尽,孟奇正开着公羊增的芥子环,翻找秘宝,以战养战。

作为家主,即使没有将宝库随身携带,但也不差,比公羊登和公羊薄强许多,光是天材地宝或相应价值的灵草奇花就有近十件,宝兵两把,皆是上品,一枪一剑,而秘宝尚余四件——要知道公羊增已经用掉了两件强力物品!五六重天的五光石一块,遁地金光符一张,四象琵琶一把,都是四五重天,还有戳目珠的仿制品……孟奇一一辨别,略有失望,这些秘宝,对付绝顶高手有用,可于宗师就完全不够看了,而七重天及以上的秘宝,即使自己使用也是极大负担!这时,田括将江芷微和阮玉书发现有强大外景假扮墨者潜伏在大牢之事告知了孟奇,正因为有这个发现,两女才透露身份,让田括来通风报信。

果然有埋伏。

孟奇若有所思点头,但经公羊增之事,怕是又起了变化,田司寇,烦请回大牢一趟,传递消息,摸清状况,我们好见机行事。

是,矩子。

田括拱手道。

……返回的途中,田括发现赤霞道人手持长弓,盘腿坐于半空,靠近大牢,监视方圆十几里的贵族聚集之地,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便能动手。

这样不好救人了……田括皱眉想着,入了大牢,悄然传音江芷微和阮玉书。

两女亦觉棘手,正沉思之际,耳畔突然响起老迈却精神的声音:两位施主,老道可以帮你们救人,但得答应老道一个要求。

谁?她们被道破心思,一时难忍惊愕,但很快就强行平静了下来,回首望向对面牢房内笑眯眯的老道士。

老道士打了个稽首,示意正是自己。

什么要求?江芷微直截了当问道。

此事还得苏施主答应。

老道士看向田括,显然想让他传递消息。

第一百零三章 老道士的身份江芷微轻颦眉头道:这种事情,我们不能私自替他答应。

老道士哈哈传音:几位施主放心,老道只是让你们传递消息,答应与否全看苏施主自己的意愿,反正金光洞的援兵至少还得两日才能到,时间还算充裕。

他知道得真多……江芷微等人下意识想道,尤其田括,更是在震惊之中明悟,当初并不是老道士算命时的只言片语间接提醒了自己,而是他刻意告知!他究竟想做什么?三人疑惑之中,老道士继续道:老道让苏施主帮的忙很简单,举手之劳而已,你们将此物带给他,相信他看到后会答应的。

说着,田括手中突然多了一个锦囊,仿佛凭空出现,轻飘飘,没什么重量,里面所装之物颇为怪异,光靠精神,无法感觉到它的存在。

见老道士要求并不过分,江芷微和阮玉书看了锦囊一眼,答应了下来,当然,此事肯定由田括去办,目前的状况下,她们想混出去倒是不难,可于宗师眼皮底下,肯定没办法再进来了。

……田府,一间僻静书房内。

当上营贵族人人自危,重要人物尽量待在绝顶高手身旁时,孟奇、齐正言和赵恒却舒适地在大司寇府中纳凉休息。

在田括的帮助下,他们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入了田府!田括不敢耽搁太久,免得父亲生疑,借值守归家的机会路过,迅速将事情转述了一遍,末了把锦囊递给孟奇。

老道士……无法用精神感应……孟奇皱起眉头,隐约觉得熟悉,猜测着老道士的身份和目的,之前赵恒便已经提过田括算卦之事,可三人讨论来讨论去,都无法确认老道士有问题,如今他主动跳出来,更让人戒备。

在六道目光之中,孟奇打开了锦囊。

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明白了里面所装之物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感觉熟悉!锦囊一侧,里面之物滑出,落到孟奇掌心,巴掌大小,黑色为底,上刻金黄篆字:玉虚门下!果然!自己也有这样一块腰牌,除了能隔绝精神感应,没其他异常!但由老道士手中给出,含义却截然不同,自己是从仙迹得到的传承,和玉虚宫关系隔了千山万水,而对方很可能是玉虚嫡传!他便是所谓的玉虚余孽?帮助自己是认出了八九玄功?玉虚门下?赵恒、齐正言与田括同时失声,作为三清之首,道门九尊第一尊,无论在孟奇等人的天地,还是封神世界,元始天尊都闻名遐迩,尤其这里,封神之战过去才五百年,各种传说还不仅仅是传说,忽然见到正牌子玉虚门下,他们难免惊讶。

田括长叹一声:想不到玉虚一脉还有传人……赵恒与齐正言都听孟奇提过玉虚余孽之事,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由孟奇装作若无其事问道:玉虚一脉莫非没其他传人了?封神之战后,阐教也就是玉虚一脉损失惨重,除了王室,只有几个诸侯国与他们有关,后来十二金仙纷纷遁出世间,就连不在此列的云中子也了无踪迹,愈发衰败。

到了如今,出过霸主的齐国都衰败得不入大国之列,勉强撑着玉虚一脉的名声,除此之外,都算旁支的旁支,甚至被某些国家和道门佛脉针对,暗中打压。

身为大贵族之子,田括对类似事情还算了解,刚才只是惊讶,除了齐国外,玉虚一脉竟然还有传人!这样的腰牌难以仿制,没有玉虚一脉的功法,连特异都显现不出!原来只是某些国家和势力范围内,玉虚传人才是余孽……孟奇悄然松了口气,把玩着腰牌,隐约觉得它与自身功法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融洽,这与他得自封印内的腰牌有所区别。

两块腰牌还有分别?孟奇暂时不便检视,沉吟后道:烦请明日告知那位前辈,他的要求,某答应了。

光是与玉虚宫有关,便能让自己答应,更别提还能救出诸多墨者!……翌日,田括将孟奇的回答告知了老道士和江芷微、阮玉书。

老道士笑眯眯道:如何?老道所言非虚吧?开过玩笑,他脸色一正:老道碍于某些约束,不能直接动手,但可以帮你们瞒过外界宗师的耳目,可有信心将看守强者击败?某些约束?江芷微心中疑惑重复,愈发觉得封神世界神秘诡异。

田括赶紧告知相关情况:第五层和第六层目前各有一名外景看守,非绝顶,大概两三重天,其余还有不少八九窍的牢头狱卒,分散在六层。

江芷微想了想,看了阮玉书一眼,确认她的状态后道:没问题!即使出现强力秘宝,自己这边也有应对,至于其他,但凭手中剑,斩出康庄道!老道士没再多说,右脚往下一踏,整个大牢发出轻微涟漪,瞬间变得幽静,仿佛猛然之间与世隔绝!江芷微将藏着的芥子环取出,提上白虹贯日剑,微微用力,精钢手脚链就直接崩开。

剑光一闪,阮玉书身上的精钢链条落地,牢房之门打开。

其余犯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看着江芷微将田括打晕,扔到角落。

我们出去前,不可妄动,违则当如此链!无声无剑,地上的精钢链条变成了粉末,非是捏的,而是斩成!可怕的剑意直入每个犯人心中,慑得他们战战兢兢,手脚发软。

江芷微迈开步伐,直奔第二层大门,手中之剑遥遥挥出,厚重铁门应气而开。

剑光纵横,江芷微脚步不停,一位位狱卒被打中要穴,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

蹬蹬蹬蹬,她与阮玉书一路顺畅,很快便冲到了第五层入口。

明净剑光宛如长虹,斩中布满花纹的铁色大门,还未有阵法加持的它脆弱破开。

里面的外景强者霍然一惊,右手提着长剑,左手已暗捏秘宝。

就在这时,阮玉书已是抚动了栖凤琴,一声清越高亢的鸣叫婉转自九天而来,背后则多了一头尊贵强大的凤凰虚影,背负五德之羽,盘旋往上,猛地扑入了那名外景的元神!外景强者当即有所呆愣,而剑出无我之下,失神便是失命!剑光灿烂明净,无我无相,强横的剑意闪过,外景强者倒在了地上,眉心一点浅红,外表安然无恙,内里却被剑气肆掠成了空壳。

江芷微没有停下来捡取秘宝和储物袋,大步流星,窜到了第六层入口,里面驻守的外景强者感应到外面的动静,已是直扑开启阵法的核心密室!两者在第六层入口相遇,江芷微剑法展开,森严逼人,快得诸多九窍墨者根本捕捉不到剑影,只是在延迟后感应到剑光!那名外景强者完全被压制,只觉对方一剑快过一剑,宛若滔滔海浪,连绵不绝,压力与时剧增。

一块块布阵之石断成无数小块,江芷微除了没用法身杀招,尽展毕生所学,压制得那名外景腾不出手来使用秘宝。

阮玉书正待相助,忽然心中一动,发现墨者之中有人遁出牢房,扑向了自己。

竟然还有潜伏的奸细!她清冷自如,不显慌乱,再次抚动了琴弦,凤凰虚影再现,鸣声清越,响彻九天,绕梁不绝。

那名奸细元神震颤,略有呆滞,被凤凰虚影飞入了耳朵。

紧接着,他心火自起,无风自燃,将自身烧成了灰烬!当当当!宝兵相撞之声不断,那名外景额头见汗,已是下意识出招防御,若非江芷微要顾及收束,不让威力波及牢房内的墨者,他怕是更加艰难。

正当他全凭本能抬起长刀招架时,陡然发现触感虚空,无有剑光来袭!江芷微洞悉了他的状况,刻意缓了一缓,反倒创造出了机会!剑发而至,万物忽有一慢,本就招架了个空的外景强者更是回招缓慢,眼睁睁看着长剑掠过,刺入了自身眉心!抹掉鲜血,收剑归鞘,江芷微神清气爽对阮玉书道:辨认他们的身份。

阮玉书一个个认了过来,抓出两名奸细,尽被江芷微斩杀。

等到这个过程结束,江芷微看向跟进来的老道士,诚恳请教:前辈,该如何让他们自宗师眼皮底下混出去?其实,她已有办法,因为田括带进来了还能使用一次的山河社稷图,将墨者们往里面一装,两三个人出去哪会引人瞩目?但现在,她有心见识一下老道士的实力。

老道士呵呵一笑:且看老道手段。

他袖袍一扬,急速变大,里面幽幽暗暗,混混沌沌,仿佛自成一界。

怪风四起,吸力传来,一位位经过确认的墨者飞进了老道士的袖袍之中!袖里乾坤?江芷微和阮玉书脱口而出。

这可是太古时有名的神通,但在道门九尊的时代已经失传!老道士收起袖袍,嘿了一声:老道奇遇所得,不见名目,哪里知道叫什么。

他边说边往外走,安顿好了田括,免得他被其他越狱犯人击杀,然后三人略作变化,装作狱卒,扬长而去。

……城外,孟奇拱手答谢老道士,江芷微等人刻意避开,安排墨者们日后之事。

大家都是玉虚门下,没什么好谢的。

老道士毫不在意摆手,让暴露的墨者尽量远走,还未暴露之人则暂时不要有什么行动了,要不然‘楚王’一来,事情就无法收拾了。

楚王?这事与楚国有关?孟奇讶异道,不只是金光洞?按理来说,楚王得了不小的利益,犯不着干涉此事!嘿嘿,此楚王非彼楚王,乃避居金光洞的楚庄。

老道士摇头笑道。

楚庄王?六霸之一?他还活着?孟奇大惊失色。

老道士撇了撇嘴:他当然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不仅是他,汉武、唐文、明烈和秦穆都还活着,此次之事,便是楚庄直接下令,对你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晚辈与楚庄王无冤无仇,岂会被他针对?孟奇疑惑不解。

封神果然有不少法身存世,只是不知为何都要避居……老道士笑了两声:天地残破后,隐有诡异,我等寻访各处,欲明缘由,数年前,时隐时出的玉虚宫再现,大家争夺一场,只楚庄从里面得到一件物品。

玉虚宫?孟奇眼睛睁大,呼吸变重。

玉虚宫竟然还在?楚庄王从里面得到了什么?老道觊觎此物,常在楚唐陈地流连,前日里,那物突然大放光明,照彻九霄,老道掐指一算,却应在你的身上,想来楚庄也能窥出关键,所以才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之令,若非有约束在,他早就亲自来‘寻’你了。

老道士毫不掩饰自己的觊觎。

难怪金光洞前后态度剧变!孟奇正待发问,忽然皱起眉头,这老道士总是我等我等的并称,究竟是何来历?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孟奇转而道。

老道士哈哈一笑:老道姜姓,吕氏,名小白。

吕小白,齐小白?齐桓公!还真是正牌子玉虚门下!孟奇霍然一惊。

第一百零四章 玉虚之事自天下纷乱后,姓氏之别渐渐模糊,到了如今,更是混一,故而齐桓公这等几百年前的老家伙刻意将姓氏都报了出来。

听到这样的自我介绍,队伍之中其他人或许不会有什么反应,因为压根儿不认识,但孟奇不然,上辈子看春秋战国相关书籍的时候,总是嘲笑堂堂齐桓公有个让人捧腹的名字:小白!后来发现他们家还有叫无知、诸儿的成员时,就渐渐麻木了,虽然封神世界的齐桓公叫做什么,孟奇并不知道,但发现姜姓,吕氏,名小白之人出现在面前,总会这么猜一猜!莫非齐国吕前辈当面?孟奇收敛惊讶,拱手行礼。

因为六霸或避居或消失,不再露于世人面前,所以往往都有谥号等物,比如恒、庄等,可毕竟活人当面,孟奇又非对等身份,自不会直接称呼桓公。

齐桓公笑道:同为玉虚门下,无需如此多礼,而且老道还有事请你帮忙。

话归正传,孟奇当即道:不知晚辈有什么事能帮上忙?齐桓公捋了捋白须:小事一桩,你变化之后随老道去见楚庄,辨识一下他得自玉虚宫的那件物品,你们既然有缘,或许能看出来历。

莫非师叔识不得?齐桓公老说同为玉虚门下,孟奇干脆打蛇随棍上,叫起了师叔。

齐桓公白眉微皱:非是我预想的那柄,似乎别有来历。

他对师叔称呼并无反感。

见他不肯细说,孟奇也不追问,转而道:师叔,不知玉虚宫出现有什么规律?他最关心此事,里面或许有元始金章的完整传承!时隐时现,没什么规律,但每次出现前一段时日,天地总会有点变化,常人难以察觉,但到了老道与楚庄他们这个层次,却能清晰感受,尤其最近这次,时光长河都有了异变,似乎不再复以往的‘迟缓’,至今也未能恢复原状,看来回不去了……说到此事,齐桓公有些唠叨,也不担心还未到法身层次的孟奇借此找到玉虚宫,捷足先登。

孟奇静静听着,恰到好处插言:所以能透过这种天地变化找到即将出现的玉虚宫?齐桓公颔首道:经过前面几次的失败,我们慢慢摸出了规律,终于在最后时刻找到了玉虚宫,可惜进去没多久就被抛出,只楚庄得到件物品,老道之所以让你辨认它的来历,便是想借此寻找更多线索,以图强行进入或下次多点收获。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以老道的年纪,顶多再等到一次玉虚宫出现了,哎,家祖无有仙缘,一生未能证得法身,故所得‘元始金章’没有‘法身篇’,老道能有今日的修为,多靠别的奇遇和成为天下盟主……他没再说这事,抬头望了望天空,继续道:自封神之战后,天地残破,多有诡异和约束,到了老道这个层次,隐约能察觉到点什么,不甘心止步于此,所以对玉虚宫多有期待,希望能得到完整传承和昆仑不死药。

不死药?孟奇轻吸口气,看来封神世界的法身也只剩三百左右寿元了!收敛心思,他问起所谓的诡异和约束,但齐桓公都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明说,更添孟奇的疑惑。

不好再问,孟奇暂时放下此事,问起另一件关心的事情:师叔,可知天尊与玉虚一脉其他仙人为何不见?听到这个问题,齐桓公神情变得凝重:家祖留有遗信,言天地残破后,诸教损失惨重,达成了和议,放弃殷商,全部支持武王,三位天尊和佛门二祖各归各处。

这与仙迹打听到的情况符合……孟奇轻轻颔首。

然天地残破后第三年,通天教主消失,碧游宫不知去向,第五年,太上与兜率宫同时消失,第九年,天尊消失,玉虚隐遁,昆仑自禁,徒留凡俗,第十一年,佛门净土不再现于世间。

说起这件往事,齐桓公颇有惊疑之色,之后几十年,几位上仙走的走,遁世的遁世,甚至有的被发现已然坐化。

走的走?孟奇疑惑问道。

齐桓公微微点头:因为他们不见之前,都曾经留下只言片语,意思归结起来只有一个:‘归去’!归去?孟奇茫然不解,有哪几位上仙归去了?是指归去仙界?还是真实世界,非宙光碎片?老道只知玉虚宫广成仙尊与兜率宫南华仙尊。

齐桓公道,还有没有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孟奇暗自记下此事,继续发问,而齐桓公想说的不隐瞒,不想说的滴水不漏,让孟奇好生郁闷,到了最后,干脆请教起元始金章的内容,比如玉虚神算。

在这方面,齐桓公的造诣比孟奇深不知多少倍,往往一语就拨开了孟奇苦苦思索的迷雾。

见那边墨者之事差不多安排妥当,孟奇当即笑道:师叔,不知能否让墨者躲去齐国?齐桓公哪会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嘿了一声:老道可以约束道脉不管,至于能不能说服当今齐王,就全看你们自己了,哎,齐国糜烂已久,衰败不堪,确实需要变革了。

最后半句话变相表示了支持。

孟奇谢过师叔,走到江芷微他们那边,表情肃穆对诸位墨者道:世间之事少一帆风顺者,不经波折,不历苦难,不见真金。

当然,天下大势不会改变,前路是光明的,只是路途多有曲折,还望各位秉持自身,心守兼爱,不要妄自菲薄。

齐地糜烂,正是我们用武之地,各位可在白松和赵柏率领下前往,若想留在陈国,则由王起统领。

白松、赵柏和王起在封禁解除后已与孟奇等人会合。

是,矩子!一位位墨者恭敬回答。

白松疑惑看了孟奇一眼:矩子,你们欲往何方?我们尚有一事需办,来日到齐地与你们会合。

孟奇面不改色道,白松勉强能支撑起如今的墨者,只是威望还不够。

至于陈地墨者,王起武功虽高,但统御较差,无法胜任首领,仅具备明面上的身份,而真正的主持者,孟奇和江芷微他们都属意田括。

……天色渐晚,层云尽烧,孟奇变做老鼠,躲入了齐桓公的衣袖,只觉四周幽幽暗暗,仿佛身陷混沌,但隐约能察觉外面。

忽然,齐恒公顿下脚步,朗声笑道:昔年你顾盼自豪,霸绝天下,如今怎藏头露尾,做小儿女情态?桓公当面,晚辈自不敢直视。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语气看似谦虚,却直接叫着谥号。

孟奇集中精神感应,发现前面立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穿衮袍,戴王冠,脸色金黄,浓眉大眼,颔下留着黑色长须,神圣庄重。

他站在那里,似乎就充塞了整个天地。

原来是桓公插手,难怪被苏墨逃走……楚庄王继续道。

孟奇则顺着齐桓公的提示,全力感应着楚庄王腰间悬挂着的那件物品。

那是一柄玉如意,泛着紫白金黄之色,通体剔透,庄严清宁,似乎能压住心魔,压住生死,压住岁月流逝!但它气息稍弱,绝非传说中那柄三宝如意。

可让孟奇惊讶的是,这柄玉如意给自己奇特的熟悉感,非是功法上的熟悉,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熟悉,似乎看到它就看到了自己!不,与自己又有些微不同!疑惑之中,齐桓公与楚庄王互相指责完毕,各走各路。

到了远处,齐桓公放出孟奇,询问他有无发现。

孟奇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感受说了一遍,末了道:晚辈也看不出来历。

齐桓公负手踱步,沉吟半晌:至少证明确有诡异……此时,孟奇等人时限已到,不想多花时间去齐地传道,免得出现回归间隔,造成更大事端,于是在送走齐桓公后,各自支付了两千五百善功,强行回归!我还会回来的!消失之际,孟奇回首看向陈地,心中莫名冒出了这句名言。

第一百零五章 分赃仙禽神兽的雕像环绕轮回广场四周,没有情感没有生机的双目亘古不变地注视着内里的种种变化。

此时,半空白云晃荡,光柱垂下,五道人影浮现其中。

孟奇刚恢复少许眩晕,耳畔立刻传来六道轮回之主宏大淡漠的声音:陈地变乱,新法虽存,兼爱不复,传道失败,各自支付两千五百善功返回,无评价。

三个月时间,还是抽的墨家,差点成功都算我们厉害了!孟奇心里对六道轮回之主竖起了中指。

不过这一趟自己也不是毫无收获,光是得到玉虚宫消息,和齐桓公小白搭上线,便不知值多少善功,而且杀掉的外景敌人不少,尤其公羊增既是绝顶高手,又为家主,身家不菲,总的加起来,善功怕是不仅没有亏损,还赚了一大笔!果然,舍得投资秘宝才能保住性命,获得丰厚回报,身处封神世界就得适应封神的打法!孟奇感慨之中,忽然听见一道幽幽的声音:小孟,你之前讲学时说的三观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孟奇回过头去,看见了赵恒略显郁闷的表情,顿时干笑两声:老赵啊,何必在意这种细节?眼见赵恒神情无奈,江芷微和阮玉书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孟奇咳嗽一声,用古代语言将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阐述了一遍,心里颇为打鼓,从高三毕业以后,自己就不复知识的巅峰,哪里还记得清楚具体定义,只能按照印象,胡扯一通。

好在赵恒等都未接触过,顺利被他唬弄了过去。

闲聊完毕,齐正言面无表情道:这次收获不菲,若都换给六道,怕是会少许多善功。

这句话就像一枝利箭,戳中了孟奇的心灵,对啊,六道是不折不扣的奸商,擅长低买高卖!拿到仙迹去挂卖?一是花费时间漫长,阮玉书和齐正言又都是突破关键时期,耽搁不得,二是自己等人身上只三百善功,连最基本的查询下次任务都办不到,三是换成善功后,总得自己帮他们兑换功法物品等,这会在赵恒面前间接暴露自己加入仙迹的事情,违背契约。

我们可以先从收获里直接挑选需要的物品,按正常价值算。

这时,阮玉书清清冷冷道了一句。

闻言,孟奇先是一愣,旋即合掌大笑:好办法!挑选之后的物品再换成善功就不会便宜六道多少了!江芷微和赵恒也跟着孟奇赞美了阮玉书一句,夸她心思灵动,聪慧过人。

阮玉书脸色不变,微微低头,神态之间颇有自得之意。

于是乎,五人将战利品放到了中央,计有:来自千里眼和顺风耳妖怪的山河社稷图一张,桃精本体一株,芥子环一枚,蜈蚣眼等天材地宝三件;来自公羊登的储物袋和公羊薄的芥子环,内里各有宝兵、秘宝、天材地宝和丹药,但数量多为单数,且前者之物品阶不高;来自看守大牢的两名外景的储物袋和宝兵,比公羊登之物还差一点;来自公羊增的芥子环,庚金之精等天材地宝和灵草丹药共十件,上品宝兵破云枪和血煞剑,五重天的五光石、遁地金光符和四重天的四象琵琶、戳目珠这四件秘宝。

要不是拿住了公羊增,这次任务,我们怕是会小亏。

扫了扫,赵恒粗略判断着价值。

小亏是指算上消耗的秘宝和扣除的失败善功后,还不如任务开始前,但相差不多。

孟奇笑地露出一口白牙:但有了公羊增,每人至少赚五千以上。

这真是一头大肥羊啊!他经历了这么多次任务,见惯了死生,在为陈王报仇后就差不多恢复了心情,若是长久纠结于此事,若不脱出轮回,迟早崩溃或入魔,这是每一位心灵圆润、意志坚定的外景强者对自身的本能调节,当然,如果遭遇厄难是在乎之人,就未必能走出阴霾了!阮玉书将还剩一次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放入中央后,看向孟奇:你出力出善功最多,你先挑。

她毫不避讳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江芷微、赵恒和齐正言也是这样的想法,纷纷颔首。

孟奇老实不客气上前一步,目光扫过,直接抓起一物。

秘宝:山河社稷图!这是堪比之前落魂钟品阶的秘宝,即使只能使用一次了,价值也当在六千左右,对孟奇来说,攻击和防御的秘宝在自身世界不缺,而自己的绝学和招式也不差,全力而为堪比四重天的秘宝,后者才是长久之道,所以,直奔效用诡异神奇的宝物而去。

在遁地金光符、四象琵琶与山河社稷图之间,孟奇没什么犹豫,选择了能让人防不胜防,关键时刻可以起翻盘作用的山河社稷图,就像这次对付公羊增,若没有这件秘宝,即使自身是绝顶高手,又有江芷微等人相助,也不可能杀得掉他,稍有拖延和波动,金光洞宗师就来了!当然,孟奇选择山河社稷图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它价值最高!收起这张水墨图卷,孟奇微笑看向江芷微:该你了,不按件数按价值。

江芷微旁观之时,心中已有计较,挑选了桃树一株,庚金之精一块,剑霞草一棵,大概价值在五千五百左右。

它们都能用来炼器,我想升华宝剑。

挑完后,江芷微解释了一句。

她已是三重天,白虹贯日剑接近中品了。

孟奇笑道:是该升华了,我的流火早就上品了。

这次几名外景,孟奇都有用流火吸血,但不知是不是剑法发挥作用不大的关系,战意与信念附加不够,成长没预期得快,犹是如此,灼热也愈发内敛,赤玉般的外表阳极阴生,透出一阵清凉。

接下来,阮玉书挑了四件天材地宝,皆是她之前换给六道的几种,因为她突破外景在即,这些都能用来修炼,总不能到时候还摊着手向长辈要,毕竟刚给过!齐正言没有多看,手一伸,摄起了遁地金光符,根据六道的鉴定,这件秘宝价值在五千善功上下,保命不错之选。

赵恒凝重看了一圈,最终拿起了还剩一次使用次数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和一枚帮助清心宁神的丹药,总价值也是五千上下。

挑完第一轮,江芷微笑吟吟对孟奇道:又该你了。

孟奇皱眉看着剩下之物,自己两头四臂确实还缺一口宝剑,上品宝兵血煞剑似乎很合适,可它充满杀戮、血腥和残暴的感觉,是一口凶剑,与自己心性不合,而五光石、四象琵琶各有用处却非必须。

想到自己这次打算兑换的事物,孟奇轻吸口气道:我就不挑了,等下多分点善功便是。

可不能善功不足!说话间,他发现寄卖给附属小队的芥子环还在,明白元央等人怕是一时没那么多善功。

听到孟奇的话语,江芷微、阮玉书和赵恒打量起剩下物品,齐正言沉吟了下道:要不这样,剩下的全部鉴定,换算成善功,纸面上分给大家,接着再用这个‘善功’赎取需要的物品,最后再变成真正善功。

好,这样方便分配。

江芷微和孟奇皆是赞同,免得有人不挑选后不好分善功。

五人将剩下物品丢入中央光柱,依次鉴定:五光石(仿制),五重天秘宝,能发五色异光,惑神迷目,打人面目,百发百中……价值五千一百善功,可换取四千善功。

四象琵琶(仿制),四重天秘宝……价值四千三百善功,可换取三千二百善功。

戳目珠(仿制),四重天秘宝……价值四千二百善功,可换取三千一百善功。

……经过鉴定,孟奇等人发现六道对秘宝、灵草等开的价格较高,桃精剩余之物和芥子环共可换取四千六百善功,公羊登和公羊薄之物加起来有一万二千善功,大牢内两名外景共计九千,而算上公羊增残余遗物后,总的善功可达四万九千善功!减去一百,和过去剩下的三百用来兑换下次任务的情报,孟奇每人能分得九千七百八十善功,而齐正言挑了五光石,最后只得五千七百八十善功,阮玉书拿了四象琵琶,得六千五百八十善功,赵恒取走戳目珠,得六千六百八十善功,江芷微也和孟奇一样,没挑选四重天以下的秘宝,拿走九千七百八十善功。

你有打算兑换的?分完善功,江芷微含笑看向孟奇。

他宁愿承受六道剥削,也不愿意挑选物品,肯定有急需兑换的事物。

孟奇呵呵一笑:是,一套剑法。

一套剑法?江芷微眼睛一亮,不知小和尚看中了哪门剑法?他总是能从浩如烟海的功法里扒拉出来不错的东西!一套由简入繁的外景剑法,共三式。

孟奇隐现憧憬地看向中央光柱,一剑藏空,百剑无终,万剑归元!这是自己期待已久的事物,三刀三剑三神技中的三剑!三刀是一套刀法,三剑是剑法,三神技则是刀剑合击的法身招式,至此,孟奇总算真正开始了刀剑合击的循序渐进,而这也能部分弥补自身剑法上的不足!江芷微听得一头雾水,根据孟奇提示寻找,总算看到了描述,发现三剑共值八千八百善功,在外景里面亦是不错。

第一百零六章 天庭碎片感觉不错,等你练会,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光从兑换描述,无法看到更实质的内容,江芷微收回目光,含笑表达了期待。

孟奇没有犹豫,走到仙气升腾的中央光柱前,选择了兑换。

光芒闪过,他手中多了一本薄薄的深蓝色秘籍,隐约能感觉到凌厉的剑意,似乎书写剑法的每一个文字都沾染上了锋锐!随手翻看了几页,孟奇没再兑换别的物品,剩余九百八十善功留着备用。

此时,早已说过打算的江芷微带着白虹贯日剑、桃精本体、庚金之精与剑霞草踏入雾气缭绕的光柱里,进行宝兵的升华。

灿烂明净的光芒爆发,映得孟奇等人视线白茫茫一片,等到一切消失,江芷微手中的白虹贯日剑愈发凌厉,似有冲霄之意,而且还多了几分阴邪难侵的味道。

已是接近上品,还得适应适应。

江芷微嫣然一笑,心情极好。

虽然这次炼制的花费只得六百,但光是材料就接近五千,按理来说,还不如凑点善功,直接兑换一件上品宝兵,可毕竟是她心意相通之物,距离上品也只差半步,多的近千善功就当消去炼制失败的风险。

她闭目感应了一阵,俏丽如同蒙上了一层光辉,突然,惊喜道:多了借剑遥感之能!嗯?孟奇表示不解,但大概能猜到是炼化千里眼桃精带来的异变。

他们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神通大半源自天赋,应在本体材料上很正常。

江芷微睁开双眸,眼波生辉:可以借助白虹贯日剑,遥‘见’两三百里之外的事物,但无法听到声音。

很不错啊!孟奇和赵恒同声赞道,这等于弱化版的千里眼,堪比半步法身的感应之力。

除此之外,白虹贯日剑还秉承了桃木的特性,多了对阴邪鬼物的克制,至于本身锋利和剑气的增强更不在话下。

收敛起惊喜,江芷微再次看向中央光柱:到了三重天,又得体悟内外天地,触摸法理,交织于法相,所以他山之石不能少。

她向来是走观百家剑法,养自身剑意的道路,凝练的法相也是太上道体衍化的太上剑君相。

所以打算兑换外景剑法?孟奇笑呵呵问道。

嗯,之前开窍时,兑换的外景剑法都是总纲加其中一两式,难见全貌,故而得补齐。

江芷微颔首道。

说话间,她花费四千善功将碧月落仙剑剩余四式补齐,花费五千换取了六灭剑廿三,勉强让圣灵剑法完整,最后只剩下一百八十善功。

齐师兄,除了暗混沌晶石,你还打算换什么?见江芷微兑换完毕,孟奇转头看向齐正言。

他即将内外交汇,浑天宝鉴第六层暗混沌必须兑换了,它是架通开窍与外景的桥梁,价值两千善功。

齐正言沉吟了下道:我师门擅长剑法,自身也是如此,之前浑天宝鉴自带的种种招式都与剑法有所区别,得费尽心思化入,直到观无字之碑有所感悟才勉强没有阻碍,所以,准备兑换将浑天之力转化为剑气的功法,以搭配本门剑法。

若到外景,他就有资格一观《仙授长生剑》,岂能浪费!浑天邪剑?江芷微和孟奇齐声道。

这是一位将浑天宝鉴完全练成的强者衍化出来的浑天使用法门,将每一层之力巧妙转为剑气,凝练成剑诀,目前只涉及前七层,一层一决,并有七决齐施的第八式,虽然不到法身,但在外景亦算不凡,因为根植于浑天宝鉴,以此为前提,所需善功反倒不高,曾经被江芷微赞过。

齐正言微不可及点头:正是,我想兑换总诀和前五式。

浑天邪剑总决一千,阐述将浑天之力转化凝练为剑气的法门,后面各式是具体剑诀,前六式每式五百,七决齐施的第八式一千。

不错,通过它能将浑天宝鉴与浣花剑派的剑法联系在一起,千变万化存乎一心。

江芷微赞道。

孟奇亦是点头:现实之中以浑天暗中推动剑法,轮回里以剑法阐述浑天,等闲看不出你的根脚。

没有多说,齐正言直接兑换了一枚混混沌沌没有光彩的晶石,以及浑天邪剑总决和前五式,总计花费五千五百善功,剩余两百八十善功。

我也打算补齐之前兑换的外景招式,免得孤零零一两招难成一体。

有江芷微范例在前,赵恒对自身所需早有盘算。

在开窍时,一式外景招式便是杀招,是压箱底的手段,可踏入外景境后,光有一两式不算强力的外景招数根本不够看,太孤零零,没有辅助,没有照应,敌人极容易防御,当然,若有江芷微的剑法境界,自能将各式孤单的外景之招化入自身剑法体系,在恰到好处之时信手拈来,与前后不同功法的剑招融洽如一。

——在外景前,孟奇的剑法和刀法境界得奇遇和指点,差不多已追平江芷微,但突破后,江芷微观《太上剑经》有得,又将孟奇甩开了一截,不过孟奇重点是八九玄功和元始金章,真实战力恐怕犹胜江芷微少许,短时间内的爆发更为可怕。

补齐天子剑法?孟奇随口问道,很注意没加还是你之前兑换的那些。

关于过去兑换的功法,赵恒一直没有多言,孟奇不便也懒得问。

对,它很适合我。

赵恒花费四千八百善功补齐了天子剑法第二到第七式,分别是不同性质的真龙之剑,只余法身级的第八和第九式没换。

紧接着,他又换了一件辅助真皇玺修炼的物品,价值一千五百善功,以加快凝练窍穴的进度,尽快突破到第二重天。

众人皆是有所想法,只阮玉书很少插话,安静旁观。

玉书你想兑换什么?孟奇关心道。

阮玉书抿了抿嘴唇:几月之内,我便要突破至外景,再观更多琴谱反而会乱心神,修炼的天材地宝刚才有所挑选,一时不缺,栖凤琴也已经是宝兵……她似乎有点烦恼,没什么可以兑换的。

孟奇正待思索,就闻阮玉书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兑换一门琴音使用技巧,可以提升作用的距离。

你都想好了还说前面做什么……孟奇嘴角抽搐,表情微窘,旋即疑惑道,提升作用的距离?我目前所奏琴音,一两里内可以影响对手,再远就不行了,学了这外景级的技巧后,足以在四五里内影响敌人。

阮玉书解释了一句。

这么厉害?孟奇和赵恒都是讶异。

琴音本就是远程攻击,有了这技巧后,更是夸张,说不得日后会出现光闻其音,难见其人的效果!阮玉书一本正经点头:就是这么厉害。

说话时,她将手中兑换谱翻给众人看,这门技巧叫做千里杀人音,相当少见,价值六千善功!听到阮玉书的回答,孟奇等人竟无言以对,只能催促她赶紧兑换。

做完这一切,几人将早就提取出来的四百善功支付给六道,兑换下次任务的情报。

六道轮回之中这次童叟无欺,淡漠宏大道:西游任务:五指山上,将有一块天庭碎片出现,阻止妖族得到其核心之物,成功奖励三千五百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

开启时间:一年之后。

西游!孟奇和江芷微等人目光交接,皆是想起了不美好的回忆,张远山、符真真以及罗胜衣……半晌后,孟奇吐了口气道:西游的危险不用说,这次还牵涉天庭碎片,这一年大家得好好准备。

不知这次又会遇到哪只熟妖,得到什么熟悉的事物,是否还有机会再入灵山……江芷微等人沉默点头,失了闲聊之心,打算回归。

这时,孟奇想起一事道:‘如来神掌’总纲目前在兰柯寺,我能带人去感悟,你们要吗?齐正言摇了摇头:佛门功法于我无用。

他拒绝得斩钉截铁,竟没有丝毫犹豫,与过去为求活命,连不拿手暗器都想兑换的齐正言有了本质上的脱胎换骨。

也是,浑天加浣花就能让你难以分心了,而且还得专注突破之事。

孟奇轻轻颔首,表示赞同,突然,他浮起一抹贱笑,齐师兄,不知你的法相会是什么,女娲真身?齐正言额头青筋跳了跳,强行别过头去。

好,等我将目前的剑法参悟掌握完,再让你引我去感悟。

江芷微倒是不介意佛门功法,神态轻松,视若常物。

只要关系剑法,她都想看上一看,毕竟可能感悟出更多剑理,创出属于自己的外景剑法。

我先专心突破,再闻佛音。

阮玉书亦是类似态度,兼容并蓄,有容乃大,对功法琴音无有差别之心。

赵恒皱眉片刻:佛法与我矛盾极大,而且脱身不得,还是算了。

那是你不知太子佛皇之事……孟奇嘀咕了一句,不过这种是特例,赵恒的担心颇有道理,他不想看也不勉强。

聊了几句,各自回归,孟奇看到外面蓝天白云时,一点忧虑再上心头:九天雷神因果之事得怎么了结……这段时日,他已有这份因果越来越重,开始影响自身的感觉!第一百零七章 铁衣楼茂陵,笔墨纸砚铺。

这一次,孟奇依旧要了七支真龙点睛笔,掌柜亦是不动声色问可有定做,若是有,请出示印鉴。

孟奇笑了笑,左手伸出,露出一条缝隙,发出濛濛银光。

银章捕头……掌柜目光微微凝固,呼吸变重,旋即讨好笑道:原来是贵客,还请随我去后面取。

到了银章这一级数,在凡人眼里就是主宰一城,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踏入后面厢房,掌柜立刻行礼:拜见银章,您要的消息已送来,口耳相传,不落文字。

孟奇轻轻颔首:请讲。

完成九天雷神因果之事涉及邪魔九道之一,而且关系素女仙界这隐秘所在,孟奇目前是半点头绪都没有,但这事不能拖延,一则因果渐渐开始影响自身,会阻碍感悟并交织法理的修炼过程,降低自己实力提升的速度,二则谁也不知道了断这个因果需要多久,不尽早着手,等到最后才火急火燎去做,岂不形同自杀?最为重要的是,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很多需要冒极大风险的选择就可以斟酌舍弃,徐徐图之!比如找顾小桑合作之事,若有别的选择或非最后关头,孟奇才不会与虎谋皮,并且她只是入过九重天遗迹,与素女仙界这天庭碎片仅具备间接联系,非是肯定能帮上忙。

不过她从开始就告诉我霸王绝刀的情报,怂恿我对付素女道之人,或许早有这方面的谋划……思绪转动间,孟奇忽地冒出这样的念头,当然,作为邪魔九道之一的圣女,找顾小桑和找素女仙界的难度似乎也差不了多少,每次遇见都是她刻意为之,难道要守株待兔,等着她找上门?所以,孟奇打算先从多接触邪魔左道开始,慢慢搜集线索,主要是素女道,其次是顾小桑,若前者之中能窥见机会,就不去考虑找妖女合作之事。

常见于江湖的邪魔左道多是外景以下,混迹于黑街、青楼、赌坊等地,而外景以上,多有杀戮血仇在身,或多或少得罪过不小的势力,行事都算隐秘,除了适逢其会,一般很难找到。

掌柜复述着来自六扇门总部的情报。

对此,孟奇颇为理解,若非如此,邪魔左道的强者早就被正道势力剿灭了,蛇有蛇道,鼠有鼠洞,能活下来并活得好自有几分道理!若非六道那里消除因果的价格三万善功起,视因果难易程度而收费不同,最高可至百万,孟奇都宁愿花钱消灾,不这么麻烦!可惜,涉及霸王绝刀和素女仙界的因果肯定不会便宜。

可有疑似邪魔左道的强者?孟奇随口问道,知晓六扇门的情报不会只到这种程度。

掌柜没什么思考,很是流利道:铁衣楼‘江东楼’之主,‘海纳百川’端木北。

铁衣楼的强者是邪魔左道?孟奇略显讶异。

铁衣楼和大江帮一样,是天下六擘之一,根基深厚,强者众多,但相对更加隐秘,总楼位置不详,据说在东海某个难以寻觅的小岛,分楼则遍布大江南北,比如江东楼,比如神都楼。

视地域重要性不同,一楼之主或为普通外景,或为绝顶,甚或宗师,端木北便是五重天的强者。

他们非正非邪,与丐帮相类,不会明面上做触犯正道之事,但私下里总有些龌蹉,传闻他们有一座神秘的红带楼,专做杀手生意,水准仅次于不仁楼。

而这种帮派形式的大势力,组织结构和目标与门派世家都有所不同,不少成员乃半途招纳,传授绝学,以维持扩充需要,混入邪魔左道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连六扇门都有所怀疑了,铁衣楼还未做出处理。

核心的惩戒楼堕落到这等地步了?掌柜发现自己说的有歧义,赶紧摇头:端木北不是邪魔左道。

他顿了顿,解释道:邪魔左道之人抢掠杀戮的收获自身或许用之不上,但又没办法公开出手,换取所需,因此各地都有‘坐地分赃之虎’,帮他们销赃和购买急需之物,从中攫取大量好处,这类人往往身家清白,背后有势力支撑,行事又是隐秘低调,若不直接暴露,根本无法指责。

端木北便是坐地虎?孟奇恍然道。

掌柜奉承道:银章明见万里,铁衣楼自身就非正非邪,暗里不乏类似生意,端木北只不过做得特别好,在左道名气颇大。

透过这种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确实能接触到真正的邪魔左道……孟奇若有所思想着。

掌柜补充道:端木北明面好色张狂,可行事隐秘,我们只闻名声,难以抓到实际证据,据说除非有熟人担保或在左道名声极大,他根本不会见,见到也会摆出排斥和痛恨的脸色,直接哄走,甚至拿下。

如此一来,能极大保证交易之人是真正邪魔,非六扇门或正道暗子!孟奇微微皱眉,这倒是有点困难。

临时再开一个左道马甲肯定不行,因为没有名气,也接触不到和端木北熟悉的邪魔。

……铁衣楼江东分楼位于郢城,孟奇再次变化做老鼠,潜入打探,做上门拜访的前期准备。

此地核心是一座朱紫色的二层小楼,孤零零立于园子最中央,四周留出了大片空白。

还未靠近它,孟奇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顿时停步不前,精神散开,心湖映照四周。

这一感应,孟奇霍然一惊,因为这座小楼方圆十丈内毫无生气,鼠虫不存,飞鸟无踪!专门防备变化之术?还是说主人有洁癖,居所附近不能有任何小动物?寻思之中,一只喜鹊从外面园子飞来,试图通过此处。

刚刚靠近,它突然浑身僵直,像是撞到了无形之墙,紧接着,微光一闪,喜鹊无声无息化为了飞灰。

当今之世,懂得防备变化之术,铁衣楼真有几分神秘……孟奇暗自皱眉,悄然往后,打探这处园子其他小楼。

一连看了七座小楼,孟奇发现端木北好色之名果不虚传,年岁最幼的一对双胞胎宠妾才十五六岁,比他孙子孙女还小。

咦,身含内媚,练有相应之术。

飞鸟孟奇默默看着这对双胞胎,察觉到少许异常!这两位宠妾身材娇小玲珑,脸含稚嫩,娇俏迷人,初看并无不妥,但孟奇刚向齐桓公小白讨教了玉虚神算,而这位爷盛年时又同样以好色为名,总爱拿女子做例指导,所以细究之下,孟奇看出她们身含内媚,半是天生半是后天习练了某种秘术!有类似秘术的可不多,难道是素女道所赠,供端木北采阴补阳,以维持关系,或者是假托他人送给端木北,引他入瓮,沉迷美人之乡,暗中控制?思索之中,孟奇悄然退出江东楼所在的园子,打算正式拜访。

到了某个隐秘处,他摇身一变,化作一位鬓发霜白的中年男子,身披青袍,头戴软帽,五官深刻,气质儒雅沧桑。

此乃左道曾经赫赫有名的人物,毒手魔君!他死于播密,除了斗姆和孟奇自己,无人知晓,正适合假扮!而毒手魔君活跃的年代,端木北已经是铁衣楼有名的外景强者,纵使没见过,也该多有听闻,如此穷凶极恶之辈,岂是正道和六扇门的暗子?孟奇变化的毒手魔君容貌较为年轻,非是他饱受折磨和煎熬后的苍老,贴近他躲入播密前的模样,免得端木北不识。

……江东楼外,几名仆人正看着小小姐欢快玩耍,她是端木北最年幼的女儿,六年前由一位宠妾所生,长得粉雕玉砌。

小姑娘追逐着蝴蝶奔跑,满头是汗,忽然,她看见蝴蝶飞落,敛于一只洁白有力的手上。

她睁大眼睛,抬头往上,看到了一位潇洒儒雅的伯伯,穿着青袍,鬓角霜白,姿态从容,脸含微笑。

谢谢伯伯。

发现蝴蝶被递过来,她兴高采烈道谢。

离她远点!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原地出现了一位花白头发但没有半点皱纹的老者,俨然便是江东楼之主端木北。

孟奇微笑收回右手,负于背后,悠闲看着端木北,一言不发。

你得罪了正道,得罪了灭天门、罗教和丐帮,还敢再出现?端木北沉声道。

竟然认识……孟奇背负双手,自信悠然笑道:此一时彼一时。

第一百零八章 毒手的请托端木北看了看四周,谨慎传音:进去再说。

同时得罪了黑白两道和非正非邪的丐帮,毒手魔君堪称过街老鼠,端木北若非疑惑目的,怕是会直接哄人,然后将消息出卖,示好大势力,即使如此,他也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孟奇,免得羊没吃上,惹了一身骚。

孟奇负着双手,轻袍缓带,漫步跟随,不时打量,欣赏春日盛开的花朵,显得从容悠哉。

踏入朱紫小楼十丈,他顿生异感,似乎四周有什么危险在褪去,仿佛落潮之水,等到自己走进小楼,则洪水般再次淹没了那片地域,而由始至终,都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有湿润之意浸入元气大海,紧贴肉身,微不可及晃荡。

对此,一直暗捏轮回符的孟奇悄然松了口气,铁衣楼的阵法确实有分辨乔装隐匿之能,但对于八九玄功这种逆天变化之术,还是力有未逮,而阵法核心是杀掉一切不被引领进入的生灵,以此隔绝。

嘴角带着微笑,孟奇不动声色迈步,进入了朱紫小楼第一层的某个房间。

嘿,此一时彼一时,难道你凝结法身,可以抗衡正邪两道了?房门合拢,端木北转头讥讽。

关上门后,房间变得极其安静,没有半点声音透入,也没有细微风声,仿佛与世隔绝,而经过阵法鉴别后,端木北对孟奇的态度熟稔了不少,似乎放下了怀疑。

若论辈分,毒手魔君与端木北相差仿佛,但当年在江湖中的名声和实力,则一向是毒手魔君更强更受人瞩目,被视为左道极有前途的强者,从绰号中的魔君二字便能窥见一二,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然而,这么多年过去,真正的毒手魔君止步三重天,亡于无忧谷,端木北则在六年前,艰难跨过第一层天梯,成为铁衣楼江东楼之主,如今更是登上第五重天,足以傲视一方。

这一切都归咎于毒手魔君自身太过狂妄狠辣,半是魔功影响半是心性如此,大概二十年前,为了迈过第一层天梯,屠光了大晋西南一个城池,让门派世家震怒,派出强者卜算追索,而他仗着实力和潜力,托庇于灭天门,想避过风头,谁知为了某件宝物,翻脸无情,坑了灭天门、罗教和丐帮的联合队伍一把,从此自绝于天下,不仅宝物没有拿到,反被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重伤后遁入播密。

这些前尘往事,孟奇早就从六扇门的资料里知道,听见端木北之语后,也不生气,慢悠悠拂了拂椅面,缓缓坐下:灭天门因前段时日魔师勾结妖族之事,人人喊打,早就龟缩隐藏,哪敢露面?受他们的影响,罗教、素女道、生死无常宗等也收敛了不少,而正道和丐帮的追索,早就不复当年的‘热情’,只要不主动暴露,借助同道隐秘行事,谁还会盯着老夫?哪个左道邪魔没被正道追杀过,只是没那么声势浩大而已,都有隐秘行事之法!而且当年之事距今近二十年,小孩成为江湖主力,年轻才俊长为中流砥柱,除了有关联者,谁还会牢牢记得?端木北坐于上首,眯眼打量着毒手魔君,按理来说,以播密恶劣的环境和单调的资源,当初身负重伤遁入的他应该修为进步缓慢,无法踏过第一层天梯,可如今所见,气息内敛,幽深晦暗,难以确切窥出深浅,让人不敢小视。

这都是暂时之事,纵使灭天门人人喊打,罗教迟早也会缓过来,只要你稍有暴露,正邪齐至,难有善终!莫非你敢保证接触的同道一定不是散人或者神使?端木北冷哼道。

罗教的散人和神使多有别的身份,混迹于左道,难以分辨。

孟奇依旧不慌不忙,笑了笑道:播密有变,不用多久就无法藏身,老夫总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抓住这段时日,再做突破,到时候未必不能与他们讲和。

讲和?端木北呼吸一重,毒手魔君轻抚椅手,竟半点没有丧家之犬的慌乱,话语不迫,态度从容,尽显强大的信心。

他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层次?居然敢说再做突破后就能与罗教讲和?毒手兄如此有自信,看来有所成就啊。

端木北本打算套话,但见孟奇坐姿闲散,含笑不语,压根儿不做回答,只能转移了话题,不知来找老夫所为何事?孟奇右手五指轻轻敲着扶手,微笑道:一嘛,老夫脱离江湖日久,不识如今弄潮晚辈,总得找机会熟熟面孔,免得找不到门路,二嘛,听闻你‘生意’做得极大,想从你这里买一件事物。

二十年一代,毒手魔君躲入播密时也有五六十岁,自能叫新晋魔道强者为晚辈。

什么事物?因是熟人且是穷凶极恶的邪魔,端木北没有掩饰,直接问道。

孟奇抬手摸了摸霜白的鬓角:一名女性外景,阴元充沛,且身怀转阴济阳之术。

你疯了?这是好弄的?端木北失声道,毒手魔君还是和以前般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各大势力都才几十名外景,每一位都不舍得轻易折损,若非机缘巧合,即使能弄到,也逃不了魂灯追索等后续,不要命了?而能成为外景的散修,都是经验丰富擅长保命之辈,杀还有可能,抓住就颇为艰难了!呵呵,老夫得有秘法,想借此突破。

孟奇笑容不变,若是外景不行,至少得半步,且必须是处子,身怀转阴济阳之术。

有后者的要求,差不多就是素女道的业务范畴了!半步外景,转阴济阳……端木北收敛起之前的失态,沉吟起来。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这种女子都价值连城,你能拿什么换?老夫有内媚之术的宠妾也才刚开窍,毒手这厮居然直接肖想半步外景,这可不是好培养的!孟奇摸着下巴些微胡渣,似笑非笑道:这得看对方想要什么。

若是直接报价,之后就是正常的生意流程了,交易完毕便再无瓜葛,没办法追索下去。

闻言,端木北盯住孟奇双眼,目光凌厉,而孟奇视线半步不退,内敛深邃,不见丝毫波动。

若是对方想要的你没有呢?他收回目光,沉声开口。

孟奇还是那样的神情:老夫自会去交换,去获取,不劳费心,如果他们有不便之事,老夫也可代办。

道出后面重点后,他拍了拍衣襟,缓缓站起,做告辞模样。

端木北皱了皱眉:老夫会转告的。

从见面到现在,毒手颇有宗师气派了!送走孟奇,他转身上楼,进入了另外一间密室,里面坐着位中年男子,身罩黑袍,气息若有似无,透着股阴冷。

刚才那位是?孟奇出现在江东楼外时,黑袍男子正与端木北商谈,故而有此一问。

他是左道照影门的执法长老沈岳,成为外景不到十年,今日秘密前来交易。

照影门不算大派,但势力也是不差,且暗中不知投效了哪方,故端木北没有轻视,随口道:毒手魔君。

毒手魔君?阴冷的沈岳先是一愣,之后才想起是何人,这老怪物不是躲在播密吗?光天化日之下到来,不怕被追杀?他出生时,毒手魔君就在江湖薄有名声,还在开窍摸爬滚打时,毒手魔君更是名气达到顶峰,遁入了播密,于他而言,毫无疑问是老怪物。

端木北略略解释了几句,没有透露孟奇来意。

沈岳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孟奇刚才出现的地方,感慨道:昔年毒手魔君多么不凡,被誉为有望地榜和黑榜,成为巨擘,但在播密躲了快二十年,怕是一切都毁了,难以再做出突破,与端木楼主您形成鲜明对比。

当年一个被认为有望地榜和黑榜,是将来的左道巨擘,一个只是普通外景,如今境况正好颠倒,让他怎不唏嘘。

端木北皱了皱眉,没说自己对毒手魔君的感官:难测深浅!沈岳没察觉他的异常,自顾自笑道:端木楼主,前段时日‘追魂魔君’是不是来了江东?是。

端木北点头道。

呵呵,他们同有魔君之号,又是仇家,经常互别苗头,如今一个空掷二十年光阴,一个虽遭劫难,但不知被何方势力收纳,依旧迈过了第一层天梯,实力大增,若是再会于江东,不知能出什么乐子。

沈岳具备魔道中人常见的损人不利己性子。

闻言,端木北心中一动,然后将话题转入交易之事。

交易完毕,沈岳秘密离开朱紫小楼,连续改换方向,谨慎遁出郢城。

悄然飞行之际,他忽然升起不好的感觉,似乎被人跟踪了!他再施遁法,照影入幽,赶出上百里,从某处阴影里钻起。

刚刚现身,他目光一紧,心跳陡然加快,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位青袍缓带的儒雅中年,五官深刻,鬓角霜白,透出沧桑之意,正背负双手仰望夕阳。

他这样都还能跟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小友以为然否?他没有转头,依旧看着苍空。

沈岳神色一沉,认出此人:毒手魔君!他只觉对方声音低沉磁性,谈笑间有着无法言喻的奇异魅力。

孟奇缓缓转头,似笑非笑道:老夫多年不履江湖,所见多是陌生面孔,眼见小友经过,特来认识认识。

第一百零九章 幻焉?真焉?认识认识?听到孟奇的话语,沈岳不仅没有松气之感,反而心一沉,窍穴暗开,内景悄转,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怠慢,让自身处于随时能够出手的状态。

眼前之人是积年邪魔,凶名更在自己之上,纵使在播密耽搁了近二十年时光,也应该强于自身,因为当年他的境界和实力就比自己现在高。

这样的魔头暗中追索,半途拦截,岂会只是认识认识?看着青袍儒雅的身影,看着对方沧桑淡漠的眼神,沈岳只觉心灵如山压,有种敌人深不可测,难以力敌的感觉。

孟奇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心态,含着淡淡的笑容道:不知小友出身哪门哪派?可否将附近地界的同道介绍给老夫?夕阳半落,赤云如火,将青袍染上了少许金红,但孟奇气息幽暗,洒落的光芒不仅没有带来灿烂,反倒像是被吸纳,愈发衬托得身影黯淡邪异。

如此感官之下,沈岳压抑更甚,鼻端口角似乎都能闻到危险之意,似乎自己拒绝,对方就会暴起发难。

哼,没有跨天梯的大境界差距,同为一流高手,有什么好惧怕的?打不过,难道还逃不掉?沈岳眼睛眯了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魔君怕是没听过‘照影门’这小门小派……话音未落,他手中突然多了两口短剑,一口漆黑,一口惨白,皆是浮动微光,闪烁死意。

与此同时,夕阳斜照之下,孟奇脚边拉长的黑色影子突地蠕动,仿佛活了过来,自成一体,猛然扑向孟奇!这漆黑的影子气息和深不可测的感觉皆类于孟奇,但多了几分妖异之感,显得危险异常,正是照影门的绝学暗影浮动,以自身内景,勾动对方之影,而若迈过了第一层天梯,法理交织,则影子几乎能复刻对方七八成的实力,暴起发难的情况下,极端危险。

即使如今沈岳实力不够,影子也不容小窥,外景水准,防不胜防,杀之不绝,连绵不断!再加上他本人的夹击,等闲一流高手都得吃亏!作为一名左道邪魔,沈岳只信自己,对同道尽是戒备和提防,喜欢先下手为强!影子与孟奇双脚相连,甫一出手就已近身,当真可怕。

眼见它快缠住孟奇,沈岳的剑光即将透过虚空斩来,天忽然变得漆黑,夕阳消失,火云无踪,再无半点光亮!无光便无影,沈岳只觉四周黑暗深沉,伸手不见五指,自身与影子的勾连顿时断开!以夜代日!感应之中,沈岳察觉身穿青袍的毒手魔君迈前一步,身体陡然变得巨大,足有万丈高,宛若神魔天降,充塞天地之间,神情淡漠,肉掌以笼罩方圆百里、遮天蔽日的姿态按落,五指分开,衍化牢笼,让人绝望!这……沈岳勉强压住心湖波动,不让自身被震慑,失去战意,出招乏力。

他已内外交汇,非是孤陋寡闻之辈,明白有类外景勾动的天地之力和法理规律特殊,不会有波及方圆的可怕威力,而是制造出蒙蔽心灵和感官的幻觉,诡异难测,杀人于无形,面对这种敌人,只要失了平和,乱了心境,必败无疑。

眼前神魔般的青影毫无疑问是幻术,但必须防备住毒手魔君暗藏的杀机!眼白变黑,双眼仿佛漩涡,沈岳全力分辨,可还是未能找到真实与虚幻的分别,似乎这充塞天地的青袍神魔是真,笼罩方圆的巨大手掌也是真!不能坐以待毙,沈岳选择了最笨但也最有效的办法,身体旋转,双剑荡出一道道或残白或漆黑的剑光,以潮水般的姿态,淹没和切割着周围所有地方。

剑光及远,死意深深,高达万丈的青袍身影被斩成了诸多小块,出现水波般的晃动。

果然是幻觉!沈岳内心一喜。

就在这时,这分割出来的一块块身影都化作青袍,个个鬓角霜白,单手负后,右掌拍出,一时之间,沈岳四面八方皆有沉重如山的暗色掌劲袭来,呼啸之声不断。

以幻为实!沈岳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了强烈的危险之感,只觉掌劲从每一个方向撕扯和挤压自身,让肉体行将崩解!他深吸口气,双剑在身边一绕,漆黑与惨白连成了一个黑白交缠之圆,剑光仿佛环形球墙,将自身守得严严实实。

砰砰砰!当当当!掌击之声与剑鸣之声连绵交杂,沈岳有种自身宛若小舟,在狂风暴雨的海面起起伏伏的感觉,气血沸腾,内景运转晦涩,一口鲜血将吐未吐。

好不容易撑过这波攻击,他心中暗恨,咬紧牙关,双剑交错递出,漆黑与惨白的剑光首尾相连,仿佛两条蛟龙,绞杀着一切,肆掠着方圆,此乃照影门的绝招惊鸿如蛟,可惜没有影子配合,否则威力还能增强几成!剑光矫捷,不断交错,绞杀着沈岳之外的所有事物,一个个青袍身影破碎,就连黑暗都变得支离。

成了!沈岳精神微振,正待再接再厉,打破幻境,忽然发现黑暗重临,一道青色身影从内凸显,鬓角霜白,气质儒雅,双目沧桑,右手屈指点出,沉重而缓慢。

还没事?沈岳想法刚起,就屏住了呼吸,因为那根点来的手指虽然毫无变化,但沉重到了一定极限,指前有针孔大小的幽暗之点,有别于四周的漆黑,因为漆黑都变得扭曲收缩!身不由主,沈岳飞向了这根洁白修长宛如神魔躯体的手指,感觉肉身和元神即将被撕裂。

好可怕的一指!沈岳强吸了口气,双剑突然交击,黑白剑光互相打入,制造出了可怕的爆炸,气浪翻滚,光芒如水散开,涌向了手指。

轰!恐怖的吸力消失,光芒气浪亦是消失。

沈岳倒飞几丈,凝目看着远方,隐有期待,可轻袍缓带的身影依旧存在,像是亘古不变。

然而孟奇没有追击,似笑非笑道:你之心魔不死,老夫亦是不死。

什么?沈岳心中一紧,冒出诸多想法,但又抓不住关键。

突然之间,他发现四周哪有黑暗,自身还站在深山阴影里,对面青袍潇洒的儒雅中年依旧负手侧对自己,仰望夕阳,霜白的鬓角染上少许金红,双目既深情眷恋又淡漠无波,毫无出手的痕迹!火烧般的云朵遍布天际,傍晚凉风习习而来,与他刚遁到此处时的场景一模一样,似乎刚才的激烈交手全是幻觉!无论是以夜代日,以幻为实,沉重一指,还是自身唤起影子,剑光交错和碰撞,全都为幻觉?不,那么真实怎会是幻觉!可此时此刻的感觉告诉自己,那就是幻觉!或者此时才是幻觉?一时之间,沈岳只觉真假难分,虚实难辨,不知何时为幻觉,何时为真正发生的事情。

晚风抚过,他突感一阵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背心、额头密密麻麻都是汗水,不知什么时候泌出。

照影门也算是左道名门,老夫怎么会没听过?贵门孙长老可还好?孟奇没有转头,依旧侧对,漠然问道,尽显前辈强者之姿。

他刚才回想照影门资料,选择了一位和毒手魔君年岁相当的左道强者为询问话题。

经过刚才的交手,沈岳哪还有侥幸之心,只觉眼前魔头深不可测,绝非空掷二十年光阴的老迈匹夫,几有当年有望地榜和黑榜的风姿,不,比过去还强,过去只是引人瞩目,受人赞誉,被誉为有望,如今是真真切切给自己几分黑榜中人的感觉了!——目前黑榜只得前六十三位能入地榜。

孙长老尚好,只是始终未能突破第一层天梯,脾气变得有些暴躁。

沈岳老老实实回答。

他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孟奇转过头,露出深刻有着奇异魅力的五官,微微笑道:小友能为老夫介绍介绍附近地界的同道了吗?沈岳心中一动,低眉垂眼道:附近地界有位前辈的熟识。

谁?孟奇漫不经心问道。

沈岳道:‘追魂魔君’莫天歌,他过去遭了大劫,销声匿迹多年,但如今已是迈过第一层天梯,实力大增,背后似乎站着非比寻常的势力。

他偷偷感应孟奇的情绪波动,两位魔君可是多年仇家!哦,他也算苦尽甘来。

孟奇毫不在意回了一句。

竟然没有半点痛恨和比较之意,似乎追魂魔君只是微不足道之人!沈岳略感震惊和讶异,不敢再多嘴此事,转而道:左近还有‘六极真魔’令狐前辈,他如今在黑榜名列九十三位,名动一方,乃我等楷模…………他一个个介绍了下去,孟奇静静旁听,直到一人:百花夫人,郢城某间青楼的老鸨,实力不详,因为调教的‘女儿’好,在左道还算有几分名声。

非是郢城青楼的幕后之人,仅是不起眼的一个老鸨,孟奇轻轻颔首,突然开口:端木楼主新近收的宠妾是她所赠?沈岳茫然摇头:这种事情晚辈就不太了解了。

孟奇不再多言,让他继续说下去,末了挥了挥手,示意他自行离去。

沈岳如蒙大释,又不敢相信,小心戒备遁走,到了百里之外才放下心来,身体竟有点颤栗。

孟奇负手看着他离开,嘴角含着淡淡笑意,以阴阳印核心真意和技巧、阿难破戒刀法以心印心之能和变天击地大法的精神异力推动不死七幻,当真有几分神奇,不枉自己专门找沈岳试验一番!百花夫人……他微微皱眉,打算先等端木北的回复。

第一百一十章 仇人见面按照约定的日期,孟奇再次来到了江东楼。

端木北引他进入之前的房间,然后气定神闲煮水沏茶,而孟奇也不急躁,端坐对面椅子,轻轻摩挲着扶手,状极悠闲,半句没问炉鼎之事。

两人在进行耐心的较量,似乎谁先开口,谁就会失去平常之心,变得急切,在等下的交易之中落于下风。

水雾袅袅,茶香散开,端木北提着小壶,向面前茶杯缓缓注着青碧幽绿的水液,微笑一拂,茶杯飞向了孟奇:水呈竹色之青,芽似微缩之叶,喝之清心宁神。

孟奇右手伸出,平平无奇一摊,茶杯落入掌中,不起一丝涟漪。

好茶!入口清苦,回味甘甜,当真茶中君子。

孟奇吹了口气,暗含真气,勾动天地,以此检视毒性,接着抿了一口,闭目品味,良久才开口赞道,依旧不提炉鼎之事。

端木北叹了口气:本以为你困居播密近二十年来,对提升突破对一切事情都会变得急切,哪知你真如多年老僧,心有禅意,平和随意,竟比老夫还沉得住气。

他忍不下去,步入正题。

播密艰险,目不及远,有的时候为了取得收获,常常需要在原地纹丝不动等待几日,甚至几月,经历得多了,耐心自不会差。

孟奇拍了拍扶手,神情无波。

这是击杀狼王时的耐心和意志锤炼,与老僧何干?端木北恍然道:原来如此,老夫未去过播密,听别人以讹传讹,难免有所偏颇。

顿了顿,他呵呵笑道:至于炉鼎之事,老夫已问过事主,她言想要之物不少,来往传话麻烦,若是真有诚意,可以面谈。

他压根儿就没谈好炉鼎之事,仅是传话,所以哪怕先开口,也不会真正落于下风,没有的事情怎么落于下风?当真是只老狐狸,刚才不过惺惺作态,试探孟奇虚实!暗骂几声,孟奇表情不变,给人的感觉还是幽深难测:若能面谈,自是最好。

这正合他的真实目的,事情比预想的顺利,毒手魔君的名声颇有作用!端木北有点失望孟奇没出现情绪波动,定了定道:三日之后,几位左道强者在红枫山火烧湖聚会交易,她亦会往,老夫带你前去。

红枫山位于郢城下属某县境内,风景秀丽,以满山枫树闻名,到了秋高之时,层林尽染,湖水映照赤色,如同火烧,美不胜收,引来诸多游人,但如今尚是阳春,还未到它展现美丽妖娆的时节,人迹罕至,鸟鸣山幽,正适合左道之会。

好。

孟奇老神在在,颔首答应,让端木北再升摸不清他深浅的感觉。

他竟然不关心有哪几位左道强者?对自己就这么有信心?……火烧湖畔,慈安寺内。

一间佛堂里,摆放着十来个蒲团,大部分盘坐有人,端于上首者是位胖大和尚,呼吸间皆有肥肉起伏,宛如层层波浪,他双眼慈和,皱纹深深,双手上下交错,平放于身前,体表披着红色袈裟,俨然便是慈安寺方丈安法。

在他左侧蒲团,坐着一位白衣秀士,三十来岁,面白无须,容貌俊雅,气息似幽深古井,双目半开半阖间泛着奇异之感,似乎能索魂夺魄,让在座绝大部分人不敢直视。

慈安寺方丈右侧的蒲团则坐有一位中年妇人,眼角眉心不见皱纹,比年轻时的秀美多了成熟之魅,虽然谈不上太美貌,但眼波流转间总使人心神摇动,想入非非。

其余之人各有不凡,照影门沈岳亦在其中。

你说毒手出了播密,重现江湖?白衣秀士双眼依旧半开半阖。

沈岳恭敬点头:是,追魂前辈法眼无差,晚辈不敢欺瞒。

这白衣秀士正是追魂魔君莫天歌,闻言露出一抹阴沉笑意:多年老友,花开时节于江左相逢,当真让人欣喜。

其他左道前者纷纷皱眉,毒手魔君竟然重出江湖,不怕罗教、灭天门和丐帮的追杀了?他如今实力如何?还有当初直指黑榜的强势吗?播密非是修炼的好地方,毒手蹉跎二十年,与追魂你肯定有了差距,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慈安寺方丈感叹了一句,昔年他风头正劲,眼看便要跨过第一层天梯,有望宗师,无论正道还是我们左道,谁人不侧目三分,即使境界和实力都远高于他之人,也要考虑他的潜力和价值……他言谈之间以左道邪魔自居,与红色袈裟与慈和禅意格格不入。

中年美妇掩嘴笑道:境界和实力远高于他之人,莫非是指令狐前辈你自己?慈安寺在江东颇有名气,算是名刹,方丈竟然是黑榜中人,六极真魔令狐涛!令狐涛呵呵一笑,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而看着沈岳道:你与毒手照面,可曾窥出他的深浅?所有的目光同时望向沈岳,等待着他的回答。

被弄得真幻不分,精神几乎崩溃的事情哪能示之于人?沈岳暗骂几声,收敛神色道:晚辈看不出毒手魔君深浅,只能从他的姿态、言语与遁法等粗略判断,怕是还在三重天徘徊。

若不这样讲,怎么挑动争斗!果然如此。

追魂魔君叹了口气,毒手兄过去风采照人,言行举止都有魔君潜质,本座一向钦佩,可惜如今……他话未说完,颇有遗憾之情,似乎现在的毒手魔君已经不值得他比较和重视,就连动手羞辱都兴致缺缺。

除了沈岳,其他左道邪魔纷纷颔首,历代以来,躲入播密者,少见能够突破和重出江湖者。

追魂魔君话音刚落,令狐涛忽然展开寿眉:端木楼主来了,咦……禅堂门口,脸皮光滑头发花白的端木北现出身影,缓步走入,他的背后跟着一位青袍中年,双鬓霜白,头戴软帽,气质儒雅而沧桑,目光波澜不起,整个人幽深内敛至宛若消失。

适才令狐涛就是没有感应到他,直到近处才发现,所以咦了一声!毒手……追魂魔君双眼霍然睁开,泛着妖异光芒,直指元神魂魄。

毒手魔君?一位位左道强者回头细细打量。

孟奇对着追魂魔君和六极真魔微微颔首,气定神闲,没有半点拘束和低人一等的感觉,甚至更见自信。

端木北略略介绍了一句,带着孟奇坐于空着的蒲团。

原来是毒手先生,多年前便闻大名,今日方才见到。

令狐涛收敛讶异,含笑开口,心中却有所波澜,因为看不透毒手魔君的深浅。

一个个左道强者皆有类似感受,颇为震惊和讶异,毒手魔君似乎没受播密之限,比当年风姿更甚,实力怕也如此!追魂魔君闭上双目,跟着笑道:毒手你风采依旧,本座之心甚慰,若不能真正压下你,实乃人生之憾。

他话语之中没有半点客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孟奇盘坐蒲团,古井无波,隐带沧桑的双目望向追魂,轻笑了一声:某尚以为二十年间你进步不小,谁知……他没什么表情摇了摇头,话中之意人人都能听出。

竟然瞧不起追魂魔君?谁给他这么大自信!他的实力到了什么程度?一个个左道强者纷纷冒出类似念头。

这时,端木北插话打圆场道:这位便是百花夫人,邀你面谈之人。

众人疑惑面谈什么之中,百花夫人微微一笑,轻拍双手,从不远处禅房走过来一位女子,肤如婴儿,容貌秀美,气质清纯,穿着保守,行走之间如弱柳扶风,款款动人。

她看着一位位左道强者,双目露出害怕畏生之意,仿佛一头小鹿般胆战心惊,不带丝毫魅意,可就是这样的表现,分外勾起人心最深处的欲望,想要蹂躏,想要征服,而且这女子本身就散发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相吸味道,衣裙保守,起伏不定,引人撕扯。

一时之间,禅堂内多有沉重呼吸之声,就连令狐涛、追魂魔君和端木北都忍不住追随着这道身影,悄然吞咽了一口唾沫。

等着女子躲到身后,百花夫人看向孟奇:毒手先生不为所动,似对小女不太满意?孟奇只是看了几眼该名女子便收回目光,平视前方,目光淡漠无波,显得极为特殊。

闻言,他含笑道:各方面都很不错,某很满意,当能派上大的用场。

说到这里,他环视令狐涛、追魂魔君和端木北等人,声音充满磁性道:美色虽然动人,不过所用之物,各位何苦失态?令狐先生年岁已大,耽于享受,尚能理解,追魂你莫非已没了雄心?他所言之语落入诸位左道邪魔耳中,除了恼怒,更有一种莫名泛起的惧意,此等美色在毒手魔君眼中也不过所用之物,毫无情绪波动,当真凉薄自我!除了自身,其他事物再美好再诱人,在他眼中也仅是所用?没什么用处时,就随手毁掉?比起追逐杀戮等欲望的邪魔,这才是真正的魔头!那霜白沧桑的鬓角,儒雅内敛的气质,都愈发衬托出这种感觉!令狐涛和追魂魔君还未说话,百花夫人就娇笑道:毒手先生当真不凡,不过我家女儿向来珍贵,习惯货比三家,不知在座哪位有所意动?追魂魔君当即看向了孟奇,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这是强行试探实力深浅啊……孟奇叹了口气,表面情绪不变,依旧深沉端坐。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佛法魔功孟奇原本以为面谈是私下里的交流,可发现百花夫人将场合选择在此等左道邪魔聚会之所,且有追魂魔君在场后,就对可能而来的挑衅和试探有所准备,之前的言语、风姿,以及咄咄逼人的态度,都是为了树立一个强大自信深不可测的魔头形象,以此影响对手心灵,让他们在出手时顾忌和保守,增加胜算!故而,他暗叹之后,波澜不惊,依旧端坐,气质儒雅内敛,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瞥了一眼追魂魔君,似乎对此等强者浑不在意,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追魂魔君半开半阖的眼睛闭上,略有讶异,毒手对自身实力真有如此强大的信心?不知不觉,他又高看了孟奇一点,就连令狐涛、端木北等人都有类似感觉,处变不惊和遇敌不乱的源泉在于自信,自信的源泉则是本身实力!他究竟到了什么境界?追魂魔君在左道厮杀多年,凶名远播,绝非等闲之辈,会轻易被吓退,白衣秀士打扮的他轻吸口气,眼睛不睁,微笑对百花夫人道:夫人之‘女’纯美如仙,动人心魄,本座不才,想做这便宜女婿。

此乃六极真魔令狐涛之地,毒手再强大,又能强得过积年黑榜?纵使自家失败,也无性命之忧!有退路有动力,为何不敢一试?百花夫人安抚着女儿,咯咯娇笑:追魂先生当真负心薄幸,之前还赞我胜过青涩少女许多,想做入幕之宾,如今见到我家女儿,立刻便忘了我这老太婆?她毫不顾忌地打情骂俏,引得诸左道邪魔失笑,略有压抑的气氛得到缓解。

追魂魔君哈哈大笑:鱼与熊掌,本座都想要,不知夫人意下如何?说话之时,他眼睛微微张开,露出纷乱魂魄般的奇异光芒,望向了孟奇,多有挑衅之意。

孟奇双目无波,微微一笑:追魂,不如咱们过上两手。

话音刚落,他双手前伸,右掌轻震,左掌一吸,没有言语威胁,没有出价求肯,直截了当选择了动手!对于自家的实力,孟奇非常清楚,只有在爆发法天象地和两头四臂的短暂时间内才具备抗衡四重天绝顶高手的能力,若是机会极好,再用上法身招式,还有希望战胜和袭杀,而正常状况下,第一层天梯依旧是鸿沟,难以跨越!如今自家假扮毒手魔君,实力无法全开,追魂又是货真价实迈过第一层天梯的绝顶高手,若是正常交手,毫无获胜的可能。

最为重要的是,还得避免在令狐涛等左道强者面前暴露出自身虚实,不让之前的高深莫测变成笑话,被百花夫人轻视与敷衍应对,断了后续。

所以,境界和实力都不占优的情况下,孟奇必须从天时地利等方面寻找机会!此地是令狐涛藏身的慈安寺,直接于禅堂动手能让追魂魔君有所顾忌,收敛魔功,免得波及损毁。

这种情况下,法相之力能被极大抵消,故而不能给追魂魔君出去切磋的机会!说动手就动手的果决让向来杀人不眨眼的左道邪魔们微微震惊,毒手当真魔君之姿,半句废话都没有!他们只见孟奇右掌轻震,一道肉眼可见的阴冷波纹隔着几丈的距离急速蔓延向追魂魔君,而左手掌前漆黑,如凝漩涡,散发出极大的吸力,让追魂魔君的身体隐有倾斜,似乎随时会被吸得自投波纹。

一吸一震,配合得妙到巅峰。

追魂魔君不怒反喜,毒手的攻击威力虽大,但还不到第一层天梯。

不过他心有戒备,怀疑是毒手刻意示之以弱,挖下陷阱,故而不敢怠慢,窍穴齐开,背后现出一尊魔神之相,脚踏黑蛟,耳穿彩蛇,身呈青蓝,面无五官,仅得一只黑多白少的巨大眼睛,散发出一圈圈吸人魂魄元神的奇异光芒。

追魂魔君握拳打出,背后魔神依然,虚实相合,法理交织。

这一拳看似古朴无华,荡起的青蓝之光却瞬间撕裂了波纹,打乱了吸力,直取中宫。

就在这时,孟奇双掌突地一错,破裂的阴冷波纹猛然变得灼热,往外凸出,像是有一轮小太阳在他与追魂魔君之间爆发,光芒夺目,高温融身,冲击恐怖,挡住了那古朴无华的一拳!以阴为阳!而他的左手漆黑漩涡愈发阴冷,与小太阳形成鲜明对比,两者并不靠近,遥遥相衬,虚空半阴半阳,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白磨盘,消解着青蓝拳劲,撕扯着法理之力,黏住追魂魔君的右手,将他置于磨盘核心,缓缓压榨消磨!看到这个变化,令狐涛才微微颔首,毒手当真有所进益,虽然威力还是不足,但对阴阳变化与大日混洞的掌握、应用都堪称绝妙,几有宗师风范,信手拈来,毫无烟火之气,一下就让追魂落到险境。

至于威力不足的事情,他觉得是毒手顾忌自己,没有全力而为,并隐约透出某种意思,追魂魔君还不配他用法相之力!虚空变得半黑半白,磨盘徐徐转动,追魂魔君略有惊讶,可并不慌乱,若毒手连这点水准都没有,他才会怀疑!考虑到当前状况,他左手探出,右拳变爪,背后魔神法相猛地鼓起了肌肉。

让人牙酸的吱呀声音之中,他双手缓慢往外用力,竟然将黑白磨盘撕开,像纸一般撕开。

但这不是重点,他的双眼陡然睁开,眸子深邃,漆黑宛如无边无际的深渊魔海,散发出奇异光芒,与此同时,魔神脸上仅有的那只眼睛凸了出来,交织着条条法理,改变着附近天地!孟奇顿觉四周变得幽暗,阴冷钻入元神,各种欲望纷起,魂魄昏昏沉沉,而远处现出一尊顶天立地的魔神之相,巍峨壮观,身呈青蓝,脚踏黑色蛟龙,散发出滔滔魔意,让人身心颤栗,难以自持。

在不便波及周围的情况下,追魂魔君在几个杀招之中选择了追魂魔瞳,直接以魔神之相镇压对方魂魄!魔神迈步,充塞天地,双手向下伸出,抓摄孟奇魂魄。

突然,它眼中那儒雅沧桑的青袍身影急速变大,化作了一尊金色大佛,庄严慈悲,它充满大清净、大解脱、大智慧、大极乐的感觉,超越了天地,超越了极限,将魔神之相挤到了角落。

在它面前,这尊巍峨高大的魔神就像一只蚂蚁!从直接动手开始,孟奇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拼实力,拼境界都不行的情况下,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就是想借天时与地利,将追魂魔君拉入精神的对抗,而魔道武者,所练魔功或多或少都涉及杀戮等欲望,以堕落别人心灵为乐,不乏类似功法,在别的手段施展受限的情况下,下意识都会选择这条道路,至于追魂魔君,孟奇早就知道他有追魂魔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心灵修为和种种异术,孟奇自问都在追魂之上,而且还有唯我独尊真意镇压元神!金色大佛双手结印,按住魔神,宝相庄严,声如雷音: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禅意阵阵,回荡心神,追魂魔君元神变得飘忽。

他发现自己在与宠妾欢爱,时光流逝,身下宠妾渐渐腐烂了肉体,流出了脓水,变成了白骨,不复美貌;他发现自己在享受美食,一盘接一盘,充满了饥饿,吃到肚皮鼓胀破烂,也还是停不下嘴,宛如饿鬼,痛苦不堪;他发现自己变成黄羊,被人一刀插入,疼痛刻骨,然后分成多块,被不同之人咀嚼啃食;他发现自己遭遇了种种坏事,发自内心的愤怒,痛恨,仇视,它们就像火焰,灼烧着心灵,永生不得解脱;六道轮回,不在幽冥,只存人世,心若不净,处处地狱!世事虚幻,浮光掠影,追魂魔君历经一次次轮回,元神愈发飘忽。

突然,他耳畔响起震彻元神的禅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放下屠刀,即见如来!有佛说法,声如雷音!追魂魔君恍恍惚惚之间,眼前金色大佛忽地变做青衫身影,五官深刻,鬓角霜白,儒雅而沧桑,他右手抬起,轻轻一掌拍来。

这一掌看似普通,细究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玄奥,它似乎存在于虚空每一个地方,但又仿佛哪里都不在。

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亦不在中流!这一掌透着深深的禅意,又带着肃杀灭绝与欲望沉沦之意,两种矛盾的感觉在禅意之下完美统一!追魂魔君下意识抬手,挡了个空,然后发现这只洁白有力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自身额头之前!这掌法!令狐涛和端木北瞳孔收缩,不敢置信,若易地而处,自身怕也挡不住!毒手当真深不可测!孟奇收回右手,稳坐如钟,深沉内敛,气定神闲。

以唯我独尊为核心推动的不死七幻哪是那么容易挡的!这是绝世神功,这是天上地下第一掌法,即使孟奇仅参悟皮毛,还没法直接使用,可追魂魔君亦已心灵失守,露出极大破绽!百花夫人脸色微变,强笑道:原来毒手先生入了佛门!孟奇微微一笑:某在播密有所奇遇,得到一位高僧衣钵,最初嗤之以鼻,后来无聊翻阅,才知昨日之非,终大彻大悟,将佛法与魔功融会贯通。

说着,他双手合十,神情儒雅庄严:世如苦海,众生沉沦,一切又是虚幻,不若统统毁去!一位位左道强者又觉荒谬好笑又感震惊难言,望向孟奇的目光不自觉充满了敬畏之情。

轻松打败追魂魔君,这有接近黑榜的实力了吧?第一百一十二章 蹊跷的炉鼎不疯魔不成活……这才是真的魔意深重……看着孟奇宝相庄严的模样,百花夫人等左道强者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感觉,下意识升起类似的念头,愈发确信毒手魔君深不可测。

他刚刚连法相都未展露就战胜了追魂魔君!至于佛法与魔功的融会贯通未必涉及从根本上改变法相,玄关有悔,更可能是一种完善,一种发祥,走出有别于前人后续修炼的新的道路,比如内外交汇,形成火蛟虚相后,就绝了火麒麟和水蛟等道路,但可以将火蛟升华成火龙。

看着端坐于蒲团,比慈安寺方丈令狐涛更像大德高僧的孟奇,禅堂内一片安静,不少左道强者脑海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毒手魔君重出江湖,实力更胜往昔,深不可测,恐怕已接近黑榜!百花夫人与身边的女儿对视了一眼,重新堆满妩媚笑容:毒手先生化佛为魔,当真可喜可贺,妾身都看得心潮涌动,恨不得以身相许,何况我家没见过世面的小女。

她言下之意似乎是打算只与孟奇交易了。

其他左道强者并无异议,女色虽然动人,但犯不着为此往死里得罪毒手魔君,自己等人又非追魂,背后有大势力支撑,在六极真魔眼皮底下时确实不怕,可终究要离开此处,昔年被毒手魔君跟踪灭杀的岂止一个两个?追魂魔君脸色灰白,充耳未闻,既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六道轮回之中,又仿佛无法接受自身惨败于老对头的现实,刚才自己已经出尽全力,毒手却连法相都未运转,双方的差距让人心寒!真能参悟佛法以提升魔功?回想那尊金色大佛,回想那禅意驾驭矛盾魔念的玄奥一掌,他觉得毒手所言怕是不虚!自己是不是也该找点佛经和佛门功法来看看?哈哈,美女配强者,毒手先生露得这几手委实让人钦佩,我等岂能横插一刀?令狐涛笑得身上肥肉乱抖。

他和端木北越是回想孟奇最后那一掌,越感神乎其神,它似乎超越了法理,不在天地之间又遍布每个角落,无论如何都躲避不开,充满高深禅意和可怕魔念,即使曾经遭遇过的宗师,怕也打不出这样一掌。

毒手在播密究竟有了怎样的际遇,如今又达到了什么层次?孟奇气定神闲,没有半点骄傲之意,与适才并无二样,似乎战胜追魂魔君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笑了笑道:不知夫人想要什么?笑归笑,他心底却起了一个疑惑,百花夫人做出决断前与她的女儿对视了一眼,这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但更反映出些许诡异。

按理来说,这种培养调教出来的货物,卖不卖,怎么卖,与她自身都毫无关系,百花夫人为什么要和她对视一眼?有什么值得对视的?莫非她在征询货物的意见?若是如此,两人间的关系就颇值得玩味了,炉鼎怕非纯粹的炉鼎!百花夫人是跪坐非盘坐,身体略微挺直,目不斜视看着孟奇,娇笑道:毒手先生真是见外,具体之事等下详谈。

孟奇轻轻颔首,转而环视一圈,微微笑道:在座不知哪位同道与罗教有故,可否帮某问一声,若想化解积怨,该当如何?他言语不卑不亢,甚至有些轻松惬意,加上刚才展露的深不可测实力,令狐涛等左道强者都没觉得他在卑躬屈膝求饶,反倒有对等谈判之感,甚至还暗赞了一声,比起当年狂妄狠辣的毒手,如今的他才更像一个魔君,有坚持的扭曲理念,有凉薄自我的性情,也有清醒的头脑!纵使他追逐杀戮,喜好毁灭,重欲重乐,亦懂得了分辨轻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他与灭天门的仇怨无法化解,和罗教、丐帮等却还存在转圜余地,当然要竭力化解,改善人人喊打的处境。

这是二十年前的毒手没办法做到,他当时只有痛恨、怨毒,只觉天下皆敌,想要报复所有敌人。

禅堂内变得安静,无人发言,但孟奇知道这足够了,消息总会辗转传到罗教耳中,算是为日后可能找顾小桑铺一下道路。

这时,追魂魔君终于恢复了正常,重新半开半阖起眼睛,似乎对刚才之事也是不太在意,但孟奇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杀意恶念从他身上传来。

其他交易继续进行,孟奇安静旁观,不发一言,但神情之间不见丝毫烦躁,颇有几分悠闲,自得其乐。

过了一阵,左道强者纷纷告辞,遁出慈安寺,孟奇则与端木北分开,跟着百花夫人入了寺内一间静室。

小女婴宁。

百花夫人果是外景强者,隔绝了静室内外,笑眯眯为孟奇介绍,她刚才偷偷告诉妾身,对毒手先生您战胜追魂的风姿钦慕不已。

娘!你怎么能……婴宁扭着百花夫人的衣袖,半躲于身后,肉眼可见的红色自脖子处升起,很快覆盖了整张脸,比花更娇。

孟奇含笑道:美人垂青,荣幸不已。

百花夫人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欣赏和似乎永恒不变的漠然,于是咽下了诸多话语,媚笑道,其实妾身并不贪图先生财物,只是恰好有件事情烦恼,想请先生帮忙。

何事?对于这个结果,孟奇较为满意,如此才能与对方多拉扯上关系,若是百花夫人提出宝物之类的要求,他也会尽量往这个方向扭曲。

不知先生可曾听闻临海云家?百花夫人拍了拍婴宁拉着自己衣袖的纤手。

临海云家?孟奇微微皱眉,并不陌生,临海是江东第二大海港,仅次于琅琊,位于江州和蓬州交界处,商贸繁华,是部分东海武者和物品进入大晋的第一站,也是东海剑庄影响最深的中原城池。

云家与东海剑庄的关联天下皆知,所以临海近乎自成一国,与顶尖世家和武道大宗所在之地差不多。

云家老爷子是积年宗师,早已臻至巅峰,可始终未能再踏出半步法身那步,地榜排名在五十来位晃荡,震慑着临海及附近强者,而且他手段了得,如今临海有实力的世家要么与云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要么成为云家附庸,就像皇室之于世家。

云家出什么事了?孟奇还是那种随意悠闲的态度,负手问道。

百花夫人正了正脸色:前几日,云家老爷子寿尽坐化,驾鹤西归了。

孟奇负在背后的双手微动,眼睛下意识眯了眯,然后浑不在意道:以云老爷子的年岁,随时都可能故去,但家中尚有诸多绝顶,背后站着东海剑庄,非是外人能打主意。

云家老爷子竟然寿尽坐化?开什么玩笑!孟奇心中有着不小的波澜,以云老爷子的实力、年龄和家族情况,自己拍卖东极长生丹时会不邀请?而自己明明记得云老爷子买了两颗不同类型的延寿丹药,足以延寿二十五年,等到云家再出现一位宗师!云鹤老鬼假药坑人,还是另有蹊跷?而从小吃货反馈的阮家情况看,那批延寿丹药没什么问题,水很深啊!对,云老爷子的故去并不意外,墓室刚刚建好就派上了用场。

百花夫人笑了一声,如今江东各家和东海诸多势力都准备上门吊唁,不乏心怀鬼胎者,我们又非颠覆云家,只是让某位爷上位,做得小心点,怕什么东海剑庄?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某件有趣之事,咯咯笑道:传闻阮家派出的将是阮三爷,与毒手先生你一样,隐遁多年,重出江湖,只不过他是走火入魔,且昔年已入地榜,后来才被消去。

阮三爷去吊唁?阮家会不会太郑重了?孟奇面不改色问着其他家族的代表,发现除了东海剑庄来的可能是何九,其他家族都非重要人物亲临,毕竟云家与大晋这方的关系不如与东海势力。

可能是阮老爷子要重新培养阮三爷的威望吧……孟奇如此想着,转而问道:你们暗中支持云家哪位?百花夫人笑了笑:等先生随我们到了临海就清楚了。

孟奇无可无不可点头,转而问道:夫人可知追魂如今投效了何方势力?到江东有何目的?百花夫人掩嘴笑道:前面妾身不知,后面倒是清楚,追魂投效的势力出了个叛徒,乃是备受重视的新一辈外景,结果卷了某本魔功逃之夭夭。

追魂是来请托令狐先生,让他帮忙留意。

她顿了顿道:那小子据说与云家七小姐有点瓜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至临海临海,满城缟素,却难掩春日百花,和风暖阳。

马车穿过长而宽的街道,转入世家聚集的北城,七拐八拐,停在了一间颇为奢华的客栈前,孟奇和百花夫人、婴宁三者随之住进订好的客房。

到了深夜,在百花夫人带领下,他们悄然潜到了某座延绵广阔的府邸前方,通过了虚掩的小门,半开的阵法,于某位沉默寡言仆人的带领下进入了后花园一栋绣楼。

这段时日我们便躲于此处。

收拾停当,百花夫人媚笑看着孟奇,婴宁站在她的身后。

孟奇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前来的途中,婴宁并没有任何勾引的举动,反倒像个大家闺秀,躲躲闪闪,羞羞涩涩,给人一种若即若离,似有情似保守的感觉,尺度分寸把握得极其恰当,既没有冷若冰霜,处处躲避,也不会热情逢迎,让期待贬值。

对此,孟奇仅是带着审视的目光欣赏,没有任何主动的行为,让百花夫人和婴宁不少隐含深意的举动空掷虚处。

百花夫人站到窗边,望着各彩争艳的花园道:毒手先生可知这是谁家宅院?愿闻其详。

孟奇负手踱步至窗前。

咯咯,我们躲在这里,无人能够想到,即使在临海做点什么,只要不被当场抓住或追索上,没人会怀疑此处。

百花夫人笑得身体微晃,极尽美好,它是祝家的祖宅。

祝家……孟奇没有掩饰自己的讶异。

云家还未发迹时,祝家与铁家先祖就已是家仆,之后这两家历代相随,忠心耿耿,兴衰与共,即使被赐还自由身,建立了自己的家族,也依然以家仆自居,始终担任着云家秘卫的左右首领,只听家主之命,不掺合家族内事,向来被认为云家支柱之一。

此次云家纷争,他们超然于外,是各方争夺拉拢的重要目标。

这样的家族都与邪魔外道勾结起来了?孟奇正感慨花无百日红时,百花夫人解释了一句:祝家已秘密投效了云九爷云飞扬,我们是他安排藏于此处,祝家不知具体身份。

原来如此……孟奇恍然道:我们支持的是云九爷?有资格竞争的云家诸位子弟其实已不是云老爷子的儿孙辈,而是重孙辈,他活得太久,差不多熬死了两代人,在家中准确的称呼是云老太爷子。

而云九爷便是这一代子弟里极有分量的争夺者,嫡子身份,六十岁左右,五重天修为,若非他尚有位嫡亲兄长云二爷云飞虎,怕是家主的极佳人选。

除了他们兄弟俩,还有云六爷和云十三爷两位争夺者,前者七十岁六重天,曾经的人榜前十,有不小可能晋升宗师,爷爷那代也算嫡子,身份并不比云二与云九差多少,但实力和潜力更甚,对更贴近东海习俗的云家而言,这才是最好的人选。

云十三爷是云七小姐的父亲,因为家中阳盛阴衰,女儿极少,云七小姐得到了云老太爷子宠爱,他被爱屋及乌重视,而他也颇为争气,处事公正,手段圆滑,自身实力亦不差,五十出头就已迈过第一层天梯,最近十年乃家中庶务的实际主持者,被认为是云老爷子刻意栽培的家主人选。

听到孟奇的问题,百花夫人吃吃笑道:云九爷为人豪爽大方,重情重义,对红颜知己尤其如此。

言尽于此,不必多说!之后几日,百花夫人与婴宁常常外出,行踪隐秘,孟奇冷眼旁观,不急躁也不好奇,专心修炼。

一步登天的最大好处就是初步思考了道路,内天地与外天地某些规律共鸣感应最盛,也就是最贴近法理,这在运转法相,交织或初融法理时能省诸多水磨工夫,少走许多弯路,不至于出现瓶颈,所以,在迈过前两层天梯时能让人事半功倍!窍穴齐开,内景暗运,法相内显,孟奇附近变得幽幽暗暗,分外骇人,通过自身内天地对外界干扰产生的变化,分辨感应那仿佛不变的规律,体悟蕴含其中的法与理。

四日后,百花夫人带着婴宁敲响了孟奇的房门。

毒手先生真是沉得住气,既不问临海之事的发展,也不问我们有什么布置,在做什么。

百花夫人幽怨看着气定神闲开门的孟奇,他略微透露的霜白沧桑让他似乎永远从容不迫,处变不惊。

孟奇看了她们一眼,轻笑道:云家诸人与某毫无瓜葛,谁能成为家主对某而言都无关紧要,没必要操心。

至于夫人你们,这种重要的事情必定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我这外人身上,相信还有着别的帮手,某只需要做好你们吩咐的事情便可,婴宁姑娘,老夫说得对吧?他的自称在某与老夫间转换,视对象而定,顿时臊得婴宁红了一张脸。

百花夫人做什么事情都带着她,这姑娘不简单啊……孟奇移开目光,看向百花夫人。

毒手先生融佛法于魔功,心性当真出色。

百花夫人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地赞了一句,今日正是有事请先生出手。

何事?孟奇转过身,让两女进入房间。

百花夫人笑道:追魂要找的那小子露面了。

他?孟奇负手踱步到窗边。

对,他虽为左道,但恶迹不显,交游广阔,与诸多正道外景强者有些交情,故而不知什么时候秘密潜入临海,仗此暗里见过铁家和祝家外景,言云老爷子之死非寿终正寝,乃被人暗害,请求他们上禀东海剑庄,彻查此事,之后再定家主。

百花夫人收敛起笑容,颇为郑重。

云老爷子被人暗害,非寿终正寝?孟奇看似诧异,其实好奇,自己这丹药售卖者能察觉问题简单,这莫名其妙的小子从何得知?莫非当时有明显痕迹,可既然如此,其他人为何没看到?百花夫人画得细细的眉毛颦起:他说宗师一级的强者对自身寿元都有着比较清楚的把握,大限来临时都会有所预感,比如提前修筑坟墓,比如安排好后事,可云老爷子这等人物为何会突然寿尽坐化,没指定家主,使得云家陷入纷争?也许是有人刻意毁去这些,因为对自己不利?孟奇提出疑点。

而他心中最大的疑惑是,听起来没人知道云老爷子买了两粒延寿丹药,绝没可能在最近寿尽坐化!这是怎么回事?婴宁在旁边插嘴道:他说自身拿到了有力的证据,只等关键时刻抛出,所以铁家和祝家之主将信将疑。

你们要老夫做什么?孟奇看着婴宁道。

请毒手先生出手对付乌横剑。

百花夫人再次堆满笑容,但不要杀了他,最好给他自己竭尽全力终于逃脱的错觉。

乌横剑?不要杀了他?孟奇负手走回。

婴宁道:他向来自称乌横剑,是否真实姓名就不得而知了。

百花夫人则媚笑道:杀这种初入外景的小子有什么用,吓一吓他,让他以为有人沉不住气想要灭口即可,搅混了水才有好处。

这是往另外几位身上引?孟奇微微笑道,没有惊讶,并不在意。

百花夫人眨眼看着孟奇:毒手先生说是那便是吧。

孟奇没有追问,呵呵笑道:乌横剑能躲避追魂他们的追拿,岂非不小心之辈,他的行踪哪会轻易暴露?动手的前提是能找到人!自有人透露他的隐匿之处。

百花夫人笑得很是妩媚。

不知是哪位?孟奇随口一问。

云十三爷。

百花夫人含笑看着孟奇,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惊讶。

孟奇笑了笑,云淡风轻:真是意想不到。

婴宁这帮疑似素女道的家伙究竟与云家多少人有所牵扯?……大雨磅礴,初夏将至。

乌横剑穿着黑袍,行于两旁屋檐下,快如鬼魅,一闪而逝,时而施展遁法,改变方位,防止有人跟踪。

哗啦啦,雨水急打长街石板,带来一种隔绝天地的安宁。

乌横剑稍微放缓脚步,油然想起自身的谋划,等到事情传扬开去,幕后黑手必定坐不住,会找自己灭口,到时候,刻意放出风声,设下埋伏,便能瓮中捉鳖,最好能将追魂魔君他们一伙引入,借力解决!如此一来,既解云家之事,也除自身之困!忽然,他看到瀑布般的雨水里缓缓走过来一人,身穿青袍,两鬓霜白,手中举着一把油纸伞,像是因大雨而诗兴大发漫步的中年士子,但那种沧桑儒雅让人过目难忘。

刚看到这人,乌横剑心中警戒之声大作,只觉雨水褪去,乌云消失,长街不见,天地之间只余自己和面前这位有着奇异魅力的青袍男子!幕后之人?左道巨魔?第一百一十四章 魔痕青袍男子左手惬意举着油纸伞,一滴滴雨水串成线从上滑落,像是散开的珠帘,略微遮蔽了他的面容,只有两鬓的苍白才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跃然而出。

可此时此刻,在乌横剑视线与其他感官映照之中,除了这把伞,这个人,天地之间再无他物,磅礴而落的暴雨陡然褪去,仿佛镜面上被擦掉的水渍,乌云与长街同时消失,堕落入虚空,只余幽暗。

咚咚咚,咚咚咚,乌横剑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宛若擂鼓,升起了无法言喻的危险之感。

眼前的青袍男子很可怕!极其可怕!类似的念头疯狂在乌横剑脑海内回荡,只觉这是自己生平遭遇过的最强敌人!过去他不是没遇见过宗师,但从未敌对,不知面对宗师的压迫是否也是这样的感受,总之,比起曾经遭遇过一次,险些让自己送命的追魂魔君,眼前这位给自己心灵造成的压力要强上很多。

血液急速涌回心脏,又被喷薄而出,乌横剑隐感手脚发软,内心陡升无法抗衡的消极念头,生不起半点战意。

光是气势和心灵的压制就让自己处于失败边缘吗?乌横剑好歹也是外景,经验丰富,竭力摆脱着这种影响。

忽然,他瞳孔之中的青袍身影急速变大,充塞视线,像是刹那间就飘来身前,然后左手持伞,右手前探。

这只手掌洁白,莹莹生辉,修长有力,如刀剑般斜斜劈出。

随着这一劈,乌横剑的感官奇怪恢复,哗啦啦的响声入耳,溅起水雾的大雨照眼,宽而长的街道流淌着一层积水,清洗着石板,勾连着两侧房屋。

但这一切是如此缓慢,大雨像是粘稠的蜂蜜,一点点降落,水雾仿佛行将就木的老者,些许些许膨胀着,而哗啦啦声音的间隔拉得很长,催人入眠。

迟缓的自然,迟缓的天地,迟缓的身体和感受,它们是如此融洽,以至于乌横剑本来无法分辨不妥,但那斜劈而来的右掌保持着正常速度,衬托得缓慢显眼和诡异。

通过观摩,模拟剑廿三表面行气路线而来的一掌!当然,只是江芷微改良弱化版。

当然,只是表面状态像。

明是迟缓,实是幻觉,本质是以阿难破戒刀法核心真意推动的不死七幻衍生掌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样的掌法?乌横剑思维迟缓,似乎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这一掌劈在头顶,心中危险之感大作,实乃生平仅遇,感觉眼前的青袍男子如神似魔!他终究非是等闲,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提起双手,摆出鲸吞之势,张开嘴巴,幽暗凸显,急速旋转。

然后,他深吸了口气。

顿时,天地元气,雨水掌劲,尽数投向了他的嘴巴,他的身体,他的双手,仿佛百川归海,滔滔不绝。

雨幕被撕裂,掌劲被破坏,长街像是卷起了旋风,所有事物都被卷入,而乌横剑就是旋风的核心和源泉!幻觉消失,乌横剑看清楚了天地,看清楚了散乱的乌云和大雨,也看清楚了远处巷子口撑着油纸伞的青袍男子,他岁近中年,鬓角有白,五官深刻,儒雅而沧桑,静静立在那里,似乎刚才并未出过手。

就在这时,他看见孟奇悠闲迈出一步,动静之间给人奇妙的感觉,似乎一步超出苦海,一步而至彼岸,直接出现于自己面前,轻飘飘一掌拍出,完全无视了鲸吞之势和周围蔓延的幽暗吸力。

这一掌没带掌风,没有发出掌劲,甚至没有勾动天地,就这么轻轻飘飘落下,像是一片树叶。

可乌横剑的瞳孔急速收缩,比刚才感官迟钝还无法克制,因为这一掌看似简简单单打开,可实际上完全无法把握住规律,似乎哪里都在,也仿佛哪里都不在,根本不知该怎么挡怎么防怎么躲!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无一不在,无处可见!即使不是向佛之人,乌横剑也品出了掌意里面蕴含的深深禅意,以及那肃杀万物的可怕与堕落沉沦的污秽,它们奇妙地在禅意上连为一体,非彼非此非彼此!掌与我亦然!心中生出这个念头之时,乌横剑已然绝望,危险之感比刚才更甚,而且即使提起精神,强行出手,也根本挡不住这一掌。

根本无法可挡!突然,他脸现狰狞,咬牙切齿,再不做保留,再不敢保留,眉心陡地长出一道漆黑痕迹,充满了堕落、杀戮、血腥的味道,一下冲散了禅意,凝聚了魔气。

啪!洁白有力的手掌收敛,直接现于诸多防御之后,以超然物外、唯我唯心之态打在了乌横剑额头,打得他头破血流,脑袋眩晕,元神摇动。

若非有漆黑魔痕勃发的力量保护,后果不堪设想!犹是如此,漆黑魔痕也已寥落,化作墨色光芒,与乌横剑体内泛起的滔天魔气化合,拔地而起,急速遁向港口。

咦……事出意外,乌横剑的后手超过了孟奇预料,慢了半拍才化作长虹,穿行于雨幕,追了上去。

长街之上,积水洗着石板,雨滴再次打落,很快便恢复原状,两名外景交手竟然没有出现波及破坏,控制之力和交手的诡异可见一斑!墨光无声无息落入海中,急速下潜,飞快远遁,但乌横剑心里的危险之感丝毫不减,似乎那神魔般的青袍男子与自己只有一步之差,很快便能追上,当真如芒刺在背!危险越来越近,越来越强,乌横剑心中无法抑制绝望和害怕时,突然浑身一轻,那种感觉莫名其妙消失。

他愕然感应,发现不远处的海面透着一艘楼船,高达七层,宏伟雄壮,前后各有旗幡,分别书着不同之字:东海剑庄;何!原来是遇到东海何家之船,当真命不该绝!乌横剑吐了口气,油然而生庆幸之情,难怪那可怕的青袍男子不敢再追。

这时,一根带着弯钩的丝线落于他的眼前,顺着往上,能看到船沿站着一位头发稀疏泛黄的老者,他气息内敛,不见半点波动,若不目视,浑然不觉他在此处。

眼见行迹被发现,背后又有极端可怕的敌人,乌横剑不敢逃避,乖乖上遁,飞上了甲板。

少庄主让你进去。

头发泛黄的老者淡淡道了一句,继续钓着自己的鱼。

乌横剑按照指点,迈步进入舱房,看见有人端坐窗前。

他即使坐着,也比常人高半个头,眉如剑,目似潭,姿态随意,自信在握,仿佛天下之间再无什么事情能够困扰他,再没有什么敌人能让他寝食难安。

见过少庄主。

乌横剑知道眼前之人便是无形剑何九。

临海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急急遁逃?何九直截了当问道。

乌横剑心中一动,将事情原原本本讲出,从自己发现云老爷子之死诡异讲到有神秘可怕的青袍强者拦路截杀,半句没说可能是因为灭口,但由不得人不这么想。

何九轻轻敲打着眼前案几,沉吟道:青袍之人的两掌各有玄奥,难以测度,前者与玄天宗之法相仿,后者我还未见过类似,无法看出来历,你有什么线索?乌横剑摇了摇头:在下亦未听说类似强者。

何九拿出一根玉简,上面有符印篆文,让乌横剑将适才所见大概灌输于内,从而根据气息和外貌特征辨识。

若非如此,光是从青袍缓带,五官深刻,鬓角霜白,气质儒雅,目光沧桑,手持油纸之伞来想,全天下没有一万,也得八千!乌横剑亦想知动手之人是谁,略微检视,将玉简贴于额头,灌输影像。

何九看了看,神情不变,将玉简丢向了窗外,被鱼钩拖走。

少顷,有苍老声音传来:从气息和容貌看,是昔年的毒手魔君。

他?竟然实力大增,不容小觑。

何九自言了一句,语含兴致,似乎颇想称量一下如今的毒手魔君。

何止是不容小觑,真是如神似魔!乌横剑暗自想着,转而道:在下脱离左道,被邪魔追杀,向来行踪隐秘,自信非随随便便就能被截杀之人,毒手魔君能够拦住,背后必定有人通风报信!你有怀疑对象?何九微笑问道。

乌横剑思索着回答:在下这几日见过祝家铁家以及云家几位长老,若说走漏行藏,他们最有可能,但除非他们有暗中跟踪的秘法,否则以在下的警惕,不该发现不了……那知道你躲在哪里的都有谁?何九还是那副自信沉稳的样子。

云家十三爷,云七小姐,本地船帮的一位堂主,他是在下的至交好友,是他安排的躲藏之地。

乌横剑没有偏袒,将知道之人尽数道出。

何九缓缓发问,助乌横剑理清思绪。

……港口岸边,孟奇举着油纸伞,立于暴雨之中,远望海面楼船。

有趣。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转过身,缓步踏入雨幕,消失在水雾里。

刚才乌横剑最后的漆黑魔痕与当初见到的魔主很像!虽然绝不类同,但看得出来一脉相承!是早于自己和顾小桑进入魔坟者传出,还是另有隐情?原本这次之事,孟奇对结果并不关心,只想着快点博取信任,接近素女道,谁知却出现了魔主相关之事,变得有点意思了!第一百一十五章 灵堂之见祝府后花园内,百花夫人带着婴宁再次找到了孟奇。

毒手先生果然不凡,让乌横剑‘侥幸’得脱。

她言笑晏晏,眼波流转,婴宁亦是一脸的钦佩和崇慕。

孟奇浑不在意道:他怎么传扬此事的?如今躲到了哪里?有之前魔痕的诡异,他是真真切切想抓住乌横剑!就传信云十三爷和云七小姐,言自己险遭灭口,对方实力深不可测,恐与云老爷子之死有所关联。

百花夫人掩嘴笑道,不过他说自己并未能窥出敌人的真实身份,只能粗粗描述,至于他如今躲到了哪里,就连云十三爷和云七小姐都不清楚了。

孟奇怕暴露目的,没敢追问,含笑看着百花夫人:夫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上门恐怕不只是为了夸赞?毒手先生明见万里,妾身不敢隐瞒。

百花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坦然承认,先前乌横剑言云老爷子坐化蹊跷之事,虽然未有实证,可妾身与云九爷却觉隐有几分道理,为免横生枝节,想确认云老爷子真的‘寿终正寝’。

他们怀疑云老爷子假死,以清除家族内部隐患,若不能确认这点,诸多计划都没办法也不敢往下进行!这与某有什么关系?要确认云老爷子是否真死,还有比云家几位嫡脉更方便的吗?孟奇立在窗前,单手抚弄着花瓶里的芳蕊,语言平淡,没有情绪起伏。

云老爷子尚未下葬,正待众家势力上门吊唁,故而几位嫡脉轮流看守灵堂,有足够的机会确认!云九爷自是感应和试探过,可终究把握不准,后想到我们左道阴邪诡术众多,故请妾身帮忙,而妾身这不就上门请毒手先生您出手相助吗?昔年您擅长夺命魔功,于生机死意上的分辨肯定胜过普通宗师,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百花夫人娓娓解释,妾身实在想不到更好人选了。

毒手魔君当年名声不小,总有些成名绝技和功法被别人知晓,只不过他现在有所奇遇,实力大进,不再用那些招式完全可以理解,但这不代表就将它们遗忘了。

孟奇对云老爷子之死有着几分好奇,又不可能说自己哪会什么夺命魔功,连表面行气路线都不知晓,闻言轻轻颔首:某就随你们去看看。

他顿了顿,转过身,负手走向百花夫人:你们可不要借机生事,想让云老爷子无论如何都是‘真’死。

先生何出此言?百花夫人愣了愣道,目光颇有点闪烁,而婴宁眼帘低垂,不动声色。

若云老爷子是真死,做什么都是多余,如果他是假死,以他的实力和防备,除非贵派请出神兵或半步法身。

孟奇似笑非笑看着两女。

百花夫人挤出笑容:我们门派不过小门小户,哪有什么神兵和半步法身,先生多虑了!她笑得有些勉强。

如此最好,老夫不过求个半步外景的处子炉鼎,若是所冒风险太大,肯定抽身便走。

孟奇扫了一眼婴宁。

前辈放心。

婴宁当即回答,神情之间多有失落之意,引人怜惜。

……云家。

孟奇扯了扯身上的僧袍,感觉有些无奈,兜兜转转,自己又假扮回和尚了。

他和百花夫人、婴宁非是由云九爷接引潜入,而是扮作东海潜离岛的使者,光明正大进门吊唁,如此能规避许多问题,毕竟云家目前暗流汹涌,阵法暗开,谁也不清楚有没有人监视灵堂,故而云九爷不敢大意!潜离岛在东海深处,名声不响,但和云家有生意往来,派人前来吊唁实属正常之事,而目前走在孟奇前方的那位老者便是货真价实的潜离岛使者万手,与千臂并称两大护法,皆是绝顶高手。

他与百花夫人、婴宁明显认识,让孟奇忍不住怀疑潜离岛是素女道某个马甲!所以,百花夫人和婴宁扮作潜离岛随从弟子毫无破绽,倒是孟奇,似乎因为他们很珍惜这层皮,怕事后暴露被揭穿,将他的身份定位为了挂单于潜离岛某寺的高僧,擅长超度和接引亡魂入极乐世界。

这样一来,孟奇就能堂而皇之靠近棺柩了,反正今日看守灵堂者是云九爷。

身穿黄色僧袍,披着红色袈裟,孟奇脸现沧桑,宝相庄严,缓步前行,气息略有变化,隐匿于内,免得被人发现是毒手魔君。

但这仅是正常的乔装改扮之术,孟奇可不敢再次使用八九变化,免得百花夫人和婴宁由此及彼,怀疑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至于头发,血肉有灵初成的情况下,事后几个呼吸间就能重新长出!云家处处缟素,所见皆是麻衣孝带,路遇之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带着深深的悲伤。

走了一阵,孟奇等人抵达灵堂,云九爷披麻戴孝立在门边,迎几位宾客。

他貌近中年,眼睛小而有神,客客气气答礼,末了装模作样道:这位大师是?万手道:这位是挂单岛上万年庙的法证大师,擅长超度法事,老夫特意请他前来,看是否能帮上忙。

这个世界有真正的净土,超度法事并非弄虚作假,虽然不信佛教,但在场其他孝子贤孙都纷纷露出动容之色,躬身答谢。

我们已准备了相应法事,不敢有劳大师,若是大师不弃,还请帮忙看下灵堂内的布置是否得当。

云九爷不热情也不生硬。

在其他人看来,他对类似之事并不感兴趣,仅仅是给客人几分面子。

孟奇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气势内敛,于沧桑之中透出平和清净,踏步走入灵堂,感应着天地气机,然后四处查看,专心致志,没有靠近棺柩,让灵堂中人都暗赞了一声这位高僧知道分寸。

可实际上,孟奇双目已变得幽深,内里仿佛有一道道璀璨又莫名的星线浮现,所见再非寻常天地,而是由一个个虚幻星线交织而出的神秘世界。

他已暗运了沾因果心法!棺柩中人只余几条因果之线,随风摇晃,来自虚空,去向不同,有的粘在尸体上,有的延伸入莫名之处,似乎来世还会纠缠!仔细辨别了一阵,孟奇微微皱起了眉头,里面之人确实是云老爷子,而且绝大部分因果已经断掉,不复存于世间。

也就是说,云老爷子真的死了!从因果来说,他已经死了!兑换了延寿丹药却寿尽而亡……孟奇凝目看向那几条因果之线。

虽然他无法分辨具体内容,但大致可以判断,有的因果来处诡异,连死亡都无法摆脱,不知纠缠了什么事情,有的则是死亡这件事情的因果,若是再有一段时日,这些因果都将彻底隐去,即使孟奇练有沾因果,也没办法看到了。

看着死因亡果,孟奇铭刻于心底,打算回去琢磨。

他收回目光,眼睛恢复正常,此时却感觉灵堂内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了自己身上。

大师当真佛门高僧,在下刚才失敬了。

云九爷一改避嫌的态度,态度颇为尊敬。

就在刚才,他陡然感觉灵堂内气机变化,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奥,循着感觉望去,却发现法证大师气息飘渺,超于天地,不净不垢,不入常法!这难以测度又明显属于佛门真谛的感觉让他相信这是一位真正的高僧,不敢怠慢。

灵堂内诸人回过神来,跟着答谢。

百花夫人暗中传音,多了几分郑重和惊讶:先生真是深不可测,秘法众多,不知可否看出云老爷子的生死?他已经死了。

孟奇以自信的口吻肯定回答。

这样啊……百花夫人低语了一句,没有再说什么,随着万手吊唁完毕,缓缓退出了灵堂。

就在这时,有声音传来:东海剑庄少庄主何九先生携剑庄太上长老黄太冲、长老何休前来吊唁!何九来了?这么早?东海剑庄不该是最后几个前来吊唁的吗?少庄主带两位宗师,这阵容很奢华啊……长生仙尊也来了……孟奇思绪纷纷,与灵堂众人一般惊讶,云九爷则又惊又疑,迎到门边。

少顷,何九与头发泛黄的老者、冷峻异常的何休走到灵堂,身边还跟着乌横剑!乌横剑……孟奇悄然退后了一步。

居然在这种场合撞见他,自己简单的乔装改扮能瞒过去吗?乌横剑并未注意孟奇,目光直接投向了棺柩。

原来是为了验证云老爷子死因而来……孟奇恍然大悟。

何九扫视全场,忽然开口:这位大师是?他传音黄太冲、何休与乌横剑,言灵堂内的和尚有点莫名的熟悉感,但又无法准确分辨。

是挂单潜离岛的法证大师。

云九爷云飞扬介绍道。

老夫也有几分奇异之感。

黄太冲秘密传音何九。

东海剑庄分为五大支脉,轮流坐庄,但何家一脉自何六起就势大难制,始终把持着庄主之位,而黄太冲便是另外一个支脉万剑院的宗主,地榜强者。

他双眼陡然望向孟奇,剑意暗藏,竟打算秘密看穿他隐匿的气息!第一百一十六章 何九的异常悄然退后了一步的孟奇在听到何九开口询问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注意到自己了?与乌横剑不同,东海剑庄一脉是另类剑修,自有种种敏锐直觉,与江芷微诚于剑者诚于心,秋风未动蝉先觉相仿,纵使仅是看过影响,也未必不能察觉一二!该怎么办?孟奇没存侥幸之心,思绪急速运转。

他原本认为以东海剑庄与云家的关系,若何九相信乌横剑所言之事,打算弄清楚云老爷子的真正死因,会直接上门,说明缘由,大大方方检验,相信云家不会有人反对,何苦提前吊唁,藏头露尾,用光明正大掩盖暗里窥察?正是这点判断出错,他才答应了百花夫人的请求。

何九是怕直接要求验尸寒了云家之人的心,让他们背离,还是知道什么秘辛,担心打草惊蛇?他的想法,孟奇难以猜透,如今局面陡然变得危险,必须想办法自救!而这个时候再用八九玄功已经迟了,会被看出端倪!所以,不做多余之事,将希望放在对方没看穿伪装之上,事有不谐则靠轮回符遁走?或者用仙迹的联络暗记请长生仙尊何休帮忙掩饰?但前者会让接近素女道之事前功尽弃,是最后的选择,后者事发突然,何休未必能做出反应……念头电转之间,孟奇忽地垂下眼帘,半遮双眸,里面幽幽暗暗,星线浮动,来去无痕,神秘玄奥。

他气息内敛,不让超然飘渺之感外露,灵觉之中,棺柩消失,云九爷等人消失,素幡香烛消失,只余何九、黄太冲、何休与乌横剑。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黄太冲目蕴剑意望了过来,于是灵觉主动蔓延了过去!轰!似有无声虚响在脑海内炸开,孟奇再也看不到何九、何休与乌横剑,瞳孔里映照出黄太冲的身影,上面有着根根因果之线,有的坚韧,有的飘忽,有的灿烂,有的黯淡。

而孟奇心中之刀似乎随时能挥出,将它们接引过来!轰!黄太冲眼睛微眯,心血来潮,陡升莫名其妙之意,似乎对面僧人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能让自己这地榜强者都有芒刺之感,若再窥探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很难说!能让自己有危险感,这和尚实力不容小觑啊……身处灵堂,黄太冲没有大意,也不想冒险,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不再望向孟奇。

见状,孟奇悄然松了口气,他内藏沾因果,靠气机慑住了黄太冲。

虽然黄太冲的因果没有玄女那般深重,有希望硬抗,但终究会泛起危险之感,而这里是云家灵堂,谅他也不敢蛮干!——窥视别人本就是犯忌讳的事情,若因此出现交手,波及灵堂,黄太冲难免名声受损,作为正道人士,又有危险预感,他必然不会深窥了。

天时,地利,人和,综合了种种因素之后,孟奇总算涉险过关!黄长老,可曾看出奇异之感的缘由?何九传音询问。

黄太冲沉吟了下道:法证深不可测,难以细察。

深不可测……何九下意识看向披着红色袈裟的法证,只见他宝相庄严,沧桑平和。

内心忍不住低语了一句,能让八重天的黄长老说深不可测,法证的境界委实可怕,怎么都该有地榜的实力!天下之大,不乏偏居海外或隐遁山林的强者,即使有宗师之能,亦不入地榜,名声不显!就在这时,乌横剑收回目光,疑惑摇头:没有熟悉之感。

他看到的是暗运沾因果,气息已经有了微妙变化的高僧孟奇!何九难得皱了皱眉头,莫非自己曾在东海见过法证?或者他修炼有自身熟悉的某门功法?黄长老,五叔,你们何曾听说潜离岛的法证?他暗里问道。

何休与黄太冲思索了一会儿,皆摇了摇头:未曾,或许是哪支佛门隐脉的高僧,才到潜离岛挂单未久。

何九收敛心思,没有再问,轻轻颔首后踏步向前,吊唁起云家老爷子。

孟奇等人本就退出了灵堂,见状继续外行。

直到此时,孟奇才真正放下心来,赶紧停止了沾因果心法,只觉浑身酥软,头昏脑涨。

以他目前的实力,即使不出刀,仅是暗运心法,也没办法坚持太久!法证大师留步。

忽然,何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孟奇瞳孔收缩,差点打了个机灵,冷汗险些泌出,还是被看出破绽了?他历经危险,是少见的越紧张越冷静的人,缓缓转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何施主还有他事?佛门高僧都具备诸多殊胜神通,能启天眼,通他心,遍照大千种种,不知法证大师对云老爷子之事可有所得?何九雄伟而立,目光幽深地看着孟奇,不知起了哪门子心思。

云家众人皱了皱眉头,难道少庄主想借和尚之口得到老爷子遗命,快刀斩乱麻结束家主之争?虽然云家依附东海剑庄,但独立性较强,非是纯粹的附庸,若东海剑庄无理插手他们家族内部之事,很容易激起反弹,造成裂痕,给别的势力可乘之机。

孟奇摸不清何九的目的,也不知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的高僧身份,想了想,不答反问:不知何施主指哪方面?我想请法证大师尽尽江湖同道之情,施展神通推衍云老爷子坐化之事,看是否有我们疏忽的地方。

何九模棱两可道,不知是在怀疑孟奇为假和尚,还是在问云老爷子死因,甚或找到遗命。

少庄主?黄太冲亦不知何九心思,疑惑传音。

何九豪迈笑道:本门虽然亦有推算之术,但比起江东王氏、佛道两门等擅长此道者,还是差不少,难得遇见位高僧,怎能不请他推衍一二?他顾左右而言他,让黄太冲还是弄不清楚他真实的目的。

百花夫人隐约有点紧张,左道魔脉多数不擅推衍天机,昔年的毒手魔君便在此列,现在何九试探,该如何是好?孟奇亦担心是试探,不敢怠慢,对着何九微微一笑,平和从容结出手印。

他暗中观想脑海内的唯我独尊佛陀相,悄然模拟,身周隐有点点琉璃凸显,制造出庄严清净之地,带来阵阵禅音,让灵堂诸人皆是颔首,法证大师果然是一代高僧。

而百花夫人和婴宁则睁大了眼睛,惊骇不信,毒手魔君还能以魔功拟佛法?或者佛魔只在一念之间?他到底在原本基础上走出了怎样的新路?何九轻轻点头,表情不变,也不知是不是尽去了怀疑之心。

孟奇端着宝相,怜悯慈悲,结合刚才所见死因亡果,用起了玉虚神算!天机展露,因果追索,孟奇全心全意沉浸入内,没有半点忐忑和心虚。

点点滴滴呈现,模糊结果跃然而出,孟奇霍然一惊,抬起头来,微微皱眉,略有失声:蓝血。

他想到了当时用未成形定海珠买下了东极长生丹的九指之人,他断指之处幽蓝晶莹,似乎正是蓝血!他和当时也在场的云老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蓝血……脱口重复的是何九、何休与黄太冲!尤其何九,孟奇自认识他以来,见惯的都是他豪迈自信的姿态,似乎天下之间没有难事,没有需要畏惧和害怕的敌人,向来少有皱眉,少有大的情绪波动,可此时此刻,他眉头深皱,表情变化连连,有震惊也有思索。

仅仅蓝血二字就让东海剑庄之人略显失态?孟奇再看了看云九爷、万手、百花夫人、乌横剑等,发现他们都是一脸茫然,对蓝血毫无反应。

蓝血代表的隐秘仅得极少数人知晓,甚至只有东海剑庄的高层知道?孟奇若有所思想着,可阮家三爷也颇为关心这蓝血之人……何九迅速收敛了神色,拱手示意:多谢大师推衍,不知还有别的收获吗?他绝口不提蓝血之事。

没有。

孟奇摇头道。

何九并未纠缠此事,甚至不再关注孟奇等人,吊唁过云老爷子后直接入住云府,不知打算做什么。

……回到潜力岛入住客栈院子,百花夫人掩住惊色,笑道:妾身愈发觉得先生深不可测,假以时日,未尝不是另一位魔佛,或者叫做佛魔。

孟奇没有理会她的话语,看着万手和婴宁道:这个身份已引起东海剑庄注意,不可久扮,老夫即刻以游历渡世之名离城,再以本来样子重回祝府。

先生此乃老成谨慎之言。

婴宁赞道。

悄然出场,孟奇改变方向,潜入深山,找了个小溪潺潺的地方,洗去外在的伪装,僧袍变成青衫。

做这些之前,他都仔细感应和检视过四周,确认没人跟踪,没人窥探。

可就在他打算长出头发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嗤笑:原来法证大师是毒手魔君假扮。

谁?孟奇退后一步,看见溪水忽然泛蓝,水滴凝聚,化作了一位披着蓝袍的男子,外表年轻,容貌颇有妖异之感,立在该处,似无相若有相!蓝血人?刚才溪水明明没有问题?他们能化作普通之水?魔君为何不出言,莫非被揭破伪装后心虚惶恐?水流泛起,环住周围。

孟奇嘴角微动,揭破伪装?法证大师之下是毒手魔君,毒手魔君之下是大日散人,大日散人之下是狂刀苏孟,狂刀苏孟之下才是穿越客孟奇,你还差得远!他表情波澜不惊,嘴角勾起,儒雅笑道:为何不直接偷袭?莫非有事相商?这男子嘿了一声:原本只是跟着你,看你还窥出了什么,可你刚才展露气息,却连第一层天梯都未迈过,看来仅是从别的地方得到线索,故意引导,如此,我就无需回报,请强力帮手了。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讥讽傲慢:以你的实力,何须我偷袭?第一百一十七章 控水入微水流漫出小溪,将附近之地浸润在一层浅水里,四周泛起水雾,氤氲朦胧,天地之间的水行之力陡然增强,带来可怕而沉重的湿意,这一瞬间,孟奇只觉进入了深海!那名有妖异之感的男子带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仿佛神灵在俯视着微末苍生,高等生灵在看着细小爬虫,傲慢得让孟奇想往他脸上狠狠揍一拳。

正当孟奇准备毫无保留出手之时,忽然看到这名蓝血人眼中透出几分讥讽,几分得意,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在嘲笑自己徒劳无功!他的气息明明不强,为何如此有把握?如此自信?是有所隐藏实力,还是别有依仗?孟奇心中突然闪过不好的预感。

预感刚显,孟奇就觉浑身血液变得灼热,咕噜咕噜,如同煮沸!孟奇竭力控制,可始终无济于事,它们像是背叛了自身,自顾自行动,若非练成八九玄功,仅仅这一下,孟奇就得受到重伤,如果是还没踏过生死玄关的开窍之人,直接暴毙,没有例外,未曾闻血液沸腾的凡俗能活下来的!怎么样?是不是血液沸腾,不再属于自身,无法驾驭?蓝血人浮现一种变态的愉悦,像是很享受这样的杀戮或者控制过程,他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暗中结印,身体周围有浅蓝色波纹晃荡。

孟奇闻言一惊,蓝血人对水行之力的驾驭达到了如此变态的程度,能直接控制敌人体内的血液、汗水,甚至脑浆?这几乎超过了外景的水准!即使当初遇到的西王母,以她对金行之力的驾驭,要达到细微操纵敌人体内金铁部分的境界,怎么也得外景巅峰,而眼前的蓝血人明明才第一层天梯左右的气息!蓝血人跨前一步,手印变化,遥遥拍出,浅蓝波纹轻轻晃动。

孟奇脑袋嗡的一下迷糊,隐约能听到头颅里有水波摇晃之声,思维变得迟缓,全靠元神支撑。

是不是很震惊?蓝血人傲慢狞笑。

他手印再变,孟奇只觉五脏六腑和肌肤血肉全都出现了迟缓,里面蕴含之水难以被控制,内景无法成形,外天地自然不能勾动,而且纯粹的肉身之力也施展不出,举手投足都变得艰难!什么天打五雷轰,什么开天辟地,什么沾因果,什么阴阳印,在这样的身体状态下,孟奇根本无望运使!蓝血人身体隐约透明,泛着幽蓝的晶莹,神情高傲道:膜拜吧,这是专属于神灵的力量!我不知见过多少人类强者,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连眼泪与鼻涕都背弃了他们,你这个第一层天梯都未迈过的废物,还问我为什么不偷袭?若没有远远超过我的境界,根本抵御不了这种控制!渺小的虫豸,以你的实力哪配得上我偷袭?他极尽嘲笑之能事,缓步走到了似乎已经直不起背的孟奇面前,双手合拢,便要彻底引爆孟奇体内的液体,让它们冲破束缚!他的眼睛露出期待的笑意,手印猛地靠拢,就在这时,一只阴冷虚幻的手突兀冒出,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什么?蓝血人目光发直,看见眼前的孟奇变成了半透明的飘忽状态,阴森而鬼魅,自己再也无法感应到他体内的液体!怎么会感应不到液体?他完全无法相信!孟奇嘴角勾起,另外一只手也抓住了蓝血人的手腕。

傻了吧,爷会变成阴魂,体内没有水分!什么叫八九玄功,这就叫八九玄功!全天候全地形全状况作战不受限制!若不是诱你靠近,免得你逃脱,第一下之后就能摆脱!蓝血人又惊又愕,正待挣脱,忽地感觉对方的双手传来可怕的吸力,让自己元神迷糊,让凝聚的癸水松散,似乎随时会顺着吸力投过去!噬魂消体的魔功?他这个时候才仿佛想起面前之人是一代魔头,强行收敛精神,运转秘法,体内有一圈圈深蓝波纹荡开,试图抵消吸力。

可这个时候,握着他手腕的孟奇突然轻轻震动了双手。

心神愉悦,酥麻的细小电流嗖嗖流窜向身体每个角落,蓝血人顿生飘飘欲仙之感,运转的秘法差点失控。

天魔极乐!这种感觉只是瞬间,蓝血人迅速恢复,油然而生羞愤痛恨的情绪,怒吼道:去死!你必须死!他体内深蓝波纹凝聚,化作一颗心脏,接着猛然炸开,天地为之一变,变得幽蓝死寂。

水行之力不仅仅表示水液,还是孕育生机之力,蓝血人施展秘术,不计后果爆发,强行施展自己还未控制的力量,化孕育为腐蚀!即使你是阴魂,体内没有水液,但只要你还存在,就蕴藏生机!蓝血人目光之中尽是痛恨,恨不得将孟奇碎尸万段。

就在他期待着孟奇生机被腐蚀消融时,突然看到孟奇身影蠕动,化作幽蓝,水流凝聚成人,体内有波纹一寸寸荡开,抵御着腐蚀和控制。

这!蓝血人的眼睛睁得极大,看到了孟奇嘲讽的笑容!他竟然能变成同族!他竟然也有驾驭水行之力的特长!在双方擅长相同,实力又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这种对生机的腐蚀自然起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孟奇对天魔功核心技巧掌握不多,仅是靠着当初摸索老钟头行气线路有所涉猎,无论天魔四蚀还是天魔极乐,都只能靠八九玄功模拟出少许效果,刚才根本没想过以此取胜,纯粹是阴魂状态下能用的功法不多,而且必须靠它们遮掩,让精神所化电流对蓝血人身体和元神进行深层次摸索,掌握蓝血构造之秘,从而可以变化,具备一定的驾驭之力!再次颤抖,极乐又临,蓝血人略有失神,孟奇背后已是长出两只手臂,结出印法,按于他的头顶,藏容元神之所。

极乐为引,变天击地!蓝血人元神失守,心灵大海澎湃起伏,记忆碎片纷呈涌现,最先自然是印象最深刻的画面。

幽蓝晃动,水波暗起,万丈海沟之中耸立着一座幽蓝晶莹又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塔。

这看似巨塔,又有着些微不同,通体呈圆柱状,两侧有一对对羽翼般的灰蓝装饰,塔底立在一个巨大的浅碟之上,造型非常怪异。

上面绘刻着一尊神灵之像,孟奇正待凝目分辨,突然发现有水波急速涌来。

哗啦,蓝血人的记忆碎片崩灭,心灵大海泛起滔天巨浪,开始坍塌!孟奇已是单手握住蓝血人的头颅,收回了双臂,一手负后,此时他微皱眉头,看着蓝血人身体琉璃般破碎,化成碎屑,融化成水,然后迅速蒸发,了无痕迹。

到了最后,孟奇右手只剩一枚凝聚的蓝色宝石,上面有玄奥的花纹,内里有水波晃荡。

能隔空阻止窥探……孟奇收回右手,看着水蓝之石。

在刚才的摸索之后,他就发现蓝血人的身体结构有别于人类和妖族,非人非妖,周身没有窍穴,内中没有肺腑,而是长满了一根根细小又虚幻的深蓝枝节,每根枝节都有符印般的花纹,勾连着水行之力,洋溢着鬼斧神工的味道。

自诩为神灵的奇怪种族?不过如此嘛……孟奇嗤之以鼻想着。

他沉吟片刻,再次变回法证大师的样子,穿着黄色僧袍,披着红色袈裟,宝相庄严返回临海,手中托着那枚水蓝之石,直接到了云家府邸前,求见何九。

何九听见禀报,感应蔓延,忽然感觉到浓郁的水行之力,心中一动,脸色微变。

他沉住心神,让仆人请法证大师入内,没有贸贸然前去迎接,免得引起别人注意。

孟奇踏入客院,发现这里池塘干涸,没有半点水分,水井亦然,顿时微微点头,东海剑庄果然知道蓝血之人。

何九与黄太冲、何休养气功夫皆是了得,端坐等待,直到孟奇进来,仆人退出院子,才凝目看向孟奇托着的那枚水蓝之石。

这是大师杀的?何九恢复了豪迈自信的姿态,洒然问道。

阿弥陀佛,老衲本待离开临海,游历济世,谁知半途遇到这位施主,他非人非妖非魔,直接喊打喊杀,老衲恐波及其他生灵,不得已秉饶益有情戒除魔卫道。

孟奇单手宣了声佛号。

黄太冲深深看了孟奇一眼,感叹道:大师果然不凡,老朽没有看错。

他与何九交换了眼色,坦然道:这蓝血之人天赋异禀,体魄特殊,若不超过一个大境界,人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当然,到了宗师,法理融入法相,可以勉强抵御天赋,能对付同境界蓝血人了。

观这水心之石,大师所杀蓝血人相当于刚迈过第一层天梯的外景,大师若非宗师,怕是已遭劫难。

他们见孟奇拿着水心之石上门,知道他遇到了真正的蓝血人,而且本身实力确实强大,因此秉承着交换情报和自身乃正道的想法,稍微透露了秘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剑庄支脉蓝血人控水入微,宗师以下,若无相应宝物和功法抵御,确实需要一个大境界的优势才能与他们战斗。

孟奇坦然颔首。

至于何九他们要往哪个方面理解,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何九感慨道:几代以来,我东海剑庄因此而亡的高手强者不在少数,直到慢慢摸索出防备的办法。

阿弥陀佛,老衲行走东海多年,从未听闻蓝血人之事,潜离岛各位亦是如此,为何独独东海剑庄知晓?孟奇抓住机会,问出疑惑。

房间内的气氛陡然凝固,何九不语,黄太冲眼睛微秘,何休愈见冷峻。

过了一会儿,何九才自嘲笑道:却是剑庄一桩丑事。

他又思索了下道:真正的蓝血人居于深海隐秘之处,自称天降神灵,大海眷族,他们极端喜水,认为汪洋大海才是天地的核心,对陆上之事不感兴趣,向来不出海面,故而即使常年居于东海,也不大可能听闻过他们。

说到这里,他看了黄太冲一眼:我们东海剑庄开派时其实有七大支脉,有世家类型的传承,也有门派的形式,其中一脉世家因为子嗣艰难,又遭了厄难,于几代前断了香火,传承化入剑庄本身。

还有一脉,修炼‘无相剑蛊’,算是在剑道路上别开了生面,可惜太过急功近利,在机缘巧合遇到蓝血人后,对他们的身体奥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认为这样的躯体是天地自然的杰作,非常锲和他们的功法,能帮助克服诸多难关,于是,他们通过某种奇怪的仪式和神交等方法,历经三代,终于成为了蓝血人,但又保留着某些人类特征,修炼进展极快。

有了实力就有欲望,他们试图控制其他支脉,彻底掌控剑庄,制造了不少阴谋,但最终邪不胜正,事情败露,被剩余五大支脉联手击败,赶出了剑庄,后来屡次借助蓝血人之力兴风作浪。

何九述说的时候,何休神情没什么变化,黄太冲则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宛若旁观之人。

看来当年之事非是何九述说的这么简单……孟奇若有所思想着,不过东海剑庄几大支脉谁对谁错和自己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没必要刨根究底:不知老衲遭遇的这位施主是纯粹蓝血人,还是修炼无相剑蛊的蓝血人?死后能凝水蓝之石,当是真正的蓝血人。

何九肯定道。

黄太冲从老僧入定状态恢复,摸了摸稀疏的头发,疑惑道:真正的蓝血人认为大海是天地核心,陆上与天空不过偏颇荒芜之地,从来不屑一顾,为何突然会掺合云家之事?这简直像是自认为家财万贯的富翁谋夺乞丐的破碗,不合常理。

大劫将至,末法来临,有所反常才是常理。

孟奇装模作样道。

何九沉吟了下道:也可能是有人牵线搭桥,用别的好处诱惑蓝血人帮忙,先前有位朋友发现云老爷子之死诡异后,就差点被左道的毒手魔君灭口,如此看来,蓝血人背后还有群魔头。

就怕他们彻底与邪魔左道合流。

黄太冲有些忧虑。

没想到还有左道邪魔……毒手魔君重出江湖?孟奇一本正经和他们讨论着毒手魔君之事,末了问道,可是之前跟在几位施主后面的那位小施主遇到的毒手魔君?正是。

何九没有隐瞒。

不知他目前在哪里?也许还有他自身没注意的发现?孟奇宝相庄严问道。

何九摇了摇头:他已离开了云府,不知躲到了哪里。

孟奇失望不露,转而问起毒手魔君截杀的细节。

说着说着,何休插言道:以云前辈的境界和实力,即使蓝血人的大祭司都没办法在无声无息的状况下杀害他。

除非云家有人帮忙……何九看向窗外,明净的阳光照耀着云府,其下不知掩盖了多少肮脏。

南无阿弥陀佛。

孟奇宣了声佛号,将自己与蓝血人交手的大致情况描述了一遍。

何九与黄太冲等人对视了一眼后道:蓝血人能融入水中,常法难见,要么每遇见一处水源,都用剑气等杀一遍,要么调配特殊药物,投入水中,既然已经确认是他们,我这便让云家‘杀水’,防止偷袭。

阿弥陀佛,蓝血人已然暴露,又知何施主在此,肯定不会掉以轻心,怕是早就撤离,‘杀水’不会有什么效果,还是多防备左道邪魔。

孟奇提醒了一句。

大师所言极是,但小心无大错。

何九洒然笑道。

孟奇站起身,收起水蓝之心,双手合十:几位施主有了提防就好,不枉老衲走这一遭,蓝血人不现,云家内事老衲也不便插手,不如就此别过。

对于他不涉足云家之事的态度,何九等人都颇为赞赏,起身相送。

这一次,孟奇检查过水源,杀了几遍,方才变回毒手魔君,悄然返城,进入祝家。

百花夫人和婴宁早就等待于此,对之前法证大师拜访何少庄主之事颇为疑惑。

孟奇简略将蓝血人之事讲了讲,踱步走到床边,看着外面盛开的鲜花,微微一笑:蓝血人暴露,事情有变,东海剑庄不会久拖,明日怕是就要确定家主,你们可能准备好?这倒是有点仓促。

百花夫人暗里嘀咕,还不都怪你算出了蓝血二字,否则自己等人当能从容布置!婴宁则一脸天真好奇,低低自语:世间竟有非人非魔非妖的蓝血者,而且控水入微,宛若水祖眷族。

水祖就是上古水神的别称,但因为真武的存在,权柄被摊弱,实力比不上雷神。

不知会是谁勾结蓝血人……百花夫人苦苦思索。

而这时,她看见身穿青袍的孟奇负手下楼,两鬓的斑白在落日余晖下隐有金红,更添沧桑之感。

走到荷塘边,孟奇背对跟下来的百花夫人和婴宁,淡然道:有何家之法,蓝血人在云家内当无处藏身,所以,此时此刻,哪位的院子里有蓝血人,哪位就是阴谋勾结者,就像这样……说话间,他缓缓蹲下,双手突然电闪而出,插入水中。

轻轻一撕,水中泛出股股幽蓝。

孟奇像是洗了手般拍了拍,重新站起,恍若无事,只是手中多了一块指头大小的水蓝之石。

百花夫人和婴宁的目光都有凝固,不敢相信毫无异常的水中会有此等变化!刚才听孟奇描述蓝血人化水之能时,她们仅是略有警惕,因为没有亲眼见到和遇见,少了直观感受,无法体会那种凡水皆敌的可怕,但现在,她们呼吸变得粗重,对蓝血人的畏惧直线上升,而能轻松对付蓝血人的毒手魔君愈发深不可测!我都能变半个蓝血人,还会察觉不到水的异常?孟奇看着手中之石,含笑摇头。

虽然这非正统九变之列,仅是强行模拟,无法得到蓝血者八成精髓,但终究是摸清楚了大半虚实后变化,即使操控水行之力较弱,可抵御和感应还是颇有效果!看来何九还未通知云府之外的人。

孟奇似感叹似随口而言。

百花夫人收敛情绪,看了婴宁一眼,媚笑道:蓝血人当真诡异,可终究难逃先生法眼,先生如此大才,小女都有点配不上。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道:不知先生可愿加入我们门派?本门虽然不强,但总有几分颜面,愿意帮先生分说灭天门和罗教,化解积怨。

呼,果然是素女道……听到这句话,孟奇松了口气,有那个面子担下此事的只能是邪魔九道之一!能化解灭天门和罗教之仇?孟奇适当表现出了一丝欣喜,接着沉吟道,不知是何门派?百花夫人嫣然一笑:等此番事了,再详告先生,至于云家后续之事,就不劳先生费心了,我们自己与云九爷商量。

好。

孟奇点了点头,忽然道了一句,最好将蓝血人之透露给阮三爷。

为何?百花夫人和婴宁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了这个方向。

难道告诉你们我发现阮三爷很关注蓝血人?顺手帮帮忙?孟奇不动声色胡扯:阮家与云家关系一向不好,如今却派阮三爷这等人物前来,暗中必有图谋,或许已有某位嫡脉与他们勾结,不若透露此事,打草惊蛇,免得不声不响被咬一口。

言之有理。

百花夫人明显想到了别的地方,神情隐有惊喜。

看着她们联袂而去,孟奇半点没去想她们究竟支持的是谁,云九,还是云十三,这与自己毫无关系,现在自己只剩一个目标了,找到乌横剑,弄清楚魔痕之事!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威冷面索魂使何休检视着云府各处,帮云家众强者导引阵法入水,防止蓝血人的潜伏。

忽然,仆人前来禀告,言外面有小孩送信给他。

何休气质冷峻,不苟言笑,闻言神情没什么变化,心里略带疑惑走出了何府,见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

他戒备暗藏地接过信,发现没什么异常,直接展开,快速浏览起来:请告知乌横剑的消息。

祝家暗中投靠了云九。

云九勾连素女道之人,她们就躲在祝府后花园。

云十三与素女道也有联络,刻意透露消息,让素女道客卿毒手魔君袭杀乌横剑,以制造灭口假象,浑水摸鱼。

素女道与蓝血人似无关系。

一个请求与好几个消息,看得何休神情愈发冰冷。

这都是极其隐秘的情报,描述详细精准,绝非胡乱编造可以弄出!他目光下移,瞄向了末尾,那里画着一枚水滴般的眼睛,幽深混沌。

元始天尊!他霍然眯眼,心里忍不住自语了一句。

印记无错,象征无错,值得相信!何休右手陡然勃发出许多细微剑气,悄无声息在信纸上刺出诸多小孔,然后交还给了小孩,让他送回原处。

不多时,藏身街上人流中的孟奇得到了回信,给了小孩一块碎银子。

他做书生打扮,背着书箧,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安静打开书籍,里面夹着那封信,手一抹,小孔连成了文字:乌横剑怀疑透露自身行踪者是云十三爷、云七小姐和临海船帮堂主陈祥之一。

他想弄清楚这件事情。

孟奇缓步前行,微笑将信纸揉成一团,右手握紧又摊开,已是灰烬纷飞。

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素女道之事肯定得尽量破坏!而且还能从长生仙尊那里获取乌横剑的消息!……天色渐亮,橘黄洒于海波之上,起伏不定,承载着楼船。

某艘不起眼船舶里,白衣秀士打扮的追魂魔君端坐主位,渊渟岳峙,环视着周围属下和请来帮忙的左道邪魔。

各位,本座已得到确定消息,那小子就躲在临海新街口粮油铺子里,今次我们得布下天罗地网,不让他再次走脱,事成之后,你们的报酬不会少!追魂魔君沉声说道。

有左道强者皱眉问道:消息真能确定?当然。

追魂魔君冷笑一声,他最信任的朋友出卖了他!原来如此……一个个魔头不再疑惑此事,对他们来说,背叛乃家常便饭!魔君,如今天色已亮,贸然动手恐惊动云家之人,里面可是有东海剑庄宗师坐镇的!另外一位左道强者觉得动手时机不对。

追魂魔君下意识模仿起毒手的气定神闲,淡淡笑道:无妨,我们如此多外景,可分出人手,提前布置好阵法,将余波压制在铺子附近,消弭动静,而据本座消息,今日云家可能会确定家主,少不了纷争,哪有空闲管我们?所以,虽是白日,却胜过深夜!商议完毕,一个个左道邪魔隐遁出发,追魂魔君压阵。

而旁边的楼船里,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正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临海新街口位置。

你们一定要得手!否则我后患无穷!……灵堂,云家众人聚集,个个面色凝重。

蓝血人之事,他们是将信将疑,以此杀水防备没什么,可开棺验尸就涉及老爷子体面,得好好思量!——这等宗师的棺柩肯定用的珍贵材料,能模糊精神窥探,若非孟奇有沾因果,根本不可能窥出关键!云九爷云飞扬带着随从,缓步踏入灵堂,心中思维万千,想着昨晚与百花夫人、婴宁的交谈。

她们始终在强调一个问题,云老爷子之死对谁有利?若老爷子再活十来年,六哥有望宗师,十三弟因主持家中庶务,将愈发根深蒂固,自己和老二除非有奇遇,否则争不过他们!换句话说,如果不能直接找到主使者,自己和老二就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在小心无大错和家主得尽快确定的前提下,基本等于出局!狗日的混蛋,老爷子明明就快寿元耗尽,谁没事让他提前一年半载死亡?云九爷忍不住在内心怒骂主使者,看向云二爷的目光隐有点不善。

既然自己确实没做过,那很大可能是他!可惜,蓝血人之事爆发得太早太突然,再给自己点时间,利用灭口之事与素女道的邪魔,足以从容栽赃老二和六哥,而十三弟目前根基还未稳,人脉不如自己,自己当胜算在握!云九爷又是恼怒又是惋惜,忽然,他与瘦高而沉稳的云十三爷四目交接,彼此皆深埋想法,难以从视线里窥出端倪。

十三弟向来手腕了得,不知又做了什么准备?云九爷微微皱眉,下意识又回想了遍自身的计划。

立在棺柩前的是几位云家耆老,以及东海剑庄三人,而棺柩旁束手守护者是位老态龙钟的男子,神情悲凉伤痛,乃云老爷子近两百年的贴身护卫颜伯,五重天的绝顶高手,很多时候,见颜伯便如见云老爷子。

何九环视一圈,正待开口,忽然听到唱名之声:琅琊阮氏阮承德前来吊唁!阮三爷来了?时间不对啊!云家众人面面相觑,之前已有风声传出,今日得确定家主,所以,谁会选现在上门吊唁?难道是谁拉拢的外援?云九爷看了另外三人一眼,他们神情各有不同,云二低着头,不知在思量什么,云六望向了何九,云十三神情淡定,从容沉稳,不见异常。

既然已经上门,又是琅琊阮氏,云家没有阻挡,恭恭敬敬请阮三爷入内。

阮三爷深得阮家遗传,外表年轻,俊秀飘逸,衣冠胜雪,出尘清雅,宛如谪落凡尘的仙人。

只不过,他身体略显瘦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四十多岁便登上地榜的奢遮人物,当真风采出众……一时之间,云家众人竟有移不开眼睛的感觉。

可惜的是,走火入魔后,他已地榜除名。

阮三爷对着棺柩鞠了鞠躬,然后望向众人,清雅淡然开口:阮家无有薄礼,只得琴曲一阙,愿云老爷子早日往生,还请不要嫌弃。

阮家用琴曲吊唁简直再正常不过,今日主持的云十三爷看了看自家兄弟,点头答应。

阮三爷随意席地盘坐,颇有潇洒不羁之态,身前漂浮着一张古琴,旁边有尊铜炉,燃着一缕檀香。

宽袍大袖张开,双手虚按琴弦。

……船帮香主陈祥负手踱步,神情隐见紧张和焦躁,时不时望向临海新街口。

兄弟,你不能怪我,财帛动人心,权势薄亲情,你我相交一场,便助我更上层楼吧!突然,他感觉脚踝一紧,丝丝阴冷之气渗入,迅速封禁了元神窍穴。

你!他唯一能动的眼珠下移,看到两只漆黑可怕之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脚踝,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魔气腐蚀着甲板,一道人影缓缓上升,将陈祥提在手中,正是乌横剑。

嘿,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乌横剑目光冷酷。

你让我安排的隐匿之地是陷阱!陈祥颇为了解乌横剑,闻言恍然大悟,难言惊惧。

乌横剑缓缓点头:对,你们几人知道的隐匿之地都不同,我想借此查出谁在出卖我,没想到是你!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当上船帮堂主的?陈祥突然痛哭流涕,苦苦求饶:我不想的,横剑,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一时?连续两次叫一时,你当我是傻子?乌横剑大怒,手中魔气大盛,陈祥连惨叫都未发出就被腐蚀了全身,血肉精华流入掌心。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响起,有阴冷含笑的嗓音传来:不错,说杀就杀,真够狠辣,不枉本座曾经看好你。

乌横剑目光凝固,想要逃遁却发现四面八方皆有乌光升起,封锁住了楼船,而对面缓步走来了一位白衣秀士。

追魂魔君!乌横剑大惊失色,不应该是毒手魔君吗?若知道此次之事乃追魂魔君主持,自己就不会用这个计策了,因为他吃过自己几次亏,肯定会留有后手!追魂和毒手不是生死仇家吗?他之前仅是远远看了一眼,确定了有左道邪魔去新街口,于是立刻赶来杀人,压根儿没弄清楚敌人是谁!追魂魔君一扫心中郁气,哈哈笑道:吃一堑长一智,本座岂会不提防你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乌小子,你的好运用完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乌横剑再生绝望之意,如今落入阵法,追魂魔君又早就见识过自己的压箱底手段魔痕,真是插翅难飞!拼个同归于尽!他陡升悍不畏死的念头。

就在这时,一道轻哼传入了楼船之中,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且给人熟悉的感觉。

是毒手魔君的哼声!乌横剑打了个机灵,辨认出来者的身份!毒手!追魂魔君脸色大变,想也没想,眼睛睁开,奇异光芒大盛,阴冷之气一卷,直截了当遁入海中,瞬间消失无踪,竟被一道哼声吓得仓惶而逃!之前孟奇在他心灵内留下的阴影和造成的漏洞可见一斑!乌横剑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睁睁看着追魂魔君屁滚尿流般遁走,看见楼船舱门打开,走入一位身穿青袍的儒雅中年,两鬓霜白,略显沧桑,目光淡漠看着自己。

真是毒手魔君!好大的魔威!……灵堂之中,阮三爷挑起了琴弦,发出高渺之声。

琴音一声接一声,半空仿佛累积起了水雾。

就在何九微皱眉头之际,远处突然有砰的爆裂声传来,感应而去,却是铁府池塘内炸开了深蓝!地下暗河内,港口海洋中,随着琴音,一股股深蓝色泽涌出。

直接针对蓝血人的琴音?!黄太冲颇为震惊,看向四周,正常人类皆未受影响。

哗啦,海浪忽地涌起,澎湃入云,深蓝鲜艳!第一百二十章 圣者再随府邸荷塘中,院落水井内,地下暗河里,整个临海城,除了早已做过清除的云家,似乎四面八方皆有水源在高渺琴音之下翻滚冒泡,泛起阵阵幽蓝,尤其港口那片海洋,更是掀起了巨浪,色泽深蓝,宛若晶莹的宝石。

海浪来回冲刷,给人一种垂死挣扎的感觉,过了片刻,它们突然凝固,现出道道裂缝,瞬间裂成了无数碎屑,化入海洋,将蔚蓝染出了一片深沉。

琴音入霄,天惊地动!阮三爷神情冷清,抚动琴弦的动作愈发快速,琴音渐促,交织成一片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听得灵堂内不少人面面相觑。

这是阮家什么琴谱?怎么从未听闻?何九、何休与黄太冲这三位东海剑庄的外景不管表情如何,内心都是又惊讶又欣喜,世间竟有针对和克制蓝血人的琴曲?早知如此,当初便该找阮家合作!琴音急促得仿佛狂风,阮三爷瘦弱的身体似乎随时会在里面断折,可他神情专注,抚琴之手出现幻影,没受半点影响。

就在这时,灵堂内发出一声惨叫,始终守在棺柩旁的颜伯连退几步,一张脸泛出蓝色,可怕异常!颜伯!云九爷失声喊道。

黄太冲、何休分立两侧,悄然将颜伯包围,何九沉稳开口:颜伯,是你害的云老爷子?见众人呆愣,何九在琴声之中解释了一句:颜伯应该是得蓝血一族大祭司之助,初步蓝血化了。

他本待今日用东海剑庄历代摸索出来的秘法检验云家众人,找出有蓝血化迹象的内奸,可还未来得及实施,就被阮三爷越俎代庖了,而且效果更好,更准确,换做自身,十中或有一两个漏网,尤其是蓝血程度微弱者!云十三爷难言惊怒:颜伯,枉老爷子如此信重你!你这个叛徒!云家其他人纷纷怒骂。

琴声不断,颜伯皮肤之下的蓝色疯狂蠕动,让皮肤时而凹陷,时而支起,使他显得极端狰狞。

咕噜咕噜,皮下似乎有沸腾之声传出。

黄太冲和何休同时出手,剑气纵横,轻松封禁住了被琴音弄成濒死的颜伯!他,信重我?颜伯忽然大笑起来,老迈之态毕露,明明知道我寿元也快到头,可秘密得到延寿丹药后却悄悄服食,根本没考虑过我的生死!他如此刻薄寡恩,我又何必为他放弃生机?云六爷冷声道:所以你投靠了蓝血人?对,蓝血孕育生机,只要成功转化,我就能再活百年!颜伯用一种癫狂的态度压制住了惨叫。

他环视众人,嘿嘿笑道:老不死隐秘服食丹药,不让你们知晓他寿元增长,就是想看你们在他‘坐化’前怎么蹦跶,有什么手腕,从而挑选能支撑起云家之人,结果,他再也看不到了!此言一出,云家众人哗然。

这时,何九周身变得飘渺,似乎一团伸缩不定的剑气:颜伯,蓝血人不会无缘无故盯上云家,也不是你能接触得到,究竟是谁牵线搭桥?究竟是谁指使你?对啊,居于深海的蓝血人谋夺地上一个不入顶尖的世家做什么?云九爷下意识望向云二爷,是他行险一搏?颜伯疯狂大笑起来,皮肤融化,蓝血渗出:哈哈,指使我的人当然是……他瞪眼环望,泛起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当然是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人!话音刚落,远处有波动传来,颜伯封禁下的深蓝突然炸开,将他吞没,散了满地,气化成雾。

一道人影自高空细小水珠之中凝聚了出手,双手张开,遥遥结印。

他只有九指,断指处没有因为水流的特性而愈合,泛着幽的晶莹!杀死颜伯后,他化作水光,瞬息远遁,奔向大海,抚琴的阮三爷琴音一变,身后有凤凰之相腾起。

他袖袍翻飞中,流火一卷,急追而去,黄太冲亦化作一道仿佛无数剑气凝聚的剑光,穿透水雾,电射往九指蓝血者的背后。

两追一逃,呼吸间就消失在众人感应里,深入了大海。

这番变化兔起鹘落,让云家众人有点回不过神,本以为有着复杂阴谋,需要一环环解开的事情,被阮三爷这么横插一竿子后,直接来到最后一步,辨别奸险,确立家主!不过,因为颜伯临死前的故意挑拨,他们看向云九爷等人的目光变得复杂,他们都有可能是主谋,但又不能一体排除,毕竟云家非是顶尖,家中外景才二十左右,绝顶水准的更是只有七位,除开已死的颜伯,一位旁支的太上长老,以及延请的客卿,只得这么四位。

若是损失,本就没了宗师的云家怕是连二流家族的位置都保不住,除非有东海剑庄不计代价的支持,否则根本镇不住临海!……还有乌光封禁的船舱内,乌横剑看见一袭青袍的毒手魔君缓步踏入,一颗心渐渐往下沉去。

连追魂魔君都能让自己无可奈何,轻哼一声便能吓得追魂狼狈逃遁的毒手魔君岂是自己可以抗衡?有过一次交手经验的他明白,毒手魔君深不可测,若非上次压箱底手段出其不意,连侥幸逃跑都无法办到!不过他也非胆小之辈,能在凶险处处的左道成长为外景,面对绝境时,总有几分悍不畏死的拼命之情,一边收敛绝望的情绪,一边思绪转动,准备搏命。

孟奇背负双手,神情漠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一步步走向乌横剑,给他带来极其沉重的心理负担。

听闻你是叛门而出?孟奇状似随口,有一种闲话家常的感觉,但不是普通的闲话家常,更贴近岳父与初次上门的女婿对话,给乌横剑的压力极大。

乌横剑正抓紧时间调节心境,以求全力出手,闻言也没什么好隐瞒,大大方方道:对,所以才被追命魔君他们追杀。

不知是哪家哪派?孟奇恰到好处停住脚步,让乌横剑借着压力攀升的气势陡然一滞。

乌横剑沉默了一下道:罗教。

罗教?孟奇脑海里浮现出顾小桑那张永远摸不清真实情绪的绝美脸蛋,这么说来,你和追魂都是罗教散人?乌横剑愣了愣道:魔君不愧是左道巨擘,竟然知道罗教有散人这一级,不过他与我不同,叫做未来神使,将来有希望成为神使。

不知不觉变成左道巨擘了……孟奇有种不可名状的爽感。

气度愈发高深,孟奇缓缓开口:你卷走了罗教哪本功法?《照神通幽吞天噬地神功》。

乌横剑暗自想着若交出功法能换一命,自己肯定毫不犹豫给毒手魔君,反正自身已倒背如流。

一本奇怪的魔功……光听名字,孟奇就有种莫名之感:是你自己挑选,还是有人传授?成为外景后,圣女主动传授。

乌横剑不明白孟奇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顾小桑?孟奇暗自皱眉,这货总是用意深远,但罗教内部传法之事属于日常,不该有什么问题才对……不过乌横剑牵涉了魔主,而顾小桑入过魔坟,同样不该如此巧合!孟奇保持着高深莫测的状态,以略显沧桑的语气道:那你为何叛教?得了宝物,怕被罗教强夺并灭口,还是幡然醒悟,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乌横剑突然笑了一声,神态透出几分热忱:都不是,只不过想明白了自己的心中之魔是什么,与罗教理念不合,道不同不与为谋!你的心中之魔?身为左道巨擘,一代高人,孟奇依旧内敛深沉。

有的邪魔重情欲,惑世人,有的邪魔喜杀戮,爱毁灭,有的邪魔则逆天而上,求一己之力颠覆桎梏,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不知魔君心中之魔为何物?乌横剑神情竟颇有几分神圣。

慈悲为怀,毁掉苦海,使众生不再沉沦其中,虚幻痛苦轮回!孟奇微微一笑,漠然的表情改变,沧桑平和,清净庄严。

看着竟有一代高僧之相的毒手魔君,乌横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才道:魔君与罗教的理念隐有几分共通之处。

孟奇心中一动,突兀问道:你觉悟心中之魔的经历与大罗妖女有关吗?乌横剑整个人忽然愣住,眼神变化,似在深切回想,好半天才不太自信道:应该没有,虽说确实是圣女派遣任务才引发后来之事,但所遇皆为偶发,没什么牵连。

孟奇轻轻颔首,突然发问:那次遭遇的事情与你眉心的魔痕有关?乌横剑脸色大变,心中惊骇,毒手魔君果然远胜于追魂,自己同样对他们施展过魔痕之力,可追魂只是觉得魔痕强大,想要剥夺,并未品味出它蕴含的真正玄奥和象征,而毒手魔君旁敲侧击,突然问起此事,明显是有所推测,对魔痕之秘有点把握!他瞬间露出狰狞表情,眉心漆黑魔痕凸显,身后浮现出一尊青紫色虚相,口中念念有词:魔回世间,圣者再随!魔痕脱落,天地陡生改变,似乎有一股沧桑悠远又邪恶堕落的意念在缓慢苏醒,降临于那尊面目丑陋的青紫魔像!第一百二十一章 还没开始就破灭的计划古老又邪恶的意念似乎被唤醒了少许,从莫名高处降下,青紫魔相渐有凝实之感,火眼黑牙,污秽着周围。

与此同时,乌横剑的芥子环直接投入了魔相,内里所有物品和自身返本归元,化作魔相的血与肉!短短瞬间,魔相就宛如实质,清晰可见,交织着法理,堕落着天地,营造出魔渊,几乎有迈过第一层天梯后的法相之威!这便是乌横剑燃烧精血元神,舍弃物品寿元,脱落漆黑魔痕的最后绝招!青紫魔相双臂一粗一细,粗有水桶状,手掌漆黑,大如簸箕,散发着吞天噬地的吸力,细的那只握着魔气凝聚的长剑,使得天地之间的元气大海漆黑似墨,若正常吐纳,肉身和元神肯定会中毒或污秽。

乌横剑表情狰狞,双臂一展,魔相从背后飞出,掌剑齐发,打向孟奇。

魔气翻滚,吸力可怖,之前追魂魔君布置的乌光阵法摇摇晃晃,行将破碎。

可就在这时,乌横剑发现不远处的毒手魔君变得飘渺不定,青影仿佛已在无穷远处,将肉体与魔相之间的距离拉得极大,使魔相仿佛要跨越千山万水才能攻到他!以唯我独尊推动的幻觉身法!魔剑斩出,黑气凝聚,化作长而纯粹的剑光,如快刀切豆腐般划过层层虚空,追击而去,而魔掌吸力更盛,似乎要将那道沧桑儒雅的青色身影从无穷远处直接拉过来!四周陡然变得幽幽暗暗,剑光仿佛穿梭于浩瀚星空,可怎么都抵达不了彼岸,见到孟奇。

近在眼前,远在天涯!突然,乌横剑目光凝聚,难掩惊色,幽暗星空尽头的毒手魔君现出了两头四臂之身,而两张面孔四只眼睛正同时望着自己!他一个脑袋脸现慈悲,怜悯如佛,一个头颅面含漠然,冷酷似魔,四臂同时高举,各结手印,有满是杀戮之感的阴冷,有红尘打滚的堕落,也有焚烧人世的灼热,更有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的高深禅意。

前三者都统一融合在最后那佛意手印之下,连成整体,齐齐打落。

苦海无边,我魔慈悲,灭世渡佛!轰隆!闷响传开,因跨过层层虚空而气势已衰的青紫魔相只能竭力防御,勉强将前三掌挡住,但魔气已然炸开,漆黑掉落,护身之光全部粉碎。

苦海无边,我魔慈悲,灭世渡佛!两头同时开口,发出宏大淡漠之声,最后一掌神奇收敛了无处不在又无一存在的玄奥,视剩余防御于无物,直接拍在了魔相头顶!啪!青紫魔相脑袋碎裂,像是从高空坠落的西瓜,身体现出一道道极深的裂缝,迅速裂成无数小块,再无法保持凝实的状态!天地之间的元气大海顿时澄清,没了污染之感!孟奇收起双头四臂的变化,屈指一弹,一道银白剑光飞出,于半空化作数不清的剑光,于璀璨梦幻间嗖嗖而落,盘旋绞杀,似各有灵性或得到精妙又独属的控制,将碎裂的法相尽数打灭。

见状,乌横剑脸现绝望,元神加速燃烧,选择了自爆!轰隆!剧烈的爆炸声中,传来他最后的诅咒:他们会替我报仇的!孟奇左手极其沉重打出,像是担负着一座山脉,压得掌前幽暗,似有漆黑针状小孔,蔓延开来的爆炸威力百川归海般尽数投了过来,很快就海晏河清。

与此同时,他目光幽深内敛,直指乌横剑残留的元神,打算抓住机会使用变天击地。

突然,高渺琴音乍响,孟奇精神微震,功法运转迟缓了一下,眼睁睁看着乌横剑彻底消亡。

阮三爷抚琴?听起来没什么威力……孟奇没有懊恼,疑惑思索。

哗啦!海浪涌起,楼船起伏,深蓝晶莹。

孟奇轻吸了口气,似有所悟:这是针对蓝血人的琴曲?阮家还真是深藏不露,下次得仔细问问小吃货……回首望向乌横剑自爆的地方,孟奇颇有无奈之意,自己没有杀人之心,只有制住询问之意,谁知乌横剑如此决绝拼命。

或许是之前大魔头形象树立的比较成功,而且他对自身秘辛的看重胜过性命……孟奇凝目看去,发现地上凝聚出一滴青紫色的血液,充满了邪恶吞噬的魔性。

将手一抓,孟奇摄起了这滴魔血,内心霍然想起乌横剑刚才自语之词。

魔回世间,圣者再随!孟奇掌托魔血,低语琢磨。

传闻魔主麾下有十二魔圣,在他陨落后接连战败身亡,血肉融入大地,意念散入虚空,刚才唤起和借用的意念就是他们之一的?也就是说,这滴鲜血是提炼出来的‘魔圣之血’,不知是哪位的……孟奇看着这滴明显已经黯淡微弱了许多的血液,施展封禁之术包括,然后收入了芥子环。

然后他皱眉思索起来:他们会来报仇……圣者再随……魔回世间……感觉像是一个‘拥护魔主’的隐秘组织,抽空问问仙迹之人,看他们是否曾经遭遇过。

琴音愈发高渺和急促,孟奇收敛心神,遁出楼船,潜回祝府,做收尾之事。

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变化,他大概能猜到一二!……云家灵堂内。

云九爷深吸口气,脑海内闪现出之前推敲过的计划和说辞,顿觉成竹在胸,家主在望。

他看了同样有点蠢蠢欲动的云二爷一眼,又瞄向云十三爷,发现这位弟弟神情沉稳,不见喜怒,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糟糕,十三弟怎么如此镇定?莫非有别的胜负手?云九爷内心咯噔了一下,最后望向云六爷。

六哥有点低落和淡然……云九爷愈发觉得事情不对。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话之际,看见云六爷跨前一步,沉声道:家主之位,我自动退出,专心武道!什么?六哥选择退出?怎么会这样!云九爷大惊,之前十年可没见他丝毫退出的迹象!他忍不住再看其他两位,看见云十三爷依旧沉稳,不动声色,云二爷则明显也透出惊色。

是十三弟拿捏住六哥的把柄,逼他退出?云九爷一颗心缓缓下沉,觉得事情没想象的那么简单了,不过自己还是有五成胜算。

且慢!云家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何九突然开口。

少庄主有何要说?云六爷有点疑惑,东海剑庄向来少有干涉云家内部之事,这是依附愉快的基础。

何九双手下垂,目光幽深,环视灵堂一圈,沉声道:事关云家内部有勾结蓝血人的叛徒,事关人族安危,本庄又与云家交好多年,不能坐视家主之位所托非人。

他声音突然拔高,郑重其事:即使背负骂名,我,何九,东海剑庄少庄主,也要代剑庄插手此事!姿态豪迈,威风凛凛,云家众人被其气势所慑,竟无人敢于开口,而且蓝血人之事属实,云家绝大部分人正惶惶不安,不知该怎么确定家主,有依附的东海剑庄出头,他们正乐意至极。

云九爷和云二爷忽然有了不好预感,而云十三爷也略微变了颜色,这和预想得不一样!扮完黑脸,何九缓和了神色,许诺道:在云家真正安全之前,东海剑庄会提供看护,且不会插手云家具体事宜。

这是变相承诺庇佑和不纳为附庸,顿时安了不少云家人之心,他们都被蓝血人吓到了。

于是,有太上长老拱手道:请少庄主示下。

何九直视云九爷等人,直截了当道:我意云六叔。

什么?云二爷和云九爷齐声道,云十三爷呼吸变得粗重,都想要表达反对,不乐意东海剑庄插手。

他们有种美好期待破灭的感觉!何九看着云二爷和云九爷道:蓝血人之事,你们都有嫌疑。

云九爷早就准备好说辞,正要说话,却被何九淡淡看了一眼,吐出四个字:祝府后院。

顿时,云九爷脸色变得苍白,这,这件事情怎么会被东海剑庄知道?然后何九以同样的眼神望着云十三爷,平和道:有的事情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只要能痛改前非,不坠邪道,且非弑杀云老爷子之凶徒,我们都既往不咎。

他说的模糊不清,给云家几位高手留出退路。

云十三爷不知道他究竟得到了什么情报,不敢冒险,咬牙道:小弟愿奉六哥为家主。

忽然之间,他和云九爷同时看向何休,想起了那日小孩送信之事,难道是有人给东海剑庄提供秘密消息?当时他们都有注意到这件事情,但因为对方做得太光明正大,太大张旗鼓,反而被唬住,怕是东海剑庄钓鱼之策,心怀鬼胎下不敢追索和调查。

这个时候回想起来,他们又痛恨又后悔,不过想想对方敢做,肯定还有后手,不怕追踪,甚至反制。

沉稳多智的面具从云十三爷脸上瓦解,他低下脑袋,垂下眼帘,以此遮掩住不甘心的神色,辛辛苦苦谋划那么多,却莫名其妙失败!云九爷和云二爷都识时务,好汉不吃眼前亏,齐声表达了支持。

云六爷晕晕乎乎,有点弄不清楚状况,直到何九重复了一遍既往不咎的说辞,他才长舒了口气,感激涕零。

使功不如使过!做完这一切,何九看向云九爷:还不带我们围剿祝府后花园之人!云九爷打了个寒颤,接着冷酷道:是!……祝府后花园,以何休和何九为首,外景强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他们感应之中,里面空无一人!来迟一步。

何九吐了口气。

在远处街道之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百花夫人和婴宁回望祝府,多有后怕和惊惧之情。

而他们对面,孟奇穿着青袍,鬓角霜白,姿态悠闲,淡然端坐。

第一百二十二章 素女道临海港口,一艘适合远洋航行的楼船内。

百花夫人与孟奇隔着案几相对而坐,婴宁照例半躲于母亲身后,只支出一颗千娇百媚的脑袋。

这次之事多亏有先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百花夫人将感激加倍又浮夸地表现了出来,双目尽是仰望和崇慕,换做平常男子在此,肯定自信膨胀,自高自大,虚荣蔽眼。

对,若是没有我,你们根本不会差点被抓……孟奇姿态悠闲,神情漠然,腹诽了一句,对那双秋水含情目视而不见,缓缓开口:临海之事已了,夫人可详细说说你们门派之事了。

百花夫人眼角微跳,暗骂这老怪物心如铁石,油盐不进,然后嘴角勾出最美好的弧度:天下之大,有足够分量化解先生与灭天门、罗教仇恨的可不多,婴宁又擅长阴阳相济之术,莫非先生还猜不到?素女道?孟奇神情一凝。

他心中暗自叹息,难怪播密那帮老怪物拼命想突破境界,只有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足够的利用价值,才有大势力庇佑,或保护或化解追杀之事,否则肯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自身没杀掉蓝血人,被黄太冲和何九等认为是宗师,态度通过云九爷反馈回了百花夫人这里,她们肯定不愿意为普通绝顶高手消耗人情,甚至直接开罪罗教、灭天门和丐帮。

先生法眼无差。

百花夫人掩嘴笑道,神情之间多有自傲,目光审视着孟奇的表情变化。

孟奇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目光转冷:夫人莫非当老夫是三岁小儿,素女道采补男子人尽皆知,招老夫入门,是做那炉鼎还是药渣呢?为了表达不满,将某的自称转为老夫。

这是正常左道强者的正常反应,百花夫人毫不意外,咯咯娇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将熟透身躯的美妙尽展无疑。

还真是无时无刻不用媚术……孟奇目光不变,依旧冷酷。

世人以讹传讹,先生岂能尽信?百花夫人终于止住笑声,眼波流转道,素女道分为两脉,一脉传承自上古九天玄女,修因缘,走男女合籍双修的路子,向来是双方受益,从无采补之说,这一点,相信先生也该有所耳闻。

当然听过,而且我还知道《素女经》的核心内篇是因缘因份显化双修的应身法,当代玄女及玄女传人之外的长老弟子才是正常的男女合籍双修,炼《素女经》的外篇!孟奇忍住抽搐嘴角的冲动,轻轻颔首:这点倒是不假,这么说来,夫人是玄女一脉?不,我们是欢喜菩萨一脉。

百花夫人坦然道。

孟奇不怒反笑,目光深敛,似乎随时会发难杀人:夫人是在消遣老夫?百花夫人失笑道:先生稍安勿躁,切莫动怒,且能妾身分说。

她略微收敛媚态,正色道:我们欢喜菩萨一脉传承自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取肉身布施世人之举,行乐空双运之实,采补之事确有,能借此凝结欢喜菩萨金身,但若要更进一步,升华法身自‘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则需要彻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并反哺男方,普渡世人……听着百花夫人的自我介绍,孟奇隐有点目瞪口呆,不知欢喜菩萨一脉的开派祖师是谁,能想出这样的法门往观音菩萨方向靠,真是一朵奇葩,难怪水月庵与玄女一脉关系密切,却与欢喜菩萨一脉势同水火,这简直是在污观音清誉,让她们这帮正牌子传人怎么不恨得咬牙切齿!至于百花夫人后面所言的内容,孟奇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就算真有其事,反哺也得欢喜菩萨金身大成之后,目前为止,当代欢喜菩萨连法身都还未凝结,升华至大菩萨金身更是水中花镜中月,其他有菩萨称号的强者比她距离还远,期待反哺,还不如期待自己风姿出众,才华横溢,引得对方动了真心,不愿采补,反正一样是在做梦!见毒手魔君没有半点欣喜和向往之意,百花夫人知道这番说辞打动不了对方,含笑道:先生乃我们请的客卿,非是抓的炉鼎,根据我们欢喜一脉的规条,若你不被诱惑,不半推半就,没谁会强行采补你,而其他功力较浅无法撼动你精元的外景以下弟子,除了那些个真传需要对方同意,其他随你采撷,呵呵,里面不乏刚开始修炼的清白处子。

孟奇神情古井无波:这不过是你们空口白话,若贸然去了你们老巢,以欢喜菩萨的实力,老夫还不是任人宰割?先生所言有理,可即使妾身发下元神誓言,订下隐秘契约,也只限于妾身,相信先生亦不会信。

百花夫人很是理解,不若这样,先带先生去本派某个据点,同时有欢喜与玄女两脉的据点,如果出现强行采补之事,先生自可投入玄女一脉,与她们的弟子合籍双修,等到宗主菩萨同意,立下誓约,先生就能放心了。

她们对欢喜菩萨的称呼为宗主菩萨,有别于其他菩萨称号的强者。

说了这么多,我不就等这句话?孟奇千辛万苦想接触的是玄女一脉而不是欢喜菩萨一脉,闻言颔首:这样老夫就放心了,还请夫人引路。

妾身要主持郢城临海一线的事务,抽身不得。

她转过头,看向婴宁,婴宁,你引毒手先生前去离华岛。

是,娘亲。

婴宁螓首低垂。

若先生想直接拐走你,你就随他去,反正已经算他的人了。

百花夫人打趣了一句。

婴宁浑身乱扭,娇哼薄嗔,好不容易收敛住情绪,红着张脸对孟奇道:好教先生知晓,离华岛与潜离岛一隐一显,一正一副,同在一地,乃本脉八大菩萨之一的‘怜欲菩萨’道场,同时住着玄女一脉的‘商水仙子’,她夫君新亡,正守寡在府。

孟奇不动声色点头,保持着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目前自己的变化在戒备提防的宗师面前还是容易被看穿的,不是人人都像黄太冲般被假象迷惑,想着先看穿自己隐匿的气息,被沾因果震住,未发现隐匿只是表面,实质是变化。

不过那时候就算被发现,苏孟的身份一露,何九、何休都算有香火之情,不至于出岔子。

而这次,怜欲菩萨与商水仙子都只是绝顶高手中的佼佼者,第一步算是幸运,不用找到离华岛后就舍弃身份,变做岛上之人再潜入,艰难寻找素女仙界的蛛丝马迹。

至于见欢喜菩萨成为客卿之事,那是根本不可能去实现的!有万手带着,孟奇卷起婴宁,飞遁十数日,总算在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看到了潜离岛。

先生,接下来得坐船才能‘前’往离华岛。

婴宁目送万手归岛,他们算是素女道的合作势力,类同于云家与东海剑庄。

……大海辽阔,水色近乎黑蓝,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一艘楼船以独特的行进路线绕着潜离岛打转,不远去也不靠近,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孟奇没有多问,在夜色里走入舱房,发现婴宁躺在床上,仅仅裹住被子,地板上洒落着衣裙亵衣,散发出让人气血翻滚的奇香。

你做什么?孟奇负手立于门边。

婴宁脸红耳赤,眼睛紧闭,长睫毛一颤一颤:奴家已是先生之人,来为先生暖床,共享极乐。

根据约定,临海事了后,交易就算完成。

孟奇眼皮微跳,负手迈步,微微笑道:暂时不用,你处子之身得用在关键处,老夫目前距离突破还差一点,需得修身养性,等到万事皆备,根基巩固,再好好疼惜你。

说是疼惜,语气却不含半点暧昧。

这货身份不明,鬼知道修炼有什么秘术,换做定性不强之人来,怕是会被采补成人干。

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婴宁似乎也有点紧张,闻言长舒了口气。

孟奇回想刚才的对话,含笑道:说起男女合欢之事,你似乎不太有羞涩之情?婴宁娇憨道:男女合欢,人伦大道,有什么值得羞涩?奴家因为是初次,才会脸红。

而且世间多少男儿苦闷于没有此乐,正需要我等慈悲为怀,布施肉身,慰藉他们。

说到这里,她自觉有些失言,悄然吐了吐粉色小舌:奴家已是先生之人,只会布施先生。

不愧是欢喜一脉教出来的弟子,三观完全不同于常人……孟奇好不容易才忍住抽搐嘴角的冲动,借此叙话,以摸清楚离华岛的虚实。

……离华岛大阵对外不对内,不禁止炉鼎们离开,但他们无一愿意。

婴宁有些天真烂漫地介绍道,而怜欲菩萨的炉鼎分为‘妙药’、‘大补’、‘小补’、‘药渣’、‘零嘴’五个品阶。

话音刚落,忽有飓风袭来,卷得楼船打转。

先生不要紧张,耐心等待。

婴宁赶紧提醒了一句。

海浪高涨,让楼船在波浪上起起伏伏,快要倾覆。

对于这种程度的天灾,孟奇早就不惧,负手看着窗外漆黑又深沉的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飓风停息,晨曦初露,碧空如洗,一座郁郁葱葱的岛屿出现于孟奇眼前,海面四周皆有迷雾,看不到别的岛屿!离华岛到了!婴宁披上衣裳,欢快开口,声如银铃。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离华初闻碧空似洗,楼船靠岸停泊,港口桅杆不少,没有孟奇想象中那么森严闭塞。

码头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头发挽成随云髻,脸皮白嫩,鼻头挺翘,眉眼分明。

她穿着粉白衣裙,衬托得肌肤细腻光洁,五官之中最出众的是那双眼睛,混杂着娇憨般的天真和如丝的妩媚。

菩萨已收到潜离岛‘来信’,明白事情原委,请毒手先生去大乐宫相见。

少女聘聘婷婷行了一礼。

好。

海风肆意,孟奇青衫随之晃动,猎猎作响,但整个人稳若泰山,敛似深海,缓步走下楼船。

婴宁笑容灿烂,还了一礼:不知姐姐芳名。

小女子乐环,离华岛上普通弟子。

少女慌张错乱地回答,似乎没想到婴宁如此热情。

婴宁对孟奇眨了眨眼睛,挽起乐环的手臂,亲切问起离华岛和怜欲菩萨之事,乐环没什么隐瞒,都老老实实回答,让孟奇对这里又多了几分了解。

出了码头,是纵横交错的街道,有店铺有摊贩,有各种各样的货物,以及无处不在,隐隐约约飘来的嗯嗯啊啊之声,当真春意入骨,使人浑身发热,身软体酥,难以成行。

路上之人不算太多,有孤身而行的少女,有携手漫步的一男一女,也有被几个男人簇拥着的女子,时不时能看到角落里有肉虫翻滚,肤光粉臂,淫靡之味屡屡飘出。

乐环带着孟奇两人横穿街道,目标直指尽头的高山,刚过一处路口,街边忽有乞丐扑来,衣衫褴褛但干净,神情充满求肯,牢牢抱住乐环纤细的小腿,不断呼唤:女菩萨,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离华岛也有乞丐……孟奇像所有老怪物般不动声色四处打量,发现这条街的屋檐下聚集着几十个乞丐。

乐环皱眉踢腿,从这名乞丐手中挣脱,嘟嘴道:他们都是菩萨和长老、师姐们的炉鼎,因为上进不足,连药渣的效用都失去,又不具备特长,不被喜爱,成不了零嘴,只能沦为奴仆,做些打杂之事,但这样一来,他们就无人亲近,享受不了男女之欢,本事大点的勾引岛中其他弟子,差劲的就像他们一样,每日来此地乞讨,求一次之欢。

还能乞讨这个……纵使见多识广,孟奇也有抹冷汗的感觉,大千世界,确实无奇不有,不过这帮家伙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从离华岛出去,足以说明此地的诱惑,把男女之欢弄得像是吸毒,难以自拔。

乐环说话间扫了一眼这条街道,目光突然凝固,黏在了某个角落里。

那里同样有个乞丐,衣衫破烂,散发着恶臭,双腿不正常扭曲,似乎因为乞讨之争被其他人打断了。

他身体瘦弱,脸庞清秀但长了恶疮,显得颇为恶心,嘴唇干得脱皮,一双眼睛畏畏缩缩又带着偷窥迷恋的神情看向乐环。

真可怜……乐环低语了一句,声音略有沙哑,能刮动大部分男人的色骨。

孟奇嘴角微动,感应之中的乐环目光迷离,湿润得仿佛要滴水,神情充满怜悯和疼惜。

真可怜……她重复了一遍,霍地望向孟奇,恳求之情溢于言表:毒手先生,能稍微等待片刻吗?他好可怜,等小女子布施一次。

去吧。

孟奇已无言以对,只能维持老怪物的波澜不惊。

竟然会因为这个而动情,欢喜一脉的教导真是让正常人叹为观止!乐环缓步走向了那名乞丐,乞丐的目光随着她的靠近变高而抬起,露出几分疑惑,几分畏缩,几分痴迷。

乐环褪去了粉白衣裙,露出白皙细嫩的背部,她身材纤细,两侧的曲线在腰部收拢,制造出惊心动魄的美好弧度,然后手一抬,打散了发髻,乌黑似丝滑的瀑布陡然滑落,洒在肩上,半遮半掩着背部,引来众多乞丐异口同声的咕噜。

她神情圣洁而怜悯,在那名乞丐惊喜、震惊又感激的目光里,如同真正的菩萨,一步步踏入淤泥,缓缓坐下,将粉白与黑黄交错,发出一声细长绵转的恩声。

乐环姐姐真有慈悲之心……婴宁敬佩地看着乐环,稍微躲到了孟奇身后,避开众乞丐泛红的目光。

慈悲之心……孟奇觉得自己已经无视直视慈悲两个字了,以后再有人说自己慈悲,只能狠狠骂回去你才慈悲,你全家都慈悲!他负手望着苍天,沧桑而儒雅,可实际只是无语相问。

离华岛颇有规矩,在目睹如此活色生香一幕后,这么多乞丐竟然没谁敢上去强推加入,只能眼巴巴看着,期待着女菩萨大发善心,慰藉整条街。

没过多久,乞丐发出一声满足又不甘的呻吟,身体软了下去,乐环亦是粉背泛红,双臂变紧。

她亲了一口乞丐,两手下移,啪的一声帮他正骨,而乞丐却已气息微弱,像是虚脱。

这样也采补?孟奇微微皱眉,说好的怜悯布施呢?婴宁一本正经回答:有布施也有供奉,乐环姐姐实力不高,若光有布施,不收供奉,立刻便会血脉沸腾,如同中了最烈的春药,得不到满足就会内火焚心而亡,其实她刚才收的供奉极少,等同正常男子与妻妾交合两三次的消耗,只是这名乞丐长久受伤,身体亏空,这才虚脱。

说得好理所当然……孟奇决定还是见怪不怪,毕竟这里是素女道欢喜一脉的道场,是特例。

乐环穿上衣裙,俏脸泛着一抹明艳的薄红,气息略有急促,鼻翼两侧有几滴晶莹汗水,逼退了一个个乞丐的伸手,回到孟奇身边,不好意思道:让先生久等了,小女子刚才太过情动,欢乐来得又汹又急,一时有点站不起来。

这是能公开讨论的事情吗?孟奇再次感觉到了生而为三观正常之人的烦恼。

他神情漠然,微微点头:那就继续带路。

乐环看了婴宁一眼,吐了吐粉红舌头,转过身,若弱风扶柳般前行。

过了市镇,踏上石阶,一路往上,孟奇分心观察着离华岛天地气机的流动和几处明显的阵法布置。

这里并不如婴宁描述的那样只防外敌,不禁离开,从天地气机隐含的杀意看,藏有可怕的禁制杀阵,只不过正常药渣炉鼎,若要离开,素女道之人怕也懒得阻止,有这工夫,还不如去找新的,就算效果与药渣相差仿佛,至少也算换换口味。

负着双手,缓步登高,孟奇看似深沉,实际却在翻滚着思绪,推敲着计划。

自己绝对不可能去见欢喜菩萨或素女道其他宗师,必须在怜欲菩萨上报后不让人怀疑的消失掉毒手魔君这个身份,然后潜伏在离华岛,观察那些有一定天赋可能去感悟霸王绝刀的男弟子,伺机抓住一个,变化成他,进入素女仙界感悟。

这个时机必须把握好,不能太早,因为男弟子时常会被采补,若女方实力不高还好,自己可以用伪劣版天魔极乐混加幻术瞒天过海,如果女方有外景级,身份就会被戳穿,落入极端危险的境地,只能靠未必管用的兰柯寺或轮回符逃亡,而时机亦不能太迟,到了快要感悟时,这种弟子一定有人暗中监视。

玄女一脉与欢喜菩萨一脉关系不算和睦,有选择的情况下,商水仙子肯定不会与怜欲菩萨同用一个道场……孟奇忽地想到一事,所以,此地肯定有特殊之处,比如素女仙界的入口之一?他眯了眯眼睛,神情不变,跟着乐环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上面有沾满欢爱秽物的匾额:大乐宫。

门口站着一位男子,粗看脸部才四十来岁,可布满了皱纹,头发全白,显得颇为干枯,他眉心长着一条暗红色缝隙,仿佛一只隐蔽的眼睛,手中握着一张深黑色长弓,腰间悬挂着箭壶,插着七支金漆长箭。

孟奇上下打量了一眼,心中微动:这位朋友可是‘三眼箭神’李文定?这名男子眼神略有浑浊和呆滞,看了孟奇一眼,突地露出几分提防和仇视:你是谁?是毒手魔君。

乐环介绍道,横了男子一眼,李文定,你都毁掉了根基,从大补落为零嘴,在乎别人干嘛?真是三眼箭神李文定,孟奇内心起了些波澜,这是几十年前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流宗门的嫡传弟子,天赋异禀,以箭术闻名,初入外景就能一箭于二十里外取人性命,曾经被誉为有望宗师,可惜还未踏过第一层天梯就失踪,再无消息,想不到今日在离华岛见到!李文定呼吸变得急促,好不容易才压下,侧开身体,往旁边退开。

孟奇没再多看,随着乐环入内。

他是菩萨活着的炉鼎中最久的一个,原本有外景三重天,但因为动了真情,每次菩萨与其他炉鼎交欢,他就妒火焚身,自身采补时又守不住元神,性命双丢,最后从大补一路沦落到零嘴,若非菩萨念旧,早就将他打发去做杂役了。

乐环嘟嘟囔囔说道。

嘿,被采补还能采补出真情。

孟奇笑了一声,踏进了大殿,里面有黄金之床,上面铺着朵朵白色花瓣,一位女子半躺半靠于两名肌肉男子身上,体侧和两脚都有面容俊秀的男人殷切服侍。

她披着白纱,肌肤粉嫩有致,容貌端庄,常带怜悯,身体每一个地方都在散发着无法言喻的魅惑。

怜欲菩萨动了动精致的脚踝,微微笑道:毒手,多年未久,你是愈发深不可测。

我去,毒手认识的人!孟奇顿时有点傻了,忍不住捏了捏轮回符。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怜欲之试大殿处处镶嵌着金箔,将光芒反射出炫彩,愈发衬托出白色花瓣的圣洁和怜欲菩萨的悲悯,将她一身粉肤映照得润泽诱人。

孟奇手中暗捏轮回符,背负于身后,青袍微动,姿态挺拔,傲然内敛,深沉而沧桑,不露半点惊讶。

这种话不能随便接,自己不是真的毒手魔君,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怜欲菩萨只是在诈自己呢,若装作认识寒暄几句,立刻中套!但如果不置可否,态度生冷,又怕双方真的认识,引起怀疑。

所以,此时此刻最正常的方式是含糊以对,既不表示认识,也不透出不认识!心思电转,孟奇负手前行两步,似笑非笑道:老夫一直深不可测。

怜欲菩萨顿时笑得颤颤巍巍,夺人眼球:毒手你还是这么自高自大,可惜,当年来去匆匆,没能与你把臂同游。

她双眼湿润地看着孟奇,波光流转,贪欲深藏,似乎在看着一颗仙丹妙药。

根据万手的书信,毒手即使没有宗师境界,也相差不远,随时能够突破。

没能把臂同游?也就是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孟奇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老相好,事情就好办了,不过想想亦该如此,若毒手魔君是怜欲菩萨的老相好,怕是早就被采补成殿外三眼箭神的模样,哪有能力得罪正邪两道,弄得天下皆敌,躲进播密?如此艳福,老夫怕是享受不起。

孟奇神态轻松,尽显老魔头风采。

怜欲菩萨含笑看向脚边专注捏揉的两名男子:这样的艳福,你们舍得不享受吗?舍不得!不仅是跪在脚边的两名男子,就连怜欲菩萨体侧和身后的四名男子也异口同声道,表情激动而痴迷,似乎得到了人间的大极乐。

毒手,你看,他们并不这样认为。

怜欲菩萨叹了口气,瞬间化艳色为楚楚动人,你我算是一代,可你躲入播密前还与我们争锋的那些同道,如今还好好活着的,怕是十不足一。

二十年时光对外景来说不算沧海桑田,但左道的残酷胜过正道,遭受打压的现状,背叛残杀的朋友,夺宝掠身的强者,让功法易速成的他们总是无法累积外景数量的优势,所以,二十年足以陨落一批外景,当然,肯定不会有十不存一的程度,怜欲菩萨所指是好好活着,不能突破境界,在外景里垫底,只能欺负欺负开窍新人的家伙显然算不上好。

对他们来说,若是大势力的外景,处于组织中坚层面,谈不上高层,无法与怜欲菩萨相提并论,如果非大势力的外景,则是怜欲菩萨等强者的掠夺目标,时常胆战心惊。

那又如何,世间多苦,若无实力,不如早早解脱。

孟奇刻意用慈悲的态度说着冷酷至极的话语。

怜欲菩萨噗嗤一笑,整座大殿顿时灿烂光明了许多:万手说你化佛法补魔基,我原是不信,如今才知所言非虚,这倒是与我欢喜一脉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我们是于魔求佛,你是化佛为魔,大家正好互补。

说到互补时,她突然眨了眨眼睛,偶尔出现的俏皮让她在怜悯魅惑之外多了几分清新,更添魅力。

孟奇顿生上辈子酒桌听黄段子的感觉,勉强克制住心湖涟漪,噙着微笑道:佛也好,魔也罢,不过是求心中之‘道’,总之,李文定之路非老夫之道。

你真大彻大悟了?怜欲菩萨略微愣了愣,很快,她表情再次变得怜悯,你觉得李文定可怜?这二十年里,陨落的外景不知凡几,有死于正邪之争,有亡于见利忘义,背后捅刀,有贪欲蒙眼,入遗迹开洞府时不懂得见好便收,惨遭杀人夺宝,亦有受高人交战波及,莫名身陨,至于走火入魔更是常见,当真随时随地都有死厄。

即使还活着的那些,大部分也是充满痛苦,忧愁天材地宝的来源,烦恼仇家的追杀,苦痛于修为的停滞,嫉妒着后来者的超越,害怕一日老过一日,惶惶不安。

我魔慈悲,世间多苦,诸事虚幻,不若毁去。

孟奇简简单单回了一句。

怜欲菩萨脸上泛起一层叫做圣洁怜悯的光辉:对,世间多苦,皆是烦闷,绝大部分人生活平淡重复,时不时遭受病痛的折磨,离别的忧愁,有父母的不解压迫,有别人的歧视欺负,有爱而不得的愁肠百结,只能偶然抓住一丝欢乐,直到寿元到头,化为白骨,既然如此艰难挣扎,为何不放下其他,享受极乐?我布施肉身给他们,让他们时时能享受男女灵肉交合的大极乐,忘记忧愁,一直沉浸其中,直到死亡来临,安然逝去,比费尽心机、战斗冒险而未必有成的你,烦恼痛苦多过快乐的你,不知享受多少倍,你还觉得李文定可怜?还真是擅长歪理邪说……考虑到自己也是邪魔外道,孟奇懒得费口舌争论,只是悠然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是吗?怜欲菩萨泛着异彩的眼睛蒙着一层润泽水光,但你都没经历过性命交修灵肉相融的大极乐,如何知晓非你所需之乐?说到这里,她轻笑一声,转而道:当初一直想和你切磋,但都未能如愿,今日总算相逢,岂能不一尝夙愿?我主你客,不便交手,免得你误会我们反悔,欲强行采补,不若这样,给你展示一下我凝结的‘怜欲菩萨相’,免得你对大极乐懵懂无知,并且看看是否能激得你现出自身法相。

她没有给孟奇回答的机会,颇有点急吼吼味道地盘腿而坐,周围白色花瓣飞起,洋洋洒洒。

不强行采补主要是能力问题,但不代表不能诱惑,让毒手心甘情愿,若能采补一位宗师或者接近宗师的仙丹,自己立刻便能突破多年困境,宗师可期!刚才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乱毒手之心,动摇他的信念!怜欲菩萨身上泛出清光,背后凝结出一尊菩萨之像,白裙圣洁,右手托莲,面目与怜欲有几分相像,但更加圣洁更加怜悯,她衣裙半露,胸口若隐似现,肌肤似由法理交织而成,宛若实质,极其诱人,同时,秀口微张,左手放在胸口,似乎正要宽衣解带,引人遐思。

这菩萨圣洁与妩媚两者矛盾的感觉奇异融为一体,透出无法言喻的魅惑,直接印入孟奇的元神!白色花瓣飘飞,淡红雾气弥漫,若有似无的轻吟低哼飘荡。

咚咚咚,孟奇发现自己心跳如鼓,热血奔涌,呼吸变得粗重,感觉无法自持。

这仿佛天地规律般的诱人简直难以抗拒,似乎她就是男女合欢的具现,是内心欲望的化形!咚咚咚,大殿内的男子一个个半跪于地,神情癫狂痴迷,既想清静,又似乎怕玷污了圣洁。

咚咚咚,孟奇勉强支撑,运转起阿难破戒刀之心法,强行收敛旖念,保持一丝清净。

与此同时,他眉心祖窍内变得幽幽暗暗,无上无下,无前无后,无往无来,不灭元始相内显,抵御莫名法理影响。

两者齐施,为孟奇争得了一丝机会,元神深处立即观想出如来神掌真意,一尊金色大佛现于心灵大海之上,一手指天,一手直地,口中发出宏大之音: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佛音如雷,我凌驾于种种欲念之上,与不灭元神相融一,摄住了种种欲念。

血液流淌变缓,心跳平复,呼吸悠长而绵厚,孟奇已从那种交织法理带来的影响中摆脱,感应四周,发现婴宁和乐环两名女子竟然也被吸引,脸色潮红,细吟不断,而怜欲菩萨还未发现孟奇已双目清澈,还在运转着法相。

孟奇正待哈哈一笑,负手转身而去,尽显左道巨擘风范,忽然心中一动,有了更好的主意,先前不是得到一滴魔圣之血吗,正好震震她们,让她们知道自己佛法补魔基所言不虚!青紫鲜血从芥子环中落入孟奇手中,邪恶吞噬的气息从掌心尽数涌入体内,与八九模拟的金色大佛气息交融。

怜欲菩萨法相尽展,正待全力以赴,忽然感觉邪恶魔气滔天,压得自己心灵一颤,它充满吞噬毁灭和堕落邪异的味道,但又统一于非彼非此的禅味和慈悲怜悯的佛意,混杂出一种漠然冷酷俯视红尘苍生的感觉!大殿之内,佛光染黑,魔气翻滚,沧桑邪念贯通虚空,像是有真正的邪魔要现身人世,两鬓霜白的孟奇负手立于其中,似佛如神!怜欲目光凝固,心起波澜,背后菩萨之相隐有晃荡。

毒手真的已成为左道巨擘!自己竟然连他的法相都无法逼出!怜欲,还要再展示吗?孟奇微微笑道。

此言一出,大殿众人才回过神来,望向孟奇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真正的魔君!怜欲菩萨笑着收起法相,没显露半点受挫的模样:毒手你已不负魔君之号,拥有黑榜的实力,我有所不及,今日暂且休息,等我禀报宗主菩萨,明天应该便能会面立约。

明天?孟奇心中一紧,难道今晚就要让毒手消失,换个身份潜伏于岛上,等待机会变成有机会接触绝刀的男性弟子。

可该换做什么身份呢?从怜欲菩萨那里告辞出来,乐环引着孟奇和婴宁前往客院。

根据沿路所见,孟奇发现此地多有豢养的灵兽,它们以野兽为食,若自己变成老鼠等,还得提防它们的攻击,稍不留神就会暴露,而虫豸等细小生灵,则需要地煞数变化时才有。

该变做什么呢?以什么借口让毒手消失,不引人怀疑目的,大索全岛?第一百二十五章 商水仙子客院位于独立的山峰之上,面迎大海,眺望全岛,只低于两座主峰,风光秀丽,安静宁人。

在乐环带领下,孟奇和婴宁到了客院门口,就在这时,婴宁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先生,奴家刚才被怜欲菩萨法相所惑,直到现在才算清醒,却是忘了还有派中之事需要禀告,您先进去休息,奴家去去就来。

等到孟奇点头,她慌慌忙忙转身,重返大乐宫,看得旁边的乐环偷笑不已。

客院清净整洁,孟奇打发走乐环,盘腿坐于床上,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明日便要去见当代欢喜菩萨,今晚必须让毒手消失,可贸贸然失踪,会让人怀疑毒手到离华岛的目的,找来宗师,布下天罗地网,一寸寸搜索。

假作对刚才的试探不满,怕怜欲菩萨心怀不轨,故而当机立断逃离此岛?这可以勉强说得通……孟奇双眼半开半阖,精光内敛,而毒手失踪后,自己先变做老鼠等生灵,躲避灵兽,快速下山,化作街边乞丐。

只有他们才可能不被采补!若变成零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招去侍寝,自己并非身经百战之人,床笫间容易露出马脚,而乞丐藏得好一点,不主动求欢,短时间内当能无忧,然后感应市镇,闻听消息,寻求有机会感悟霸王绝刀的男弟子!没有细碎精巧的环节,孟奇迅速敲定了这个简单的计划,有的时候,越精致越环环相扣,越容易出现意外。

没多久,婴宁返回,见孟奇在闭目打坐,遂安静退出,去别的厢房休息。

夜色降临,和风霁月,孟奇等待着逃离的机会,忽然,一阵细细的呻吟从大乐宫传来,媚意入骨,勾魂夺魄,即使相隔甚远,也模糊可闻,似乎自身心底的向往!怜欲菩萨!孟奇心头一跳,隐有点元神骚动,浮想联翩。

此音刚落,市镇之中,山峰各处,呻吟声此起彼伏,或低吟,或浅唱,或妩媚,或痛苦,或飘若箫音,或沉似含沙,引人脸红耳赤,难以自持。

一时之间,孟奇仿佛置身极乐的海洋,鼻端是阵阵无法描述的香味,耳中是连绵不绝饱含春意的女声,身体似乎被温温热热之水浸泡着,暖洋洋非常舒服,周身毛孔张开,从脚底一直酥麻到发梢。

不对!这不是简单的床笫呻吟!心神略有模糊沸腾之际,孟奇陡升不好预感,再次运转阿难刀心法,观想如来神掌真意,内显不灭元始之相,压住躁动的肉身和元神。

嗯,先生,小心阵法。

这时,隔壁传来婴宁的提醒,但声音仿佛浸满了水,细若羽毛搔骨,润如秋水含情,极端诱惑,让孟奇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什么阵法?孟奇竭力控制。

婴宁跌跌撞撞开门过来:天女渡世阵,非是对先生发动,仅是以此带来的欢娱淫靡魅惑先生,嗯,让你无法把持,沉迷于欢爱。

她呼吸变得急促,仿佛也被阵法影响,寻求着慰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迷茫诱人。

孟奇深吸口气,右手突然伸出,屈指点在婴宁眉心,她轻吟一声,昏厥了过去,被封禁住了元神。

这阵法诱惑比之前怜欲菩萨法相更甚,若身边还有美貌女子动情,自己未必能把持得住!他精神感应之中,市镇大街,山峰石路,皆有交合之人,整个人离华岛像是化作了肉欲的净土,带来一种邪异的大极乐感觉!毒手,不来试试吗?怜欲菩萨的嗓音穿透层层山石阻隔,清晰响在孟奇耳畔,动静至极。

孟奇只觉尾椎骨一麻,热气升腾,好不容易才保持住。

就是这个机会!孟奇深吸口气,打算抓住这个机会逃离离华岛,如此一来,怜欲菩萨顶多认为自己不堪引诱,仓皇而逃!突然,一道璀璨剑光从另外主峰飞来,刷得一下将大乐宫附近的悬崖削断,清越如水的女声遥遥传来:三更半夜,扰人清梦!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当即消失,怜欲菩萨收敛住了力量,极乐海洋陡然一空,明月低照,清风扶岗,一切是那样的清净安宁。

商水妹妹,为何这般恼怒,莫非独守空房,听到姐姐这边欢乐,情难自禁,辗转反侧,孤枕难眠?怜欲菩萨用怜悯同情的声音说道,但孟奇能听得出她潜藏的愤懑,反正你夫君新死,无需为谁守节,不若来姐姐这边,有各类男子挑选,他们早就对妹妹你垂涎已久,每日遇见你,总是忍不住打量你细细的腰肢……哼!商水仙子冷哼一声,打断了怜欲菩萨语言的侮辱,不再说话。

怜欲菩萨平复了情绪,转而对孟奇笑道:深夜享受,打扰到了你,还请勿要介意,这是我们离华岛的风俗。

还好只用一夜。

孟奇刻意透露出点怒意。

怜欲菩萨低呼一声:刚才忘了告诉你,素女仙界回信,宗主菩萨闭关,得有半月才能出来,还请稍安勿躁。

真的假的?乍闻素女仙界之事,孟奇隐有点激动,但旋即想到可能是怜欲菩萨刻意隐瞒,留出足够多的时间供自身诱惑。

不能大意!哼!孟奇没有多说,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刚才的诱惑又增加了筹码!有了商水仙子的打断,怜欲菩萨不便再继续,夜终于安静了下来,唯闻虫鸣。

孟奇将婴宁送回隔壁,再次盘腿打坐,等待夜深。

三更刚过,一道身影从孟奇头上飞起,而他则瞬间消失,宛若泡沫破碎。

这道人影身穿青袍,两鬓霜白,儒雅沧桑,俨然还是孟奇自身变化的毒手魔君!毒手魔君隐匿气息,化入虚空,悄然往半空潜去,试图出岛。

超过主峰十丈高时,孟奇突然定住,察觉到了若有似无的危险隐藏,像是有一团团可怕的暗流。

怜欲果然将隐秘阵法开启,防止我逃脱,不过或许是怕我提前发现,阵法含而不露,没有完全运转,当能一鼓破之!孟奇深吸口气,脚踏筋斗步,等待着机会。

忽然,他旁边的幽暗虚空裂开,飞出一道明净刀光,直接斩到了隐藏的阵法上!啪!阵法凸显,剧烈震荡,光芒四溢,露出一道缝隙,孟奇双脚一踩,直接飞了出去。

刚刚飞出,孟奇的身影陡然消失,原地出现一根头发,无风自燃,瞬间化成灰烬,这是血肉有灵的分身,真正的、出刀的孟奇还在阵法内。

半个呼吸后,怜欲菩萨披着白纱的身影出现在这里,脸上怜悯不存,尽是怒意。

她四下打量,发现再无线索,呼吸顿时变得沉重,像在竭力压制着快要爆发的火焰。

你太过急切,把人吓跑了!一道声音在怜欲菩萨旁边响起,非是商水仙子,而是被封禁住的婴宁!怜欲霍然转头,恼怒道:不是你看着他吗?隐瞒半个月是谁的提议?我怎么知道你今晚就忍不住?为了不让他怀疑,我是真的被封禁住了!而且他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纵使我未被封禁,也来不及阻拦!婴宁嘟着嘴,一副气恼委屈的样子。

而趁阵法波动引人瞩目的时候,孟奇悄然下坠,落到山林里,化作老鼠,躲避着灵兽,不快不慢潜向市镇。

一切还算顺利,灵兽们都被阵法绽放的光彩慑住,无力捕食,任由孟奇顺利抵达,变化成满脸淤泥的乞丐,装作垂死模样,躲到了角落里,尽量不被人看到。

之后几日,离华岛处在压抑的气氛里,每个弟子和炉鼎都知道怜欲菩萨处在暴怒之中,已经迁怒杀了好几个人,故而没谁再有心情布施乞丐。

而孟奇灵觉笼罩附近街道,偷听弟子们交谈,从中筛选出有用的消息,比如欢喜一脉哪些男弟子较有天赋,可能去感悟霸王绝刀,不要采补太过,比如商水仙子招揽了不少资质较好的年轻男子和小孩培养,一是送去感悟霸王传承,以量胜质,二是为座下女弟子挑选合适的双修对象。

这么看来,混入商水仙子那里比较安全,机会也大,只要不太起眼,就不会被女弟子挑中。

孟奇心中有了计较,在一位商水座下男弟子落单的时候凑了过去,直接打晕,丢进了山河社稷图,即使不发动这件秘宝,以他六窍的实力也无法脱困!摇身一变,孟奇化作了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二十多岁,身材瘦弱,喜着白衣,提着采买的物品,上了商水一脉的山峰。

经过这几日的偷听,他大概知道男弟子们居住在哪个位置,到了半山腰,直接转向,踏入一片青砖黑瓦的院落。

附近有不少男女两两成对,情意绵绵练功,惹得院内诸多落单男弟子又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恨不得以身代之,不时暗骂几声。

见孟奇进来,顿时有人笑道:喜哥儿,今日去市镇可曾求到女菩萨布施?哎,女菩萨们心情不好,哪有兴致。

孟奇摇头晃脑叹息道,从之前偷听里他知道这具身体叫做郭喜,常夸言要去市镇找女菩萨布施,但他畏缩胆小,怕因此被玄女一脉嫌弃,都只是嘴上说说,每次都有不同借口。

被外面恩爱刺激的一个个男弟子顿时哄堂大笑,感觉心情好了不少,果然人的欢乐是靠比较的!孟奇涨红着脸,鼻子一吸,从虚空一股股味道里分辨出了属于自己的那股,迈步走向它最浓郁的房间。

掏出钥匙,开门无误,孟奇没起一丝波澜,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正当他打算闭目感应,摸清楚此地状况时,外面突然安静,落针可闻。

所有未找到双修对象的男弟子都出来。

一道女声清晰传入每个房间。

孟奇微皱眉头,感觉外面有商水仙子的气息,心中惊疑不定,打开门,缓步迈出。

这时,几名那男弟子路过,难掩惊喜地低声交谈:仙子亲自前来,莫非是要,是要……她夫君新亡,肯定是要找新的双修对象,咕噜……仙子又美貌又强大又有女人味,若能成为她的夫君,那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一步登天!哈哈,那些有双修对象的家伙肯定后悔死!听着他们美好的幻象,孟奇撇了撇嘴,商水仙子是绝顶高手,合籍双修的夫君怎么都该是外景,除非她耐得住性子从头培养?到了天井,男弟子们已是聚齐,前面立着三名女子,但所有的视线所有的光彩都被中间那位吸引住了。

她容貌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瓜子脸,皮肤白皙幼嫩,吹弹可破,鼻子不算挺拔,但颇有几分俏丽可爱,中和了整体清冷绝尘的感觉,双目灵动含水,白裙无瑕飘逸,胸口鼓鼓囊囊,堪称绝色。

所有男弟子昂首挺胸,不发一言,目光满含期待和祈求。

商水仙子清冷环视一圈,水流潺潺般的嗓音响起:其他人退下,郭喜留在这里。

我?孟奇如坠梦中,警戒顿起,已是做好动手和逃遁的准备。

商水仙子怎么会挑中自己?郭喜?一道道倒抽凉气的声音齐齐发出,没谁相信商水仙子会挑中郭喜!难道商水仙子中了欢喜一脉的邪,喜欢怜悯布施可怜之人?不敢相信的目光里,他们同样不敢违抗命令,纷纷退去。

去你的房间。

商水仙子眼波流转,清冷里透出几分羞涩。

这……孟奇目瞪口呆,难道世界之大,总有几个审美奇葩的家伙?进去以后动手?小爷可不想失身给个寡妇!孟奇思绪复杂难言,带路到了自己房间门口,推开门,让商水仙子先进。

他低头跟入房间,转身合上房门,还未来得及回头,商水仙子的声音突然冷冽响起:苏孟!什么?孟奇顿时汗毛竖起,几有魂飞魄散之感,立刻便要暴起发难。

就在这时,商水仙子的声音已是转柔,满是笑意和熟悉:夫君,咱们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孟奇的瞳孔当即收缩成针尖,恍然如梦。

顾小桑顾妖女!第一百二十六章 与妖女的商议我什么时候露出马脚的?震动惊骇之余,孟奇下意识就冒出这个想法,自己的八九擅于变化,能瞒天机,又兼修了玉虚神算,没有宗师的境界,即使会白莲神算,顾妖女也不可能推算得出自己的身份、行动和计划!隐隐约约,他觉得与乌横剑残留的那滴魔圣之血有关,可这只能证明毒手魔君杀了乌横剑,表面上与狂刀苏孟毫无关系,而破开阵法之时,自己的戒备和警觉处于无法长久保持的最高水准,以八九玄功对危险的感应,不可能被顾小桑窥探而不自觉,还是那句话,除非她有宗师境界!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被顾小桑看破,孟奇也就迅速按捺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轻吸口气,恢复了心境,戒备暗藏,转身看向恢复了本身容貌的顾小桑。

她依旧清纯似一尘不染,精致至难有匹敌,气质空灵,笑意吟吟,可这副颠倒众生的模样掩盖下是谈笑杀人的狠辣,是无法捉摸的人格分裂。

你怎么认出我的?为了查漏补缺和满足自身疑惑,孟奇沉声问道。

顾小桑背着手,含着笑,脚步轻快绕着孟奇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显得俏美又可爱,末了才古灵精怪笑道:毒手魔君得佛门奇遇,化佛法补魔基,这件事情在离华岛不是秘密,恰好你又动用了那小子的‘魔圣之血’,妾身难免有点兴趣,于是暗中观察,顺手坏了怜欲用天女大阵惑你之事。

虽然为了不惊动你,没看到你怎么突破的阵法,但在光芒四溢掩盖下,妾身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毒手魔君’并没有逃离,而是沉入‘山林’,化作了老鼠,接着一路下山,变化成乞丐,最后更是替换了妾身座下的男弟子。

有望黑榜的强者处心积虑为了替换一名男弟子,妾身委实难以理解,左思右想,觉得男弟子只有一个地方值得强者觊觎,那便是感悟霸王绝刀的机会。

会佛法,擅变化,对霸王绝刀感兴趣,妾身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你这个心心念念的冤家。

说话间,她眼波流转,比之怜欲菩萨等的妩媚稍有不足,却自有股娇嗔醉人的味道。

孟奇眼皮跳了跳:这就确定是我了?会佛法,擅变化,对霸王绝刀感兴趣,满足这三个条件的绝对不可能只有自己!顾小桑抿了抿粉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笑看着孟奇,波光盈盈,暗藏慧黠,像是一只抓到了猎物的得意小狐狸:当然不敢肯定,所以刚才先喊苏孟,以观你的反应,而夫君你就像炸毛的老虎,妾身想不认都难。

我去,被妖女诈了!孟奇眼睛睁大,羞愤欲死,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自己居然败在了最简单的诈唬之下!不过这种环境里,陡然被人喝破本来身份,想没有暴起反应都难!计策从来没有简单与复杂之分,只得适不适合、管不管用之别!妾身扮作商水,本就在为相公你感悟‘霸王绝刀’铺路,想不到直接遇上了你,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一根红绳牵两手。

顾小桑神情欣然,脸色绯红,又娇羞又高兴,至于有几分真,孟奇实在看不出来。

对妖女出现在离华岛,变成玄女一脉商水仙子之事,孟奇亦是满心疑惑,趁机问道:为我感悟‘霸王绝刀’铺路?你是最近才扮作商水?他突然想起了商水仙子夫君新死之事,心中有所明悟,若不除掉商水仙子朝夕相处的枕边人,顾小桑哪能瞒天过海!从死亡时间看,顾小桑扮作商水仙子不超过两个月。

顾小桑将手背在身后,脑袋微抬:相公上次得到的雷神传承残缺,能悟出一两式功法便是极限,而世间能明确寻到的雷神传承只有霸王绝刀,为相公日后功法计,妾身当然得寻找相公能感悟霸王绝刀又不用被素女道小浪蹄子们采补的办法。

终于,妾身历经周折,堵住了落单的商水,之后靠着六道那里兑换的秘宝,伪装成她,返回离华岛,一边深居简出,一边招揽男弟子,尝试送他们去感悟霸王绝刀,若此路顺利,就能找相公前来,混入之后的男弟子中,悄然获得传承。

她没说究竟是怎么堵住商水仙子,又是如何拿下她的,不过孟奇从她突破的年限等推断,她怕是迈过第一层天梯了,即使只有四重天,也足以横扫大部分绝顶高手!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粉霞一直蔓延到脖子,娇羞到美得不可直视:妾身一来便杀了那厮,没让他碰一根手指头,妾身的身子只有相公能动……你是为了灭口才对……看着顾妖女真真假假的表演,孟奇颇感无奈,而且顾妖女做事之狠辣确实远非自己能比,比如郭喜,最好的选择是杀了再扔进山河社稷图,可自己与他无冤无仇,又没见他做过恶事,实在于心不忍,换了顾小桑,肯定毫无心理负担,左道妖女之称名副其实!你究竟为什么要……孟奇顿觉难以启齿,总不能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感觉变成了狗血言情对白,他轻吸口气,继续道,为什么处心积虑要让我感悟霸王绝刀?顾小桑似乎很震惊:雷神是上古有名大能,霸王是中古时代少数达到传说之境的大人物,绝刀蕴含的传承不比诸多武道大宗镇派功法差,如此好的事物,岂能不给相公你?妻子对相公好需要什么理由?说人话……孟奇憋不住道。

顾小桑扑哧一笑,神色变正,似乎不再调戏,有点忧伤感慨地叹了口气:因为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同样的人?孟奇疑惑皱眉。

开玩笑的。

顾小桑笑吟吟看了孟奇一眼,其实是为了九重天废墟之事,有仙灵之气和天庭界碑虽然能进入里面,但无法涉足最上面三层,那里有雷神的封印和别的布置,需要雷神传人或天帝嫡脉方能打开。

果然是这样……孟奇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比起顾妖女相公夫君乱叫,难测心思,如今摆明车马,讨论天庭遗迹之事,自己反倒适应,至少知道她的目的,不再混沌不明。

未知和莫测最是吓人!我现在也勉强算是雷神传人,何需冒险感悟霸王绝刀?回到熟悉的节奏,孟奇当即直指问题核心,天帝嫡脉亦是不缺,随便绑个玄天宗真传用段时间即可。

比如清余那厮。

不行。

顾小桑摇头道,天帝嫡脉是指血脉,在上古就泯灭于人世,难以寻找,而雷神传人怎么都得掌握三式‘神霄九灭’,你符合吗?说话时,她走到桌边,翻起两个杯子,递给孟奇一个。

然后自己倒了杯水喝,示意壶里之水无毒,接着为孟奇斟茶,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颇有贤妻良母风范。

孟奇检视过茶杯,又扫了扫茶水,见顾小桑喝下无事,于是稍微抿了口道:我没能掌握满三式。

所以,我们合作吧!妾身帮相公感悟霸王绝刀,相公帮妾身打开九重天最后三层。

顾小桑眼波如水,含着满满的期盼,若非知晓她的本质,正常男人都无法拒绝。

孟奇不为所动:我信不过你。

相公竟这般铁石心肠。

顾小桑目光泫然,妾身为相公做了这么多事,屡次被相公伤害而心不改,莫非得不来一分信任?真会做戏!孟奇有点咬牙切齿道:空口无凭,立字据,不,立契约!好。

顾小桑变脸比翻书看,立刻露出灿烂又精灵的笑容,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契约,早就写满了内容,六道出品,值得信赖。

扫了扫内容,确定有离开九重天遗迹前双方不能互相伤害等要点,孟奇当机立断,签下了契约,而顾小桑亦是没有犹豫。

火光亮起,契约燃尽,冥冥之中有约束降至两人身上,熟悉的六道气息。

你扮作商水仙子,可会她的功法?坐上同一条船后,孟奇有点担心顾小桑露出马脚。

顾小桑眼睛眯成弯月:多谢相公关心,妾身确实不会,但有商水的宝剑,能激发剑气唬人,而这里又不用打斗,足够用了。

说到这里,她一双晶莹如宝石的美目定定看着孟奇:相公你对霸王绝刀一直有贪欲但不大,为何这次甘冒奇险,欲混入素女道?最好告诉妾身缘由,免生不必要枝节。

孟奇沉吟一下道:我用粘因果杀了九天雷神,担下了感悟霸王绝刀的因果。

故意透露自己会粘因果也是为了震慑顾小桑,免得她起不好心思。

顾小桑先是一愣,旋即笑容灿烂道:恭喜相公练成粘因果,不过,此事当代玄女知道吗?知道用粘因果杀九天雷神之事,不知我担下了什么因果……孟奇越说越觉不对。

顾小桑似笑非笑道:相公也品出问题了?九天雷神最大的因果不多,一是霸王绝刀,二是欢喜一脉的镜言菩萨,三则涉及神话,若妾身是玄女,必定装作未知,亲自看守霸王绝刀,暗里戒备镜言菩萨,等待相公自己送上门来。

欢喜一脉只要外景便是菩萨,外景以下则是天女,但只有宗师和绝顶高手中的佼佼者才能入八大之列。

嗯,不能小视玄女。

孟奇见顾小桑不慌不忙,知她有办法应对,于是也气定神闲。

顾小桑笑眯眯看着孟奇:相公之前不是有分身之术吗?若能悄然祸乱镜言菩萨那边,引动玄女本尊,换做不能超过绝顶的应身看守,其余事情妾身便有几分把握了。

她说的自信满满,不见一点忐忑,似乎另有依仗,让孟奇跟着消除了不少担心,轻轻颔首。

此地是素女仙界几处入口之一,相公耐心等待几日便有机会。

顾小桑说着说着,忽然吃吃笑了起来,脸蛋又红又潮,惹人遐思,相公,不觉得刚才的茶水有问题吗?什么问题?孟奇吓了一跳,运转真气检视自身。

里面有影响元神的春药。

顾小桑宛如无骨靠了过来,呼吸灼热而沉香。

你自己不也吃了?孟奇恼怒道,可身体似乎没什么异常反应,毒药没道理能瞒过自己的检查!妾身有什么不敢吃,反正相公在这里。

顾小桑眼神如要滴水。

你!孟奇脸色发红,气冲脑门。

顾小桑突地与孟奇错身而过,走到门边,发出清脆如黄鹂的笑声:骗你的!孟奇又羞又恼,转身看着顾小桑的背影,恨不得给她一刀。

背对孟奇,顾小桑压低声音道:相公能在怜欲贱人和婴宁这欢喜菩萨嫡传诱惑下守身如玉,妾身很是欢喜。

婴宁是欢喜菩萨嫡传?孟奇颇为庆幸自己定力过人,没注意到顾小桑已是解除隔绝,变回商水,拉开了房门,外面有女弟子躲躲闪闪偷看。

忽然,顾小桑回过头,面貌再次呈现原本,笑容隐含慧黠,几步靠近孟奇,清幽扑面,温香软玉,粉唇剔透。

推开她!这是孟奇下意识的反应,可看到外面女弟子的窥探,又怕露出马脚!犹豫挣扎之间,他只觉嘴唇一热,弹滑软绵,比清幽更浓一点的香味钻入鼻端。

这是奖励。

顾小桑含笑的声音响在有点呆愣的他耳中,妾身看了商水收藏的书籍,不会比她们差多少。

笑声之中,她已变回商水仙子,踏步出门,清越如水之声远远传来:收拾物品到我洞府。

孟奇摸了摸嘴唇,有种清白被玷污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昔年仙界商水仙子的洞府布置的清淡素雅,孟奇背着行李,在一众男弟子复杂的目光中走了进去,他们嫉妒痛恨有之,感觉郭喜地位变化有之,不知该不该讨好有之,情绪分外难言。

收拾物品和走向洞府时,孟奇思绪都在飞快转动,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顾小桑顾妖女。

虽然看似两人都为假冒,一旦戳穿,双方都会暴露,都很危险,不存在孟奇被顾小桑拿住把柄的问题,但实际上,顾小桑输得起,孟奇输不起。

顾小桑大不了舍弃九重天遗迹最后三层,以她目前的收获、罗教的传承和不知几劫的一步登天,不说法身,至少半步法身有望,日后还有诸多奇遇,而孟奇,此行若是暴露,当代玄女大概便能猜到他粘上的因果究竟是什么,要么屈服投效于素女道,成为她们的战斗人偶,要么时限来临,因果发作,无疾而终,其他可能都微乎其微,近乎奇迹。

并且双方同时暴露的话,素女道的首要目标肯定是自己!所以,在顾妖女目标是九重天遗迹,与自己矛盾冲突不大的情况下,合作最为明智,这是摒除了种种情绪干扰后的理智选择。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去懊恼后悔,这样于事无补,安心考虑之后的应对才是正道!比如入了洞府后,若顾妖女看了商水仙子的双修秘籍,兽性大发怎么办?在不撕破脸皮,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自己用粘因果或者其他波动不大的武功能不能震慑住她?虽然知道这属于自己想得太多,但这辈子初吻刚被顾小桑夺走,孟奇难免心思不定,念头翩飞。

洞府卧室内,顾小桑盘腿坐于玉床之上,保持着商水仙子的容颜,眼睛半开半阖,气质清冷,宝相庄严。

那边有商水的功法和书籍,你自己翻看。

顾小桑淡漠说道。

她疏离的态度让孟奇略微发愣,这与自己的猜测完全不符,自己刚才苦苦思考的应对似乎派不上用场了,有种一拳打到空处的感觉。

顾妖女真是喜怒不定,心思难测……孟奇嘴角抽了抽,转而走向旁边的书架,里面七八种双修秘法和三四门外景武功,以孟奇目前的眼界不太看得上,可好歹能换善功。

专心总会让时间走得极快,孟奇翻阅和记忆完功法秘术后,大日已经再次升起,顾小桑还在打坐,晨曦穿透进来,洒在她的脸上,让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有种微妙的脆弱感。

顾妖女会脆弱?哈哈……孟奇失笑摇头,摒除了这个想法,轻咳一声。

顾小桑睁开眼睛,笑意重新浮起,将手一挥,启动了洞府的禁制,隔绝了内外:你有事想说?孟奇微微点头,负手看着顾小桑,直截了当道:我们的计划有问题。

什么问题?顾小桑不以为杵,笑吟吟反问。

用分身将玄女本尊引到镜言菩萨那里,换做某个应身和长老看守霸王绝刀,听起来不错,可实际上依赖于最好最理想的状况,若镜言菩萨那里出了事,当代玄女本尊第一反应是封锁素女仙界,自身坐镇中央,分派人手搜捕呢?孟奇郑重道,我们不能小看当代玄女的心眼,觉得她想不到还有调虎离山的可能,不能将性命安危寄托在最理想的变化上,要充分考虑不好的那些。

对,相公思虑真周全!顾小桑缓缓起身,因盘坐而堆起的衣裙倾泄,卷起千堆雪,眼神里尽是崇慕的目光。

妖女真会演戏……看顾小桑的反应,孟奇觉得她早有考虑。

顾小桑双手十指交握,抵住下颔,笑得露出几颗晶莹洁白的牙齿:相公进步之大简直让妾身刮目相看,叹为观止,刚认识时,你还只是个懵懂莽撞的小和尚,再重逢已聪明机变,如今更加洞悉计划,思虑周全,仅仅还见小不见大,不擅于布局绸缪。

能于此地遇见相公是意外之喜,粘因果则是横生枝节的变化,妾身也所料不及,原本的计划不再符合适宜,临时想出来的必然漏洞百出,不若这样,大家开陈布公,各抒己见,查漏补缺,力争把握较大。

这才是合理的态度嘛……孟奇轻轻颔首:未虑胜先虑败,我们先要考虑直接暴露、事情发展不按预想等情况下的处置。

事情败露的话,除非当代玄女完全激发素女仙界,否则轮回符可用。

顾小桑用一种相当肯定的语气回答,但没说为什么,而且素女仙界原本便是上古天庭的一小部分,若妾身在里面开启九重天之门,能造成混乱和震荡,出现无法预测的变化,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轮回符可用便行。

孟奇听王思远提过后面的事情,但从顾小桑口中说出却让他感觉怪怪的,妖女莫非还在打素女仙界的主意?这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吧!事情发展不按预想有几种情况,相公,你杀郭喜没有?顾小桑突兀问道。

没有,困在随身的秘宝内。

孟奇下意识想隐瞒,可考虑到顾小桑不会无的放失,于是含糊其辞。

灵兽袋?顾小桑美目流转,瞄了孟奇一眼,但没有追问,如此就好。

说话间,她拿出了一张地图,上面画着简陋的图形,书写着蝇头小字:这是素女仙界内部的布置图,有大概的阵法枢机与重要殿阁,你牢牢记住,免得寻找镜言时‘迷路’。

这么详细?孟奇凝目看去,眉头忍不住皱起,顾妖女竟然对素女仙界内部的状况了若指掌!这绝非几个月乃至更久才入一次素女仙界的商水仙子能够知晓!莫非顾妖女在素女仙界内部还有同伙?再联想到莫名被堵的商水仙子,抬头看向顾小桑时,孟奇愈发觉得她高深莫测,颠倒众生、喜怒无常、古灵精怪之下是深谋远虑,机变百出。

相公?顾小桑晃了晃右手,五指白皙均称,透出几分精美,嘴角勾起,笑吟吟道,你老盯着人家的唇瓣做什么?莫非在回味刚才?还想尝试?我哪……孟奇下意识看向她的嘴唇,生生咽住了这句话,和妖女哪有道理可讲,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专心讨论正事,你有内应?是。

顾小桑没有隐瞒,大大方方承认,但暂时不能告诉你是谁,相公,你能短暂控制郭喜的精神,让他外表没有异状又听从你的吩咐吗?孟奇想到《元始金章》外景篇的精神相关内容,沉吟道:不超过二十个呼吸能够办到。

那就足够了。

顾小桑欢呼一声,双掌轻击,宛若小女孩。

你自己呢?商水之事如何瞒过得玄女,她应该有魂灯才对。

孟奇疑惑道。

顾小桑抿嘴笑道:相公,妾身什么时候说过杀了商水?只是拿下她,关键时刻还有妙用。

孟奇一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仔细商量起素女仙界之事,完满着整个计划,到了最后,孟奇已觉得成功可能不小,尤其顾小桑隐约表示还有后手!计划敲定,孟奇悄然松了口气,有浑身舒坦的感觉,脑海内忽地闪过一事,直截了当问道:乌横剑之事是你刻意为之?顾小桑似早有所料,微微歪头,笑得露出浅浅梨涡:只不过找了本魔圣遗留的功法给他,并派他去做有可能接触相关传承的事情,他能得到一滴‘吞天魔圣’之血也让妾身惊讶。

她含含糊糊真真假假回答了一句,孟奇知趣没有多问,正待找个地方静修,等待进入素女仙界的机会,外面忽有女弟子求见。

相公,我们新婚燕尔,岂能疏离陌生?顾小桑气质空灵,但语气里满满都是笑意。

你想做什么?孟奇警惕道。

顾小桑笑吟吟道:不做什么,就是在她们面前露露恩爱,相公,还不来给妾身揉揉额角?妖女真难伺候!孟奇头大如斗,走到顾小桑背后,双手按在她的太阳穴上。

谁知顾小桑突然软软往后一倒,背部靠在孟奇胸口,声音含着几分妩媚:进来。

孟奇身体先是一僵,接着才放松下来。

……过了几日,素女仙界内传回消息,让商水仙子带门下新招男弟子前去感悟霸王绝刀。

离华岛一处隐秘山谷内,氤氲升腾,迷雾深重。

顾小桑带着孟奇与一众男弟子踏入山谷,恰好遇见怜欲菩萨与婴宁,她们要去见欢喜菩萨,面陈毒手魔君之事。

商水妹妹,听闻你新找了个夫君,连九窍都没有?怜欲菩萨深恼当时顾小桑的阻止,开口讥讽,她瞄了孟奇一眼,连长得也不怎么样啊!顾小桑学商水仙子冷着张脸:青菜萝卜,各有所好。

嘿嘿,或许是别有特长,想不到商水妹妹也是性情中人。

怜欲菩萨吃吃笑道,语言暧昧。

女流氓……孟奇对欢喜一脉的三观已经不抱任何期望。

顾小桑冷哼一声,装作说不过,免得发生意外,暗里传音孟奇:你的分身可以悄然跟着怜欲她们。

她们经过时,各种阵法会有相应削弱,免得你需要等待每日枢机的变化或者别人的路过。

孟奇微不可及颔首,外表波澜不惊,精神已是高度集中。

再看向顾小桑,她神闲气定,没有半点忐忑,像是回家。

这时,雾气蠕动,清光乍现,现出一扇巍峨古朴又威严昭著的石门。

沉重石门缓缓打开,孟奇只觉四周环境突生变化,白云升起,霞光垂下,天地元气都似乎与氤氲混一,分清理浊!不用入门,已是进入,有些微法理上的改变。

这便是素女仙界!昔年真正仙界的一部分!第一百二十八章 过险境如平地九重天,在上古之时又称天庭、仙界、神域,居住着众多神灵和仙人,传闻元气充沛而无浊,堪有仙灵之称,法理凸显,近乎凝为实质,便于感应、掌握与交织,但又对肉身与元神不会带来太大压力,是修炼的一等一圣地,甚至有人夸张赞曰,吐纳仙灵一口,延寿十年!正因为如此,才会有这么多神仙选择九重天开辟洞府,哪怕不在天庭任职,也略受节制,而素女仙界,据说便是神秘消失的九重天一部分。

孟奇目光所及,只看见半空白云朵朵,遮蔽蓝天,但丝毫不影响光芒,反而更显明净润泽,脱俗出尘。

感应之中,天地之间的元气大海仿佛与缭绕四周的氤氲之气混杂融合,浊气下沉,化为脚踏的实云之地,清气翻滚,遍布每一个角落,呼吸吐纳间皆有元神肉身被洗涤了一遍的感觉,异常清爽轻松。

四周法理微变,似乎更加明显,而不是藏在日月星辰运转背后的无形无质规律,但它也不像九幽核心之处,排斥着非神非仙之人,让他们无法勾动天地,只余常人力量,孟奇甚至有举手投足威力变大不少的莫名感觉!再看看起舞飞腾的仙禽,四处奔走的灵兽,孟奇忍不住暗叹一声:真是修炼宝地!在他心里,这才是武道大宗该有的气派,和素女仙界相比,少林山门等地方实在流于凡俗!不过与传说里的九重天相比,素女仙界似乎也不过如此,看来是残缺破败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缘故。

白玉铺于浊气所化实云之上,分别延伸到不同方向,有昨晚的地图参考,孟奇差不多心中有数,表现出少许紧张,伸手弹了弹衣袍,其上沾着的几根落发与灰尘飘落于地。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小桑所扮商水仙子刻意不理睬怜欲菩萨等人,抢先迈步,直直往前,与她们分道扬镳。

孟奇紧随其后,一众男弟子在偷偷打量怜欲与婴宁之中快步跟上。

哼,故作清高,还不是夫君刚死就急吼吼找新的双修伴侣,骨子里和我们是一样的。

怜欲菩萨看了商水仙子背影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鄙夷。

婴宁冷着清纯娇艳的脸庞,还没有从毒手魔君走脱的打击中恢复,按照她的计划,只要拖延毒手见宗主菩萨的时间,等到他圆满了修为,面临突破,自己还不是顺理成章被他采补?到时候,在他猝不及防之下,自己运转姹女欢喜禅,足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宗师级的炉鼎!听话的炉鼎!如此一来,自己即使非一步登天,踏入外景后,也能追上风头正劲的狂刀苏孟、大罗妖女顾小桑、绝剑仙子江芷微与无形剑何九等人,而且他们还没有宗师级的仆役!结果,怜欲太过急切,生生坏了自己的好事,若非她是八大菩萨之一,在欢喜一脉内的地位还略高于自己,肯定让她好看!以后一定常常在师父耳边说她坏话!怜欲菩萨与婴宁各怀心思转向右侧,远处有隐约可见的一大片宫殿,全然没注意半空仙禽多了一只,老鹰模样,气息颇强,不知是什么品种。

这正是孟奇所化,但目前的九变不包含仙禽灵兽的各个大种,只能变成普通飞鸟,不得不稍微奇怪了外形,散发出强者的气息,让人以为是罕见的仙禽品种,而怜欲菩萨和婴宁非是豢养它们的低阶弟子,肯定察觉不出异常。

至于老鼠之类,孟奇相信素女仙界内是绝迹的,而提前在商水仙子洞府摸索某类仙禽灵兽的身体,探索结构,最多只有五成像,得不到精髓,容易被看穿。

绕着别的仙禽飞行,免得被它们误以为是外来者抢夺地盘,孟奇一会儿冲到怜欲菩萨等人前方,一会儿反向过来,时时变化外形与气息,让她们没有发现不对。

或许是素女仙界多年没有外敌潜入的原因,沿路戒备都是不高,孟奇顺利跟到了连绵无边的宫殿群落附近。

此地已少有仙禽和灵兽靠近,孟奇不得不收敛羽翼,霍然降于周围花园隐秘处,左右观望,辨别了地所在位置,隐气匿形,悄然潜到了那条贯通宫殿群并有诸多支脉的天河旁。

身体结构改变,孟奇皮肤透出晶莹蓝色,整个人忽然软化,溶解入水!虽然变成蓝血人只能有五成像,得不到化水精髓,但孟奇勉强能模拟出样子,正常人谁会想到水是敌人,他们只会关注水中的鱼虾蟹贝,而从顾小桑得到的消息,婴宁为了自身目的,刻意拖延了时日,没去禀报欢喜菩萨,也就是说,临海发生的一切,欢喜一脉还蒙在鼓里,不会刻意防备蓝血人!若没有这直指盲点的一招,自己肯定会多费不少周折。

水流潺潺,涌入宫殿群落,滋润着奇花异草,给核心弟子、长老菩萨等提供着水源,孟奇不再跟着怜欲菩萨两人,而是按图索骥,转入支流,拐往镜言菩萨居住的殿阁。

突然,吸力传来,孟奇所化之水流速加快。

他吓了一跳,凝目看去,发现前方探入了一张血盆大口,不知是谁家宠兽口渴喝水!变成水也有危险……孟奇施展变化,身作游鱼,往下一沉,避过了那张大口,心中暗自喟叹,世间果然没有十全九美之事!再次提高了警惕,孟奇在鱼类与河水之间来回变化,顺利通过了重重半启的阵法,抵达了鱼水殿,镜言菩萨的洞府!……玄女一脉亦是由宫殿群落、花园药田和诸多河流组成,但在核心位置,有一小片充满了古朴气息的殿阁,飞檐斗拱等造型皆承上古之制,流露出跨越万古的沧桑。

孟奇等人在顾小桑引领下,直接踏入了边缘位置的一座大殿,里面梁柱色泽暗淡,腐味难掩,但屹立不倒,稳固承载着重量。

即使有阵法保护,能历万古而不朽,这些梁柱本身的材质亦是不凡,甚至有别人用来炼制利器的灵木!你们在这里耐心等待召见,谁若能从霸王绝刀里感悟出功法,立刻便能成为核心弟子,可以自行挑选双修道侣。

顾小桑保持着商水仙子冷艳出尘的气质,语气平淡,言语直接。

弟子遵命!一位位男弟子恭声回答,激动无法掩饰,眼中充满期待和热忱。

谁不想得到奇遇,一步登天?孟奇安静立于一旁,分心于血肉化身那边,不敢有丝毫怠慢,突然,他手中一软,已是多了一只柔荑,纤小嫩滑,宛若无骨。

这!孟奇抬起头,望向顾小桑,而她亦同时看了过来,目光流转,于商水仙子的清冷脱俗之中透出几分妩媚亲近:那座殿堂便是摆放‘霸王绝刀’的‘素女殿’,传闻还藏着开派祖师,九天玄女的遗蜕。

她另外一只手指着这片殿阁中央。

素女殿,霸王绝刀,九天玄女遗蜕……这些话语让孟奇稍微分出心神,看向该处,那里有座残破殿堂,上面布满了火烧雷劈的痕迹,久远不消,初时颜色不知为何,如今全是灰黑。

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不好甩掉顾小桑的手。

顾小桑眼睛挽起,笑容淡而动人,暗里传音:那边到了吗?到了,正寻觅机会。

孟奇不动声色道。

见平时清冷出尘如真正仙子的商水师父在郭喜这其貌不扬的家伙面前表现出女子情态,魅力飙升,一位位男弟子看得目不暇接,恨得牙齿发样,只想取而代之。

这时,有侍女踏入殿阁,声音清脆道:一个个随我去素女殿。

男弟子们踊跃往前,孟奇则和顾小桑对视一眼,正戏开始了!……鱼水殿,阵阵呻吟声从卧房传出,粉霞蒸腾,禁法暗藏,飞鸟绝迹,虫豸不入,让孟奇无法靠近。

女子之声婉如娇媚,透出无法言喻的欢乐,没有半点阴霾,听着听着,孟忽然有点同情九天雷神这药渣,镜言菩萨对他之死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

于欢喜一脉的女弟子来说,对采补对象动了真情的唯一后果就是交合时难以守住,毕生功力反哺男方,自己走火入魔,经脉寸断,生不如死,镜言菩萨还好好活着就说明一切。

眼见那边开始让男弟子按照顺序前往素女殿感悟霸王绝刀,孟奇轻吸口气,没敢去等采补结束,禁法自行开启,方便混入,直截了当潜到一位侍女身旁,将她打晕,藏在角落隐秘之处,自己则摇身一变,化作这位少女,快步走到卧房附近。

菩萨,宗主菩萨派人找你,让你立刻过去!孟奇捏着嗓音喊道。

呻吟声戛然而止,禁法松动,有精神蔓延而出,笼罩整个鱼水殿,还带着几分春意的女声沙哑道:人呢?欢喜菩萨派来传递口讯之人。

孟奇神情一敛,右手化作掌刀,紫电缠绕:人在这里!啪!半开的禁法被紫电刀气直接斩破!第一百二十九章 内部有应好成事绚烂的紫电刀气往前一划,半开的禁法就犹如渔网,被撕拉破裂,露出了房内的状况,镜言菩萨赤身裸体,玉肌蒙着一层汗水,光芒润泽,隐成粉红,气味浓郁,仿佛春药,而在她的两边,各有一名男子,表情痴迷,身体抽搐,几有虚脱之相。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刀,镜言菩萨右手一引,左手半弧,丝丝阴柔之气凸显,于半空结出罗网,层层阻拦,深陷刀气。

可就在这时,她眼睛里映照出了一枚蓝黑色珠子,绽放异彩,跳跃弧光,仿佛无数道雷霆凝聚,深藏着可怕的毁灭之力。

癸水阴雷!五重天秘宝!孟奇血肉有灵的分身始终比自己低一个大境界,而镜言菩萨是货真价实的外景强者,若真正交手,必被识破,不仅起不到引动全局的作用,反而会让当代玄女更加警惕霸王绝刀那边,所以,他直接动用秘宝,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看见阴雷飞来,镜言菩萨瞳孔收缩如针尖,已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对类似阴雷,她并不陌生,知道一旦被打中,如跗骨之蛆,难以摆脱,而且连环往复,直到身亡魂消,所以顾不得穿上法袍,脸现狠辣,纤纤玉手往两侧一抓,刚刚还合欢共枕的炉鼎相继飞起,挡在身前。

轰隆!阴雷炸开,雷霆近黑,如同起伏不定的海潮,汹涌向前,生生灭灭,挡在最前面的男子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就被炸成了飞灰,第二名男子竭力躲避,可阴雷跗骨,狠狠咬在他的身上,闪烁之间就将他吞噬。

不过,有了这短暂的阻碍,镜言菩萨双手乱舞,结出一道道幻影般的法印,身前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漩涡,像是一只只眼睛,散发出来的吸力并不强,但有种阴柔入骨的感觉。

阴雷不断炸开,连成蓝黑色的毁灭海洋,可与这些漩涡相撞之后,却无声无息同时消失,出现短暂的停顿,但后续奔腾的浪潮很快涌至,漩涡根本来不及重新生成就被淹没。

镜言菩萨抓住短暂停顿的机会,内景转动,双脚用力,猛地遁向旁边,避开锋芒,反正阴雷击中的不是自己,谈不上跗骨之蛆。

可她的闪避比阴雷蔓延的速度还是差了不少,奔涌的蓝黑色潮水很快就只差一线,岌岌可危。

突然,强横的意念传来,压得孟奇思维停滞,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洁白匀称的漂亮手掌从天而降,将整个鱼水殿笼罩在内。

当代欢喜菩萨?来的不是玄女,而是欢喜菩萨!果然有陷阱!无声无息之间,阴阳变化,蓝黑色毁灭海洋被手掌压灭,没起到任何阻挡作用。

还好此时此地所在只是孟奇的分身,即使思维停顿,也不会影响本尊的控制,否则他比当初播密的冥皇在斗姆元君掌下的反应还不堪,因为连运转功法,使用秘法,出刀挥剑都办不到!眼见洁白匀称的手掌落下,孟奇的身体突然消失,引来欢喜菩萨轻咦一声。

趁着还有癸水阴雷残余的机会,分身主动投向它们,变回头发,被炸成了粉末,再无踪迹。

莲台突兀现于鱼水殿上空,欢喜菩萨可怕的意念笼罩着附近地狱,一寸寸搜索,但哪里还能找得到孟奇。

……一名男弟子在侍女引领下走入了素女殿,看见了高雅若仙的当代玄女,顿时结结巴巴,语不成言,好不容易才行完礼,看向殿堂上首供奉的那口黝黑长刀。

顾小桑与孟奇依旧留在原本殿中,看管剩下的男弟子。

轰隆!阴雷爆炸的声音远远传来,素女殿内顿时腾起一个如仙似神的飘渺意念,正是当代玄女。

但她并没有按照孟奇等人最理想的计划行事,急冲冲离开素女殿,那边有欢喜菩萨负责,暂时不用过分担心,当前最紧要的就是不被声东击西,不被狂刀逃走。

半空白云汇聚,连成无边无际的云海,道道氤氲垂下,将素女仙界四周虚空化成半透明的凝固,出入口也随之关闭。

当代玄女好整以暇,先行激发了大阵,封闭素女仙界,瓮中捉鳖!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进了素女仙界,就不要想离开了!这是曾经讨论过的反应之一,孟奇没有半点犹豫,按照计划,惊愕出声:怎么回事?素女仙界怎么了?他的惊愕带动了男弟子们的连环反应,在不明所以中慌乱失措,殿内顿时乱糟糟一片。

这时,有道人影飞入,娇喝一声:安静!看见这道人影,孟奇的目光顿时就凝固了,竟然是个熟人!来者鹅蛋脸,柳叶眉,杏眼顾盼有神,温柔暗藏,正是紫鹏神捕柳生明的女儿柳漱玉!但她此时穿着飘逸的白裙,温柔之中多了高雅脱俗的气质,更显清丽出尘,实力似乎也有半步外景了。

她竟然是素女道之人,而且看起来地位不低!她自幼长于神都,什么时候来的素女仙界?一个个疑问像是煮沸的水泡,在孟奇心里咕噜冒出,念头电转之间,他就想到了单秀眉,两者感觉颇为相似!柳漱玉是玄女传人的应身?孟奇有所明悟的时候,被柳漱玉这么一喝,其他男弟子已经安静了下来。

顾小桑浮出一抹浅笑:流罗妹妹,他们都没见过世面,还望不要见怪。

商水姐姐,镜言菩萨那边遇袭,疑似狂刀,而今日只得你们两拨人入内,我担心狂刀是借此成事,想仔细检查一番,勿怪。

柳漱玉目光复杂看着商水仙子。

孟奇之心顿时提起,但忽地想到玄女传人本尊已经折在了顾小桑手上,而且她有地位不低的内应在素女道内,两件事情看似没什么联系,可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再看看面对柳漱玉提议不慌不忙的顾小桑,孟奇似乎明白了什么,紧张情绪随之消失。

此时此刻,素女仙界大阵正在当代玄女主持下一处处激发,誓要法身难逃,仙神不隐!流罗妹妹此乃谨慎之举,哪有怪不怪之说?顾小桑所化商女淡淡笑道。

于是,柳漱玉双手结出手印,清光笼罩了诸位男弟子,不知为何,将孟奇留在了外面。

行动。

突然,顾小桑的声音响在孟奇耳中。

紧要关头,争分夺秒,孟奇没有质疑,严格按照预定计划行事,山河社稷图一抖,郭喜飞了出来,精神隐有萎靡,被暗中做了控制,而孟奇自身则飞入图内,感应着中枢烙印,藏身其中。

顾小桑那边亦然,手中多了一个漆黑小袋,放出眼神似有呆滞的商水仙子,自己躲进了小袋。

山河社稷图,漆黑小袋,同时飘落于地,被柳漱玉悄然捡起,藏于怀中。

她便是顾小桑的内应!以玄女传人为内应,真是前所未有!替换之后,商水仙子和郭喜的精神虽然被短暂影响,但面对玄女本尊时,以她的实力和境界,还是容易被发现异常,故而需要外面有人用秘法帮忙遮掩,消除征兆,让她们看起来与正常无异,瞒天过海,而这便是柳漱玉的任务。

若没有这样的内应,再机变百出,也难逃玄女法眼!感应着怀中小袋,柳漱玉目光变得极其复杂,有一瞬间甚至出现狠辣之色,但想到签订的契约,她眼中的火光又渐渐熄灭,双手暗动,手印诡异,似乎在拨弄着条条丝线,商水仙子和郭喜的异状顿时消失。

做完这一切没多久,素女仙界彻底封锁,玄女本尊飞出,强横意念扫视周围,最先飞临商水仙子一行人上空。

狂刀出现与他们进来是前后脚的关系,换做谁都会怀疑!可怕的意念降下,诸位男弟子顿时宛若木雕,目光呆滞,承受着扫魂,而他们身上的物品,玄女本尊也没有放过,谁知道苏孟会不会变成石头、宝石?会不会藏身灵兽袋和空间秘宝内?一众男弟子检查完毕,玄女本尊的意念落到了郭喜身上,柳漱玉一颗心立刻提到了高处,只是庆幸顾小桑没有疏忽,将图卷与袋子留在两人身上,而是交给自己保管。

与此同时,她暗中乞求着秘法遮掩管用,不要让玄女发现商水与郭喜都被暗中控制和影响了精神。

或许是玄女着重注意变化与乔装改扮方面,对精神上的控制没投注太多精力,很快,意念从郭喜身上离开,略微扫了扫商水仙子,转而对柳漱玉道:反应机敏,做得不错。

柳漱玉直飞此殿检查的反应,她略有感觉,赞了一句。

说完,她意念抽离,开始搜寻素女仙界其他地方。

柳漱玉悄然舒了口气,只觉心脏怦怦乱跳,大脑充血,思维混乱。

趁男弟子们还没回神的机会,她放出顾小桑和孟奇,再次收起了商水仙子,留下郭喜,将山河社稷图与黑色小袋还给了两人。

接下来你就跟着漱玉妹妹,不,流罗妹妹。

顾小桑眼睛微眯,梨涡隐现,像只小狐狸。

孟奇点了点头,摇身一变,化作一枚深色石头,落入柳漱玉掌中,被她当做饰物佩戴。

柳漱玉深吸口气,迈步走向素女殿,正常情况下,她是没办法进去的,所以不能直接带孟奇混入,但此时素女仙界处于混乱之中,自己也有一定的借口!满是火烧雷劈痕迹的素女殿屹立于中央,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两人。

顾小桑看着柳漱玉的背影消失在殿前,嘴角勾起,神情现出几分愉悦和慧黠。

第一百三十章 姜是老的辣素女仙界内,天际虚空宛若凝固,仙子菩萨不时腾空飞起,可怕意念横扫各处,弟子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混乱不多,压抑极重。

顾小桑看见柳漱玉的背影出现在素女殿前,笑容变淡,若隐若现,迅速转过身,直接放出了商水仙子!此时,男弟子们还因为半步法身的威压晕头晕脑,思维迟缓,无人发现不对。

歪头打量了眼神略显呆滞的商水仙子一眼,顾小桑似笑非笑抓紧深黑小袋,迈步往前一跨,身影变得透明,竟然有与虚空融为一体的感觉,仿佛要回归真空家乡!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渐至无形,化入了虚空,殿内只留下真的商水仙子和真的郭喜!而在郭喜脚边,青砖缝隙里静静躺着一根深黑色头发。

……素女殿前,柳漱玉抬头看着匾额上的三个上古篆字,轻吸口气,收敛心神,脚下用力,快步奔入。

通过素女殿大门时,变化成深色石头的孟奇只觉穿过了一层轻纱,亦有经过浓雾之感,呼吸间,一切恢复正常,自己已置身殿堂。

处在龙潭虎穴之中,面对极端可怕的敌人,孟奇没有丝毫大意,未将自身精神与灵觉蔓延出去,感应殿堂内的状况。

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自己能感应到外界,自然也就会留下相应痕迹,就像凝目看向某人时,即使他未曾注意,亦能有所感觉,而玄女心映虚空,感官精神之敏锐胜过常人何止百倍千倍,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不过,殿堂内的状况,孟奇并非一无所知,因为柳漱玉主动分享了她的视线、听觉和触觉!于柳漱玉而言,事情顺利结束就是她最大的心愿,渡过这道关卡,便能成为真正的玄女传人,再不受妖女钳制,龙归大海,虎跃山林!所以,她积极配合,力求万无一失。

这处殿堂极大,铺满素色石砖,梁柱只得四根,但撑起了巍峨宽阔的穹顶,似乎撑天之四柱。

穹顶幽暗漆黑,有一点点璀璨光芒闪烁,连成光海,恰似星河,梦幻迷人。

柳漱玉正前方,跪着一位男弟子,正是先前来感悟霸王绝刀那位,他脸上尽是沮丧、失落和不甘,显然并没有悟得雷神传承。

正因为少见,所以才叫奇遇!这名男弟子咬了咬牙,趁外界混乱,无人请自己出去的机会,再次上前一步,双手伸出,触摸供奉台上摆放着的那口长刀。

这口刀色泽漆黑,造型古朴,身躯巨大,比孟奇的天之伤还长还宽还厚,显出沉重异常的感觉,光是摆在那里,就似乎压得虚空收缩,光线弯折,让周围环境变得幽暗。

霸王绝刀!看到这把刀的第一眼,孟奇就知道它是霸王绝刀,在六道轮回之主的绝世神兵谱里也能排进前十的存在,昔年霸王仗之横行中古,威压一世,睥睨天下,无人可敌!这口刀代表着一段枭雄霸主的传说,是中古强者凋零的祸首,它杀过的法身比孟奇见过的宗师还多!但孟奇并没有因为它附加的种种显赫名头而震惊激动,而是从心里莫名腾起一股熟悉感,似乎这口刀是自己的老朋友,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事物,甚至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来自雷痕的感觉?孟奇有所明悟。

难怪素女道要找雷神传人,难怪她们要抓自己,一旦唤醒此刀,又处于掌控之中,天下之大,即使古尔多和冲和也得避其锋芒,哪怕非法身持有,只要狠得下心,用它再次沉睡上百年为代价,亦有可能直接斩杀法身,就像正品山河社稷图,困住法身后,能忍得住几百年不用,也可以将敌人困死。

当然,所有的前提是,能够斩得中,能够困得进,就像正品阴阳镜,一样有机会用纵地金光之法避开。

男弟子拼命感悟,霸王绝刀毫无反应,柳漱玉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师尊,狂刀混入,为防有诈,还是暂停感悟霸王绝刀之事,不知该把商水仙子她们安排在哪里暂居?素女仙界封闭,四下混乱,感悟霸王绝刀之事显然不能再继续,柳漱玉装作懵懂,以请示为借口,趁到处搜索,素女殿看守反倒薄弱的机会,首次踏入。

……素女殿后方,一座同样古老的楼阁。

它没有丝毫人的气息,似乎寂静空旷了好几万年,随着岁月流逝,被天地所遗忘。

虚空蠕动,人影凸显,顾小桑白衣飘飘,空灵绝俗,宛若仙子菩萨般落地,精致无匹的俏脸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紧随玄女搜索的脚步,经过着对方确认为没有异常的地方,绕了一个大圈,终于抵达了这里,然后,环顾左右,上视云海,默默推算着什么。

脚步一迈,顾小桑走到楼阁前那株碧绿高树之下,这是此地唯一有生命气息的活物!她将漆黑小袋一倾,里面再次飞出一道人影,除了商水仙子,里面居然还藏着人!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脸蛋圆嘟嘟,粉雕玉琢,让人想要捏一把,头上则扎着冲天辫,分外可爱。

小女孩睡眼惺忪,甩了甩头,双手伸出:娘,我睡了多久?顾小桑抱住小女孩,笑眯眯道:睡了很久,真是个小懒虫,来,娘重新给你梳辫子。

她将小女孩反过来,打散了冲天辫,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青玉制成的梳子。

小女孩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一边享受着娘亲的梳理,一边打量四周,突然,她轻轻咦了一声:娘,我怎么觉得这里好熟,好像曾经来过,好想,好想回家!傻孩子,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家,只不过你那时候年纪小,记不太清楚。

顾小桑轻柔顺着小女孩的乌发,似笑非笑回答。

原来是这样!小女孩欢呼一声,指着半空,我记得那些云!记得这棵树!……素女殿内,柳漱玉请示着当代玄女。

好,若再让他们感悟霸王绝刀,显得太过反常,将商水她们安排去碧落殿暂居。

玄女声音清雅柔和,飘渺如歌,让人忍不住侧耳倾听。

孟奇还没觉得有什么,柳漱玉心跳突然加快,怎么都抑制不住,有些结结巴巴道:师尊,您,您不是在外面吗?在外面?什么意思?孟奇先是疑惑,忽然震动,柳漱玉的意思是现在端坐于霸王绝刀旁的清雅仙子才是当代玄女本尊?那刚才的玄女又是谁?强横的意念从何而来?透过柳漱玉的眼睛,孟奇看清楚了殿堂内的玄女,容貌清新脱俗,五官精致难言,似乎能满足每个人对美好的最高期待。

她仪态高雅,不沾俗气,仿佛真正的仙子,面对她的时候,心中难生战意,不想亵渎了这份美好,拔不出刀!被她气息沾染的四周则出尘脱俗,比素女仙界还像仙界。

似乎真的是当代玄女本尊!这一瞬间,孟奇有元神僵化的感觉。

她怎么会还在这里?感觉到柳漱玉的惊讶,玄女轻笑了一声:外面是为师一具应身加镇派神兵,足以以假乱真,苏孟这人诡计多端,善于声东击西,浑水摸鱼,绝不能等闲视之,面对这种人,需要镇之以静,稳若山岳,反正他因果沾身,必定会来,那为师就耐住性子,在这里守株待兔,镜言那边则交给欢喜。

任他奸诈似鬼,也难逃此劫。

这份耐心,这份镇定……孟奇与柳漱玉同时震动,只觉乌云罩顶,危险之意节节逼来。

真不能小视了这些积年的强者,经历过的事情比自己吃过的饭还多!姜是老的辣!说话间,玄女强横的意念加于柳漱玉身上,并非她不信任传人,而是柳漱玉冒冒失失进来确实有点引人怀疑,而且玄女给自己定了一个必须遵守的规则,就是任何进入素女殿的人,除了自己,都必须检查,欢喜菩萨来也一样!如仙般飘渺的意念在孟奇感觉中是如此可怕,柳漱玉亦有此感,双腿竟有发软之意。

这个瞬间,她有和盘托出,戴罪立功的念头!就是不知师尊能不能防住契约的反噬?危险加身,死亡的丧钟一声响过一声,孟奇精神紧绷,似乎已无可奈何,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除了投降,成为素女道傀儡,仿佛再无他法!就在这时,一众男弟子所在的大殿内,青砖缝里的头发无风自动,瞬间飘向了素女殿,在隐秘处变成孟奇的样子,气息完全一致,扑闪之间,试图从侧面混入素女殿。

血肉有灵,分身之术!孟奇并未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顾妖女身上,没有期待过她的后手,而是暗中留下一根头发,做最后吸引玄女注意之用!强者就得牢牢依靠自身!人影悄然混入,似乎将里面之人视为了玄女应身。

玄女突有所感,意念横扫过去,孟奇所化石头就要见缝插针,一边感悟绝刀一边启动轮回符,反正因果不涉及感悟多少!……娘,柳姐姐之前总偷偷说我是什么玄女传人流罗,是不是真的啊?小女孩一副好奇期待的样子。

顾小桑左手托着她的乌发,右手妙曼梳动,笑吟吟道:你当然不是玄女传人流罗。

她笑容收敛,余下浅浅一丝讥诮:你是九天玄女。

小女孩的笑容顿时凝固,眼中的天真烂漫迅速褪去!第一百三十一章 抵天之树素女殿内,孟奇血肉有灵所化的分身隐气匿形从侧面潜入,将里面坐镇之人当做玄女应身来对待,觉得有瞒天过海的可能,即使暴露,也能靠着沾因果威慑。

这样的态度显然让玄女本尊觉得真实,意念横扫过去,气流凝固,虚空收缩,竟然仅靠精神就生生制造出了一个牢笼,而强大的威压加身,使得孟奇分身思维停滞,呆若木鸡,不说拔刀出招,就连震惊都难!不对!分身的弱小让玄女陡然睁开半闭的眼睛,妙目星辰璀璨,每一个星辰似乎都在演绎着一段人生。

与她相仿,孟奇也知道分身瞒不过半步法身的当代玄女,趁她注意被转移的机会,就要直扑霸王绝刀,感悟的同时便启动轮回符,至于能不能悟出什么东西,无关紧要,反正主要目的是了断因果!就在这时,素女殿似乎永远笼罩着黑暗的后殿突然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一股沧桑悠远的空灵气息腾起,直冲云霄。

它仿佛沾染了万古积累的尘埃,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强大的感觉横扫一界,云海散开,氤氲聚拢,虚空琥珀般的凝固自动溶解。

而且,这种强大与孟奇见过的所有现存法身都不相同,似乎更真实不虚,似乎天地之间只此一种,与他曾经感应过的魔主残念和霸王虚影等相类。

万象洞天内,供奉着诸仙神的殿阁内,象征着九天玄女的牌位无风自动。

封神世界中,诸多九天玄女庙皆有濛濛清光绽放。

西游内,虚空凸显少许碎片,仙气升腾。

剑皇魔后世界,玄女庙的神像似乎亮了不少。

……诸界唯一,是为传说!祖师遗蜕!玄女本尊意念化手,往下一按,将孟奇分身压成了肉饼,变回了头发,而她的目光已是投向后殿,高雅清丽的容颜首次露出凝重。

九天玄女的遗蜕有异动?孟奇亦是跟着震惊,这可是上古大能,在天庭陨落后依旧存活,曾经辅佐人皇成就伟业,她的遗蜕异动究竟意味着什么?在上古时,只有达到传说境,才可以被称为大能,当前也延续了这个惯例。

不知为什么,震惊刚起,孟奇脑海内瞬间想到了顾小桑。

难道是顾妖女的后手?她究竟想做什么?但孟奇顾不得想那么多,玄女本尊的注意从殿堂抽离,从霸王绝刀抽离,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放过?再说,九天玄女遗蜕关我屁事!孟奇收敛心神,冷静如冰,灵台清明,催促柳漱玉往霸王绝刀方向靠。

这段时日以来,经历的种种艰难超过了柳漱玉以往的总和,她也算是有了蜕变,达到了历练成熟的收获,见状七情上面,震惊不已,上前几步,低声呼唤:师尊,出了什么事?祖师遗蜕怎会……几步之后,她已与男弟子并肩,霸王绝刀和玄女本尊分在左右,各差两步。

玄女本尊清丽的容颜有点凝重有点讶异有点疑惑,感觉复杂难言,清光一闪,直接遁入后殿,空留话语:苏孟调虎离山,意在遗蜕!她隐约猜得到孟奇可能是与别人合作,遗蜕和霸王绝刀同时下手,让自身手忙脚乱,顾此失彼,但比起用不了的霸王绝刀,显然还是祖师遗蜕更重要!之前无法调动玄女离殿,那是因为没有找到她真正重视的!与此同时,她的应身与玄女一脉两位宗师飞速赶往素女殿,半是替换镇守半是帮助处理祖师遗蜕之事。

而这样的时间差便是孟奇的机会!柳漱玉悄然再跨一步,霸王绝刀沉重之感已透过虚空扑面而来。

突然,在与素女殿后方对应的某个楼阁,突兀冒出古老、淡漠、唯一、腐朽的空灵气息,与玄女遗蜕有着本质上的相似。

砰!一道清光大亮,撞破殿阁和重重禁法,投向那处楼阁。

玄女本尊措手不及,慢了一拍,而此时素女仙界的阵法已被冲乱,让她无法借助挪移!孟奇在半步法身压迫下始终处在危险重重的感觉中,当真步步惊心,如履薄冰,虽然没有战斗,但却疲惫至极,现在总算看到希望,当机立断,精神透出,触及霸王绝刀!那口黝黑沉重的长刀!……碧绿修长的树下,顾小桑一手梳着小女孩乌黑亮丽的头发,另外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骈指成剑,点在了对方玉枕穴下几分处,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小女孩脸蛋粉嫩,有着讨喜的婴儿肥,双眼本该天真烂漫,此时却深邃沧桑,似乎历经岁月的洗礼,终于看淡了俗世种种。

而她的气息在一指之下陡然改变,淡漠而腐朽,像是死亡了不知多少年的腐尸,但又奇怪地保留了一丝生机,风吹不灭,摇曳不熄!你!她声音高渺悦耳,仿佛仙音,但带上了几分阴冷沧桑。

顾小桑笑吟吟看着小女孩,目光柔和,仿佛在看着自家女儿:我可没骗柳漱玉,遭遇了某些事情后,流罗确实只剩半条命,但这半命仅指肉体、部分仙灵之气与残念,至于里面混入了什么,我知你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小女孩气息念头闪过,非是正常交谈。

顾小桑梳子收回,含笑理着自身垂在胸前的头发,避而不答:你的‘遗蜕’飞来了,高兴吗?残存苟活那么久,不就是等待这一刻吗?清光飞来,里面似乎有一具冰肌雪肤的女子身体,衣裙复杂,褶皱古朴,典雅飘逸,它生机全无,但肉身不腐,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寸皮肤都似乎蕴藏着无法想象的可怕力量!看着这具身体,小女孩神色透出几分慌乱,似乎还没有准备好,若提前遭遇遗蜕,会出现什么不好事情。

她神色一沉,气息陡增,施展出保命秘法!九道清气冲出,结成一朵毫光万道的祥云,试图隔绝遗蜕,冲开顾小桑。

突然,她脑海一痛,九道清气失控,祥云平白垂下一丈。

感应之中,顾小桑周身白莲花瓣飘落,空灵飘渺,美得不似凡俗。

是你!小女孩略微失声。

顾小桑手指依旧抵住小女孩后脑,似笑非笑道:不是我。

眼帘低垂,遮住双眸,似乎在调侃。

遗蜕落在祥云之上,陡然爆发出飘渺超俗的仙灵之气,而两女所在碧树忽地展开枝叶,疯狂吸纳,迅速生长,转瞬之间,它已是长成参天大树,穿透了素女仙界的白色云海,伸入虚空!顾小桑放开对小女孩的钳制,右手按向这株参天大树。

洁白纤细的手掌刚刚触及大树之皮,她诡异消失,呼吸间闪现在云海之上。

遗蜕撞破祥云,落向小女孩。

小女孩眼中露出几分决绝,身躯猛地崩散,一点灵光分开,借助某些微妙联系,无声无息消失。

遗蜕失去目标,清光收敛,漂浮于半空,玄女本尊赶至,微皱眉头,打量四周。

顾小桑白衣飘飘,秀发随风飞舞,屹立云海之上,回首看了一眼素女殿,接着嘴角勾起,瞄了瞄那点灵光消失的位置。

然后,她一步迈出,在玄女本尊察觉前从树顶进入了虚空。

……精神触及霸王绝刀,孟奇顿生血肉相连之感,似乎失去双臂之人重新长出了肢体,获得了新生。

眼前雷痕乍现,紫色欲滴,孟奇周围感觉顿生变化,再也不见漆黑沉重的长刀,不见柳漱玉与素女殿!身下青色之水漫起,淹没了孟奇脚踝,生出麻痹之感,凝目看去,每一滴水都是由青色雷霆凝聚,而越往远处看,越往深处望,雷水之色越深,蓝色,紫色、黑色,没有分明的界限,但又清楚衍变,透出极端恐怖的毁灭感,光是感应它们,孟奇就觉自身对雷霆刀法的掌握又更上一层楼。

天空裂开,垂下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雷光,噼里啪啦,宛若森林。

雷霆森林之中,一位巨人缓步踏出,肌肉虬结,遍布雷痕,面目不清,正是远古雷神。

他手中提着一根长矛,似劈砍似挥舞,青电交聚,代天行罚,劈开了虚空,撕裂了海洋。

天打五雷轰!长矛一收,斜斜向上刺出,电光收敛于一,透出至阳至刚之意。

轰隆!高度凝聚于一点的雷霆炸开,阳刚之感遍洒天地,魔气消失,妖气消失,阴冷消失。

至阳荡邪秽!长矛一敛,突然消失,随后阴柔乍现,矛尖于无声又无息间,从敌人背后冒出,反向刺来,雷光连环,如跗骨之蛆。

阴雷蚀身神!孟奇看得如痴如醉,沉浸于神霄九灭的深邃之中。

长矛正待演绎下去,突然有霸道无比的气息冲来,化作刀光,斩灭了雷神!一个身躯昂藏的雄伟男子提着黝黑长刀,踏海平波而来,高傲,睥睨,霸道之态尽显。

‘霸王’烙印阻止我感悟‘神霄九灭’?孟奇从痴迷中清醒,分外奇怪。

霸王长刀扬起,傲慢开口:某只得六斩,但天下谁能相抗?第一刀,驾临天庭,仙神辟易。

第一百三十二章 霸王六斩第一刀,驾临天庭,仙神辟易!霸王的声音响彻雷海,回荡虚空,穿透三界,手中低垂的黝黑长刀突然之间像是多了一把刀鞘,出现短暂的绝对静止!轰!长刀出鞘,冲出了束缚,打破了绝对的静止,爆发出之前凝聚的所有力量,由下击上,快得无法想象,演绎出一道分天紫光,辉煌绚烂,充满霸气,让天地为之颤抖,风云随之变色,形如匍匐。

虚空裂开,苍天两断,第一刀,拔刀之式,仙神辟易!孟奇早就收敛住奇怪的感觉,专心致志旁观,拔刀之前凝聚了全部力量和法理,制造出绝对静止,暗藏了深奥的变化,让他暂时连一点皮毛都参悟不了,相对而言,出刀之后的快与霸就是情理之中的后续了。

若能结合八九玄功法身招式‘万物返虚’的核心技巧,或许能参悟出这一刀的玄奥,甚至别有神妙……孟奇心中忽地浮现出这个想法。

斩断上天后,霸王长发乱舞,眉须皆张,肌肉鼓起,满是力量的美感,踏前一步,暴喝一声:第二刀,杀上灵山,诸佛涅槃!长刀一折,平斩而出,蕴藏无数难以分辨的变化,仿佛一道秋风,横扫落叶,满是肃杀凋亡之气,不见阴柔,只有刚猛!紫电腾跃,细致入微,击碎着每一寸虚空,凋零着每一个生命!万物之终,诸佛涅槃!看到这一刀,孟奇似乎看到了玉虚清源刀法和天打五雷轰的影子,也看到了天刀纲要等自己学过、见过的刀法的影子,就好像它囊括了绝大部分刀法的精义和变化,由简入繁,由繁归简,穷尽天机!以孟奇现在的刀道造诣,无法窥出具体的变化,只能尽量体悟影子,感受秋风之肃杀凋亡!霸王目光高傲,仿佛在蔑视着一切对手,冷酷开口:第三刀,身入九幽,妖魔授首!长刀突然往上弹起,接着猛地下劈,沉重到压破虚空,快速至宛如真正雷光,阳刚之意至强不折。

轰隆!霸王绝刀落下,变得无比巨大,就像天地之间所有雷霆的凝聚。

轰隆!刀中虚空,荡阴灭秽,雷光炸开,向着四周急速蔓延,吞没了天地。

即使外景动手已能波及很大的地方,这一招也是不折不扣的范围攻击,除了核心处虚空塌陷破灭外,向着四周冲击而去的雷光在很大范围内威力没有强弱之别,能清空一片不弱的敌人!而且它运用巧妙存乎一心,若劈中的地方由虚空变成敌人,则是攻坚一刀。

对孟奇来说,第三刀似乎是神霄九灭部分招式的演绎和深化,所以,成为他到目前为止,能参悟出点皮毛的唯一一招!至阳至刚,妖魔授首!用心体悟并结合至阳荡邪秽对照参考,孟奇顿时陷入了刀法的沉迷之中,但霸王没有等它他,忽地长啸一声,仅是睥睨傲笑之意。

轰!四周雷海疯狂起伏,汹涌澎湃,演绎到极点后,发生了连环爆炸和破碎,虚空为之裂开,混沌弥漫,天地迅速坍缩,似乎要凝为一点!霸王傲立中央,看着虚空蔓延破裂而来,一切都遭遇了毁灭,变得幽幽暗暗,混混沌沌,几近虚无,没有丝毫动容,长刀猛地收回身侧,再有凝固之相。

他高傲到极点地昭告:第四刀,天地不存,我身独存!刀光乍亮,似乎就是平白无奇的前斩,但有着无坚不摧的姿态和所向披靡的霸气,幽暗破开,混沌破开,生生于大破灭大毁灭之中斩出了一道缝隙,一条道路!这……孟奇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开天辟地,两者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念头刚起,孟奇就见绝刀转柔,阳极阴生,两仪交变,四象衍化,竟然在霸王周围短暂自开一界,让他于大破灭中鹤立鸡群,昂然存活!这是自己还未创出的开天辟地后续!孟奇看得目瞪口呆。

大道三千,旁门八百,殊途而同归!一界撑开,雷海恢复原状,颜色次第变深,霸王神情变得肃穆,但没有凝重,没有畏惧,没有害怕,右手一拐,长刀不知斩向了哪里,不在前,不在后,不在左,不在右,也不在上,不在下!总之,孟奇完全看不出这刀的走向,耳边传来霸王淡漠轻蔑的声音:第五刀,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天地似乎澄清了许多,霸王透出几分洒脱,黝黑长刀重现于他的手中。

这一刀,孟奇简直浑浑噩噩,毫无头绪,不像之前几刀,即使参悟不出,得不到皮毛,但至少能看出刀光整体走向与最后的效果。

这时,霸王深吸口气,身体陡然变大,顶天立地,长刀横举身前,以一种霸道到极点的姿态一字一句吐出:第六刀,踏进长河,命不注定!轰!轰隆!轰隆隆!一条波光粼粼的虚幻长河凸显,不见来处,不知去向,虽未染上沧桑、积满尘埃,却给人一种亘古不变,岁月流逝的感觉,仿佛静静俯视着红尘俗世的老者。

长河各处,飞出一个个身影,有穿着黑色盔甲的霸王,有怀抱白衣女子的提戟男子,有双手托鼎的少年,如此种种,不一而足,遍布虚空各处,静静悬停。

黝黑沉重的霸王绝刀斜斩而出,一道道人影亦从各个角落各个方向同时挥出了自己的兵器,刀光剑影,密密麻麻,像是四面八方、上下六合、过去现在而来的暴雨!轰隆!无数道光芒交汇,封死了所有躲避的可能,一切随之消失!孟奇眼中尽是绚烂的光芒,再不见任何事物,耳畔传来霸王不拿捏姿态也充满霸气的声音:传承烙印暂时不能给你,除了总纲,刚才感悟多少便‘拿’多少。

光影浮动,六式合一,演绎出核心总纲,显现难以言喻的道与德,演绎出重重法理。

孟奇目不暇接,尽量参悟,渐渐对霸王六斩的总纲,也就是具体的修炼法门而非招式有了初步的了解。

霸王从雷霆刚猛霸道之意出发,另辟蹊径,不再同于远古雷神,以修炼霸气为核心,气势、心态、肉身和元神全方位的霸道,传闻有强者在霸王面前,被他霸道气势慑住心神,明明实力还在当时尚未大成的霸王之上,依旧被斩杀当场。

总纲入神,霸王六斩只得身入九幽,妖魔授首与天地不存,我身独存两式得到传承,能参悟出皮毛,其余四式,除了最后两式孟奇毫无所得,剩下两式都有所体悟,算不得皮毛,可也能用之加强本身刀法。

霸气……孟奇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忍住了腹诽的冲动。

刚才霸王说暂时不能给,他就知道除了烙印,还有一丝绝刀的灵性。

为什么暂时不能给?在防备和担心着什么?疑惑之中,孟奇身体有渐渐轻松之感,元神也慢慢恢复活泼,九天雷神的因果开始消退,天地变得澄静,种种法理凸现,与法相呼吸相应,尤其以雷霆、阳刚等最为明显。

就在他沉浸于此之时,精神突然被打断,感官恢复,重新看到了素女殿,看到了静静摆放着的黝黑长刀,它丝毫没有跟着自己离开的迹象。

即使是神兵,在没有得到它认同的情况下,若无实力的压制,根本使用不了,霸王绝刀作为绝世神兵,更加如此,它如果不愿,天下间怕是无人能够将它拿起!柳漱玉连退几步,与霸王绝刀拉开了距离,传音孟奇:有宗师靠近了!她可不想孟奇暴露,这会连累自己!孟奇了断了因果,得到霸王六斩的总纲与四式法身招数,对刀道的掌握更上一层楼,已是心满意足,没有丝毫贪婪和不舍。

之前他准备用轮回符是死中求生,寄希望于玄女见自己消失,追索往外,然后自己再回归潜逃,但这依赖于时机,非自身能够掌控,如今柳漱玉还未暴露,能借助她离开,当然求之不得!柳漱玉纤手一抓,将那名男弟子摄起,再退几步,已是到了殿门口。

这时,玄女应身和两名宗师进入,她赶紧道:师尊,我担心他趁乱图谋霸王绝刀,打算将他先丢出殿外。

玄女应身轻轻点头,示意柳漱玉做得不错。

她目光扫过,顺便完成了检视,但以不到宗师的实力,又没用辅助手段,如何看得穿孟奇的变化?至于那两名宗师,纵使地位不下于柳漱玉,可谁会闲着没事干用搜查全身的方式得罪玄女传人?反正有她师父在!柳漱玉将那名男弟子提回商水仙子旁边,趁机脱离了素女殿。

当她看到商水仙子变回本尊时,瞳孔收缩,知道中了妖女之计,但此时此刻,她只觉自身仙灵之气急速攀升,元神澄清,再无外在牵绊,终于成为货真价实的玄女传人本尊!她倒是守信,也够狠辣,叫她娘亲的小女孩说杀就杀……出身神都世家,柳漱玉哪能和大罗妖女比狠辣。

……深入云海的参天大树旁,当代玄女一手托着遗蜕,一手往上飞腾,便要追索而去。

可就在这时,大树迅速枯萎坍塌,化作枯枝。

建木一枝?莲台飞来,当代欢喜菩萨皱眉看着地面。

为了不被调虎离山,加上也不清楚九天玄女遗蜕气息,她是等到变化惊人才赶过来。

应该是。

当代玄女恢复高雅飘渺的姿态。

这种宝物,怎么没有严密保护?欢喜菩萨颇为不解。

祖师并未说明此物来历,只做普通。

当代玄女目光变得幽深。

欢喜菩萨不便再问,打量了一眼九天玄女遗蜕,感觉到了尸体内蕴藏的强横力量。

不愧为上古以战斗闻名的女仙,天庭排在前列的神灵……她收回目光,转回另外一侧。

……因为顾小桑已经逃脱,霸王绝刀又安然无恙,当代玄女掐指一算则朦朦胧胧,难见明确结果,所以觉得孟奇已跟着顾小桑逃离,并未封锁多久素女仙界便放开。

在柳漱玉遮掩下,商水仙子一行顺利回转,到了洞府,孟奇悄然远遁。

出了光怪陆离的离华岛,通过了天然形成的迷阵,孟奇回到了波涛无边海上,呼吸着略显腥潮的空气,感受着凉爽的海风,暖而不热的阳光,只觉身心轻松,像是重新活了回来。

在素女道的事情还算顺利,但半步法身、诸多强者和自成一界的威慑,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彻底消亡的压力,顾妖女的诡异莫测古灵精怪,都让孟奇精神高度紧绷,战战兢兢,直到此时,才陡然放松。

和风旭日,天地美好,孟奇闭上双目,感觉种种法理、规律与自己的法相遥相呼应,元神再无沉重凝滞之感。

虚相暗显,感应和触摸着法理,隐有交织,尤其雷霆、阳刚等方面。

孟奇知道,自己距离第一层天梯迈出了很大一步,算是推开了半扇门,再花费六七个月的水磨工夫就是剩下半扇的问题了。

大海起伏,一道水线蔓延,孟奇飞向江东,身后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风雨故人来碧波荡漾,飞鱼出海,天际显露曲折的岸线,大地已是遥遥在望。

对于顾小桑真实的目的,孟奇懒得去猜测,因为相关的线索太少,连用来推衍都办不到,毫无头绪,平白浪费时间,而且顾妖女有点神秘莫测的感觉,像是知道很多事情,总能抢先一步或者恰到好处,将不少强者玩弄于股掌之间,给出的线索和留下的消息半真半假,胡乱猜测极容易被误导,落入陷阱。

轮回之中也是如此?不知她有没有队友,还是这样独来独往?妖女究竟想做什么?孟奇下意识想起更多顾小桑的事情,但并没有担心她无法脱困,以妖女的手腕,还是惦记柳漱玉怎么善后比较实际。

由于素女仙界并未封锁太久,商水仙子和郭喜还处在短暂的控制之中,又有柳漱玉遮掩和间接影响,他们没有暴露出问题,但随着自己和顾小桑离开,他们两人迟早会恢复清醒,郭喜还好说,开窍的修为,从头到尾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稍微用秘法引导下记忆就没有后患了。

可商水仙子乃绝顶高手,元神与肉身同样强大,恢复过来后会察觉不出几分端倪,会忍受得了多个差劲的双修伴侣,知道她禀告自身的异常,当代玄女立刻便能推断出前因后果。

当然,自己和顾小桑与素女道的仇怨已经极深,也不差这么一笔,又没带走霸王绝刀和祖师遗蜕,暴不暴露没什么影响,反正现在已经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了!但对柳漱玉而言,这是致命的后患,必须要解决,毕竟玄女传人又非什么不可替代的角色!不知她会怎么做……孟奇皱了皱眉,脑海内浮现出杀人灭口四个字,不仅是商水仙子,还有郭喜,柳漱玉都会不留半点隐患地除去。

想到这里,他略微有点黯然,郭喜虽非自己所杀,但也算因自己而死,可惜之前在重重压迫下自身都险些难保,哪还顾得上别人?我终究不是一心无私的大侠……孟奇感叹了一句,调整心情,不再想此事,也不担心修为远低于商水仙子的柳漱玉怎么善后,说不得顾小桑在商水身上还留有别的手段呢?若她善后失败,自己亦不会有怜悯之情。

他转而回想品味刚才得到的两式神霄九灭与霸王六斩的总纲、第三刀、第四刀,尤其后者,对自己刀法的摸索和提升帮助极大,毕竟神宵九灭主体是矛法,虽然也能用于刀法,终究隔了一层。

仙神辟易和诸佛涅槃两刀的技巧也有些体悟,可以用来提升自身刀法。

孟奇若有所思之中突然皱起眉头,杀上灵山,诸佛涅槃,怎么会是‘灵山’?身为穿越者,他对灵山代表佛门没有任何怀疑,所以刚才半点没察觉不对,但现在细细回想,却品出了问题。

自身世界的佛祖在婆娑净土,阿弥陀佛在西方极乐世界,这两者才是佛门象征,灵山则属于西游世界,霸王为什么不用前两者,要用灵山?霸王是传说之境,诸界唯一,或许在西游世界也留有传说,知道‘灵山’还算在情理之中,可为什么非得用少为人知的‘灵山’,而不是广被自身世界强知晓的‘婆娑’?这不符合霸王霸气外露、不惧天下任何人的做事风格。

孟奇想了很多个理由,但都有些牵强。

此时连绵无边的陆地呈现,他收敛心思,悄然降下遁光。

深入东海已有段时日,孟奇进入港口后立刻打探消息,免得被人针对也不知晓。

除了蓝血人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酒楼内还在流传着另外一件事情:刀气长河严冲渡过雷劫,一步登天!之前那代人榜前十足有六人一步登天,这是有人榜以来最为逆天的一幕,让不少强者闻到了天地变化,大劫来临,风起云涌的味道!严冲渡一次天劫登天?听到这个消息,孟奇颇感欣慰,严冲出身小门小派,虽然有点奇遇,但都不算出众,进入人榜前列时,在不少人眼里他能成为外景便算极限,可他清苦自持,一步步走来,即使路上少不了依附权势以获得资源、功法与感悟机会,终究没失本心,艰难修炼,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一步登天,将来宗师可期。

堪称江湖之中励志的传说!在普通江湖人士眼里,孟奇好歹也入过少林,得过传承,后来摸爬滚打总有好的基础在,比较而言,严冲更能代表他们,修炼艰难,江湖危险,道路荆棘,可终究有前行的希望!至少他们能够肖想一下,或许将来我也能像严冲一样!他能走到这一步当真不容易啊,付出的心血和努力怕是更胜于何九,委实让人尊敬。

孟奇转身离开酒楼,起了兴致,得去恭贺一番。

兴之所至,趁夜而往!……蓬州静波城,面朝大海,后依秀山。

海潮门乃静波名气不小的宗门,但也仅限于静波,在江湖里根本叫不响字号,没出过外景,没有宝兵镇压,这样的门派或许连邺都不少武馆都比不了!不过今时今日,海潮门山门内多了不少风尘仆仆的少男少女,不远千里而来,只为拜入门中,与往昔冷清的状况形成鲜明对比,好几位长老看到里面不乏良才美玉,笑得差点合不拢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严冲,静波城有史以来第一位人榜第一,海潮门首位外景,寥寥可数的一步登天者,宗师可期!在诸多江湖人士看来,严冲只要能投效大势力,不缺乏功法,迟早能登上地榜,而他以往的行事风格看,这方面不算迂腐,所以去大派和天才们竞争,还不如来海潮门拜师!严冲腰跨长刀,背负双手,遥遥看着这一幕,表情平和中带着一丝微笑,他生于斯长于斯,能以自身之力将门派发扬光大比成为大派嫡传还让他高兴。

严少侠。

严长老!大师兄!看见他路过,前来拜师之人和海潮门众位弟子各个脸露恭敬,开口问好,严冲的师弟师妹更是激动得脸蛋涨红,与有荣焉。

严冲颔首回礼,微微笑道:乌云汇聚,大雨降至,各位先入厅堂吧。

夏日之雨,一向说来便来,天空已经乌黑,水气凝聚,电光隐现。

严冲看着众人进入厅堂,自己则负手踱步走向自身位于半山腰的茅屋,这是他静修的地方。

刚刚踏入,天空乍亮,一道闪电划过,轰隆雷鸣随之爆发。

没过多久,大风刮起,暴雨倾盆,外面变得宛如黑夜,只能在雷光闪过时看到溅起的水雾弥漫。

狂风大雨之中,茅屋摇晃起伏,似乎随时会被带走,但严冲没有半点忧虑,坐于椅上,以一种悠闲宁静的状况欣赏着这样的风景。

从立志外景以来,他少有这样的放松。

突然,他心有所感,目光看向窗外,只见暴雨之中,有一人沿着山路,缓步登临。

这人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挎着长刀,右手提着一坛酒,左手拿着油纸包裹的东西,容貌俊美,气势英武。

他没有撑伞,也没有外放护体罡气,但每一滴雨水落到他的头发上、衣服上、皮肤上后,都分毫不差滑落,似乎力道被完全抵消,没有留下半点湿痕。

暴雨如注,他却像行于和风暖阳的天气。

而随着他的出现,雷消电隐,漆黑更甚。

听闻严兄一步登天,在下不胜心喜,特提好酒一坛,前来恭贺。

风大雨大,掩盖不住孟奇遥遥传来的声音。

话音刚落,他已是出现在门口。

风雨故人来,人生一大乐事。

严冲笑着打开房门。

孟奇没有客气,豪迈不羁入内,拆开油纸包,露出酱牛肉,严冲则取出两个海碗,满满倒了两碗。

干!孟奇先干为敬,一口喝掉了一碗,严冲也不落人后,仿佛长鲸吞水。

严兄一步登天,前程似锦,再干!孟奇再次倒了一碗,咕噜喝下。

严冲亦是豪情勃发,大口喝完才道:严某自幼艳羡别派外景,立志不落于人后,今朝总算得偿所愿,干!他没有掩饰自己的高兴。

喝完第三碗,他才感慨道:我们当初并称人榜双刀,屡有切磋较量之心,却总是失之交臂,今日再逢,虽同为外景,但差距已是极大,较量已失去意义,只余切磋之情。

这一刀,严某等了多时,总算有机会斩出了!话音刚落,他腰间之刀突然挑起,刀柄自动撞在他的掌心。

借此之势,他顺势往上一抽,长刀逆转孟奇,外面风雨交汇,在半空形成了一道通天连地的漩涡之柱,像是真龙盘绕而成,幽幽暗暗,蕴藏可怕的力量,与刀势融合为一。

孟奇微笑看着严冲,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搭在刀柄之上,长刀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凝固,仿佛静止,诡异非常。

铮!长刀出鞘,挣破束缚,由下往上,一静一动,孕育出快与力皆备的辉煌刀光!孟奇从仙神辟易学到的少许技巧!当!刀光挥洒,半空漩涡之柱分成了两截,迅速崩散,没有影响风雨,无人察觉。

严冲端坐原位,收回长刀,吐了口气:你的刀法已胜过我不少。

若非孟奇留手,他的长刀已经断折。

孟奇的天之伤早就插回了刀鞘,呵呵笑道:你的刀还不是宝兵,胜之不武。

说这话时,他分外感慨散修和小门派修行的艰难,到了外景连把宝兵都没。

我正搜集材料,温养孕育,好歹它跟了我近十年。

严冲平和笑道,自如来神掌总纲之事后,你就在江东出现过一次,一直销声匿迹,不像狂刀的作风。

还不是抓紧时间修炼。

孟奇微笑道,所以对江湖之事已孤陋寡闻。

当今江湖最轰动的乃蓝血人之事,让人毛骨悚然,分外警惕……严冲缓缓道来,其次是毒手魔君重出江湖,实力深不可测,据说不出法相就轻胜追魂魔君,被素女道以宗师之礼对待……他说了一堆后道:毒手魔君已被各大门派和世家列入黑榜,第九十九位。

没入地榜,先进黑榜……听别人说自己马甲之事,孟奇感觉颇为复杂,有点得瑟又有点羞耻。

蓝血人之事里,有位法证大师,传闻有宗师实力,但不知是不是有秘法克制蓝血,暂时不被六扇门认同。

严冲继续说道。

说着说着,他压低声音:阮家暗中联络不少门派和世家,似乎有意蓝血。

孟奇微微皱眉,阮家对蓝血还真是在意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中深埋一口刀有意蓝血?想到阮三爷的琴音非常针对蓝血人,孟奇怀疑他们早就知道蓝血人的存在,但过去一直秘而不宣,这次为何大张旗鼓,联络门派和世家?严冲端起海碗喝了一口:多年不理世事的阮老爷子写信给附近几州有实力的门派和世家,极言蓝血人的危害,并对他们意图染指临海城之事表示忧虑,认为他们有重大图谋,对人族不利,所以必须先发制人。

这倒不是没有道理。

若强者们对蓝血人之事不产生警惕,孟奇反而觉得奇怪,阮家对此事急切吗?如果阮家确实着急于这件事情,那得去助一臂之力,即使自己还未迈过第一层天梯,可面对蓝血人时,有八九玄功抵御他们的控水之能,足以对抗其他方面稀松平常的蓝血四五重天绝顶。

严冲哈哈笑道:急切?想急切也急切不起来,连蓝血人有哪些强者,经常出没于什么地方,根本所在位于哪处海底都不知道,怎么急切?这都需要卜算和搜集并重,非一时一日之功。

海底危险,强横妖物与险地不少,又是水中作战,对感应的削弱很厉害,哪怕半步法身也不敢横冲直闯,如此一来,在无边无际的汪洋若盲目寻找,等同于大海捞针!那某就不必急赶过去了。

孟奇回敬一碗酒,打算先潜心修炼,感悟法理,夯实迈过第一层天梯的基础。

他从蓝血人记忆里看到的海沟画面大概描述给何九、黄太冲等人听过,阮家若有意蓝血,肯定绕不过东海剑庄,双方必会合作,倒不用自己操心他们怎么得到情报。

严冲闻言,下意识问道:你还有其他事情?问完,他就自动闭上了嘴巴,自己与苏孟只能算泛泛之交,岂能问这种交浅而言深的话题?孟奇轻拍酒坛,酒液化柱而出,灌满海碗,呵呵笑道:打算找个地方结庐静居,感悟天地法理。

你快迈过第一层天梯了?严冲目光一滞。

孟奇笑而不答,只是道:原本想着与严兄比邻而居,但某背负太多仇怨,还是隐蔽一点比较好。

说到这里,他端起酒碗,咕噜干净,转过身,推开房门,踏入雨幕。

雨水加身,如水银般化珠滚落,不染半点湿痕,只有黑暗渐渐模糊了孟奇的身影。

严冲定定看着这一幕,回头望了望在风中摇曳不定的烛火,突然叹了口气:江湖夜雨十年灯,十年之后又会是怎样?……秋高之天,气清而爽,这片碧波荡漾的大海白日仍有炎阳灼烧,夜里就海风穿船,带起瑟瑟秋意。

一艘装饰华丽的楼船缓慢行驶于一望蔚蓝的汪洋之上,沐浴着灿烂的阳光。

与别的楼船不同,它的甲板上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床,一张看着就觉得舒服的床。

孟奇赤裸着上半身趴在上面,享受着日光浴,舒服得眼睛眯起,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旁边有几张案几,摆放着葡萄、西瓜等水果,它们都非应季之物,乃功法擅长于此的家族栽培,高价方能获得。

披着纱裙的美貌侍女分坐左右小凳,时不时用纤纤玉指捻起一枚葡萄剥皮,使牙签插一块切好的红瓤西瓜,伸到孟奇嘴巴边。

而孟奇只用张开嘴吞食,保持着懒洋洋的状态。

和风暖阳,大海甲板,这一切都似乎被孟奇影响得懒洋洋,侍女们都有点昏昏欲睡,端着冰镇酸梅汤上来的仆人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公子,我们服侍过不少客人,可从未见过谁像您这样懂得享受,他们不是畏惧阳光猛烈,就是放不下身段,唯您让我们看着都好生羡慕,也想这样晒一晒,睡一睡,似乎日子都变得悠闲起来。

左边侍女赤着雪白双足,剥着葡萄,露出晶莹的果肉,含笑说道。

你们可别,若是晒得肌肤发黑,肯定会埋怨我。

孟奇眼睛不睁,说话带着浓重的睡意。

他闭关潜修后,包了一艘楼船,从海上前往琅琊,出手豪爽,行事独特,引得侍女仆人们分外好奇。

右边侍女噗嗤笑道:晒了这么多日,也没见公子皮肤黝黑。

她知道公子乃江湖高手,会被晒黑才奇怪,笑过后继续道:最初见公子要在甲板安放一张凉床,我等都以为遇到了疯子,或者那种喜爱无遮大会的纨绔,想不到还能这样用。

说话间,她接过冰镇酸梅汤,用汤勺搅拌了一下,晶莹浮动,带来凉色。

孟奇张开嘴,等着汤勺过来,喝了口酸甜凉爽的汤水,依旧没睁开眼睛,微笑道:我这人,能享受的时候就绝对会享受,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能有人服侍就绝不自己动手。

阳光洒落,将他背部的皮肤衬托得淡金闪耀。

小婢听以前的客人讲过,人生苦短,何必为难自己,莫非说的就是公子这种人?另外一名侍女打趣道。

她拿起玉制的不求人轻轻帮孟奇挠背。

风很轻,日很暖,所有都显得如此悠闲懒洋,直到一位水手高呼道:公子,那边有人过来!有人过来?不是应该有船过来吗?侍女们愣了愣。

孟奇早就有所感应,没有起身,还是闭着眼睛享受,低低道:不用管他。

远处,一叶扁舟乘风破浪而来,身后留下一条深深的水痕,上面立着一位白衣人,周身一尘不染,容貌古拙,气质傲冷,手中握着一把似刀似剑的兵器。

他存在感太强,以至于让水手忽略了小舟!白衣人亦感应到了这艘楼船,发现甲板上有张大床,床上趴着一位半裸着身体的公子,他慵懒悠闲,沐浴在金色阳光里。

这样的画面让人感觉莫名的懒散,油然而生那张床躺着肯定很舒服的念头。

白衣人不动不移,扁舟微微变向,驶往楼船,到了近处,他用古怪的大晋语言开口问道:可是南晋或北周之人?他语气淡漠冷冽,有种暗藏的锋锐,相隔几百丈的距离也清晰传到了船上众人的耳朵里。

孟奇也不起身,依旧吃着侍女递过来的瓜片,懒洋洋道:南晋,尊驾来自何处?有何想问?白衣人握剑之手下垂,神情变得肃穆:吾乃东桑剑客宁台,曾试剑全国,同境界内无有一败,听闻南晋和北周人才济济,英杰辈出,特来挑战练剑,不知谁乃第一层天梯之下的最强者?东桑?孟奇听过这个东海国度,他们位于东海深处,岛屿极大,资源丰富,几乎媲美江东,而且武风浓郁,强者不少,只是受困于海路艰险,绝大部分商船只到潜离岛一线,少有直接前来江东。

第一层天梯之下无敌?孟奇笑了笑,语气依旧慵懒:我中原人才辈出,第一层天梯之下高手云集,没有打过谁知道最强?但公认东海剑庄何九、江东王氏王思远等一步登天者为其中翘楚。

一步登天?白衣人眼睛发亮,冷酷高傲之态更显,不知他们现在何方?王思远在江东茂陵祖宅,何九可能在临海城……孟奇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详细指着路。

白衣人宁台专注听着,最后摸了摸剑鞘,扁舟转向,飞驰向临海。

他没有选择飞行,因为要保持体力和状态的巅峰!公子,这东桑之人太过冷傲,让人不喜,您应该也是强者,为何不试上一试?侍女见多识广,这段时日从蛛丝马迹判断孟奇实力不弱。

孟奇眼睛半睁,呵呵笑道:若是之前几个月,面对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挑战,我肯定会做过一场,但现在,感悟天地运转规律,心与亘古不变般的法理勾连,上法天,下法地,内法自然,平和谦冲,哪还有战意与战心?怎么感觉像出家了……侍女愕然脱口。

孟奇嘴巴一张,喝了口冰镇酸梅汤:非也,此乃一定阶段下的状态,就像暴雨前的宁静,就像洪水漫出堤岸前的积蓄,就像兵刃开锋前的捶打,等适应了这种感觉,便能冲破束缚,迎来爆发。

我心中深埋着一口刀,元神煅烧,真意捶打,法理琢磨,没展露过锋芒,它在静静等待,等待着积蓄够力量,长吟而出,一鸣惊人,一飞冲天,斩断不平。

侍女听得似懂非懂,茫然点头。

楼船依旧行驶,孟奇还是享受着自己的慵懒时光,处于晕晕欲睡之中。

不知不觉,琅琊在望,此乃江东第一港,天下一港,当真楼船如云,人流似织,鱼腥之味时常有闻。

肚皮朝天晒着太阳的孟奇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幽深,晦暗难明。

他缓缓起身,伸开双手,旁边侍女知趣将黑色劲装帮他穿上。

随着劲装穿上,孟奇的慵懒渐渐褪去,气质变得英武,透出几分顾盼自豪的感觉。

公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侍女们看得目眩神迷。

孟奇取出天之伤,左手握刀,挎于腰间,随着这个动作,像是有什么破开了枷锁,光芒绽放,他的气势变得睥睨,姿态显露雄伟,静静站在那里,便有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

远处,扁舟飞驰而来,白衣人宁台屹立于上。

他忽有所感,看向楼船,手中怪剑在鞘内陡发轻响。

兄台没去临海?孟奇露出一抹微笑。

宁台用艰涩的大晋语道:何九到了琅琊。

他目光直视孟奇,握剑之手向内一敛,让剑柄处于最方便拔出的姿态!楼船小舟一大一小,形成了鲜明对比。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发则罢气机牵引,风起浪涌,随着两人这一对视,天色突然昏暗了下来,灿烂的阳光被云海遮掩,半空似有噼里啪啦的电光碰撞之声。

你很强。

宁台用古怪又生涩的大晋官话说道,全身外表放松,实则精气神意高度紧绷,攀升到了最高峰。

他的双眼露出狂热的情绪,有种为武道殉身而在所不惜的感觉!你也不差。

孟奇右手随意搭向刀柄,语气不露高傲却有一种自信在握的豪迈,整个人挺得笔直,英武雄伟,让人慑服。

他还未出刀,宁台就已经感到了沉重异常的压力,只觉眼前之人高大强横,如岳似海,难以战胜,心灵宛若蒙尘,意志受到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水冲击,摇摇欲坠。

好可怕的气势,不比见过任何一位绝顶高手差!若是再相持下去,我就出不了剑了。

宁台心里油然而生这个念头。

历经几个月的时间,孟奇在感悟法理,修炼法相的同时,也在钻研得到的神霄九灭与霸王六斩招式,包括了霸气的修炼法门,如今已能用八九玄功模拟个五六成像!风停了,浪静了,小舟之上的宁台身体微弓,左手靠拢身体,右手伸了过来,握住剑柄,晦涩开口:吾要挑战你!孟奇挥洒自若,似乎没受半点气势压制,微笑道:你要战,那便战。

言简意赅,没有多余话语。

说话时,孟奇周身窍穴暗开,金乌大日、星辰混沌等虚相内显,突然收缩,凝于天生九窍和五脏六腑衍化的诸天,诸天回溯,时光倒流,回到最初,无上无下,无前无后!开天辟地已蓄势待发。

这一次,孟奇没有像往常般运使这一招,而是将这种凝聚转移到天之伤上,用上了霸王六斩第一斩的少许技巧,并蕴含了万物返虚衍化的玉虚清源刀法。

这次闭关,他将参悟的部分刀法融于开天辟地这自创之招,并将后续变化通过我身独存演绎了出来,让这招刀法达到小圆满,已是接近外景巅峰,配合法相内景施展,犹强于使用不锲和自身的普通法身绝招!一时之间,宁台只觉孟奇气势变得内敛幽深,尤其是被他右手握住的长刀,有一种奇怪的凝固,仿佛被束缚在刀鞘内,呈现静止的幻觉,与呼吸、血脉流动等形成鲜明对比。

好强!这拔刀之招!宁台暗道一声,气势再有动摇,只觉长刀出鞘之时,便是天地变色,万物莫挡之际!他并不算孤陋寡闻,自身也长于拔剑而出的这一击,能品得出孟奇这招的玄奥和强大!东桑武学最重出招的第一式,认为是气势、意志、自身肉体之力与天地伟力在有准备情况下的高度融合与同时爆发,非常可怕,简而言之,便是第一招有蓄的感觉。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必然出不了剑!宁台额头泌出了少许汗珠,眼睛眯起,气势一敛,积蓄往内。

突然,扁舟动了起来,向着楼船电射而出,宁台小碎步往前,离开船身。

他的速度忽地加快,蹬蹬瞪,踩着虚空,奔向孟奇,身体半弓,左手持着剑鞘,右手紧握剑柄,还未出招!到了外景后,已能勾动天地之力,勃发剑气刀光,远远杀人,但实力相差不多时,剑气刀光的威力会随着距离而衰减,对法理的影响同样如此,而且对肉身力量的运用也不充分,对敌人造成的危险显著降低,所以,若势均力敌,战斗往往会再次变成近身,兵器碰撞,拳脚相交,这能将修炼多年的肉身力量、勾动的天地伟力、影响的法理融为一体,发挥出最巅峰的战力!所以,将孟奇视为平生仅见的同阶对手的宁台,蓄势待发,准备冲到近处再猛地拔剑!他身法飘忽,拉出重重幻影,让人难以锁定,这个时候,若是先动手没能斩中,往往会失去先机,落了气势,故而,要么耐心等待机会出招,要么用范围攻击的武功打断宁台的节奏。

而孟奇选择了第一种,屹立楼船之头,右手握着刀柄。

到了!宁台欺近几丈,右手突然拔剑。

哗啦!灿烂肃杀的剑光亮起,海浪高涌几十丈,直冲天际,随着长刀劈斩而落。

它们色泽深蓝近黑,高度凝聚,重达万钧,足以将面前之物压成烂泥!这个时候,孟奇右手不仅没有抽刀,反而往内按了按。

凝固变得沉重,仿佛天地时光尽被压缩,透出毁灭一切的感觉!幽暗更甚,剑光临近身前,海浪遮蔽了天空。

右手一紧,孟奇由下往上抽出了长刀!铮!一道龙吟般的声音冲上云霄,悠长清越,遍传琅琊。

刀光乍起,冲破了束缚,打破了凝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绚烂得照亮长空。

幽暗被划破,云海被划破,海浪从中分开,从楼船两侧涌过,汪洋裂开,露出一条直达远处的裂缝,深可见底!这一刀,深埋心中,不鸣则罢,一鸣惊人,不发则罢,一发断尽所有,重开天地!琅琊城中,住在阮府的何九,居于山上的王思远,一位位外景强者同时侧目看向港口方向。

这一刀,已有绝顶高手之威!苏孟来了?他已到了这个程度?他一年多未在大晋动手,一出手便如火山爆发,引人侧目!当!包裹着剑光的长剑与天之伤相撞,宁台顿觉对方之刀无坚不摧,自身剑光随之一刀两断!宝兵长剑出现了缺口,刀光透入,宁台眼看也要一分为二!就在这时,刀光刚极转柔,演绎出重重变化,消弭了风浪,按退了宁台。

铮!孟奇收刀归鞘。

随着这声命令,光芒消失,海浪平复,宁台立于扁舟之上,与适才位置一模一样。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之前恍然如梦!宁台怔怔出神,忽然发出狂笑:中原果然藏龙卧虎,英才辈出,不枉吾前来游历试剑!世间还有这等刀法!这等武功!他不仅没有痛苦、沮丧、愤怒,反倒变得疯疯癫癫,似乎非常开心。

朝闻道,夕死可矣!也是个武痴……孟奇对宁台的印象变好,颔首致意:承让,若是几个月前,你这一剑我会挡得很艰难。

宁台确非浪得虚名之辈,感悟霸王绝刀前的自己面对刚才那一剑,即使用天打五雷轰或开天辟地也顶多稍占上风,若是气势与心境不对,机会把握不住,甚至可能被压制,除非加上两头四臂与法天象地,否则没可能一招击败他。

敢问少侠大名。

宁台收起佩剑,生涩问道。

狂刀苏孟。

孟奇微笑通名。

宁台恢复了冷傲的神情,略有感慨:吾一路往西,所历不少,能让吾赞叹的奇人只得两位,一位便是苏少侠你,能享受亦能战斗。

他用词不是那么准确。

还有一位是谁?孟奇笑问。

也是一个自驾扁舟之人,穿着青色怪袍,神情茫然,吾欲过去结识,若境界相类就挑战,结果连他的影子都追不上,只能听闻他一直低语什么我是谁,谁是我。

宁台坦然道。

我是谁,谁是我……孟奇眼睛微眯,想到了将看门人锁在无忧谷外的神神叨叨道士,也想到了东阳神君留下的墨宝!他往何处而去?孟奇状似不经意问道。

往东。

宁台简单回答。

东?孟奇对这个字微微皱眉。

东阳神君的东吗?还是东王公的东?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东阳神君传承中夹杂的东极长生丹,昔年青帝东王公的丹方!想到这位上古时也堪称神秘的大能,孟奇轻吸口气,摒除了异状。

他知道宁台不可能知道更多,转而问道:东桑乃东海瑰宝之地,可曾听闻青华灵木?青华灵木有,可千年以上已是难得,在往上的早就没了。

宁台用不熟练的大晋语道。

孟奇轻轻点头,将手一伸:琅琊近在眼前,宁兄不去挑战何九?宁台摇了摇头:与少侠一战让我受益良多,得琢磨一段时日再挑战何九。

说话间,扁舟转向,往琅琊附近海岛而去。

孟奇笑了笑,不为己甚,丢下尾款,一步迈进琅琊城,拜访阮府。

琴音箫声阵阵,丝竹悦耳,衬托之下,阮府愈发清幽。

孟奇刚才动静闹得极大,已有一位熟人等在门口,正是阮摇光。

她白发盘髻,杵着龙头拐杖,上下打量着孟奇,然后叹了口气道:后生可畏啊!孟奇正待谦虚几句,就听阮摇光道:你来得倒是不凑巧,二十一娘正好闭关,准备突破至外景,怕是得有十天半月才能成功。

对阮玉书能否晋升,她没有任何怀疑。

此乃喜事。

孟奇略感遗憾,话入正题,晚辈听闻蓝血人之事,打算过来尽点绵薄之力,不知阮家有何安排?阮摇光眉头微不可及地皱了皱:你还未跨过第一层天梯吧?她刚才未见孟奇有展露法相。

还差一点。

孟奇老实道。

蓝血人天赋异禀,若没迈过第一层天梯,随意遇上一名蓝血外景就会陨落,你还是不要冒险了。

阮摇光拒绝了孟奇的帮忙。

孟奇疑惑于她的干脆,补了一句:晚辈有秘法对抗蓝血人的控水之能。

这样啊。

阮摇光神色不变,老爷子已请动王家家主并‘洛书’,正在全力卜算和搜查蓝血人的根本所在,暂时没有安排,你先入府稍等几日。

绝世神兵洛书?江东王家也掺合进来了?孟奇闻言略惊,拱手谦虚道:玉书闭关,晚辈在府中并无熟人,还是找个道观佛寺寄住更自在。

这样也好。

阮摇光轻轻颔首。

我只是谦虚两句……孟奇神情微窘,愈发觉得阮摇光的态度透出点奇怪。

按下心思,他在城内找了处三清观寄住。

第一百三十六章 接连拜访琅琊三清观乃常见的道家庙宇,供百姓拜祭上香,非门非派,位置不算太好,但香火还算鼎盛。

观中只得几位开窍好手,对孟奇的借住自然没有异议。

孟奇刚安顿妥当,还未来得及泡茶品茗,思索阮摇光的态度,就见知客前来禀报,言蓬州金章捕头聂直拜访。

金章捕头?孟奇愣了愣,旋即起身,迎到门外。

江东包含江州和蓬州,琅琊便是蓬州州城,设有六扇门州城衙门,由金章捕头和他的助手紫绶捕头统管一州江湖刑名事务,本任金章便是聂直,一位五重天的绝顶高手。

这样的人物,换在绝大部分城池,都是一言九鼎,脚一跺,整个城池便要摇三摇的大人物,可琅琊有阮氏,不说宗师级的强者,能胜过聂直的绝顶高手都有好几位,若说代表朝廷,阮老爷子又曾经是政事堂左相,位高权重,远在聂直之上,所以,聂直在琅琊向来韬光养晦,主要精力放于蓬州其他城池,就像广陵、邺都等城的同僚一样。

今时今日,他主动上门拜访?带着这样的疑惑,孟奇走出了院门,看到了聂直。

聂直是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但气血旺盛,牙齿饱满,脸上不见一点皱纹,笑声如同洪钟:贤侄当真年轻一代的翘楚,之前那刀堪称惊世骇俗,扪心自问,老夫怕也得避开锋芒。

他穿着深红色捕头服,上面绣有金线,腰间悬着金章,背部挺直,不显老态。

听他称呼贤侄,孟奇不知这是借苏家拉近关系的举措,还是确实涉及苏家,拱手行礼道:世伯谦虚了。

聂直哈哈大笑:哪里是谦虚,老了老了,真的老了。

说话间,他主动踏入院子,知客识趣离开。

分坐石桌左右后,聂直环视院子一圈,风缓缓吹动,不见异常,稍微隔绝了内外,防止偷听。

贤侄你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家,干出好大一番事情,之后又销声匿迹一年多,只在江东露过一面,让你爹和你叔叔好生担心,怕你出了意外,今日总算碰到你,老夫岂能‘放过’?聂直似笑非笑道。

孟奇好生汗颜,自己对苏家没什么感情,了断因果后唯一关心的便是与舅舅有关的子悦妹妹,竟然没寄几封信回去,绝大部分还是写给苏子悦与顾长青,指点他们的修炼。

小侄得罪的高人强者不少,若居有定处,很容易遭遇伏击和围杀,故而在成长起来前不太敢回家。

孟奇斟酌沉吟道。

这是真正的理由之一。

聂直摇头道:神都强者众多,邪魔外道止步,乃天下最安全的所在之一,贤侄有何担心?世伯明鉴,神都各种防备不凡,确实能震慑住强者,哪怕法身高人都未必敢乱来,但这只是正常的情况,若有人不计自己生死,非要拖着小侄同归于尽,神都有再多的阵法与强者又有何用,危险只在呼吸之间!孟奇想到自己在神都的刺杀,而小侄得罪的敌人里,不缺能派出这种死士的人物。

因为如来神掌之事?聂直稍微流露出一点好奇。

比这还多,除了长生教,邪魔九道我明里暗里差不多全都得罪了,有的还不止得罪了一遍,尤其魔师韩广,若是知晓坏他完美谋划之人是我,怕是会亲自出手……孟奇默默回想了一下,愈发觉得自己和邪魔九道有缘,孽缘!算是。

他模棱两可回答,转而道,不知家中情况如何?老太太和你爹、你叔叔身体都算安康,虽然没有了侯爵之位,但八大神捕的称号亦能震住绝大部分宵小。

聂直识趣没提柯卫蓝,反正还是那副样子。

他顿了顿道:你爹似乎有点心灰意冷,常读佛经道书。

孟奇轻轻点头:舍妹呢?家中遭遇大变,子悦丫头褪去了青涩,痛下苦功,进益颇多。

聂直赞道。

孟奇又问了别的事情,聂直都一一回答,真像是世伯与贤侄的见面。

不知家中之人对小侄离家有什么想法?末了,孟奇忍不住问道。

聂直苦笑道:你爹说你是‘江湖儿女,受不了拘束’。

江湖儿女?不就是不着家的同义词……孟奇跟着苦笑了一声。

叙完旧,聂直脸色一正:老夫今日上门,还有一事请托贤侄。

世伯请讲。

孟奇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

聂直捋了捋颔下几根白须:还请贤侄帮忙打探下阮家对付蓝血人之事。

他对孟奇与阮家的关系似乎颇有信心。

具体的计划怕是不便泄露。

孟奇皱了皱眉。

聂直摇头道:非是老夫想知道这些,而是得尽量掌握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免得出现突发情况,让地方不靖,此乃六扇门的职责,不得不做。

他先大义凛然说了几句,旋即道:阮家闭门几日,推衍蓝血人根本所在,除了不时派出宗师搜寻确认,再无别的举动,委实让人猜测颇多。

同时,还有别的反常之事,比如,王家家主带着‘洛书’住进阮府,而王大公子却独自寄住西山佛庙,不闻不问,比如东海剑庄只得小字辈的无形剑何九与随从前来……聂直说了一堆,最后诚恳道:若贤侄打探到的消息涉及机密和事情成败,不便透露,老夫绝不追问。

小侄努力打探一下。

联想到阮摇光的态度,孟奇亦是疑惑,起了弄明白之心。

至于去哪里打探,他已经有了绝佳的人选,王大公子王思远!如果说有的人具备自毁倾向,那王大神棍就有将事情玩脱的倾向,精神状况很不正常,所以,他经常会刻意提醒,以求玩脱,找他询问总会得到点消息。

聂直心满意足离开,孟奇喝茶沉思,忽然,他心有所感,往前看去。

视线一花,一道灰色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刚有预感就被欺近,好可怕的实力……孟奇全神戒备,蓄势待发。

目光所见,这是一位灰袍和尚,外表中年,憨厚老实,唯一双眼睛滴溜溜转,透出几分贼兮兮的感觉。

阿弥陀佛,贫僧戒赌,见过苏施主。

他笑容可掬地双手合十。

戒赌?孟奇可没想过他与戒杀有关,因为这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和尚!天下之大,实力高强的僧人很多,但绝大部分出自有名佛寺,即使苦行僧,也或多或少都有教派,唯独这位,表面看似没什么背景,乃实打实的散修和尚,能成为宗师,登上地榜,让不少人直呼不可思议。

虽然背景普通,可这和尚本身却给人神秘之感,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嗜赌成性,什么都会赌上一赌,每次都是输得一干二净,只差剁手,在佛前发誓要戒赌,但好了伤疤忘了痛,很快便故态复萌,即使将法号改成戒赌,也纠正不过来。

按理来说,有这样缺陷的武者不是难以精进,就是容易掉进别人的陷阱,可戒赌却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实力保持着提升,所以,这也算是他神秘的佐证之一。

江湖之中多有戒赌和尚的传言,有人说他是不仁楼青阶或蓝阶刺客,甚至就是不仁楼楼主的白道身份,也有人说他与铁衣楼关系匪浅,或许执掌着铁衣楼最神秘的三座分楼之一,总之,这是个浑身谜团的和尚。

孟奇还礼道:大师到访,所为何事?戒赌笑嘻嘻道:听闻苏施主能带人入兰柯寺观神掌总纲,老衲,不,贫僧心痒难耐,特来求肯。

贸然带人前去,恐惹菩萨不高兴。

孟奇本就计划带阮玉书等人前去,若是太过频繁,即使月摩尼菩萨谨守报身之宏愿,没有不快,也得防备兰柯寺别的僧人嗔怒,关键事情上坏自己好事。

再说,自己与戒赌和尚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带他去?戒赌再次双手合十:贫僧刚好输了个一干二净,双袖清风,难以拿出有价值的事物交换,不若这样,咱们打个赌,要是输了,贫僧就卖身给施主三年,如果贫僧侥幸赢了,烦请施主带贫僧去兰柯寺。

打赌……真是赌性不改啊……孟奇笑道:在下要大师何用?每天有人跟着,多不自在?自己秘密太多,跟着个宗师纯粹是找死的节奏,他又不像云鹤真人能躲在万象门后。

不等戒赌开口,孟奇转而问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告诉大师,在下能带人入兰柯寺感悟神掌总纲?这件事情若传扬出去,自己会被烦死。

戒赌左顾右盼,压低声音道:贫僧与何七有点交情,烦了他许久才得到这个消息,放心,没别的人知道。

剑狂何七……孟奇又想到这次东海剑庄只得何九与仆人前来之事,笑了笑道:不如大师回去再想想,有什么能打动在下的事物。

戒赌愁眉苦脸:贫僧穷得只有自己了……他唉声叹气转头离去,充满了苦恼。

孟奇看着他灰袍芒鞋的背影,思绪转移,考虑起整件事情。

……阮府内,端坐于床上的何九在静静闭目许久后突然站起,脸露微笑,缓步出门,充满豪迈自信的感觉。

少庄主,您去哪里?他的仆人疑惑问道。

何九哈哈一笑:找苏孟切磋。

为,为什么?他的仆人眼睛圆睁。

何九背负双手,感慨道:我比他早一年半进入外景,如今却都差不多处在第一层天梯边缘,再往后走,会逐渐被他拉开境界的差距,若不趁如今境界相同的机会切磋,很长时间内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若境界有差距,于我于他而言,都不会尽兴,总有一方有以大欺小的感觉。

他的仆人赶紧宽慰道:就算他是四劫,少庄主您也是一步登天,不会有太大差距的。

何九没有芥蒂笑道:我何九岂是在意这些之人?他现在确实比我提升快,但将来终有尽头,或许是半步法身、法身,也可能是道门六尊的境界,我一步步走,走得踏实,总有一日会再次与他平视。

言语之间,他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语罢,何九仰天大笑,踏出房门,直去三清观。

到了观门前,他看见知客迎了上来:何施主,苏施主已知你的到来,请你去三清殿见面。

好。

何九沿路未掩饰气息,毫不奇怪孟奇的察觉。

在知客引领之下,他穿过广场,进入了三清殿,目光所及,最先看到了上首的三尊雕像。

以元始天尊为中,道德天尊与灵宝天尊分居两侧,从左往右看,分别呈现老年、中年、青年的感觉。

这三尊雕像或持玉如意,或拿太极图,或掌青色剑,虽然没有神异,但雕得栩栩如生,睿智,威严,沧桑、浩瀚等感觉分别透出,结合道门三尊各自的神话传说,让大殿内有种异常庄严和浩大的压迫。

何九的呼吸下意识放轻,目光下移,看见身穿黑色劲装的孟奇眼睛半开半阖,端坐三清雕像之下,幽深内敛,仿佛连为了一体!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无相剑气三清殿空旷幽深,香火袅袅,使雕像给每一位入殿者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威严高渺的元始天尊,洞悉万物的道德天尊,浩瀚博大的灵宝天尊,就像神话传说中一样,静静立在那里,注视着人世浮华。

而盘腿坐于三清下方的孟奇,与后面高大的雕像形成鲜明对比,但存在感半点不差,黑色劲装,幽深难测,眼睛半开半阖,脸上不见任何情绪,让何九油然而生一种感觉,他才是这处殿阁的主人,背后的三清雕像乃是他的法相。

一切之始,万物有终,传道授德!此情此景此人,让何九心灵微沉,似乎被某种气势包裹,下意识想要低头,想要膜拜,出不了手,就仿佛面对真正的三清天尊!你来了。

孟奇的双目还是半开半阖。

何九的来意,他隐约能猜得到,而何九也是他最重视和在意的对手之一,若非始终缘悭一面,突破外景后便想与他切磋,在同一个境界切磋,而非当初兴云庄那样,有着不小境界差距,只能靠人数优势来挑战!所以,他借助三清雕像提升不灭元始相气势,将状态攀至巅峰,以最好的水准迎战最好的对手之一,这是对何九最大的尊重!何九深吸口气,豪情浮现,没有看向孟奇,而是直视三清雕像:我来了!姿态雄伟豪迈,自信在握,似乎眼前的困难再无法影响他。

没有多余的话语,默契自在心里,孟奇的眼睛忽地睁开,氤氤氲氲,混混沌沌,三清殿顿时变得昏暗!气机牵引,何九目光下移,与他对视,双眼似乎有剑芒吐露。

噼里啪啦!一点光芒在殿中亮起,两人同时失去了影踪。

万丈高空,有朔风飞扬,消肉蚀魂,孟奇与何九的身影齐齐凸显。

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余波难以控制,两人恐对琅琊城造成毁灭性破坏,荼毒生灵,默契飞入了高空!孟奇右手握住了刀柄,不往外抽,反而往里一送,周身窍穴虚相浮现,凝缩于一,呈现短暂的静滞。

就在这时,何九长笑一声,眼中霍然射出两道纯白剑气。

这还没完,他鼻孔里,耳朵中,嘴巴内,周身数不清的大小窍穴,各有剑气喷薄,或白或青,或刚或柔,或肃杀或炽烈,铺天盖地斩向孟奇。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剑气并非全都直来直往,有的盘旋,有的弯绕,从上而来,从后而来,似乎将孟奇完全包裹于内!一时之间,孟奇只觉剑气侵吞了虚空,当真茫茫一片,上不见天,下不见地,随时会被几百上千道肆掠的剑气撕裂成粉末。

好!他内心暗赞一声,没有畏惧,只得战意。

这才是值得重视的对手!铮!鞘中刀做龙吟,打破了束缚,冲开了静滞,挥出绚烂紫色。

若是别人,面对何九这一击,多半会选择谨守防御,以刀化圆,铸出光球,以滴水不漏之势迎接剑气,但孟奇的选择不同,强者交战,首重气势,自己的刀法又以刚猛霸道为主,岂能初照面就被动挨打?龙吟声中,通过蓄力蕴含了恐怖力量的刀光斜斜往上挥出,突然,紫色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瞬间化作数百道的刀光,或急进,或迟缓,或沉重,或绵柔,向着四面八方和上下六合斩去。

当当当!刀光与剑气相撞,互相抵消,长空为之澄清,没残留分毫,竟然半点没差!剑法入刀,百剑无踪,万剑归元,以强破强!好!何九朗声笑道,身影已是消失。

孟奇心中忽生警惕,长刀想也没想就往后方斩出。

当!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剑光凸显,被长刀险险挡住。

有无相剑气,无形无相又无踪!剑光被挡,立刻消失,万里玉宇澄清,毫无异状。

孟奇眼窍打开,能见者细致入微,可此时此刻,却找不到何九所化的有无相剑气,耳窍依然,只闻风声,没有剑气破空的动静!能在有无相之间转化,当真神妙……孟奇眉头轻皱,有种自己瞎了聋了触感没了的感觉。

突然,危险之意再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孟奇充分相信自己,一刀劈往下方。

当!朦朦胧胧的剑光再次被长刀劈中,未能刺到孟奇的罩门。

剑光散开,又化无相,难以寻觅。

四周罡风凶猛,云海漂浮脚下,孟奇精神蔓延,配合眼耳,但还是无法发现何九有无相剑气的踪迹!难道只能靠八九对危险的预感?这样的状况,孟奇并非初次遇上,所以并没有惊慌失措,当初狼王的神异与出手的速度亦能造成类似效果。

可那个时候,孟奇可以借助宝兵为眼为耳,如今何九的有无相剑气却能瞒过外景强者,宝兵这方面的作用不大!当!孟奇长刀竖起,挡在眉心之前,恰恰弹飞了模糊剑光。

当!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孟奇又把长刀翻折,劈向下方,再次挡住了剑光。

不能再这样了!孟奇战斗经验不可谓不丰富,灵台清明,没有一点焦躁,思绪电转之间,竟然主动闭上了眼睛,封住了耳窍!眼前一片黑暗,耳中不闻半点声音,触感也是被封闭,感觉不到有风吹过,这个时候的孟奇就像与天地自然隔绝,遗世而独立,孤寂得快要发疯。

强忍住这种感觉,孟奇内景运转,不灭元始相位居泥丸,包容统御诸般变化。

危险征兆乍起,紧闭双眼的孟奇长刀横斩,将模糊朦胧的剑光斩出。

当当当!有无相剑光接连来袭,盲人聋子般的孟奇接连挥刀,紫电跳跃,分毫不差挡下。

他抛弃了外在感官,以心为眼,将八九玄功对危险的预感发挥到了极致,以此对抗有无相剑气,这是八九最核心能力擅避灾劫的主要体现!当当当!双方一时僵持不下,何九攻,孟奇守,都找不到机会破局。

于孟奇而言,这样的战斗让自己法身招式众多的优势得不到发挥,因为根本锁定不了何九,若全力以赴地贸然出招,不太容易打中何九,反倒会暴露极大破绽,被他所趁,而使用妖魔授首这范围攻击,则有一个盲点,便是自身周围不会被力量影响,属于灯下黑,如果何九藏身这里,妖魔授首未必有用。

另外,何九每一次攻击都针对眉心玄关等罩门而来,孟奇有心靠八九玄功的肉身强行破局也无力施行,似乎只能耐心等待,等他选中早就不是罩门的罩门,毕竟何九不会知晓自己的功法会先消除哪些罩门。

何九的感觉与孟奇相差不多,他若是不保持一击不中立刻消失的风格,贸然动用杀招,极有可能被孟奇锁定,以彼之短攻对方之长。

但双方都清楚明白地知道,这样的局面不会长久维持下去,何九化身有无相剑气近乎动用法相之力,若非他接近迈过第一层天梯,几次三番就会伤到根本,即使如此,现在每一次游走亦会对他造成极大消耗,过了多久就会无力演绎!孟奇同样如此,内用法相,将八九玄功预知危险之能推到了当前极致,即使有不死印法吞吐天气元气补益,也不会长久。

看起来这将会变成一场持久战,比耐力比毅力!必须求变!这是僵持之中,两人的共识,来自战斗本能和经验的共识!当当当!眼不见物,耳不闻声,体不感风,试图求变的孟奇仿佛处在一个无法与外界沟通的封印内,承受着永恒不变的孤寂,但随着不灭元始相在有无相剑气威胁下的全力运转,接近极限的运转,除了对危险的预感,孟奇似乎感觉到了更多的东西,若有似无,无形无相的东西!天地之间似乎有一根根星线,密密麻麻,繁复复杂……有力量在牵引着大日,让它东升西降……罡风之外,似有事物沉浮,又冷清死寂又孕育生机……规律、法理之物本就藏在事物运转背后,无形无质,以不同之相呈现,若以肉眼见它,以音声求它,则被外在迷惑,难见真如。

此时此刻,孟奇机缘巧合下,彻底抛弃了外在感官,以自身不灭元始相与自性心灵感知天地,方才品味出少许玄奥,看到了世界的一分真实,摸到了第一层天梯的门槛!他相信何九亦然。

难怪诸多强者要挑战实力相当甚至有所超过的敌人!因为战斗最需要专注,最能抛弃杂念和外在,精气神意凝一,得到种种玄妙感受!当当当!长刀与剑气不断碰撞,孟奇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不明白,但他顾不得感悟,因为对手给予的压迫还在变强!当!声音空洞,天之伤斩中朦胧剑光。

突然之间,剑光裂开,没有保持形状,任由长刀穿过,自身化作无数光点,电射孟奇!有无相剑气,本就没有具体的形状,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何九主动求变,将有无相剑气最精髓的东西展露了出来!局势风云变化,孟奇瞬间处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之中,但他不慌不忙,天之伤刀柄往回一撞,撞开了刺向眉心的光点,左手骈成剑指,斩开了飞往罩门的光芒,整个身体不闪返进,主动迎向光点。

噗噗噗!光点打中孟奇身体,淡金凸显,只留下点点白痕。

这样的碰撞之中,何九再无力保持圆润的有无相剑气转化,紧闭双目的孟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体内的不灭元始相在气机牵引下自然而动!长刀往上弹起,四周突然浮现一道道雷霆,凝聚向刀身,让它通体如同紫雷所铸。

抓到你了!孟奇暗喝一声,长刀猛地下劈,周身虚相尽数凝往不灭元始之相。

轰隆!极尽沉重霸道之态的长刀斩在虚空某处,四周扭曲,似有塌陷之相,紧接着,凝聚的力量与虚空一起爆发!轰隆!阳刚炽热的电光将周围变成了雷霆的海洋,以没有强弱之别的态势横扫附近,万物授首!朦胧剑光在电光波浪之中凸显,何九被逼得现出身形,抵御着电光。

消耗颇大的他此时相当艰难。

孟奇心湖之内,遍寻不到的剑光呈现,在没有视觉、听觉、触觉和精神感应的情况下自行呈现!气机牵引,天地间若有似无的东西在这个瞬间也变得清晰!孟奇霍地张开了眼睛,不灭元始相也睁开了眼睛,飞了出去,往每一个方向蔓延,将诸多无形无质无相之物吞噬交织!四周一下变得幽暗,无天无地,无日无风。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通何九刚奋起余勇,在有无之间连续变化,勃发剑气,半躲半挡,抵御住了蕴含可怕力量的电光,就感觉眼前一黑,打开了窍穴的双目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耳中静悄悄一片,毫无声响。

之前还肆掠的狂风,酥麻着身体的电光,似乎在同一时刻齐齐消失!这个瞬间,他甚至有点分辨不出上下左右前后,因为没了所有参照!这……他心中还未来得及升起完整念头,便感觉黑暗深处,未知中央,有苍莽浩瀚、亘古不变的气息若隐若现,凌驾于一切之上,俯视着过去现在和未来,让人心中油然而生敬畏之情,起不了反抗之意!就在这时,一道刀光亮起,绚烂华丽,将何九瞳孔染出一片紫色,让他再次看到了色彩,看到了黑暗以外的其他事物。

紫色刀光宛如弯曲的雷霆,在黑暗之上制造出了不规则的伤口,从中喷泻出光芒,喷泻出声音,喷泻出罡风!元始睁眼,天地乃生,万物衍化!这道刀光来得是如此之快,何九刚有察觉,它就已经到了面前,只能下意识化有为无,试图闪开。

刺啦!如撕锦缎般的声音乍响,虚空裂开,朦胧模糊的剑光被生生斩了出来。

何九心中愕然,连续变化有无,压榨着自身每一份潜力,勃发锋锐又灵动的剑气,层层交织,练成剑阵。

噗!剑阵碎开,何九气血翻腾,再无法保持有无相剑气,变回了人身,眼中、耳中、鼻孔、周身窍穴皆有血液喷出,化作赤色剑气,打在刀光之上,两两泯灭。

此时此刻,苏孟再来一刀,我就承受不住了!何九竭力吐纳天气元气,试图抓紧时间恢复,刚才针锋相对的战斗同样让他触摸到了第一层天梯的门槛,甚至推开了大门,但始终差了临门一脚,所以想做重压之下的最后一搏,但他也清楚明白地知道,若孟奇状态稍微好于自己,趁势再来一刀,自己连重新积蓄力量的机会都没有!元气仿佛汪洋大海,存在于天地之间每一个角落,浸润着何九身体,助他恢复。

突然,何九感觉左侧元气大海变得灼热,翻滚沸腾,徐徐升起一轮大日,染红了天空,而右侧阴冷冰寒,明月皎洁。

这是……他停顿下来,感应四周,只见夜空笼罩四周,颗颗繁星璀璨,里面飞舞着金乌,屹立着一尊尊神灵!接着,这一切开始收缩,往内塌陷,像是前方有一团漩涡,将它们全部绞碎,融合在一起。

直到这个时候,何九才看到了孟奇,他依旧穿着黑色劲装,提着巨大的天之伤,周身窍穴大放毫光,于背后结出一尊宽袍大袖的威严高渺人像,它似乎便是刚才的漩涡,吸纳了所以异象的漩涡。

凝目看去,何九发现这尊人像竟然是孟奇自身的面孔!除此之外,它身体每一个部分都仿佛由天地伟力、自身真气交织不同法理而成,充满了玄奥,让人瞠目结舌。

怎么会是自己之相?何九颇感惊讶,没有移开目光。

再仔细一看,他隐隐约约感觉这尊人像在坍塌,以每一种具现的法理为最小碎片坍塌,无时无刻不在坍塌,最后似乎凝成了一个黑点,无上无下无前无后却仿佛包含了所有可能的黑点,看不到过去也望不见未来的黑点,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黑点,甚至无法称为黑点的黑点!大象希形!幻觉?何九收敛精神,再次望去,发现还是那尊威严高渺的人像,依旧是孟奇自身的面孔。

他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战意消弭,拱手道:当年借你们之力突破,今日助你迈过第一层天梯,一饮一啄,当真唏嘘,恭喜恭喜。

他知道若非孟奇忙着突破,刚才自己就不得不认输,加上对方已经迈过第一层天梯,登上第四重天,再战毫无意义。

孟奇背后宛若实质的法相渐隐,周身窍穴放出的毫光收敛,一切恢复原状,微笑道:可惜何少庄主还差了少许。

法相与法理初步交织后,接近实质,反馈元神与肉身,会产生天眼通、他心通等神通,乃武道进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身神强大的象征,孟奇刚才便有所收获。

一是迎风变化,也就是元神遁离之术,能让捆仙绳等无效,二是慧眼,非菩提慧眼,类似于天眼通,能照见方圆百里细微之物,能于冥冥中见到有气息相连的人物,但目前而言,后者相对模糊,若实力远远高于对方,能看得较为清楚,从而判断对方所在,三是元始金莲,长于泥丸宫内,与元神相连,能削弱精神攻击,还能短暂混乱因果,防备因果秘术的影响。

至于为何自己刻意显化的不灭元始相伪装形态会出现自身面孔,而非别人那样或应某位神灵,或为法理具现,少见本身,孟奇猜测与唯我独尊的真意传承有关。

即使自己并没有主修它,但这种等阶的传承总会在细微处带来点影响。

唯我独尊,照见自身!我也差不多了,再有十天半月亦能突破。

何九并无芥蒂。

知道孟奇需要巩固,何九没有多说什么,也没问法相之事,转身飞回琅琊阮府。

看着何九的背影,想到当初自己与严冲等人被他一起挑战时的场景,孟奇颇有点时光荏苒,逝者如斯夫的感觉,要说爽不爽,那显然是足够暗爽的。

嘿,目前差不多有货真价实的黑榜末尾实力。

孟奇谨慎乐观想道。

此时,万里碧空如洗,阳光将云海照出无边无际的灿烂金色。

……翌日,孟奇登上西山,见到了在菩提树下喝茶的王思远,他还是一袭素袍,脸如白纸,身材瘦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刮倒,时不时咳嗽两声,看得旁边俯视的侍女皱眉心疼不已。

又是你!她狠狠看着孟奇,每次遇到这家伙,公子就咳嗽得特别厉害!孟奇笑眯眯坐到王思远对面:古刹菩提,王大公子好生雅兴,莫非有意佛门?王思远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有事就问,没事喝茶。

他似乎在说,和你这种莽人没什么绕圈子打机锋的必要。

孟奇眉毛微挑,右手伸到袖管处,做挽袖子动手揍人的模样。

我三个月前已迈过第一层天梯。

王思远淡淡补充了一句,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真巧!孟奇本身就没有动手心思,刚才纯粹是活跃下气氛,闻言笑道,既然王大公子你已经迈过第一层天梯,对付普通外景蓝血人不会吃亏,为何不去阮府,要留在西山?王思远咳嗽了两声,喝茶润喉,缓缓道:去和不去都一样。

最讨厌你们这种说话云山雾罩的人了!孟奇暗里掐指,用玉虚神算推衍。

王思远目光下移,似乎看了他右手一眼,神情舒展:有洛书遮掩,你再推衍也是无用,这事非我布局,没什么好说道的,过两日你便清楚了。

显然,他将事情玩脱的倾向只限于自身谋划之事。

孟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离去,没再多问。

虽然王思远并未透露什么,但洛书遮掩,去和不去都一样,过两日便清楚让他有点猜测。

……回到三清观,孟奇第一眼就看见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戒赌和尚。

戒赌和尚穿着灰扑扑的僧袍,凑了上来,眼睛咕噜打转:贫僧冥思苦想,终于想起一物,那是贫僧师父用来封门的封条,虽然破旧没什么力量了,但终究是桩宝物。

若是值钱,恐怕大师你早就将它输出去了吧。

孟奇呵呵笑道。

戒赌和尚挠了挠光头,半点没见脸红:哪里哪里,只不过它外表太普通,经常被贫僧忽视。

说话间,他掏出一物,贴子模样,黄色为底,皱巴巴像是经常揉成一团,沾满了油渍,上面用梵文书写着六个金字: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孟奇下意识抬头,望向戒赌和尚。

自己西游任务才出现五指山,戒赌和尚就送来了六字真言符!是巧合,还是刻意?孟奇心中惊涛骇浪涌现,再看向戒赌和尚时,愈发觉得他神秘异常,充满了谜团。

怎么样?戒赌和尚讨好问道。

孟奇不动声色问道:这张封条从何处而来?贫僧师父遗留,至于他从哪里来,贫僧怎么知道?戒赌和尚一脸莫名其妙。

大师师父为何人?孟奇追问道。

戒赌和尚顿时笑呵呵道:贫僧师父早就圆寂,没什么名号,贫僧自家都不知道。

孟奇连问几句,戒赌和尚都是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

见他守口如瓶,孟奇沉吟道:若大师不肯告之详情,晚辈怕是不能答应。

戒赌再次愁眉苦脸:贫僧是真不知道。

连如来神掌都无法诱惑他?孟奇眯了眯眼睛:既然如此,晚辈爱莫能助。

现在就比谁更坚持!戒赌和尚收起六字真言封条,唉声叹气,转身欲走。

大师停步。

孟奇忽然开口。

戒赌和尚大喜转身:施主答应了?没有,只是见大师与何七前辈熟悉,想问问阮家对抗蓝血人之事。

孟奇哪会轻易认输。

戒赌笑眯眯道: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又是过两日?孟奇微微皱眉。

见孟奇绝口不提如来神掌之事,戒赌一步三回头离去,满是恋恋不舍之情。

这和尚究竟什么来历……看着戒赌和尚的背影,孟奇内心浮现出江湖上诸多强者共同的疑问。

既然阮家没什么大事,两日后就清楚,孟奇决定静观其变。

……两日后,东海某处,海水蔚蓝的像是宝石。

就是这里的海沟。

一片古朴的龟甲漂浮半空,背生黑白之点与阴阳五行之数,简单中透出复杂,仿佛书籍,说话之人正是它下方一位中年男子。

看得出来,这名男子年轻时极为俊美,如今亦是仪表不凡,气质更加出众,但脸无血色,似乎身缠大病。

阮老爷子、阮三爷等漂浮于旁,被龟甲遮掩,目光冷酷看着海面,闻言侧头看向旁边有点飘忽不定的老者,他花白头发,没有皱纹,与何九有几分相像,正是剑狂何七!那就动手吧!何七舒展了一下手脚。

三家早就确定了蓝血人根本所在,大张旗鼓请王家家主与洛书入琅琊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蓝血人听闻消息,提前遁逃!目前阮家相当空虚,仅是麻痹蓝血人,让他们以为还未暴露,主力人马早就集结于此,神不知,鬼不觉!能维持如此势力不倒之辈岂是易于!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剑破阵碧波轻晃,荡起层层水浪,宛若绽放异彩的蓝色宝石,一眼望去,不见边际,美得惊心动魄。

剑狂何七精神飘渺不定,以无法被察觉的姿态渗入水中,照见了一只只海鱼,照见了起伏不定的海底,照见了无光深海里众多奇奇怪怪的事物,但并没有发现海沟,发现蓝血人的踪迹。

对此,他并不觉得奇怪,若蓝血人没有瞒过自己感应之能,早就被发现了,东海剑庄何苦与无相剑蛊一脉恩怨纠缠这么久?作为法身高人,他绝非犹豫迟疑之辈,不会反反复复问洛书卜算是否正确,仅仅看了一眼阮老爷子,心中颇有几分疑惑。

阮家对蓝血人之事为何如此热忱,不仅四下奔走联络,而且几乎倾尽全力,家中四位宗师来了一半,还得加上阮老爷子这位大宗师,换句话说,除开神都那位宗师,阮家只得一位宗师看守琅琊祖宅!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家只得带上洛书的家主,东海剑庄与蓝血人仇怨颇深,亦仅来了自己与黄太冲。

此时,阮老爷子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无波古井,看不出任何端倪。

何七收回目光,舒展了下手脚,化作一道无形无相剑光,无声无息钻入海面,其余人等则借助洛书遮掩,漂浮于半空。

少顷,海水泛起咕噜水泡,瞬间就变得剧烈,如同煮沸!哗啦!暗哑的声音响起,海水突然塌陷,绕着中央飞快旋转,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漩涡越转越急,越转越大,越转越深,将海水推向四周。

忽然之间,一道纯粹锋锐的剑光盘旋冲出,从漩涡核心冲出。

剑气激荡虚空,漩涡猛地崩散,向着四面奔涌。

哗啦!大海仿佛被撕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阮三爷阮承德隐约看到了光怪陆离的海底。

剑光冲出海面,折而往下,重重击落,嗖嗖剑气将整片地域吞没。

噗,噗,噗!沉闷的碰撞声陡然响起,海底某处现出晃荡摇动的水波,由无色迅速转向深蓝,竭力抵御着剑气攻击。

果然在这里!瘦弱飘逸的阮三爷眼睛微微眯起,怀抱古琴,冲向了那片水波!他快,有人比他更快!头顶洛书的王家家主大袖飘飘,呼吸间就到了蓝血人布置的大阵旁边。

而直到何七攻击,蓝血人大祭司才察觉敌人杀到了家门口,此时周身透明,蓝血流淌,透出一个个篆文般的诡异符号,竭力激发着大阵。

若它完全开启,足以挡住何七他们一段时间,给自身留下逃遁的充裕时间!水色深蓝,波浪汇聚,沟通着海眼,似乎要与附近海域连成一片,形成坚不可摧的防御。

就在这阵法变化激发的关键时刻,王家家主出剑了,朴实无华的长剑点在深蓝波纹之上!这部分深蓝的光芒大涨,像是吃了一贴大补药,将海眼之力统统吸纳了过来,瞬间就超过了自身极限,于晶莹之上出现道道裂缝。

喀嚓,让人牙酸的声音发出,裂缝以飞快的速度蔓延,看似没有破绽的阵法呼吸间就崩溃瓦解!它半开隐蔽和完全防御两种状况下,王家家主都没办法如此轻易破阵,但静动之间的转化被他借助洛书窥出了机会。

这本就是预定好的计划!阵法崩溃,海沟内的景貌完全呈现在了阮老爷子等人眼中,里面遍布密密麻麻的凹陷,每个凹陷都有深蓝宛若实质的水液充盈。

此时,它们抽长变化,苏醒过来,是一个个蓝血人!但在海沟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蓝血人,而是一座耸立的幽蓝巨塔,它闪烁着金属光泽,两侧有羽翼般的装饰,底部则是巨大的浅碟。

其上绘刻着一尊神灵,脚踩黑龙,耳串水蛇,形貌威严。

巨塔前方,有着蓝色皮肤和花纹的大祭司对身边几位强者急声传音:你们先去阻挡一二,我祈求祖神降临力量!这几位强者绝大部分是蓝血人,唯有一位做白发苍苍的正常人类模样,大敌当前,他们同仇敌忾,齐声道:遵命!话音刚落,阮三爷已突入海沟,双手抚动身前古琴。

一道无法描述的轻鸣爆发,阮三爷背后腾起一只尊贵恐怖的凤凰,鸡头,燕颔,五彩皆备,双翼展开,飞上九天。

咕噜咕噜,海沟内的海水完全沸腾,迅速化作白气。

一个个蓝血人被凤鸣之声摄住元神,周身血液随之煮沸气化。

凤鸣九天,焚山煮海!在没有普通人族存在的情况下,阮三爷选择了更强力的琅嬛十二神音!眼看着子孙后裔惨死,一位宗师水准的蓝血人双目透出仇恨光芒,借水闪现,便要全力攻击阮三爷。

当!就在这时,一道清扬悦耳的钟声远远荡开,阮老爷子双手拢在袖中,身前漂浮着一张古琴,琴尾有烧焦的痕迹。

音波蔓延,翻滚沸腾的水泡静止了,残余蓝血人静止了,挥洒的水珠凝于半空,剔透晶莹,美不可言。

琅嬛十二神音,钟震三界,最强之音!那位蓝血人宗师当即停顿,动作变得迟缓,半透明皮肤下的诡异枝节清晰可见。

剑光一闪而过,在他体内爆发,万道剑气肆掠,将他完全泯灭,正是黄太冲赶至。

原本他要战胜这位蓝血人宗师会非常吃力,但在阮老爷子琅嬛神音辅助之下轻易如砍瓜切菜!四周海水缓慢倒灌,慢慢填补着此处,剑狂何七这位法身高人并未全力施为,而是与那位白发苍苍的人类强者对峙。

这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想不到你还没死。

何七叹了口气。

白发苍苍的人类强者哼了一声:当然比你爹强,只恨他有个好儿子!你们堕入魔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何七目光渐渐转冷,交出剑蛊符令。

白发老者哈哈大笑,状似癫狂:堕入魔道?当初一起琢磨蓝血人秘密,以此弥补有无相剑气缺陷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这样说?何七负手漂浮在他身前,淡淡道:蓝血人的秘密没有好坏之分,使用者才有,我何家一脉借此弥补自身,求无上大道,乃光明正大之事,而你们贪心不足,以诸多小岛岛民为材,摸索转化自身之法,有伤天和,背弃祖宗,怎么不算魔道?哼,花言巧语,明明是为了让剑庄姓何,明明是见我们之法优于你们,起了歹心!白发老者目光之中尽是恨意。

何七笑了一声:优于我们?高叔,不若我将实力压制在半步,与你公平较量一番,看看谁优谁劣?你以为我老夫不敢?白发老者战意昂扬。

何七不见波澜道:输了就告诉我剑蛊符令藏在哪里,高叔你向来一言九鼎,想必不会反悔。

好!白发老者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背后凸显深蓝漩涡,但漩涡每一滴水液都是一只蓝色蛊虫,吞吐着剑气,呼吸着锋锐。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每一寸皮肤,每一滴鲜血,都尽数化为剑蛊!……琅琊城内,孟奇端坐三清观内,遥望阮府,经过两日巩固,他已经稳定在四重天境界,等弄清楚阮家之事,就得考虑真武疑冢了。

两日之后自然明白?他微微皱眉,起身走向阮府。

城中某处院子内,某位貌不惊人、满是皱纹的老者忽然睁开眼睛,难以克制自身的惊讶:我感觉到了祖神的一缕气息!海沟内有大变!他猛地站起,露出九个指头,身边还有五位同伴。

第一百四十章 无相万丈海沟内,高姓白发老者像是一堆蓝色沙砾堆成的假人,轰然坍塌,均匀坍塌,变成了一只只细小似水滴的蛊虫,而他身后漩涡法相亦如此,只不过化作的蛊虫接近虚幻,不类真实。

两类蛊虫皆吞吐着剑气,呼吸着锋芒,开始轻微震动,颜色渐渐变淡,很快就接近透明。

嗡的一下,它们四散分开,消失不见,仿佛与虚空融合为一体。

何七依旧负手,没有任何动作,但他心知肚明,老者已得无相剑蛊的精髓,自身化作极小剑蛊,而剑蛊处在虚实之间,能融入充塞天地的元气大海,成为这汪洋的水滴!超脱天地之前,凡是武者,皆要吐纳天气元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后,更是可以直接感应到元气大海,将自身浸润其中,每一个毛孔都受到滋润,从而获得极强的真气恢复之力,保持肉身与元神的活力,一举一动间皆有莫大威能。

此时此刻,无相剑蛊真正化作了元气大海的水滴,能通过肉身的吐纳渗入体内,天生九窍,每一个毛孔,都是它们天然的通道,而一旦进入体内,剑蛊转为实体,剑气喷薄,肆掠最薄弱的地方,无有能挡,堪称诸多防御硬功的克星,是暗杀的绝佳功法!可怕的是,它们遍布周围,与元气大海正常水滴之间的区别很小,很难分辨,若是封闭毛孔,不吐纳元气,只靠肉身支撑,则任何外景强者都坚持不了多久的巅峰状态,很快便会力竭衰弱,被正常打败。

诡异似蛊,是名剑蛊!剑蛊一脉琢磨蓝血的秘密就是期望像蓝血人融入水中般融入元气大海,达到真正的无相!历经这么多年后,高姓老者似乎达到了这种境界!何七并未封闭肉身与天地勾连的通道,依旧吐纳着元气,高姓老者心中一喜,所化剑蛊小心翼翼从四面八方靠拢,顺着元气潮汐钻入何七的身体,即使法相与肉身凝一,身体每个部分都蕴含法理,没有内外之别,但终究有强弱之分,把握得当的话,从内而外斩出万道剑气,足以重创何七。

最为重要的是,他将修为压制在半步法身,如此一来,便是自己获胜,夙愿得偿!潮水涌动,剑蛊暗藏,悄然通过了何七周身毛孔,高姓老者当即准备发难!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感觉不到何七了!天地依旧存在,起伏不定的元气大海依旧充塞每个地方,海沟内其余地方的战斗依旧激烈,大海依旧在缓慢回填,一切的一切,都与刚才没有分别,唯一不同在于,何七不见了,从根本上不见了!气息、踪迹、行迹、外相,所有的所有,都在这个瞬间不见,高姓老者进入的那具身体仿佛散入了虚空,或者是他的幻觉!突然,他耳畔响起了何七隐藏豪迈自信的声音:高叔,这才是真正的‘无相’!话音刚落,附近虚空每一个地方都喷薄出细小剑气,准确无比地击中了剑蛊,仿佛海沟半空盛开了一朵纯粹明净的剑气之花,照亮了附近昏暗!啪啪啪,剑蛊破碎之声接连响起,剑气肆掠,席卷方圆,化作明亮到极点的霞光鲜花,一瓣一瓣打开!光芒平息,四周元气大海完全被消弭,何七现出身影,依旧背负双手,不见半点波澜,对于能否获得胜利,从未怀疑!怎么会这样……你们没有转化为蓝血,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高姓老者痛苦虚弱的声音响起,何七前方漂浮着一只深蓝色蛊虫,水滴大小,布满裂缝,随时可能崩散。

何七微笑道:大道三千,殊途而同归,你们有你们的邪魔法,我们有我们的仙神路。

不可能,不可能,即使你能证得法身,也达不到这种程度的‘无相’,对了,你,你,这是你参悟如来神掌的收获?高姓老者似乎明白了什么。

佛门最擅有无相之说!何七笑了笑:参悟如来神掌前,我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只是没这么圆润无瑕,有无相转化之间会被人抓到漏洞,高叔,输就输了,何必找借口?对,不管如何,你们都算找到办法,将有无相剑气演绎到这种程度,我,我经受折磨煎熬,还是差了一筹……高姓老者的声音有点暗哑,满是悲凉和沮丧。

其实你们这样也不差,若不事先知晓剑蛊玄奥,天下又有几个同境界之人能胜得了你?何七神色变得肃穆。

他这句话并非专为高姓老者而说,东海剑庄能一步步发展到现在的高度,全依赖于几大支脉对功法的摸索、完善和推衍,以及让一代代才俊失败,难以提升的尝试。

自家比不得那些有上古大能完整传承的宗门,当初只得残缺的无名剑经,几位生死之交各有所悟,道路不同但又彼此触类旁通,慢慢摸索前进,最初几代的两位法身缺陷极大,甚至动手都得付出寿元的代价,而到了自己,已是正常法身。

自己的爷爷,自己的父亲,之所以盛年而亡,堪称短命,便是为了完善功法。

没有类似高姓老者的折磨和煎熬,就没有今日的东海剑庄!高姓老者虽然误入歧途,堕落邪魔之路,但他所代表的那种探索武道的精神是何七所赞赏的。

当然,道路错了,精神越值得赞赏越是生死大敌!高姓老者轻笑一声,似乎有点欣慰:也罢,输就输了,再有不甘心和痛恨又有什么用,剑蛊符令在乾元手中,他转化出了岔子,全力而为会消减寿元,虽然服用了东极长生丹,但一甲子寿元又能消耗多久,故而老夫将剑蛊符令传承给他,免得他总是需要全力出手,你若能从他手中得到符令,一定要将剑庄发扬光大……声音减弱,深蓝色蛊虫开裂,碎成了粉末。

乾元兄……何七低语了一句。

忽然,他抬起头,看向那座幽蓝巨塔,随着塔前大祭司一系列诡异玄奥的动作,它开始绽放幽光,似乎在接引一股飘渺但又强横的气息,纯用心灵感应,会感觉天空变得蔚蓝,哗啦之声大作,宇宙之中尽是水光!所谓的祖神……何七没有任何慌乱,也不见凝重,自信在握,对类似之物并无畏惧,心灵里映照出四周战况,已然有了计较。

王家家主头顶洛书,正与一位相当于外景巅峰的蓝血强者战斗。

洛书光芒垂下,运转阴阳五行,将水之力深藏,将生之气息深藏,使得王家家主周围变得死寂深邃,蓝血强者控水入微之能与操纵生机孕育的特异都无法得手,只能老老实实战斗,掌势化作重逾山峰的海浪。

与此同时,他还在鲸吞着元气大海,就像海水淹没后,会让正常人无法呼吸,他的掌法施展到极致,亦能让武者难以吐纳!可是,本该压制对方的他反倒岌岌可危,对方每一次出剑,每一剑弹指,都能正中自身运转枢机,让掌势崩散,让鲸吞反噬,自己打算改变方法,又总是被对方抢在前面。

这个瞬间,他有种自己在对方面前全身透明的感觉,每一个念头,每一个想法,每一次出招,都毫无遮掩,赤裸裸暴露,再没有秘密可言!王家家主亦是感应到那缕气息,洛书突然转动,黑白之点凸显,演绎万象,自成一界。

光芒垂下,变成金色卦象,遍布虚空,透出大道之秘,迅速连成一体,生死倒挂,乾坤反转,将蓝血强者牢牢束缚。

朴实无华的长剑点出,让蓝血强者崩灭,凝成一枚水蓝之石。

阮老爷子正与阮三爷、黄太冲、阮家长老联手对抗五位宗师级蓝血人,他双手拢在袖中,琴音不断,凤鸣九天、龙吟苍莽和钟震三界等琅嬛十二神音接连使来,牢牢将五位强者控制,给剩余三位宗师创造出绝佳机会,而阮三爷等人亦是一改作风,多用攻击型的琴音,焚山煮海,撕扯元神,以少打多的情况下,亦将蓝血强者打得狼狈不堪,接连使出宝物才幸免于难。

犹是如此,他们看起来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要么陨落,要么得找机会遁逃!所以,当他们感应到祖神气息降临,皆是心中一喜。

就在这时,阮老爷子脸色微变,双手从袖中伸出,直接按在了有焦痕的古琴之上。

铮!他白发飞扬,似乎苍老了一些,琴音接连不断,急促直入元神,五位蓝血强者身体颤栗,想化作水液也无法办到,举手投足都异常扭曲,似乎被直接控制!裂天变地曲!抓住机会,黄太冲等人接连使出杀招。

突然,一道剑光亮起,在五位蓝血强者之间快速游走。

啪啪啪之声连响,他们迅速踏入了死亡,却是何七出手,先清战场!……琅琊城内,孟奇听着阮摇光的述说,恍然大悟,原来主力已去海底,这里只是掩饰,难怪之前态度诡异。

此时差不多开战了,不用再怕暴露,得把阵法开启,免得被别的敌人趁虚攻击。

阮摇光看了看天色。

而在那处院子里,九指蓝血人脸色凝重,突然道了一声:走!他们普通状态与正常人无异,故而被派来打探消息,此时知道海底出了变数,自然不敢久留,再说一位宗师,两位绝顶,三位普通外景,能在琅琊闹出什么事情来?哪怕海底之变是阮家所为,此时再不济也还剩一名宗师,加上之前出没的戒赌和尚,自身只有捣乱,没有翻盘的能力,还不如抓紧机会出城,远遁而去,保存希望!——回海底得两三日,来之不及!……大祭司眼见手下溃败,心念转动,双手忽地往下一压。

祖神气息融入巨塔,让它闪烁出耀眼蓝光,发出剧烈震荡。

突然,巨塔装饰性的翅膀张开,下方喷薄出气流,整体变得虚幻。

轰隆!巨塔往上急射!他竟然想逃跑,而且是逃向青冥之外!第一百四十一章 精血性命为引轰隆!巨塔底部的浅碟状事物绽放深蓝光芒,凝成一束,汇入巨塔,自身则在塔底喷薄的气流之下粉身碎骨,难见残痕。

轰隆!巨塔变得虚幻,周身包裹着耀眼蓝光,越拉越长,似乎就要穿破虚空,直入青冥!这样的变化有点出乎何七预料,没曾想这祖神殿般的巨塔乃出入青冥的宝物,而且还能带上不到法身的武者,阮老爷子等人亦是相同感受,唯有王家家主脸色如常,还是大病未愈的样子,波澜不起。

斩草不除根,后患永无穷!何七眼睛一眯,身体顿时化作有无相剑气,不断在有无之间游走,圆润无瑕,让人锁定不了气息。

蓝血人天赋特异,若是不计代价,专心报复,猎杀外出的长老和弟子,肯定会让剑庄损失惨重!剑气彻底消失,突然浮现在耀眼蓝光里,似乎与它本就同为一体,盘旋捣鼓,形如游龙,发出连声脆响,似乎就要将蓝光肢解。

就在这时,浩瀚强横仿佛充盈天地之间的气息化入幽蓝光芒,一下让它凝结似水,一层层脱落,直到紧覆盖巨塔的最后一层。

剑气随之脱离,被强行隔绝在外!阮老爷子历经波浪,双手没有任何停顿,背后凸显一尊人像,高冠古朴,面目模糊,似在以天地法理为弦,以自身之道为手,弹动大道妙音!当!琴声陡变,钟震三界,悠扬飘逸,袅袅不绝,被蓝色光芒包裹抽长的巨塔突有静止,光芒宛若透明水层,能看得清楚滴滴液珠,里面的花纹和凹凸纤毫毕现。

忽然,残余的气息涌入巨塔之上绘刻的神灵之相,金属凸出,光芒绽放,脚踩黑龙、耳串水蛇的威严神灵从平面变得立体,手中幻化出一根水蓝色八棱锏,油然往前挥出。

砰!短暂的静止被打破,何七飘渺不定的剑气被打得收敛,凝为实体。

轰隆!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黄太冲和阮家另外一位长老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看见巨塔的静止破碎,由静转动,行将钻入虚空,飞上青冥。

王家家主头顶洛书转动,金色卦象凸显于四周,不断演绎,不断变化,终于连成一卦,化作天罗地网,往巨塔之上罩去。

那尊立体神灵再次挥锏,打在天罗地网之上,发出刺啦的撕裂之声,何七剑气再次席卷而来,斩中巨塔。

当!巨塔裂开了一道裂缝,震颤传导,里面诸多事物直接粉碎,隐约能看见吐血的大祭司。

但此时巨塔逃遁之势已成,前面半截已虚幻化空,何七似乎难以将它拦下。

大祭司已命不久矣……而何七见大祭司被自己剑气伤了根本,心头缓了口气。

他不知道巨塔会飞向哪里,蓝血人究竟是何来历,但现在好歹暂时清除了后患。

剑气再起,神像直接破碎,蔓延的气息将何七反冲出去,将阮老爷子与王家家主的阻拦短暂隔绝,巨塔只是稍微停滞,眼看便要冲破束缚,远遁青冥。

突然,这瞬息之间的停滞里,一道人影闪现在巨塔裂缝前,身前漂浮着古琴,直接冲过稀薄的蓝光,飞了进去。

阮承德,阮三爷!轰隆!蓝光抽长到极致,巨塔彻底钻入虚空,往九天罡风之外而去,带走了大祭司,也带走了阮三爷。

三郎!阮老爷子失声而出。

王家家主轻咳几声,神情未变。

何七微微皱眉,大祭司活不过两个时辰,阮家老三为何如此拼命,竟然以身犯险,深入虎穴,丝毫不担心巨塔的终点有什么敌人?阮家到底要做什么?刚才的情况下,他要像阮承德般渗透入巨塔内并不困难,但大祭司垂死,巨塔去向不明,又涉及莫名祖神,犯不着冒险。

巨塔之内,身体瘦弱,仪容高雅的阮承德与大祭司对峙狭小的斗室。

他双手急抚,时而凤鸣九天,时而转为高渺之声,专门针对蓝血,将斗室弄得灼热高温无比,表层都开始融化。

当年犯下的错误,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弥补回来!他眼神坚决,不见半点害怕,似乎死亡再也无法吓阻他。

蓝血大祭司修为强过阮三爷不少,即使伤了根本,重伤垂下,亦非他能够比拟,此时,控水操生,神异展开,掌印翻飞,海浪袭来,将阮承德死死压制。

当然,阮三爷作为宗师,蓝血大祭司无法忽视他的攻击,体表愈发透明,蓝血咕噜咕噜沸腾,里面连成神秘篆文的枝节出现了裂痕。

他还不想死,他还想回到祖神之像面前,接受治疗。

祖神掌控孕育生机之妙,只要不死在当场,就能救回来!凤凰腾飞,真空盘旋,各种琴音化形,阻隔着海浪,阮三爷也现出自身法相,抚琴仙人相!仙人高洁,仪容不凡,衣襟飘逸,双手拨动着虚空,弹奏天地运转规律所化之弦,水声只在附近震荡,难以入侵,但阮三爷的生命在坚决而缓慢地流逝。

若非大祭司怕攻击太猛,将巨塔毁掉,同归于尽,早就彻底占据上风。

阮三爷目光不见闪烁,反而露出一丝俊雅的微笑。

我伤得越重,越能感觉赎罪,琴音越妙!他眼角流出水液,鲜红耀眼。

斗室之内的战斗收敛但激烈,渐渐的,没有任何逃遁与闪避的阮三爷身上出现了一处处伤势,皮肤裂开,鲜血溢出,骨头粉碎,向内凹陷,白衣胜雪的他现在像是一个行将支离破碎的人偶,绽放出朵朵梅花,法相也虚幻了一点。

可阮三爷腰背还是挺得笔直,琴音没有半点滞涩,眼睛死死盯着大祭司。

大祭司本就伤了根本,一番苦战下来,现在有点脑袋昏沉,接近死亡,含含糊糊道:你是想夺回那件物品?没用的,已经献祭给了祖神,你们拿不回来的!不试过怎么知道没用?阮三爷初次开口,声音清雅悦耳如琴动,说话有些艰难,但没有软弱。

自身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此时,外面幽暗无垠的虚空里浮现出一颗球形星辰,它通体覆盖着一层深蓝海洋,像是水液凝聚。

深蓝之水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在孕育着生命。

噗通,巨塔钻入水中。

海底有一个个凹陷,像是有宝石在凝聚,而巨塔飞向的位置则是海底最深处,那里有一片殿阁,中央耸立着一尊神灵雕像,深蓝近黑,手持八棱锏,脚踩黑龙,耳串水蛇,周围堆放着众多物品,大部分光彩夺目,显然不凡。

轰隆!被何七斩出了裂缝的巨塔歪歪斜斜落地,发出剧烈爆炸,大祭司直接陷入弥留状态。

阮三爷也不太好,身体似乎随时会被风吹散,但他摇摇晃晃站起,凝目看向不远处那尊神灵雕像。

雕像下方,最核心位置供奉着一张古朴素雅的琴,肉眼能看见七根琴弦,但上面似乎遍布着诸多无形之弦,乃法理凝聚。

它有一种慈悲怜悯之意,似乎苍天不忍,度尽世人,此时光芒收敛,没有气息波动,显得古旧破损。

真的是它!王家家主没有说错,真有机缘找到它!阮三爷一只眼睛空洞,流出血水,一只眼睛勉强能见,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对,就是它,阮家镇族神兵度人琴!昔年自己登临地榜,能时时感悟与熟悉家族神兵,但年轻得意,终有疏忽,时常无视禁条,将神兵带出秘地,弹奏一曲。

自傲大意必定有祸,那日自己在家中水榭感悟神兵,抚动琴弦,水中突然有强者冒出,共三人。

自己竭力抵挡,可他们实力强横,又不知用了什么宝物或秘法短暂蒙蔽了神兵,让它无法自行出力,在极短时间内,在家族其他强者反应过来前,将自身打成重伤,夺走了神兵,化入水中,再无踪迹可寻,而自己只留下敌人一根指头。

家主震怒,自己被关入秘地,不见天日。

痛苦、懊恼、不甘与对家族的担心充盈自己心头,多年绞尽脑汁,终于从裂天变地曲衍化出克制蓝血人的琴曲,等待着机会。

今时今日,历经苦难与折磨,终于再见神兵,怎能不潸然泪下?阮三爷腾空而起,飞向神像。

突然,整个星球的宝石化成蓝血人,密密麻麻,无法尽数,他们同时苏醒,发出震荡星海的声音:擅闯禁地,杀!水波晃动,阮三爷的古琴宝兵顿时失去了水分,干裂破碎。

琴音乍响,阮三爷落地,艰难前行,以心以法相抚琴。

一个个蓝血人炸裂成深蓝水花,但数量实在太多,强者亦是不少,还是发出了轰鸣般的声音:杀!阮三爷束起的头发被打散,黑发披落,与沾满鲜血的白衣形成鲜明对比,脸色苍白得仿佛纸张。

他眼里只有度人琴,再次踏出几步,法相出现了裂痕!自己犯的错,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弥补回来!他的发梢变白,在无数蓝血人蜂拥而来中,生机急速流逝。

发如雪,脸现皱纹,阮三爷依旧高洁,似纤尘不染,本就瘦弱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会崩散。

距离度人琴已是不远,他深吸口气,心琴转动,奏出最强之音。

当!抚琴仙人相崩溃,阮承德肉体崩解,诸多蓝血人为之一滞!崩解的血液点燃,与气息混在一起,仿佛洒下的红霞,落在了度人琴之上。

本来素雅的琴身出现了一层暗红,从内部发出嗡嗡的震动之声。

以阮家子弟精血生命为引,唤醒神兵!嗡!度人琴放出无量光芒,里面有凤凰古钟等影子呈现,琴身剧烈颤抖,猛地挣破了束缚,飞上高空。

祖神雕像核心有深藏的气息凸显,但慢了一拍,未能阻止,只能沾染!凤凰、真龙、古钟……阮三爷虚幻的元神看着这些景象,仿佛回到了初学琅嬛十二神音时的场景。

真是一段美好的岁月啊!他模糊的视线看着度人琴破空飞走,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元神崩散,彻底陷入黑暗,只余声音袅袅:终于弥补了过错…………琅琊城半空,光芒乍亮,虚影纷飞,百花散落,一张古琴破空而出,直飞阮家。

它无人操纵,又要对抗祖神气息,光芒渐渐收敛,似乎又要陷入沉睡。

出城未远的九指蓝血人猛地抬头,神情剧变,腾上高空,试图拦截夺取。

阮家祖宅内,诸位外景同时望向高空,阮摇光脱口而出:度人琴!度人琴?孟奇惊讶无比。

对于阮家失琴之事,他早有猜测,可这件神兵不是在六道轮回之主那里吗?怎么会自己飞回来?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兵之争海水倒灌,注入深沟,填补着之前的空洞,黄太冲、阮家长老两者搜刮着蓝血人残存的积累,何七则寻找含有无相剑蛊一脉高乾元气息之物,为日后的追捕做准备。

阮老爷子双手重新拢入袖中,眼神悲痛又复杂难言,看着气定神闲的王家家主,传音道:你对他说过什么?发现蓝血人踪迹后,几经挣扎和权衡,阮老爷子最终决定求助王家,和盘托出度人琴丢失之事,只有请动洛书的力量,才能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锁定蓝血人根本所在,找回度人琴,若还是自家隐秘行事,纵使不乏卜算之法,也没可能如此准确如此迅捷成事,拖延下去,蓝血人说不得就像大祭司般驱使巨塔进入无垠星空,再难追寻了。

付出让阮家元气大伤的代价后,王家家主终于答应,并卜算确认度人琴就在蓝血人手中,不在他处,如此坚定了阮老爷子破釜沉舟的信念。

可他从未料到蓝血人自青冥之外、星空深处而来,关键时刻驱动巨塔,逃之夭夭,而自身心存侥幸,觉得度人琴在这片海沟,未能及时进入巨塔,镇压大祭司,随巨塔而去,眼睁睁看着阮三爷以身犯险。

如今回想,以他久经岁月的睿智,不难猜出王家家主私下对侄子说过什么,让他没有犹豫,没有侥幸,直入死地!而且王家家主最后明显放水,没有真正发挥洛书的力量。

这是找回度人琴唯一的机会。

王家家主语气淡然而肯定。

若是阮老爷子等进入巨塔,前往那里,或许那位会提前苏醒!他还有几年便到五十,至今没有半步法身,陨落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故而对生死看得很淡。

阮老爷子愣了愣,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沧然低歌: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他唱的人百其身与原意不同,意指用自身死一百遍让阮承德活着归来。

人百其身……何七瞄了这边一眼,暗道阮家果然多狂士,肆情纵意,毫不在意形象。

歌罢,阮老爷子脸色恢复如常,沉声道:返回琅琊!三郎没有出入青冥之能,若靠度人琴,最可能出现的位置便是琅琊附近。

王家家主轻轻颔首,没有表示反对,这让阮老爷子信心更坚。

……度人琴!阮府内,一位位外景或脱口而出,或在心底出声,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度人琴!琅琊城池内外,各有隐藏的外景低呼,有的是中隐隐于市的左道邪魔,有的是打算趁阮家与蓝血人之争谋利的居心叵测者,不乏黑榜中人。

神兵丢失的事情,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并不清楚,但此时此刻,百里外遥遥传来的气息不会假!阮家留守宗师阮伯高轰然站起,立刻便要动用家族最后的手段,雪山派仙尊陵墓、金刚寺无尽渊海般的最后手段!但机会不等人,稍纵即逝,他刚有动作,便发现半空腾起一道深蓝水光,直冲度人琴而去。

蓝血人!九指!他双目欲赤,认出了仇敌。

度人琴看起来状态不对,似乎在抵抗和消磨什么,若被九指蓝血得手,立刻便能逃之夭夭,远遁天涯。

根本没时间动用最后手段!电光石火之间,他做出了决断,琴声婉转上扬,身裹光辉,直入云霄。

一头背负五彩的凤凰盘旋飞绕,九指蓝血元神被慑,略有停顿,看着紫红火焰燃烧着半个天空而来。

与此同时,立刻便有阮家外景接手大阵,完全开启,护住了整个阮府,免得被人趁虚进攻。

琅琊城的阵法处在六扇门掌控之中,聂直稍微慢了半拍,就看见一道道光华冲出城池,皆是强横,意图抢夺宝物!阮家并不畏惧,即使有很大一部分绝顶高手与普通外景分别镇守重要城池产业和天材地宝出产所在等地方,作为顶尖势力,此时家中少说也有五名绝顶,十几名普通外景,足以镇压宵小!半空之中,五彩凤凰飞向九指蓝血,阮伯高双手抚琴之余咬破了舌尖,吐出了精血。

精血燃烧,化作红雾,蔓延向度人琴,试图助它一臂之力。

阮伯高少入江湖,历事多年,此时清楚明白知道,自己与九指蓝血实力相差仿佛,而且还得分心抵御对抗控水之能,稍微处在下风,若直接抢夺度人琴,必定被他阻拦,难以得手,故而全力阻拦九指,以精血为引,帮度人琴尽快消磨异种气息。

等到度人琴恢复,以神兵的灵性和威力,九指哪还有胜算?虎视眈眈之人谁还敢跳出?果不其然,九指蓝血手中多了一块似短剑非短剑的古怪令牌,上面有着无数诡异如虫的花纹。

剑气勃发,斩断了火海,他从琴音震慑中恢复,挣脱出来,现出巨虫法相。

然后,他的身体与法相同时崩散,化作一只只细小如水滴的蓝色蛊虫,在令牌帮助之下,数不清的蛊虫消失,融入了元气大海。

他不像高姓老者,并没有与元气大海完全融合为一,让别人难以发现,还是有些许踪迹残留,被阮伯高敏锐的心灵发现了端倪。

竟然能化入元气大海,通过吐纳进入别人身体?阮伯高目光一凝,琴音顿变,苍天改色,大海撕裂,涌到他身边的元气汪洋向着外面反卷,不得近身。

这非长久之计!他对天地元气的吐纳降到了最低,琴音再变,震荡附近虚空,不分敌我,试图直接影响九指蓝血的元神。

天空之中点点深蓝凸显浮动,九指蓝血靠着符令强行支撑,剑蛊或隐或现,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进攻。

一时之间,两人僵持不下。

突然,一道笼罩着奇怪黑袍的腐朽身影在度人琴周围冒出,充满了岁月积淀的尘埃。

他沙哑着声音笑道:人在家中坐,宝从天上来。

天授不取,反遭其咎!神兵蒙尘,亦非等闲之物,能直接摄取,说话间,黑袍人伸出了右手,越变越大,化作一只巨掌,握了过去。

奉典神使!阮伯高心灵震荡,差点没能守住九指蓝血的进攻,腾不出手来用琴音进行范围影响。

这充满腐朽气息的黑袍人正是罗教神使之首奉典神使,是黑榜第五,地榜第二十六位的外景巅峰强者!他本就负责罗教江东事物,此次阮家大动干戈,岂能不过来看看,谁知遇到度人琴从天而降,并且有陷入沉睡的迹象,属于可以得手的物品,自然不肯放过!奉典神使桀桀怪笑,伸过去的巨掌没有丝毫放缓。

眼看就要触及度人琴,他掌前多了一件事物,一个破破烂烂的钵盂。

当!钵盂发出清脆响声,一个容貌憨厚,目光贼兮兮的和尚漂浮半空,单手行礼:阿弥陀佛,贫僧急需此物翻本,还请施主施舍。

戒赌和尚,给你别的宝物翻本!奉典神使实力强于戒赌和尚,但也不愿意被他纠缠住,当机立断,诱之以利。

戒赌和尚为难道:众目睽睽之下,贫僧岂是这等利欲熏心之辈?还是拿到度人琴,从阮家换宝物吧。

若非众目睽睽,你就利欲熏心了?奉典神使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和尚,气得快吐血,功法展开,背后现出一尊神灵之相,手捧白莲书册,两头六臂,满空有经文之声飘落,与戒赌和尚战成一团,让度人琴飞行轨迹偏离了琅琊。

见四位宗师打得激烈无比,抽不出手,其余强者蠢蠢欲动,欲要抢夺。

这是机会!阮家只留家主看守大阵,其余绝顶飞出琅琊,冲向高空。

阮家的最后手段必须宗师才能驱使!就在这个时候,五名蓝血人出现于半空,为首者现出背后无数虫子飞舞凝聚的剑型法相,散发出绝顶高手的气息,傲慢冷酷道:宗师以下,谁人敢来?此话一出,心怀鬼胎的众强者当即顿住身形。

对啊!蓝血人有控水入微之能,若没有宗师的境界和克制功法,面对同水准的蓝血人只会被虐杀,人多亦是无用,而现在半空有两名绝顶蓝血,自己等人前去抢夺岂不是送死?宝物虽然可贵,但自身性命更加值得珍惜!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发现没谁具备克制蓝血的功法、秘术与宝物,即使还有黑榜中人,但也并非宗师,于是纷纷打起了退堂鼓,就连阮家几名绝顶也一时有点犹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够立刻视死如归。

为首蓝血人哈哈大笑:一群懦夫!他转身就要去收取度人琴。

琅琊西山,王思远脸色变化,从苍白变成枯黄,然后起身抽剑。

终于等来了!公子!他的侍女惊骇欲绝。

王思远笑了笑:放心,本公子现在五行缺水。

一群懦夫!嘲讽的话语入耳,阮家几位绝顶双眼发赤,呼吸变重,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了拼死之意。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之时,忽然听到了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仿佛长刀入鞘。

铮!众人耳畔似有龙吟之声,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物冲出了束缚!一道绚烂至极点的紫色划破长空,将为首的绝顶蓝血连人带法相吞没。

砰砰砰!碰撞爆炸之声不断,一道皮肤透明血液蓝色的身影从光芒中倒飞出去,周身破破烂烂,像是被戳了无数小孔的水球,凄惨无比。

长刀弹射往上,雷霆布满长空,凝聚往刀尖。

轰隆!长刀劈落,正中虚空某处,无边无际的至阳至刚雷霆以霸道狂妄的姿态覆盖了半个天空,将剩下四位蓝血外景淹没。

轰隆!雷霆海洋消失,半空只剩一名蓝血强者,背后法相成漩涡,身体干瘪,似乎被蒸空了水液。

他绝望看着面前,心中无数疑问难以消解。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控水之能怎么会对他没有用处!在不远之处,孟奇身穿黑色劲装,手提长刀,以雄伟霸道的姿态傲立虚空,嘴角微勾,露出白牙:懦夫,还有帮手吗?我能打十个!第一百四十三章 两大邪魔不是说蓝血人控水入微的能力在宗师以下对同境界是克制秒杀吗?只要肉身具有水分,藏有生机,就逃不开蓝血人的操纵?至阳至刚的紫青雷光还残留在下方众位外景眼中,仿佛一场梦境最绚烂的部分,但他们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被狂刀苏孟蹂躏的这群家伙真的是蓝血人吗?狂刀苏孟前两日才法相凝实,踏入绝顶高手的行列!或者说,他刚入绝顶就有媲美宗师的战力?不,对抗蓝血人靠的不是战力,而是境界,除非他有相应秘法和宝物?思绪起伏间,他们似乎找到了缘由,抚平了心中的惊愕,但转念一想,就算有秘法和宝物能对抗蓝血控水入微之能,以如此霸道狂猛的姿态碾压了两名绝顶和三位一流,也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据东海剑庄放出的消息,哪怕除去蓝血人控水的天赋后,他们在武道之上并没有出类拔萃的地方,可好歹比最差要强,绝顶还是具备绝顶的战力,尤其投靠了蓝血人的无相剑蛊一脉,并不比正常人类绝顶差,狂刀苏孟刚才的表现委实惊心动魄,强横,霸气,狂猛,在最初突袭重创后,以堂堂正正之势进行了碾压!剩下的那名蓝血绝顶被妖魔授首的至刚雷霆入体,蒸干了水液,麻痹了身体,知道今日无法幸免,又听见孟奇用自身原话嘲讽,还说能以一打十,心中怒火沸腾,咬牙做出了决断。

他的肉身忽然崩解,像是沙塔般崩解,化作一滴滴水液,汇入了身后漩涡状的法相。

法相随之崩散,原来是一只只细小难见的蓝色蛊虫所凝,剑气暗藏,间于虚幻与真实之中,瞬间消失,融入了元气大海。

他施展禁法,以性命为代价让自身无相剑蛊提升到了化入天地之间元气大海的程度,成为它的水滴,也就是武者们吞吐的元气,誓要拖孟奇陪葬!剑蛊无相,散于起伏不定的元气大海里,等闲难以察觉异常,顺着孟奇吐纳造成的洋流悄然涌向了他的口窍、鼻窍与周身毛孔。

这名无相剑蛊一脉的绝顶高手收敛心神,不起波澜,免得被孟奇从这方面感知。

瞬息之间,他化作的诸多剑蛊到了孟奇身边。

没有戒备!狂刀苏孟没有提防这方面,没有封闭毛孔,关闭口窍与鼻窍!他大喜过望,顺势穿过了这些同道,准备一进去就勃发剑气,肆掠脏腑,毁坏内景,同归于尽!刚穿过毛孔与口鼻之窍,他突地感觉一阵灼热,只见周围赤红一片,无数细小微粒在凝聚为一,散发出恐怖的力量与高温,化作无边无际的火海。

这不像是进了人类的身体,反倒像误入大日内层!这名绝顶高手刚起这个想法,就感觉自身水滴般的无相剑蛊在恐怖高温之下蒸发消融,对外界的感知迅速黑暗,陷入死寂。

怎么会这样!他最后的念头慢慢消散。

大日变!孟奇迈过第一层天梯后才练成的变化,若是修至深处,能化真正大日,如今小试牛刀,将内景变作大日,便完克了无相剑蛊。

这便是八九玄功的厉害之处!或许从绝对意义的攻击和威力讲,八九玄功不算顶尖,但应变之能,应对不同类型敌人、不同环境状况的能力,堪称最强!傲立半空,孟奇周身丝丝白气升腾,化为薄雾,里面似乎有淡淡的蛊虫幻影,刚才弄出极大动静的蓝血绝顶再无声息。

死的无声无息……目睹刚才一幕的外景强者们同时冒出这个想法,旋即,他们心里升起了喜意。

孟奇左手捏着一只暗蓝色蛊虫,乃突袭杀掉的第一个蓝血绝顶死后凝聚,与纯粹蓝血人的水蓝之石不同,但后面几个,他就没有收获了,为了抓住机会,锁定胜局,不给蓝血人围殴自身的机会,他在最恰当的时机直接用出霸王六斩中的妖魔授首,范围清场,将凝聚的蛊虫一并泯灭。

至于最后的蓝血绝顶,虽然孟奇早就察觉到元气大海内暗藏有危险,但初次遇见,谨慎为上,干脆动用了大日变,全部蒸发气化!法相交织法理的感觉真好!孟奇暗赞一声,收起了蛊虫。

他第一刀是用仙神辟易小技巧包装的开天辟地,暗显了法相,威力大得有些超乎自身预料,直接将境界犹胜自己的蓝血绝顶劈成重伤,后面刚极转柔,阳极阴生,一连串刀法变化让他再无生路。

临空虚蹬,孟奇飞向度人琴,没有抓摄,而是用阴柔刀气将它推往阮家祖宅,免得被阮家众位外景强者误会。

阴柔刀气刚出,一道道气息冲霄而起,勾连天地,扰动风云,更有数道剑光挡在了刀气前面,将它抵消。

孟奇感应下去,看见一道道光芒飞来,不乏强横之辈,皆是刚才在蓝血绝顶面前不敢逾越分毫的家伙!这帮货!孟奇肚中怒骂,有本事刚才就动手,等到自己清了蓝血,就一个两个蹦跶了出来!琅琊附近的世家门派碍于阮家积威,没人敢于抢夺,毕竟就算能抢到,也要守得住才行,他们基业在这里,除非能狠得下心,不怕师长亲眷身死,否则真没胆子动手。

当然,也不乏试图帮助阮家的强者,赌阮家能够渡过此劫,不会衰败!至于其他外景,都是见阮家与蓝血人可能爆发大冲突,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旁门左道,正经战斗不会参与,打算做做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事情,比如阮家外景与蓝血人拼得两败俱伤之后。

抱着这样的心态,眼见神兵出现,还是属于可以降服的状态,他们哪里还会有顾忌?若是得手,立刻远遁,投效左道大势力,换取赏赐和庇佑,反正平日里也被正派世家追杀惯了!再说,没了度人琴的阮家还能风光得了多久?看着几十位外景冲来,不乏强横的绝顶高手,孟奇轻吸口气,有了动用玄水荡魔旗的打算!残缺神兵也是神兵,号令水雾,一网打尽!在迈过第一层天梯后,孟奇已经能够使用身上的两件宝物,玄水荡魔旗与黄泉手骨!不过后者没有范围攻击之能,不太适合这样的场合。

而暴露自身怀有神兵级物品的事情,孟奇相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它们要么处在损毁状态,要么还仅是材料,估摸不会引来法身高人的觊觎,至于其他,自己债多了不愁,素女道、灭天门等大势力的仇恨早就满溢!念头刚生,孟奇就听到琴音箫声响起,飞来抢夺度人琴的绝大部分外景或者被震慑,或者遭遇了凤凰真龙等虚影,急切之间过不来,却是阮家的几位绝顶和外景强者齐齐出手,拦住了他们。

机会!孟奇当即转身,试图将度人琴彻底推向琅琊城。

忽然,一只巨大的手掌拍来,深黑沉重,散发出可怕吸力,似乎是元磁类功法。

孟奇半空闪身,避开了这一击,只觉天之伤有些握不住。

六极真魔!他认出了来者的身份,六极真魔令狐涛,黑榜九十三位的绝顶强者,藏身江东的左道巨擘!令狐涛今日没做高僧打扮,披着宽袍,面容做了变化,满是狰狞,周身肥肉乱抖:小辈还不让开!嘿,被蓝血人吓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怎么不叫小辈?孟奇嘲讽了一句,打算暗用分身取度人琴。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人影飞来,瘦高个子,灰白肌肤,特征非常明显。

顽石真君……孟奇认出这又是一位左道巨擘,差点就登上黑榜的绝顶高手。

他心念电转间,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脸比衣服白的算尽苍生王思远!他什么时候出现的?这比两位左道强者的出现还让孟奇惊讶,自己竟然完全没察觉王思远的靠近!莫非遁一之相能隐瞒灵觉,隐瞒危险预感,像是真正遁去的一?如果真是这样,委实可怕!王思远淡淡看了孟奇一眼:一人一个,看谁先解决。

令狐涛和顽石真君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两个小辈未免太目中无人!自己二人都是成名多年的绝顶高手,实力得到公认,岂是两个初入绝顶的小辈能够轻视的?孟奇怔了怔,旋即露出灿烂笑容:好!王思远微微一笑,然后看见孟奇默默掏出了一根漆黑中有洁白流转的手骨。

第一百四十四章 轰轰烈烈葬星河咳咳,王思远目光一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孔不正常酡红,惊讶少于兴奋,似乎有点认出这根手骨的来历!对峙中的咳嗽给了顽石真君机会,欺近王思远,肌肉膨胀变硬,陡然拔高到两丈,肌肤愈发灰白,双拳仿佛两座山峰,狠狠锤下。

这样的两拳简单、朴实、没有花哨,但就像真正的山岳压顶,沉重到附近虚空隐有收缩,高空猛烈的劲风忽地一声投向拳头,似乎那里有了一个无形的漩涡。

拳头前方幽幽暗暗,隐约之间能看到黑色闪电般的裂缝闪现消失,一切事物凡是触碰到它们,立刻便被撕成碎片。

哗啦!下方大海涌起滔天巨浪,仿佛也要投向半空的漩涡,蔚蓝遮日,气冲星汉。

王思远临空虚踏,脚步一错,八卦虚影浮现,于间不容发之时闪过了双拳,避开了这一击。

噗!他吐出一口鲜血,目光强行从孟奇手中收回。

如此一来,倒真有几分意思了!你那宝物总得打中才能发挥作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而在孟奇取出黄泉手骨之时,六极真魔令狐涛的呼吸也在瞬间屏住,他乃积年绝顶,黑榜有名,经过的大风大浪不计其数,生死危机亦有好几次,即使认不出狂刀苏孟手中的漆黑手骨是何来历,但不妨碍他感觉到那种让自己元神颤栗的危险,仅仅是看见,就似乎生机开始流逝!太可怕了!太强大了!令狐涛毫无疑问地相信这件宝物有着轻易杀死自己的能力,心中顿生退意。

可他想了想自己的寿元,眼看没多少年好活了,再不拼一把,休说宗师无望,就连享受都享受不了多久,反正以狂刀苏孟的境界,要驱使这样的宝物,肯定没办法挥洒自如,必然有着种种缺陷,自己不硬挡,躲还不行?逃还是不逃,令狐涛这位老牌左道邪魔有点犹豫不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孟奇哪会给他斟酌权衡的机会,踏前一步,直接现出了两头四臂之身,背后凸显威严高渺的仙人之相。

两个头颅并排而列,一个霸气外露,一个古井无波,四条手臂一只持着巨大伤口般的紫青长刀,一只握着漆黑中流转洁白的手骨,一只提着赤玉般的美丽长剑,一只高举紫色雷刀,而背后仙人之相仿佛藏着无穷变化,涵盖了所有法理,面部神似孟奇,让人瞠目结舌。

这尊法相同样伸出了四条手臂,一只握着耀眼的大日,一只捏着吸纳了所有光线的漆黑漩涡,一只摄着滴溜溜转的阴雷,一只托着一条血黄色河流!它们都充满了玄奥,仿佛是法理的外相!雷刀落下,流火落下,剑成大日,耀眼夺目,刀势凝一,沉重到光线都有扭曲。

它们在半空突然相撞,法相握着的大日与漆黑漩涡也猛地撞在了一起!轰隆!下面与阮家众外景交手的左道邪魔们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短暂失去了视觉,耳朵嗡隆作响,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皮肤感觉滚烫,似乎有火焰在灼烧,狂暴的冲击波将身体掀飞,口中喷出鲜血。

孟奇结合上辈子见闻,在得到三剑后,某日突发奇想,慢慢对日陨进行了改造!似乎在从剑之普照与刀之沉重的交击往大日与混洞相撞发展,效果有点好得出乎他意料!轰轰烈烈葬星河!轰隆!令狐涛亦有眼睛被刺瞎,元神被融化,身体被撕碎的感觉,心中再没有了犹豫,若是应对不当,休说那桩宝物,说不得自己会陨落在苏孟刀剑合击之下!他层层肥肉凸起,像是最完美最厚实的垫子,不断轻微颤抖,抵消着冲击,并分泌油脂,消耗着高温与火焰。

抓住这个机会,他背部肌肉鼓起,长出了四条手臂,背后亦现出六极真魔之相。

一手前推,黑色元磁凝聚,再一手前推,白色元磁凝聚,六只手臂,全部推在了同一个地方,两极元磁交替,产生了撕裂虚空般的吸力!轰隆!冲击波与翻滚的火焰都被吸到了第一只手掌前,雷刀与流火亦然,同时斩中了它。

啊!令狐涛发出一声惨叫,一只手臂掉落,半融化半支离。

他为自己的犹豫付出了代价!原本以他的实力,早点全力以赴动手,哪会被孟奇还未完善的日陨逼到这个程度?甚至可能抓住还未完善的漏洞,反客为主!两强相争,境界、实力、招式和宝物之外还得看气势,看心境,看战意,看专注,看意志,看克制,看一系列的东西,绝非简单的事情,要不然大家何必打生打死,互相报报境界和功法等,弱的一方直接自杀了事。

舍弃一条手段挡住日陨之后,令狐涛甚至还未来得及升出第二个念头,内心就涌现强烈的危险之感,强行往旁边闪了一下。

无声无息间,天之伤莫名出现,斩中了他另外一条手臂。

阴雷乍起,腐蚀身神,如跗骨之蛆,难以摆脱,令狐涛识得厉害,不敢怠慢,再次忍痛断掉了这条手臂。

一步错,步步错!但令狐涛知道事情还未结束,前面的进攻是为了让自己再无法闪避,最后的才是杀招!事情正如他预料,孟奇第四条手臂,以手骨当剑,藏空而来,尽展剑道真意。

逃!必须逃!马上逃!令狐涛再无犹豫,口中喷出一大蓬精血,六极真魔相顿时活了过来,六臂齐施,左白右黑,元磁反转,出现强大的斥力,生生将令狐涛推向了天际,快得仿佛挪移。

接着,法相变得虚弱暗淡,消失在半空,追随令狐涛而去。

看着令狐涛狼狈逃窜,孟奇并未追赶,能省一次黄泉手骨也好,当前最重要的是度人琴。

解决掉令狐涛,孟奇方有余力感应王思远那边,这一感应,他顿时皱起了眉头,因为战斗诡异到让人毛骨悚然。

顽石真君眼睛盯着缓慢下落飞行的度人琴,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王思远,似乎那里根本没有人。

而王思远飞闪靠近,一剑刺出,刺中了顽石真君眉心。

那里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这古朴无奇的一剑仅能透入少许,直到这个时候,顽石真君才反应过来,挥舞双臂发动范围攻击,震荡着虚空,掀起狂风,可王思远早就飞离,看着他发疯。

很快,顽石真君再次飞向度人琴,双目之中没有半点警惕,好像又忘记了王思远,忘记了自己在战斗!一次又一次,孟奇感应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王思远一剑险些插入顽石真君玄关。

他抱头惨叫,危险再难遗忘,可又不知道敌人是谁,周身汗毛竖起,再不敢起贪心,飞快遁走,仿佛背后有鬼在追赶!神棍身上绝对有宝物辅助!孟奇眉头微皱,否则以王思远四重天的遁一之相,没可能将顽石真君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像自己不用黄泉手骨等宝物不可能轻松战胜令狐涛一样。

这是他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强者的自信!可惜,六极真魔逃得比较快。

孟奇笑了一声,飞向度人琴。

王思远咳嗽了两声,没有半点不满,也未阻止。

眼见他要得手,九指蓝血高乾元冷哼一声,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催发了手中的奇形符令!全身力量疯狂融入符令,让他这宗师都有点吃不消。

符令变得透明,天地之间出现了莫名变化,元气大海直接凸显出来,常人可见,里面的滴滴元气尽数化作一只只蓝色蛊虫,剑气从每一个细微处袭向阮伯高!这个瞬间,这片地域,法理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元气大海重返虚空,蛊虫亦然,阮伯高心中惊骇,下意识放弃牵制,全力而为,弹奏出了钟震三界!当!附近出现瞬间停滞,他有了短暂安全。

而此时,由于左道邪魔们被孟奇的日陨波及,大部分狼狈不堪,其余阮家绝顶和外景纷纷抚琴助阮伯高或牵制九指蓝血。

可他们实力差距过大,高乾元没怎么受到影响,以宗师的遁速,眼看就要抢在孟奇之前。

但另外一边还有位黑榜第五的强者!奉典神使一咬牙,拿出了一枚血色珠子。

血神珠!能炼制神兵的主材料!这是他两百多年漫长生命中得到的最珍贵宝物,上次因为有别的延寿丹药,他没舍得拿来换东极长生丹!此时只是用一次,搏度人琴这件神兵!血神珠放出万道毫光,幻化出一道道血影,连成大海,汹涌往前,淹向戒赌和尚,淹向度人琴。

阿弥陀……戒赌和尚眼睛凸出,吓得佛号都未诵完,转身就往旁边飞遁,那个烂钵盂罩住头顶,垂下琉璃净光。

血影掠过,钵盂失去了光芒,但戒赌和尚似乎有什么护身,竟然生生从血影大海里蹿出,未曾受伤!血影凝成的大海继续往前,九指蓝血高乾元感其气息,顿住了身影,眼睁睁看着它即将席卷度人琴,后面跟着奉典神使。

孟奇见状,深吸口气,身躯突然变大,交织着法理,几有顶天立地之势,满是霸道感觉,手中则多了面深黑色小旗,它布满裂缝,吞吐着红雾!第一百四十五章 琴弦动血影重重,汇成大海,以汹涌之势席卷向度人琴,半个天空变得鲜红,蔚蓝的海水倒映着赤光,妖异瘆人。

对面的孟奇则变得巨大无比,高达十丈以上,手脚头颅交织法理,相与身短暂重叠,难分彼此,举手投足间皆有搅动风云,改天变地之感!而且他还散发出一股霸气,使得在无垠天空衬托下依旧渺小的身躯似乎能顶天立地,充塞苍空,让刚从日陨波及中摆脱恢复的左道强者们心跳加快,砰砰作响,不敢再进一步,似乎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杀死自己。

加上奉典神使催动的血神珠与高乾元剑蛊符令的气息蔓延,他们纷纷打起了退堂鼓,这几个凶人一个比一个狠,什么都敢用出来,没看阮伯高苦苦支撑,戒赌和尚与六极真魔、顽石真君狼狈逃窜吗?若再往前,说不得身首异处!哎,看看狂刀与算尽苍生,才刚迈过第一层天梯就能如此,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施展出法天象地的孟奇气息已有六重天,右手握着深黑小旗,力量不要钱般涌入其中,以剑法之势斩了出去!他没有犹豫,没有计较,甚至没考虑过别的事情,大丈夫立身处世,平时有点贪财性格不算什么,关键之时,自要想做就做,痛痛快快,心安理得,快意恩仇!别人怎样不知,但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哗啦!红雾漫天,水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股浩瀚苍莽的气息横空出世,可怕的威压让不少外景强者瑟瑟发抖,难以自持,念头转动缓慢,呆滞当场,更有甚者,连勾连天地之力都无法办到,直直坠入海中。

又是一件神兵主材?不,这种恐怖绝伦的感觉,是神兵!是货真价实的神兵!他们茫然抬头,看见充塞天地般的孟奇手中挥出了一面深黑色小旗,布满裂缝,洋溢红雾,整片天空变得昏暗,闪烁着近黑波光,似乎大海与苍天颠倒,云不再有,罡风化浪,所有的法理为之改变。

哗啦!黑色小旗放出无量毫光,凝成了无边无际的玄水,下面大海陡然一空,现出布满各种各样奇怪事物的底部与刚才落海的外景。

它竟生生摄来了一片海!玄水奔涌,淹没着天空,淹没着金木水土,淹没着水之外的一切事物。

砰!玄水与血影大海相撞,发出轻微的碰撞之声,旋即,轰隆巨响勃发,震得众人两耳发聋,脑海嗡嗡作响,平白下沉几十丈。

与此同时,王思远手中多了一枚古朴算筹,朽木所制,目光掠过便会遗忘的物品。

他将算筹抛向了中央,落到了血影大海与玄水之间,也就是度人琴所在!轰隆!血色与玄色对撞,冲起几万丈高,但一道道血影很快就被玄水吞没,再无踪迹。

轰隆!两道恐怖力量的碰撞将竭力消除气息沾染而缓慢下落的度人琴抛飞。

轰隆!玄水同化着血海,向着血神珠急速蔓延。

神兵主材虽强,但和货真价实的神兵相比,还是差了半筹,即使玄水荡魔旗破破烂烂,不复当年之威!奉典神使见状,苍老得似乎不会再有半点波动的眼睛里露出了畏惧之情,左手结印,背后神灵法相手中的典籍忽然翻开。

法相塌陷,化作漩涡,猛地将奉典神使与血神珠吞没进去。

哗啦,玄水淹过,除水之外,再无他物!遥远之处,奉典神使现出身形,背后法相变得黯淡,自身气息衰弱了不少,目光里面有贪婪,又恼怒,有痛恨,手中的血神珠被玄水侵染,出现了一道道裂缝,眼看再有一两次就会彻底破碎。

孟奇倒飞出去,无力保持法天象地,变回了原形,玄水荡魔旗强是强,可消耗也是极大,此时此刻,他只觉自己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见此情状,刚才在玄水与血海碰撞中摇摇欲坠,只能收回剑蛊符令防身的九指蓝血高乾元哈哈一笑,直冲度人琴而去,随手弹出剑气,袭向孟奇眉心。

孟奇咬牙切齿,便要运转舍身诀,当初这门功法,由于本身的境界,他在少林只得到开窍部分,所以卖给六道才两三百善功,如今到了外景,不知效果还剩多少,只能搏一搏了!因为高乾元收回剑蛊符令,摆脱了性命危险的阮伯高毫不顾忌自身,立刻就抚琴牵扯,神兵关系家族兴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对于普通的世家来说,从无神兵也就无所谓,有匹配自身势力的地位与资源,但阮家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得罪的强者和势力不知凡几,本身的资源和功法更是让人垂涎,没了神兵镇压,真难说会有什么下场,盟友再多,亦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帮助,烂泥可是扶不上墙的!高处不胜寒,一旦失败,实难善了!阮伯高出手,高乾元当即将剑蛊符令祭出,抵御琴音,自身则毫不停息飞向度人琴,下面众位左道邪魔伤的伤,逃得逃,早就作鸟兽散,让阮家外景腾出了手,但境界差距太大,还是无力阻拦高乾元。

唯有奉典神使并未死心,飞快赶回,又是瞄着度人琴,又是觊觎孟奇的玄水荡魔旗!而抛得飞起,距离阮家更远的度人琴此时却突然顿住,古朴算筹落到了它上面,崩成诸多卦象,一下将祖神气息压制。

度人琴本就在接近神兵级力量的对撞之下本能感觉到了危机,再次有苏醒之兆,此时得古朴算筹相助,气息翻滚,即将冲破束缚,摒除沾染。

奉典神使和高乾元同时将目光从彼此身上收回,再没有彼此争斗的心思,必须趁度人琴摆脱祖神气息前将它压制,否则争夺就是一场笑话。

无相剑蛊,捧典神灵,元气大海,瓣瓣白莲,全部呈现,两大强者全力以赴,一个化作无数细小蛊虫,一个伸出灭天巨手,齐齐抓向度人琴,阻止它苏醒。

孟奇周身力气抽空,以阴阳印融合不死印法运转,鲸吞着元气大海,竭力复苏,他刚才试了舍身诀,并不能产生什么作用,这方面的武功必须弥补了!深蓝细小蛊虫和白莲空灵大掌眼看就要触及度人琴,压制它的气息,就在这时,下方阮家祖宅传来一阵缥缈空灵的乐声。

非金木所发,非丝缕所发,非凡俗之琴能发,天地震荡,法理为弦,奏出大道之声!叮咚!度人琴一根琴弦震荡,似乎在共鸣,在伴奏。

孟奇感应而去,又喜又惊,小吃货突破到外景了?天生琴心终于绽放光芒!虽然非一步登天,没有天劫加身,但世间之路,只要能坚持得了自身,有毅力,有机缘,有悟性,终究能一步步走下去,起点落后,但不代表一直落后!琴心拨动法理,高山流水,美妙悦耳。

度人琴似被引起了雅兴,或者确认了阮家的气息,再次震荡了一根琴弦。

当!钟震三界,祖神气息当即凝固,无数剑蛊与白莲大手同时一缓!度人琴气息彻底压过了祖神,琴弦越动越多,间杂有序,汇成了曲声。

一滴滴深蓝水液被逼出,神兵之感勃发冲霄!奉典神使与九指蓝血高乾元瞳孔同时收缩,想都没想,转身便逃。

遁光刚起,琴音一变,一只五彩尊贵的凤凰扑腾着翅膀,呼吸间就追到了高乾元身后。

高乾元感受到了强烈的性命之危,好在提前召回了剑蛊符令,挡在凤凰之前。

与此同时,龙吟苍莽,真龙探爪,生生将遁逃的奉典神使给吸了回来!奉典神使牙关一咬,再次飞出血神珠,直接引爆!轰隆!血影排空,围住了真龙虚影,奉典神使趁机逃之夭夭,身体布满了血孔,受伤颇重。

砰!无数蛊虫一翻,笼罩住了凤凰,高乾元拿着令牌急速坠海,亡命遁走。

神兵之威,可见一斑,只要苏醒,等闲难以抢夺!见状,孟奇长吁了一口,刻意将玄水荡魔旗展开,让残余的外景看见它的残破和行将毁灭,让日后想打主意的人知道,若不能一击杀掉自己,玄水荡魔旗就会被消耗,没谁能够得手。

比起神兵,神兵主材的诱惑力就要小不少,当初未成形定海珠都被高乾元拿来换东极长生丹,最重要的是,几乎没人知道黄泉手骨的真正来历和用途。

度人琴落下,归于阮伯高怀中。

风再平,浪又静。

……晚间,阮府水榭。

阮老爷子头上缠着一条白布,欣赏地看着眼前的孟奇,微微点头道:这次若非你动用神兵,让它接近破碎,度人琴怕是回不到阮家,如此大恩,我阮家不能不报。

即使有法身和洛书,因为路途遥远,他们从海沟处返回琅琊也花费了一些工夫,这边事情已经结束。

他顿了顿,坦然笑道:虽然珍藏的几件神兵主材都给了王家,但好歹我们家也传承多代,宝物并不会少,随你挑选。

神兵主材炼制成神兵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即使法身动手,也有不小可能损毁,阮家曾经尝试过多次,毁掉了不少材料,还是未能炼制出第二件神兵。

孟奇想了想,微笑道:前辈何需如此客气,如果真想报答,晚辈只要一件物品和一个承诺。

他见阮家这次消耗极大,不忍再索取宝物,打算换另外好处。

什么物品?什么承诺?阮老爷子并未皱眉,似乎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物品是度人琴逼出的残余祖神气息,承诺是,日后若晚辈有难,还请前辈带度人琴相助一次。

孟奇正色道。

祖神残余气息不知能不能用来修复玄水荡魔旗,而半步法身带神兵的无条件帮助更是有用。

好!阮老爷子毫不犹豫答应,何需一次?十次百次,只要你有难,我们阮家都鼎力相助!阮家之人果然文艺气息浓厚,至情至性……孟奇不知是该赞扬还是腹诽。

阮老爷子将那几滴深蓝色液体取出,装在一个玉净瓶内递给了孟奇,呵呵笑道:好了,不用和我这老头子闲聊,二十一娘在琅嬛亭等你。

孟奇拱手告辞,跟着侍女的指引,穿过庭院,到了琅嬛亭,它位于阮玉书闺房外,能听见潮声水动交织而成的天然琴音。

阮玉书穿着白色长裙,仿佛画中仙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见孟奇踏入亭中,遂打开食盒,拿出了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两块枣红色的糕点。

云泥海枣糕,这种海枣难以寻觅,用别的枣子代替又没有鲜香之味,目前家中只剩这两块,我一直保存在阵法里。

阮玉书清清冷冷道。

说着,她又拿出一个接一个的盘子:龙爪探云……妖蟹羹……清炖笋心……龙鱼五吃……孟奇含笑看着听着,直到琅嬛亭的石桌摆满。

介绍完,阮玉书抬起头,眼睛黑白分明,贝齿咬了咬下唇:你快尝尝,它们的食材可遇而不可求,我,我平时都舍不得吃。

她的眼神似喜悦似不舍。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茶喻人孟奇忍住笑:这都是给我吃的?嗯。

阮玉书低头看着满石桌的菜肴与点心,轻轻颔首,末了低声补充一句,妖蟹羹要不冷不热的时候吃,最为鲜美,品尝龙爪探云之前得先吃点心,有甜味衬托方才完美……它们都是极好的食物,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它们。

语气复杂,像是送出心爱玩具给好朋友的孩子,既感激的喜悦,也有分享的喜悦,还有淡淡的不舍,生怕对方不懂得品尝,辜负了自己的珍藏,于是好好叮嘱一番。

听着阮玉书清冷悦耳的声音,孟奇嘴角勾起,大摇大摆坐下,拿起木筷。

咕噜,有微弱的可疑声音发出,阮玉书的脑袋顿时扭开。

孟奇故作不知,装模作样夹了块云泥海枣糕,轻咬了一口,当真鲜香甜美,似乎能传达至身体每一个地方,紧跟着,他按照阮玉书的叮嘱,夹了根龙爪,只觉骨脆皮滑,富有嚼劲,微酸的口感在甜味衬托下愈发明显,而且还生出了异香,好吃得让人恨不得连皮带骨吞下去。

品尝完这两样后,孟奇大加赞赏,目光则投向阮玉书,见她泛起微笑,有点小得意,但视线还是没有放回石桌。

一起吃吧。

孟奇突然开口,笑容满面。

阮玉书猛地转过头,目光直勾勾看着还剩一块的云泥海枣糕,脑袋轻摇:不行,这是请你吃的。

她没刻意加感谢或者感激的话语。

孟奇呵呵笑道: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美食得分享才感觉好,如果独自一个人吃,就会寡淡无味。

好。

阮玉书没再推辞,麻利坐下,拿起了木筷。

琅嬛亭变得安静,只有品尝美味的宁和与温馨,对吃货来说,这种重要时刻说话是一种亵渎。

过了一会儿,风卷残云,满桌子菜肴和点心变得空空荡荡,孟奇吃得心情极好。

阮玉书放下筷子,缓缓吐了口气,仿佛还在回味,忽然,她看着孟奇道:你准备去那里?含含糊糊的一句话,但孟奇心领神会,九乡世界!之前他就对小伙伴们说过,迈过第一层天梯并稳固后准备重返九乡,用玄水荡魔旗除掉真武恶念,江芷微等人都表示争取在任务中得到好评价,拿到轮回符,以帮助孟奇,如今,阮玉书见孟奇提前四个月跨过天梯,成为绝顶,故而有此一问。

前路艰险,能有机会提高,总得试试。

孟奇传音回答,但也说得模模糊糊,毕竟这是阮府之内,大阵之中,小心驶得万年船。

阮玉书亦能听出他的意思,西游危险,得尽量做好周全准备,而真武连环任务接近最后几步,或许能有较大收获。

第一次进入西游就是死亡任务,张远山、符真真、葛怀恩和罗胜衣惨死,说没给孟奇、阮玉书等人留下心理阴影显然不可能,所以再入西游时,都力求谨慎。

可惜我暂时没法前去。

阮玉书神情有些惘然,是指还没得到轮回符,否则有诸多琴曲能助你一臂之力。

外景以后,即使与孟奇还有一个大境界的差距,但阮玉书的辅助之力已能发挥上用场,比如直接增强孟奇实力的,比如帮助他恢复的……这些辅助,孟奇都颇为看重,但考虑到阮玉书刚才突破,琴曲还得修炼,目前又没办法兑换时间,西游之前都未必能全部练成,终于还是按下了心思,哈哈笑道:无妨,我神兵在手,谁人能挡?说话时,他心中转过不少念头,小伙伴们单纯依靠六道,轮回符这种物品当真可遇而不可求,连环任务难以集中力量,而类似事物在仙迹都可以通过交易弄到,即使并非时时都有,也比六道奸商强!难道要介绍小伙伴加入仙迹?孟奇眉头轻皱,加入仙迹后,经历一件件事情,他对仙迹的感官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了最初的排斥,觉得这还是一个不错的组织,对个人颇为有利,即使外围成员不乏左道中人,但亦仅是利用,与自己的心性并不冲突。

唯一问题在于阮玉书、江芷微和齐正言等人要么世家嫡女,要么门派嫡传,对加入神秘组织有着天然的抗拒,得探探口风再说,实在不行,大不了自己代购!嗯,有机会问问天尊的意见。

孟奇心中有了计较,重新聆听阮玉书说话。

阮玉书已收敛惘然,清清冷冷道:我打算先将‘碧落仙曲’彻底掌握,这能加快伤势的恢复……然后是‘流水谱’,可以在筋疲力尽时帮助力量复苏……还有‘破阵乐’,能激发潜力,短暂提高实力…………等练成这些琴谱,应该就能发挥作用了……她声音悦耳动听,没太强烈的感情,也没刻意卖弄,娓娓述说,让人不自觉心情平和。

孟奇亦是如此,含笑听着,眼神柔和。

此时,水声如琴,月明星稀,微风拂面。

……翌日,孟奇再登西山,拜访王思远。

度人琴之争结束后,王思远曾传音于他,让他来西山佛庙一叙,不知有什么事情。

神秘兮兮的家伙。

孟奇撇着嘴巴,踏入了佛庙。

菩提树下,王思远面前摆放着棋盘,手中捻着一枚黑子,聚精会神看着盘上的珍珑,久久落不下去。

嘿,还有难到王神棍的棋局?孟奇大马金刀坐在对面,瞄了一眼棋局,发现黑棋气数已尽,大龙行将被屠,别处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纯粹的死局……孟奇没花什么心思,轻咳一声,等待着王思远说话,道明用意。

王思远抬起头,右手收回,手指拇指摩挲着棋子,脸色还是那么苍白:狂刀三招断两臂,吓得六极真魔狼狈逃窜,琅琊附近已是人尽皆知,皆赞有望地榜,若非神兵破碎,用不了一两次,现在便能进入,而摒除掉神兵等方面的因素,光是纯粹的实力,也不比六极真魔这左道黑榜差,甚至尤有胜过,以四重天的境界做到这种程度,四劫加身者名不虚传。

类似之言,孟奇自是喜欢听的,可目前场景不太适合,微微一笑道:这似乎不该是王大公子你需要关注的。

不要故弄玄虚,快点开门见山!王思远咳嗽了两声:中古之时,霸王亦是如此,往往横扫同境界之人,屡次以弱胜强,及至睥睨天下,但最终还是盛年陨落,身死道消。

还不是你们王家捣的鬼……孟奇默默腹诽了一句,以王家对霸王的了解,怕是认出了自己的妖魔授首!这是以霸王之事告诫自己?孟奇眯了眯眼睛。

我王家在数圣之前,虽然还无‘卦不能算尽,事不能做绝’的家训,但行事也谈不上跋扈,亦能忍辱负重,否则不足以渡过妖乱大地等劫难,传承到霸王之时。

王思远话题一转,孟奇听得迷迷糊糊,说这些做什么?你家数圣死在阿难手上,你知道吗?王思远咳嗽两声后,忽然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道:秋高气爽,不若品茶一杯。

他身后的侍女以双手撑着托盘,置于他的面前,其上摆放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几十瓶小罐,剩余才是茶具。

潜龙茶。

王思远一边介绍,一边取了几片,放入壶中。

铁花茶……龙虎峰……雪芽……竹君……王思远和缓有序地从不同小罐取出茶叶,投入茶壶,皆是名茶。

孟奇不明所以,这么多茶叶混在一起,怕是会有冲突?王神棍能调理和谐?煮水沏茶,香味扑鼻,王思远倒了一杯给孟奇,色泽浅黄。

孟奇品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这是什么破茶,简直像是隔夜潲水。

王思远似笑非笑道:都是名茶,但同时加在一起,却并不好喝。

孟奇霍然惊觉,他是指自己得了诸多顶级传承的部分内容,混杂纷乱,迟早会像这杯茶水?我修炼的是八九,容纳变化,辅以元始金章,其他都是用,而非体,此言并不适合。

王思远仿佛看穿了孟奇的心思,摇头咳嗽了几声道:非是招式,而是牵扯,或许你自身也察觉到了什么,想以此而平衡,但若不分辨清楚,只会越陷越深,今日能横扫同阶,他日则死于非命,仿佛这杯茶。

被说中心事,孟奇语气难以克制地变沉:该怎么分辨清楚?结合前面说过的话,听这口气,霸王之死并非记载那么简单?差距太大,实难分辨清楚,但你四劫加身,想必有不同于前人的道路,沿着这条路慢慢摸索,总会发现些端倪,而且日后你少不了经历种种秘辛。

王思远额头见汗,似乎这番话说得颇为吃力,在斟酌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他咳出一口鲜血,嘴唇发赤:如果你还有机会感悟霸王绝刀,其他都是细枝末节,一定要掌握‘过去种种,烟消云散’。

这一式刀法,只能从霸王绝刀获得,从其他地方得到的,不管来源何处,必定有假!必定有假?孟奇心中忽然冒出了六道两个字。

它那里是真是假?轻吸口气,王思远缓和了难受,神情隐现癫狂:非是我比你强,无所不知,而是王家历经这么多代,总能发现些事情,而我又恰好是能‘看’见它们的人。

好了,今日言尽于此。

孟奇脸色略显复杂,缓缓起身:你为何要指点我这些?难道王大公子也在好人好事?或者下棋布局?王思远手中捏着的棋子忽然落下,砸在棋盘之上,砸得其他棋子纷飞翻滚。

他的脸藏在菩提树的阴影里,语气有些飘忽:助你破局便是助我自己破局。

孟奇目光扫过,突地凝固,发现被砸乱的棋局呈现出新的气象,黑白支离破碎,但蕴含生机!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返九乡仙迹,碧游宫。

自琅琊离开后,孟奇直奔入口所在,一是尝试能否用蓝血人祖神气息修复玄水荡魔旗,二是找灵宝天尊问问自己介绍小伙伴加入仙迹有什么章程,而且度人琴之事让他思绪颇多,希望找到资深老前辈讨论。

在六道轮回之主的兑换谱上,度人琴没有标识缺字,也就是说,只要付出相应善功,完成专属任务,便能直接兑换,可是,从这几日阮家透露的消息看,度人琴明明在蓝血人手中,并非无主之物!为什么在世家门派内属于缺,到了蓝血人手里就算不缺?这样的差别待遇是否蕴藏了六道本身之秘?借此而生的种种猜测让孟奇脑袋胀痛,但又被迷雾笼罩,找不到确切的思路,而灵宝天尊完成过神兵专属任务,或许能从他的经历里窥见一二。

比如他的神兵专属任务是否直接与该件神兵有关,任务完成的收获便是这个?就像兑换度人琴,则被给予潜入蓝血人根本所在,找到度人琴的任务,若是这样,或许能说明六道并非想象中那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仅仅是知道不少秘辛,了解诸多神兵和顶级功法的下落,将其中符合不引起大轰动大瞩目的标记为自身所有。

如果不是这样,是完成不相关的艰难任务,然后再从六道那里得到神兵,那六道轮回之主判断神兵缺还是不缺的标准究竟是什么?祂与蓝血人是否有千丝万缕的牵连?和蓝血人崇拜的祖神又属于什么关系?这一切的问题,都等待着灵宝天尊解答或互相讨论。

刚落在碧游宫前,孟奇就看到了碧霞元君瞿九娘,她狐疑看了孟奇一眼,略显迟疑道:听说你迈过第一层天梯了?孟奇突破是两三日之前的事情,各大势力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而度人琴之争不过昨日,孟奇展现的绝对实力还仅流传于琅琊附近。

元君,你觉得是真是假?孟奇不答反问,语带笑意。

瞿九娘哼了一声:得瑟个什么劲,四劫加身要是没这样的进阶速度,你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说着,她忽然有点惆怅:我历经多年,承受一次次任务,好几回勉强活命,这才成为绝顶,你从开始修炼到现在才多久?正当孟奇以为瞿九娘难得感性的时候,她猛地抬起头,面具后的漂亮眸子绽放冉冉光辉,看着孟奇就像看着一大堆财物:你这种家伙肯定少不了奇遇,日后若有边角料出售,便宜六道便宜他人不如便宜我,咱们好歹也认识多年,还是我引你加入的‘仙迹’,千万千万别生疏!变脸比翻书快……孟奇哈哈一笑:元君你真够坦率。

当然,做人何必那么虚伪?瞿九娘昂首挺胸,一副老娘向来堂堂正正有什么说什么的样子。

听她语气,孟奇知道灵宝天尊并未泄漏自己可以带人去兰柯寺感悟神掌总纲的事情,否则九娘肯定不止这样的态度。

由于刚才引小吃货入兰柯寺感悟,孟奇决定暂时不提这事,毕竟不能将别人的报身净土当成公共厕所,尤其自己还打不过对方!元君,天尊可在?孟奇转移了话题。

瞿九娘摇了摇头,语带疑惑:天尊这段时日行踪神秘,不知在忙乎什么,已许久没到碧游宫来了。

昆仑山玉虚宫大青根之事?孟奇若有所思点头,没再多说,留下口信,往仙游坊飞去。

仙游坊内寄售的事物暂时没有轮回符,孟奇考虑到远水救不了近火,决定独自去真武疑冢,顺便贴了一个不限量收购轮回符的告示。

到了中央玉柱前,他取出玉净瓶,将那几滴深蓝色水液倒出。

刚刚入手,孟奇就感觉沉重,似乎一滴祖神气息所化之水便能演绎出一片湖泊!威严,浩大,神圣,种种感觉弥漫,孟奇仔细感受,没发现与六道轮回之主有任何牵扯之处。

不知六道会给出什么鉴定结果……孟奇抱着试探的心态,将手伸向玉柱。

六道轮回之主宏大淡漠的声音响起,依旧没有情绪波动:水祖气息(残留),上古大能水祖遗留的气息,能用来修补任何水性器物,炼制延寿丹药,但已消耗了绝大部分力量,效果有限,价值九千善功。

来历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孟奇有种希望落空的感觉,六道与祖神其实没什么牵扯?收敛心思,他将玄水荡魔旗、水祖气息所化深蓝水液同时放入。

使用水祖残留气息并搭配一枚高品质水蓝之心,可略微修复玄水荡魔旗,全力催发的使用次数恢复到两次。

六道轮回之主用一以贯之的态度给出结果。

有两次就比较安心了。

孟奇暗自点头,真武大帝必然是传说以上的人物,对付他的恶念,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之前真武疑冢简单是因为恶念处在镇压封印中,如今要灭掉它,说不得要深入封印,甚至解开封印!氤氲升腾,光芒浮动,玄水荡魔旗上的裂缝弥补了一些,孟奇的水蓝之石则只剩下一枚,还是品阶不高的那枚,只换取了五百善功。

至于那枚绝顶强者残留的无相剑蛊,虽然价值三千三百善功,但功用特殊,颇有神异之处,孟奇收了起来,没换给六道。

做好这一切,检查了玄水荡魔旗和东极长生丹等物品后,孟奇取出轮回符,原地激发。

青光濛濛,踏入幽暗,孟奇眼前一幅幅画面呈现,皆是去过的世界。

没什么犹豫,他选择了九乡世界。

随即,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响起:回到九乡世界,为时两个月,可自行选择传送于任何一位熟人附近或者曾经去过的地方。

传送到哪里?孟奇愣了愣,首先的念头是直接去疑冢陵寝,速战速决,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因为距离自己上次进入九乡已经过去好几年,里面的时间还要更久一点,疑冢未必没有变化发生!或许真武恶念能感应到死期将至,所以不再顾忌后患之类的事情,以疯狂的姿态试图脱困,有了一定成效?必须得打探清楚消息再入内……孟奇郑重以对,迅速做出了决断,选择了皇甫菲!……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屹立在孟奇视线远处,里面亭台楼阁皆有,背后还靠着山脉森林,更有一望无际的田地。

如今,庄园张灯结彩,挂满红纸,喜气洋洋,不断有车马从面前经过,驶向大门,那里有横匾写着三个大字:聚神庄。

聚神庄?孟奇笑了笑,皇甫菲与何参商混得不错啊,已经能力抗洗月先生,重建聚神庄了?见无人注意自己,孟奇甩了甩袖袍,换了一副形象,身穿水合服,头戴扇云冠,脚踏麻鞋,腰系丝绦,空着双手,好一个清俊洒然的年轻道士。

踩着残雪,孟奇缓步走向聚神庄,此时车马已经稀少,里面热闹传出。

这位道长,可有喜帖?守在门边的弟子上前询问。

他见对方风姿不凡,不像普通的野道士,不敢怠慢。

孟奇打了个稽首,微微笑道:贫道清源,与皇甫家有故,但多年未见,今日路过,特来拜访,并不清楚贵庄喜事临近,倒是没有喜帖。

若没有喜帖,我等不能放外人入内,劳烦道长等待,容我进去禀报一二。

守门弟子客客气气回礼。

应有之理。

孟奇不以为杵,不知今日是何喜事?守门弟子顿时挺直了背,露出自豪骄傲,与有荣焉的神情:是何庄主与大小姐成亲之日,他们患难多年,今朝终于能昭告世人,并宣布我聚神庄重新建立。

那真是可喜可贺,看来何施主突破至外景了。

孟奇掐指一算,已是了然。

当年何参商就接近天人交感,如今怕有个好几年了,不强求天人合一圆满或者初步思考清楚自身的道路,经半步外景至外景并非不可能。

对!守门弟子疑惑打量了孟奇一眼,何庄主突破之事人尽皆知,否则哪敢大摇大摆重建聚神庄,不怕月之乡的追杀吗?这道士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孤陋寡闻,难道乃采药服饵于深山的隐修道士?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崇慕:何庄主天赋算不得顶尖,但少有毅力,刻苦坚持,得到皇甫庄主看重,收为首徒,后来虽然和大小姐一起被追杀多年,历经危险,但总是能化险为夷,越战越勇,发展了聚神庄隐秘势力,后来突破极限,内外交汇,成为一代大侠,名扬天下,逼得洗月先生只能暂时隐忍……孟奇含笑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并没有打断,直到他醒悟过来,告罪了一声:道长稍等,我这便去通报,不过今日是何庄主与大小姐的吉日,他们和老夫人都很忙碌,若有耽搁,还请体谅。

无妨。

孟奇负手微笑。

新的聚神庄内,何参商与皇甫菲并没有像普通夫妇一样拜堂,而是很有江湖儿女气质地端着酒杯,敬着宾客。

看着佳儿佳女,容貌并没有明显变化的皇甫夫人摸了摸头上夹杂的银丝,满含欣慰。

多年苦难,今朝终于得偿!何庄主,皇甫大小姐,不,何夫人,何需如此多礼?被何参商与皇甫菲敬酒的江湖好汉们都是受宠若惊的模样,这可是外景强者,天下没得几位!除了无量道人等皇甫涛的好友,谁面对外景强者的敬酒不是这样的态度?看见他后继有人,老道真是开心……无量道人拍了下大腿,又是感慨又是欣喜,旁边是红线夫人与塞外神驼。

就在这时,一名守门弟子进来。

庄主,夫人,外面有位自称皇甫家故人的道长求见。

他等了半天,抓住空隙,凑到两人身边,低声禀报。

故人?道长?皇甫菲眼睛微微睁大,可曾通报姓名?何参商亦是停下了敬酒,引得江湖好汉们纷纷侧目。

出了什么事?他自称清源。

守门弟子突然有点忐忑,不明白庄主与夫人为何这般态度。

清源道长!皇甫菲又惊又喜,直接拉着何参商奔向门外,留下一屋迷惑的宾客。

突然,何参商卷起一阵狂风,裹住皇甫菲,呼啸而起,急急赶往庄边。

江湖好汉们顿时面面相觑,是谁能让何庄主夫妇如此重视如此失态?他可是天下有数的外景强者!清源道长?主位的皇甫夫人忽地站了起来。

无量道人呼吸变重,回头看向红线夫人和塞外神驼:是那位清源道长?两人茫然以对,隐含期待。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传说再续皇甫菲被何参商带着,迅速飞到聚神庄大门边,俏目望去,果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清源道长依旧水合服扇云冠,丝绦麻鞋,清俊出尘,与多年前没什么区别,仿佛躲开了时光的冲刷。

多年未久,道长风采更甚往昔。

皇甫菲得见恩公,欢喜溢于言表。

何参商亦是深深行了一礼,自己能在艰难的处境下晋升外景,除开自身的努力与机缘,与清源道长对皇甫菲的指点脱不了关系!五雷真法和神霄矛法的补充完善,对天人交感至外景几重境界的描述,最后演示的神妙一刀——似乎是神霄矛法升华至极致的一刀,都对自己实力和境界的提升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若非如此,光靠原本的功法和理解,自己现在顶多半步!剩下的几名看门弟子愕然看着这一幕,自己心目中天人般的何庄主和仙子似的大小姐,竟然会对一个陌生的道士行此大礼!他究竟是何来历?有着怎样的实力?孟奇呵呵笑道:贫道见两位施主亦然。

皇甫菲脱去了少女的稚嫩,愈发娇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盛开鲜花般的味道,而何参商自不用提,外景强者与天地交汇,举手投足间皆有难以言喻的和谐自然感,本身也更加成熟内敛,气氛沉稳。

皇甫菲后来追赶,亦是有了九窍的修为,再看孟奇,却不似当初,能大概看出他有着七八窍的境界,如今的清源道长愈发逍遥洒脱,仿佛天上的浮云,根本望之不透,有难以测度之感。

难道清源道长也晋升外景了?虽然他当初的境界低于大师兄,可表现出来的天资、气度、眼光、见识和实力全都胜过大师兄不止一筹,能在几年间追赶上来,成为天下有数的外景强者并不奇怪!道长,这几年您去了哪里?我们一直有打探您的消息,可您就仿佛消失在了世间……皇甫菲积攒了多年的问题连珠而出。

孟奇含笑摆手:说来话长,今日是两位吉时,莫要因为贫道耽搁,等婚礼之后咱们再详谈,反正贫道不急。

成为外景后,轮回符的时间变成了两个月,而且自己还能飞行,前往陵寝要不了多久。

皇甫菲正待说些什么,何参商轻轻颔首:还请道长入席。

两人以半师之礼郑重引孟奇入内,看得沿路弟子与仆人目瞪口呆,不知年轻道士是何方神圣。

入了大厅,早就憋满了好奇的江湖好汉们立刻将视线投了过来。

清源道长,莫非是当初雪夜单刀行,以一己之力将皇甫夫人和皇甫大小姐从聚神庄救出的清源道长?应该便是他,七八窍境界强压青血龙王与赤眉刀王,堪称空前绝后!他消失这么多年,如今重出江湖,意欲何为?当年孟奇在九乡世界亦是留有一段传说,江湖好汉们渐渐回想了起来。

看着潇洒出尘的年轻道士踏着麻鞋经过,他们再次低语:当初就那么强,这么多年过去,肯定更加可怕,不知有否突破到外景……老夫看不出他的深浅,不是半步就是外景!天下之大,外景亦是有数,这下又多一个……他们议论纷纷,都觉如今的清源道长深不可测,看不出具体境界和实力,只能猜测十有七八已是外景,有望争夺天元皇者位置的强者!孟奇坦然受过皇甫夫人的大礼,悠然坐于无量真人、红线夫人和塞外神驼一桌,轻轻颔首:两位施主别来无恙。

红线夫人爽利之态不减,还未步入中年,但已有了护身罡气,而塞外神驼愈发老迈,身体衰败不堪,唯有一身真气愈发精纯。

两人赶紧起身见礼:道长风采依旧。

孟奇笑了一声:不该是更胜往昔吗?两人一愣,旋即哑然,记起清源道长是个诙谐洒脱之人。

叙过旧,皇甫菲与何参商离开这一桌,继续挨桌敬酒,借着环境嘈杂,皇甫菲传音入密:大师兄,你觉得道长如今到了什么程度?何参商皱了皱眉:我看不出道长深浅。

连大师兄都看不出道长的深浅?皇甫菲愣了愣,道长这是到了什么境界?昔年爹爹的水准,还是更胜一筹?坐于同一桌的无量真人看着孟奇,亦感清源道友难以测度,有心问问是否突破了外景,又知这是江湖忌讳,切勿交浅而言深。

不轻不重寒暄着,孟奇洒然自若取筷吃菜,端杯喝酒,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视线与话语的焦点。

过了一阵,婚礼结束,一位位江湖人士在低声交流之中各自离开,只留下孟奇他们这一桌。

何参商与皇甫菲还是新郎新娘打扮,与皇甫夫人共同过来,再次见礼。

道长重出江湖,莫非身有要事?不知我们有什么能够帮忙?说了阵闲话,何参商直截了当开口。

见状,无量真人等立刻站起,打算避嫌。

无妨。

孟奇摆了摆手,贫道之事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他顿了顿道:贫道苦修多年,终于功法有成,而且寻到了克制陵寝恶鬼之物,打算再入陵寝,了断祸胎,不知这几年陵寝有什么异动?剩下之人不是皇甫涛好友便是聚神庄心腹,大概都从皇甫夫人他们那里知道九乡祖师晚年发疯的原因,对恶鬼忌讳甚深,如今听到孟奇所言,都有倒抽凉气之感。

这可是让外景强者被附体而不知的恶鬼,让他们发疯进入陵寝的恶鬼!他能对付如此诡异和可怕的恶鬼了?克制之物究竟是何物?思绪翩飞之际,他们都对孟奇所言功法有成深信不疑,因为清源道长没有炫耀,坦然说来,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陵寝确实有异动。

何参商最先回神,沉稳说道。

具体是什么异动?孟奇不疾不徐问道。

皇甫菲道:最近一年,山中常有异光升腾,鬼哭狼嚎,到了前段日子,陵寝已是时不时呈现,洗月先生、摘星老仙、不语禅师和剑动九州等外界强者赶到附近,等待结果,猜测有异宝或强大功法现世。

我们知恶鬼之事,不敢靠近,先行重建聚神庄。

真武恶念果然不凡,确实能从冥冥中感应到一些事情……孟奇轻轻颔首,连续问了几句,弄清楚了细节,决定不再耽搁,立刻前往陵寝,千万不能让恶念抢先脱困!事不宜迟,贫道即刻过去。

孟奇起身告辞。

何参商当即道:在下为道长引路!陵寝内诸多危险,你最好不要去。

孟奇摇头道。

若被附身,自己能找六道治疗,何参商怎么办?而且恶念能借此瞒天过海,逃出生天,使自己任务功败垂成。

道长放心,在下不会盲目进入陵寝,只是家师就在陵寝内,让在下只是待于家中,等待消息,委实难以办到。

何参商坚持道,皇甫菲和皇甫夫人已是红肿了眼睛。

若非她们不会飞行,肯定也会前去。

孟奇沉吟了一下:你在外面接应。

说罢,他脚下生云,腾空而起,化光投向天际,何参商紧随其后。

清源道长果然已经成为外景!其他人似乎解开了疑惑,明白了孟奇的境界。

……形似真龙,盘踞大地,山脉气势逼人,如今它的深处时不时有异光亮起,陵寝若隐若现,周围黑气翻滚,不知藏了多少阴魂鬼物,不乏强横之辈。

洗月先生闻好古与不语禅师等外界强者立于半空,看着这一幕,又是期待又是沉重,他们刚才稍微试探,发现黑雾里竟然有外景水准的僵尸,而且是九乡各自祖师!晚年发疯,进入陵寝,化为僵尸?洗月先生双眼仿佛蒙了一层银白光芒。

就在这时,他们发现两道遁光靠近,齐齐感应过去。

一个是熟悉的何参商,一个是水合服年轻道士,清俊潇洒,气息缥缈,难以判断实力与境界。

新晋升的外景?不语禅师等人同时浮现这个念头。

洗月先生微微愣住,脱口而出:清源!两人虽未照面,但他根据儿子和手下的描述,在心中建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而孟奇与当初的扮相没有太大改变。

他竟然晋升外景了!目前实力如何?到了什么程度?念头电转之间,他看见清俊道士望了过来,透过身体,望向后面的虚空,微微一笑。

他发现自己真身了!他居然能发现自己的真身!洗月先生大惊,这是月之乡历经多代,在太阴荡魔真解基础上发展出来的秘密武功,以自身真气结合太阴之力凝聚假象,真身藏在假象难以被发现的阴影里,妙用无穷。

可现在一照面就被人看穿?清源变得这么可怕了?看着当初追杀得自己狼狈逃窜的敌人如今远远弱于自己,孟奇心情颇为微妙,在自身世界,自己的成长与敌人的状况时时能够知晓,没有如今乍然撞见的冲击。

他用慧眼看着真正的洗月先生,微微笑道:洗月先生,当日匆匆而过,今朝方才真正见面。

洗月先生心情凝重,不敢轻视,好歹对方也是外景了:若非道长挟持犬子,老夫也不会那样失态。

僧人打扮的不语禅师,俗家老者摘星老仙和中年剑客剑动九州都没有说话,大概弄清楚了年轻道士是当年的清源。

他果然已是外景,不知比当初皇甫涛如何?孟奇没有多说过去之事,负手望着下方翻腾的黑雾,缓缓道:这是上古真武大帝的陵寝,里面镇压着一只恶鬼。

什么?包括何参商在内,所有人都震惊失言。

他们都听过传闻,这陵寝可能属于上古某位大人物,但从未想过大人物的来头如此之大,竟然是上古五帝之一!真的假的?孟奇回过头,环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洗月先生脸上:凡入陵寝者,都被恶鬼附体,晚年发疯,而且所得功法皆有篡改,外景后难以迈过天梯。

怎么可能!洗月先生与摘星老仙齐声道。

何参商等人亦是难掩惊色。

孟奇笑了笑:功法之事,你们怕是比贫道清楚,多的不说,太阴荡魔真解经过篡改后,越练越水火不济,要么阴森似鬼,要么暗藏隐患,洗月先生,你午时三刻,会有心悸之兆,凌晨时分则腰酸难言,对否?他感悟过如来神掌总纲和霸王六斩,修炼的又是元始金章与八九玄功,见识与眼光之高,同境界怕是无人能够比拟,从秘籍看出太阴荡魔真解的问题并不困难。

洗月先生瞳孔收缩,双拳捏紧,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这都是月之乡的秘辛,外人不可能知晓,难道秘籍真被恶鬼篡改过?这么多代以来,要说月之乡没发现按照秘籍修炼会出现问题,那是不可能的,但始终找不到办法弥补,只能在死士身上动手脚,以慢慢积累经验。

看着麻衣丝绦的清俊道士,听着他侃侃而谈,言说上古五帝之一的真武之事,讲述恶鬼的诡异恐怖,点出秘籍的缺陷,摘星老仙等人都感觉对方深不可测,神秘无比,似乎知晓诸多秘辛。

他几年前才是七八窍,如今到了外景什么层次?是否与皇甫涛一样,摸到了天梯的门槛?黑气翻滚,鬼哭狼嚎之声愈发凄厉,孟奇再次看了洗月先生一眼,对众人道:贫道欲除恶鬼,还请诸位远离。

欲除恶鬼?他想除掉诡异可怕的恶鬼?让各派祖师与皇甫涛难以反抗的恶鬼?惊骇之中,他们看着孟奇飞了下去,临近黑雾。

小心,有外景僵尸!不语禅师下意识提醒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们便感觉到外景强者所化的活死人齐齐扑出,强横气息满溢。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孟奇扬起了长刀,半空浮现诸多雷霆,尽数凝于刀尖。

轰隆!长刀猛然劈向虚空某处,凝于一点的雷霆炸开,绚烂的光芒充盈每个人的视线,将他们的瞳孔抹上浮光。

轰隆!至阳至刚的紫色雷光急速蔓延,化作一片大海,吞没了外景活死人,吞没了临近山峰,电光闪烁之处,没有强弱之别!轰隆!电光击碎了山峰,劈焦了尸体,蒸发了元神,黑雾为之一空,现出陵寝本身,古朴大气!无法想象的一刀!不语禅师等人呆视眼前一幕,皮肤似有酥麻之感。

他的境界也无法想象!雷霆刀法还有这样的用法,这样的霸道……何参商看得入迷。

好可怕的一刀!感其气息,观其威力,洗月先生呼吸变得沉重,若自己陷身其中,怕是插翅难飞,十个联手也得烟消云散!这是他见过最强的一刀!清源究竟到了什么境界?他比当初的皇甫涛强大不知多少倍!想到自己追杀过这样的人物,他脑袋一阵眩晕,元神难以自持,心情战战兢兢,只想转身便逃。

内景全力运转之时,他脑海内突然浮现刚才孟奇的提醒,心境不稳的情况下,顿觉心痛如绞,腰酸欲撞。

眼前冒出金星,洗月先生强行克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险些无法保持飞行。

清源都还没动手,自己就被吓得差点走火入魔!第一百四十九章 恶念现身黑气消散,现出古朴神秘的陵寝,从外面看,它愈发有镇压封印之势,只不过如今地形略有改变,失了浑然天成的感觉。

即将面对上古五帝之一的恶念,纵使孟奇对自身实力再有信心,碍于目前的境界,也不敢有任何怠慢,右手提着天之伤,左手已是多了一面深黑色小旗,稍微发出气息,护住全身。

霍然之间,不语禅师与何参商等人就感觉到一股浩瀚宏大的气息升起,让他们从元神深处颤栗的气息,从未感受过甚至想象不到的强大气息!短短瞬间,红雾弥漫,方圆几百里变得湿润无比,仿佛有一层水蒙在皮肤之上,让几位外景强者的感应难以穿透,只能勉强看到陵寝入口。

光是气息就让自己等人生不起反抗之意,思维变得迟缓,这是何等的恐怖!摘星老仙等人有一种面对真正仙神的感觉,呼吸屏住,大气都不敢出。

气息仿佛狂风巨浪,一波又一波往外汹涌,洗月先生眼神发真,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可怕!太可怕了!刚才那一刀就让自己元神难以自持,战战兢兢,觉得十个自己联手也挡不下来,可如今的气息更加恐怖,在它面前,自己就仿佛蝼蚁面对大日,微不足道,它一口气一个眼神便能让自己万劫不复!而不管是本身境界还是宝物所发,都足以说明清源的强横!想到日后要面对这种人物的报复,洗月先生就感到无比的绝望,似乎已经能看见自身的凄惨下场,看见月之乡的覆灭。

幻觉丛生,心魔乱舞,他顿觉心口一片仿佛火烧,腰间部分阴森湿润,两者冲突,撕裂着脏腑。

走火入魔?洗月先生眼前一黑,再难坚持,缓缓下沉。

若非摘星老仙发现,及时将他托住,他怕是会摔落地面,粉身碎骨。

你怎么了?摘星老仙皱眉问道。

洗月先生茫然抬头,从他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头发披散,脸庞时而殷红如血,时而阴冷似月,眼睛黯淡无光,气息混乱虚弱。

……玄水荡魔旗气息护身,孟奇遁入陵寝,里面已是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生死之界等标志性布置消失无踪,处处皆见断壁残桓,腐烂之物,唯有镇龙台高悬半空,巍峨苍凉。

整座陵寝仿佛在束缚镇压着里面,孟奇只觉身体沉重,飞行艰难,不得不双脚落地,迈步前行。

前方黑雾笼罩,深不可见,此时缓缓踏出一人,宽袍大袖,手提长矛,身缠电光,看似年轻,实则皱纹细秘,正是聚神庄前庄主,曾经的天元皇者皇甫涛!他是壮年成为活死人,肉身还未腐朽,生机残留,除开真武恶念,实力在陵寝内首屈一指,几乎能比拟迈过第一层天梯的绝顶,而孟奇得过他指点之恩,有玄武佩的因果,存有救他脱困之心,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大开大合,霸道强攻,似乎有点束手束脚。

不过孟奇脸色没有丝毫改变,脚步忽然加快,蹬蹬瞪,像是一辆拖着山峰的战车碾压向皇甫涛。

皇甫涛表情淡漠,提起长矛,仿佛担着天地,背着山脉,缓慢沉重地斜斜劈出。

轰隆!虚空扭曲,如有塌陷,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青色雷霆以汹涌之势向着孟奇扑来,散逸的细碎电光击碎了地面,击碎了陵寝石壁,昭显出本身攻击的可怕。

蹬蹬瞪,孟奇长刀低垂,横冲直闯,一道道雷霆被弹飞,被撞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蹬蹬瞪,刀尖吸纳着电光,凝聚成针尖大小一点。

蹬蹬瞪,孟奇侧过身,腰腹用力,肩膀前送,胸口与长矛相撞。

长矛荡起,孟奇毫发无损,长刀由下往上斩出。

皇甫涛回荡长矛,及时挡住了这一刀,电光碰撞,炸出大片雷霆海洋,吞没了小半个陵寝。

就在这时,孟奇背后又长出两条手臂,一只握成拳头,洁白如玉,金黄与明紫缠绕,黑白霞光相随,神圣而尊贵!咦……黑雾深处有声音传出。

拳头落下,穿过了皇甫涛护身雷光,打在他的头顶。

这个瞬间,拳头张开,化为龙爪,功德、福德和道德之气透入皇甫涛泥丸宫,洗刷着他的身体,荡除着阴邪。

与此同时,孟奇眉心似有金光绽放,元神内莲花盛开,眼神变得幽深淡漠,似乎俯视着穹苍的神佛。

变天击地!心灵大海呈现,被黑雾笼罩,波光金芒暗藏,束缚其内,孟奇在元始金莲辅助下,试图唤起皇甫涛的记忆碎片。

大海变得汹涌,黑雾凝聚,化作真武大帝身穿黑色衮袍的形象,无法言喻的威严冲击而来,让孟奇念头转动都变得迟缓,但元始金莲放出万道毫光,短暂挡住。

它仿佛海浪之中起起伏伏的渔船,随时可能倾覆。

抓住这个机会,孟奇将玄水荡魔旗气息导入。

轰隆!心灵大海掀起狂风巨浪,冲破了黑雾的束缚。

两两相助,真武大帝清癯威严的脸孔缓缓消散,皇甫涛恢复了灵智。

孟奇抓住他脑袋的手一抛,皇甫涛顿时飞出了陵寝,飞到了何参商旁边。

师父!何参商无法感应到陵寝内部发生的事情,看见师父飞出,又是警惕戒备又是欢喜雀跃。

皇甫涛眼神渐渐清明,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下方,低声自语:他竟已成长到这种程度…………陵寝内,黑气翻滚,在远处凝聚出一道人影,黑色衮袍,平天之冠,面容清癯,双目威严。

眼见真武恶念现身,孟奇的专注攀升至最高,即使恶念没有真武大帝的境界与实力,但眼光、见识和经验犹存,哪怕手握神兵,也不能等闲视之。

恶念气息幽深,孟奇难以分辨它如今还残留多少实力。

在付出极大代价,几乎半挣脱陵寝镇压的情况下,他还残留多少实力?真武恶念没有动手,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玄水荡魔旗,缓缓开口:他终究不会放过我。

他自然指的是真武大帝,荡魔天尊!孟奇正待开口,追问真武大帝下落之谜,就听恶念转而说道:你在陵寝外用的刀法当是脱胎于‘神霄九灭’,以你目前的境界,怕是还创造不出,是上一位雷神传人?是。

孟奇言简意赅,不知恶念想说什么。

真武恶念笑了笑:雷神来过此处,在天庭坠落之后。

远古雷神是天庭坠落之后才来的?不是真武失踪后追溯而来?孟奇心中一惊,目光直视着真武恶念。

他知道恶念想借助这些事情动摇自己的心志,找到出手的良机,但他也知道,真武恶念明白自己肯定会听。

多了解这些事情,比得到截天七剑任何一式对自己都有用!第一百五十章 上古秘闻孟奇没有丝毫放松,元始金莲暗守精神,八九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雷神没死在天庭坠落之中?目前各种传说都有,但比较明确的一点是天庭坠落后,只有九天玄女等神仙残存,且较为活跃,但对九重天消失之事绝口不提,至于远古雷神,有说祂活到了神话时代末期,有说他亡于天庭坠落之事,但结合上古时代末期祂基本没有事迹流传的情况,孟奇更倾向于后一种判断。

毕竟远古雷神乃天庭头号战将,天帝之下的二号人物,这种大事件不可能躲开,而连天帝这横压一世的大人物都从此失踪乃至陨落,祂又怎能幸免?可现在听真武恶念的说法,天庭坠落之后,远古雷神还出现于这处疑冢,逃过了那一劫!真武恶念戴着平天冠,颇有几分帝王气象,连笑容都显得威严:别看雷霆之道狂猛霸气,但雷神绝非鲁莽之人,甚至在诸多天生神灵里面,他都是能排进前五的聪明,光看他从远古时代一直活过天庭坠落之劫便可见一斑。

这让孟奇很有几分讶异,在自己下意识的想法里,远古雷神不就该是大开大合,开口闭口俺,鲁莽直率的莽汉子,怎么会内里精细?真武大帝亦是天生之灵,诞生于远古,虽非神灵,但与雷神他们亦有相似之处,而且他与雷神并肩作战多年,对雷神的了解不可谓不详细,由他恶念口出吐露的情况,可信度颇高,除非恶念刻意欺骗!但他在这方面欺骗自己又有什么用?思索之间,孟奇刻意先扯到别的话题:天庭坠落,九重天消失,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雷神竟然不图再起?真武恶念淡淡笑了笑,保持着威严昭著的形象:雷神瞧不起我这小小恶念,哪会提及此事?不过能让天帝这横压一世的强者都守不住天庭,无外乎消失一个纪元的那几位亲自出手,甚至可能是联手,毕竟里面好几位不比天帝强。

纪元是时代的上古说法。

哪几位?听闻此等上古秘闻,孟奇耳朵都差点竖起来。

好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些秘辛有助于自己发现真相,找到摆脱阿难等阴影的机会!真武恶念脸色微沉,不再带有一丝笑意,似乎以上古五帝、道门九尊之一的尊贵身份,也对那几位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三清,阿弥陀,圣佛,菩提,妖皇,道佛妖这几位太古时代大人物中的一位或几位。

呼,也只有他们几个了……孟奇隐有猜测,闻言轻轻吐了口气:他们为何要坠落天庭,抹掉九重天?不知为什么,孟奇想到了封神之战!你问我,我问谁去?天庭坠落之前很久,我就被封印镇压在这里了。

真武恶念哼了一声,声音变低,能让隐忍一个纪元的他们出手,只有那么几个原因,成道之机,长存之路……他没有说完,似乎渐渐有了猜测。

见真武恶念不肯说出自身的推断,孟奇一边戒备,一边换了个疑问:为何只是道佛妖,没有魔与神?魔皇亡于道尊之手,天帝就是神灵里与这几位并称的人物,还到哪里去找魔与神?真武恶念屹立黑雾之中,四周湿润之感渐浓。

作为黑帝水皇,这似乎是他自然而然的能力。

想到魔皇爪的来历,孟奇心中顿生原来如此的念头:其他邪魔不行吗?其他邪魔?魔主、天杀与我一般,还在苦海里挣扎,天帝早就登岸,凝结出半个道果,不比菩提与妖皇差,他们仗着九幽或魔界之利,或许不怕天帝,要他们打上天庭,掺合此事,怕还没这个胆子,不担心那几位翻脸不认人吗?真武恶念嗤笑了一声,威严稍微淡了一点。

道果?孟奇听到了新名词,当前诸多典籍从未介绍。

新的境界?他皱了皱眉:可在天庭坠落之前很多年,魔主就打上天庭,被天帝以天道印击杀,魔界破碎。

传闻天庭坠落时,天帝就因为身怀那次交战的隐患,才无力维持。

真武大帝在天帝魔主之战前就神秘失踪,于此地立下仙坟,试图以恶念代死,此时分化出来的恶念自然不会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他疯了?真武恶念显然没有真武大帝本人的涵养,露出明显的震惊之色,难道他渡尽苦海,成功‘登岸’了?他觉得是魔主突破了境界,这才敢信心膨胀,强攻天庭,身死道消。

孟奇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你说的境界,我一个听不懂。

此时真武恶念的震惊失态是攻击的绝好机会,但孟奇还是按捺住了心思,宁愿任务失败,也要多听上古秘闻!否则真可能像王大神棍说的那样,今朝横扫同阶,他日死于非命!真武恶念也没奢望孟奇回答,震惊收敛,现出几分复杂神色:不会,他不可能那么快突破,或者有什么不得不做的原因……他对自身似乎很有信心,觉得自己都还未突破,魔主肯定不行!两者交战多次,对彼此实力和境界的了解怕是不逊色本人。

听起来魔主打上天庭也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孟奇轻吸口气,只觉上古后期发生的事情真是谜团又见谜团。

真武恶念渐渐沉默,不知想到了什么,而还想多听上古秘闻的孟奇主动开口:雷神寻到此处,是为了找到荡魔天尊?找?真武恶念恢复了威严的神情,气息浩瀚,仿佛充塞满天地的汪洋大海,他只不过是来看一看我死后长存的办法。

只是看死后长存的办法?孟奇最初还以为远古雷神是寻觅战友下落才来到疑冢,发现真武大帝莫名离开后,难以克制心情,留下了气息烙印,长存万古,一旦被人冲撞,就会消散,等到一切平静,又渐渐凝出。

真武恶念冷笑一声:修炼或成长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哪甘心寿元流逝,最终万般皆空,化为一抔黄土,雷神自然也不会例外,只不过发现‘他’去了无忧谷后,有点无法控制气息。

雷神也知道无忧谷?孟奇疑惑反问。

他以为无忧谷镇压黄泉之事乃真武大帝的隐秘。

真武恶念淡淡看了孟奇一眼:黄泉虽然仅相当于普通佛陀,但九幽还在的情况下,它本体就能短暂发挥接近于我的实力,没有雷神的相助,我怎么镇压得住黄泉?你知道镇压黄泉之事?孟奇相当讶异,他最初觉得是真武大帝求死后长存之道前,突然品出了无忧谷的诡秘,借此找到了黄泉,将祂镇压。

而在镇压成功后,真武大帝从中找到了一线生机,所以匆忙寻去,再无所踪。

真武恶念再次冷笑:黄泉为九幽邪神,执掌生死权柄,求死后长存之道多半绕不开祂,我与雷神秘密探访,找出了无忧谷的线索,终于将黄泉抓住,镇压于内,探索生死奥秘。

斩恶念替死之法,便是‘他’借此创造,但临入棺柩前,‘他’突然醒悟了什么,匆忙去找黄泉。

无忧谷内,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毫无疑问,他对真武大帝最终的下落非常感兴趣。

孟奇大概将无忧谷内的情况讲了讲,真武恶念脸色变得凝重,似自言自语:他带走黄泉,去了哪里?九幽,还是……是真武大帝自己带走的邪神黄泉?不是祂自己脱困?孟奇一次次的我以为被推翻,心中难免有些波澜。

如今黄泉骸骨现世,在生死无常宗和自己手中,当时一起的真武大帝呢?突然,真武恶念表情严肃之中透出几分狰狞:肯定是找到真的长存之路了!这样还想除掉我!黑雾翻滚,水声哗啦。

或许真武大帝早就坐化了……孟奇刻意说了一句。

真武恶念哈哈大笑:我死他不死,他死我则慢慢消散,你觉得呢?真武大帝还未陨落!孟奇大惊看向真武恶念。

真武恶念隐有疯狂之感:为什么不是他死我活?我有自己的想法,不要被他左右,不想成为他归来的凭依!他突地看向孟奇,沉声道:你助我脱困,我告诉你几处秘地,皆是‘他’求死后长存前布置,为将来‘复活’准备,有诸多宝物和截天七剑的部分传承!真武派得到的是其中一处?孟奇忽有所悟,笑了笑道:荡魔天尊言贫道杀掉你自有收获,相信这些情况就暗藏陵寝之内吧?真武恶念哼了一声,突然开口:上次我附身于你们,却是遇到一位熟人,被他抹消,你想知道是谁吗?谁?孟奇心中顿起惊涛骇浪,附身恶念被六道清除前确实发出了是……的声音。

他想说是你?真武恶念笑了笑:是……话音未落,他突地伸出左手一抓,周围水波荡漾,有淹没天地之势。

孟奇手中的玄水荡魔旗顿时失去控制,心神震荡的他慢了半拍,没能握住,小旗缓慢往恶念飞去!我还会怕自己的宝物?真武恶念冷笑道,右手握住剑柄,一下抽出。

剑光大亮,天地当即变得虚幻,变得不再真实,肉体亦然,真气亦然,法相亦然,只余元神孤零零面对这道纯粹到极致的剑光!斩道见我!截天七剑!第一百五十一章 实力不够眼光存剑光映入孟奇瞳孔最深处,将它完全占据,陵寝内宽阔的天地变得虚幻,仿佛一场不真实的梦境,而自己能比宝兵的肉身同样如此,似乎被剑光照透,五脏六腑,血脉骨骼,全都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这还不止,组成它们的血肉等更加微小难见的部分也纤毫毕露,孟奇只觉肉体消失,分化成了一个个小到极点的微粒,满满的都是虚幻感,无法阻挡剑光透过。

真气、内景、法相等瞬间有了类似变化,剑光照耀之下,孟奇有一种预感,自己使出的所有招式都会被这样分解,从道与理上无视,以玄奥的轨迹直接穿过。

纯粹、锋锐、凝练,剑意逼人,孟奇看到了自己,目前唯一能掌握,唯一没有变化的只得元神,它在剑光前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孤单脆弱!不愧是截天七剑!不愧是斩道见我!孟奇元神内有一朵金色莲花瓣瓣盛开,放出万道毫光,交织成混沌之色,抵住了剑意威压,缓和这一剑从规则层面上的震慑,让他还能转动思绪,调动自身的精神与寥寥几件宝物!难怪元始天尊的首三印被誉为不在截天与如来之下!孟奇心中顿生这样的明悟,元始金莲亦能勉强缓和斩道见我的精神层面威势!若非如此,自己绝对会被慑住精神,感觉时光异常迟缓,举手投足慢得无法想象,真意的运转亦然,眼睁睁看着剑光刺入眉心,见到自我!江芷微开窍期略得皮毛的剑出无我就有类似的感觉了!肉体之力无法调动,内景无法运转,外天地不能勾连,法相难以催发,而剑光已近在咫尺,孟奇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催动了元神内暗藏的真意传承,元神则独自施展法天象地!孟奇元神忽然膨胀,化为一尊金色巨佛,充塞满天地,一手指天,一手触地。

天地虚幻我独真!如来神掌第一式,唯我独尊!在琅琊带阮玉书感悟神掌总纲时,孟奇自己又感悟了一次,有所收获,多时积累终于转化为成果,距离得到皮毛,直接施展第一式更近了一步,目前仅余元神,微妙符合了唯我独尊的意境,纯粹精神层面上勉强能用出这一掌!魔佛乱世之后,从未出现过目前的事情。

如来对截天!金色巨佛静立天地中央,无限庞大,似乎再没有比它更尊贵的事物,嘴巴张开,发出宏大神圣的声音: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陵寝之外,不语禅师身体一震,似乎有佛在身前说法,声如雷震,但自己难以参透禅意。

天地忽然变得昏暗,蓝天白云,山脉流水,似乎尽数投入了陵寝之内。

蓝天飞入了金色巨佛体内,白云、山脉、流水,乃至整片虚幻的天地,都飞入了金色巨佛体内,孟奇虚幻了的内景、法相、真气和肉身亦是如此,这让金色巨佛内藏天地,凝实如真!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在孟奇元神所化的这尊金色大佛前,剑光只有丝丝一缕,显得微不足道。

但它随我而长,越变越大,越来越纯粹锋锐,时光都仿佛变得迟缓。

浩瀚却凝练的剑光,一手指天一手触地的金色巨佛,轰然相撞!光芒,只有光芒,无边无际的光芒,孟奇倒飞出去,将镇压恶念的陵寝墙壁撞出了人形大洞,胸前凹陷,内景震荡,从眉心到嘴角,有一条细细的伤痕。

经过不知多少万年的镇压,又付出极大代价半挣脱束缚后,真武恶念犹存宗师级的实力,以及上古大能的眼光、见识和经验。

若没有如来神掌,没有法天象地,又没有同伴牵扯,这一剑下,孟奇不死也得遭受重创,何至于仅是受伤不轻!真武恶念表情冷酷,双目威严,左手往回一缩,玄水荡魔旗飞向他的速度立即加快。

绝对不能让他得到玄水荡魔旗!此时,孟奇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若被真武恶念控制住玄水荡魔旗,自己要么立刻回归,要么必死无疑!他念头一动,催发了自己留在玄水荡魔旗内的烙印,黑色小旗顿时震颤,喷薄红雾,抗拒着真武恶念的抓摄。

对于真武恶念所言的不怕自己伴生宝物,孟奇是半个字都不相信,若真是如此,他何必非得动摇了自己心灵才出手召回?他对玄水荡魔旗有一定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但现在玄水荡魔旗的主人是自己!从一开始,对真武恶念讲的上古秘闻,孟奇都保持着最谨慎的状态,惊讶可以,疑惑可以,但绝不能因此失守心灵,给真武恶念可乘之机,哪知道,他抛出六道身份之秘,一下就让自己心潮起伏,未能及时控制住神兵,被他抢得了先机。

哼。

真武恶念抓摄用力,黑雾翻滚,水声大作,来回摆荡的黑色小旗终于倾向了他,再次往他缓慢投去,被一剑劈飞的孟奇力有未逮。

与此同时,真武恶念再次一剑挥出,孟奇周围的虚空似乎被切割分离了出来,自成牢笼,以此阻止他干扰。

实力、招式、境界都逊色于真武恶念,要是再被他夺走神兵,孟奇找不到自己有反转的可能,除了狼狈回归,还是狼狈回归!突然,孟奇迎风变化,元神遁离,在虚空彻底分割前逃出,躲开了镇压!他深吸口气,满是战意,再次膨胀了身躯,两头四臂,顶天立地,一手持刀,一手握剑,蓄势待发,等待着真武恶念的攻击。

而他另外两只手,共同托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内有混沌暗藏,升腾氤氲,演绎着种种影像,似乎能演绎一界。

孟奇的两只手微微颤抖,好像用出了吃奶的力气,猛地将这枚珠子砸了出去。

珠子放出五色毫光,真武恶念眼睛忍不住眯起,水声停息,翻滚的黑雾静止,荡起无形水浪的玄水荡魔旗亦顿在半空,这些与水相关的事物都仿佛被沉重的力量压制,短暂难动分毫。

定海珠!顾名思义,定海神珠!就是仗着有这件未成形异宝,孟奇才敢孤身前来。

玄水荡魔旗停顿,孟奇吞下东极长生丹,力量和伤势迅速恢复,大步迈出,没有选择抢夺它,而是进攻!剑如大日在握,刀似混洞于手,法天象地的孟奇让它们在半途相撞。

轰隆!白茫茫一片吞没了陵寝,除了外围的镇压大阵,一切都被融化,被摧毁。

轰轰烈烈葬星河!真武恶念长剑一绕,黑白太极呈现,幻化玄龟螣蛇,凝成玄武之相,甲壳凸出,将四周覆盖,无论是撕裂长空的风暴,还是可怕的高温,融化万物的光线,都被稳稳当当挡在外面。

真武派得到道灭道生和部分真武传承后,都能创出天下至强守式之一,何况有真武绝大部分功法和经验的恶念!而孟奇另外两只手臂,一手持鞘,一手握刀,刀在鞘内。

右手往内一按,长刀似有凝固,接着虎跃山林,龙归大海!铮!一静一动,形成鲜明对比,绚烂的刀光照亮陵寝,幽暗被斩开,虚空都仿佛有所错位,玄武甲壳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缝,眼看就要龟裂!真武恶念的表情不见丝毫波澜,玄武甲壳突然自行奔溃,身周的一切齐齐崩溃,连维持运转的规律都是如此,似乎天地末日来临,大道覆灭,将他自身都吞没了。

孟奇的开天辟地像是在真正的开天辟地,在这样的大破败大毁灭之中艰难开辟着阴阳,维持着一线生机。

破灭稍缓,阳极转阴,刚极转柔,重重变化演绎,刀法竭力生出万千,以新生对抗破灭。

就在这时,玄水荡魔旗周围突地冒出一道人影,水合服,扇云冠,腰系丝绦,脚踏麻鞋,俨然又是一个孟奇。

孟奇舍玄水荡魔旗不顾,以攻代守,便是要为分身夺回玄水荡魔旗创造机会!他脸露一丝微笑,右手前探,眼看就要握住旗杆,一点黑气从虚空处喷涌,化作大手,轻轻一弹,将它震开。

真武恶念?真武恶念的分身?黑气化形,平天之冠,黑色衮袍,活脱脱真武恶念的模样,迅速抓向玄水荡魔旗。

原来他也暗使分身,试图声东击西,瞒天过海!孟奇和真武恶念打的竟然是一个小算盘!两人分身很快战成一团,真武力强,孟奇油滑,一时难分胜负。

真是谁也不比谁笨!孟奇念头刚起,就感觉大破败大毁灭深处,有新生之意蓬勃而出,一道剑光电射飞来,阴阳分化,五行衍生,天地再次变得有规律,迅速将孟奇包裹,似乎很快又要破灭。

道灭道生!孟奇不敢身陷其中,脚步一蹬,施展筋斗步,往后急退。

但破灭未起,剑光衔尾而来,孟奇只来得及单拳下劈,紫气、金光、黑白之霞缠绕,穿透重重阻拦,打中剑身!噗!孟奇再次倒飞,口中溢出鲜血,身躯缩小,再也无力维持法天象地,刚才施展三宝如意拳的手臂软软垂着,已是没了生机。

抓住机会,真武恶念飞腾,迫不及待临近玄水荡魔旗,甚至没去帮助分身!他实力不够,眼光犹存,全面压制了孟奇!第一百五十二章 歪打正着定海珠高踞半空,放出五色毫光,定住黑雾与潮水,让真武恶念的实力大大减弱,犹是如此,他飞遁抓摄的速度也一点不慢,呼吸之间,距离玄水荡魔旗已是不远,而且玄水荡魔旗本身也在向他缓慢投来!就在这时,再次于陵寝墙壁上撞出人形的孟奇忽然伸手往前一抓,于虚空之中提出了一张图卷,里面山水起伏,似能自成一界,恰好将真武恶念兜在其中。

秘宝:山河社稷图!以退为进,用玄水荡魔旗为饵,让真武恶念忽视其他,主动入瓮!面对这种眼光、经验和见识都是万古顶尖的大能恶念,自身暗中使用山河社稷图肯定会被发现端倪,起不到半点效果,故而孟奇以本尊激战牵引注意,用分身抢夺玄水荡魔旗化解恶念其他方面的警惕,然后由分身悄然在玄水荡魔旗前展开山河社稷图!若以抢夺玄水荡魔旗为目的,则目的败,如果以短暂困住真武恶念为目标,则玄水荡魔旗入手!孟奇用力一提,单手握住了图卷两头,发动了山河社稷图困人之能。

接着,他将图卷往反方向一荡,直接扔向远处,自身则飞遁靠近玄水荡魔旗,半残的两头四臂收回,右手天之伤莫名消失。

恶念分身正待阻止刹那,忽然感觉阴风袭来,电光麻身,巨大伤口般的长刀突兀出现于自己身后。

噗!长刀中身,阴雷无声无息炸开,连环不绝,如疽跗骨,瞬间将恶念分身吞没,炸成了粉末。

突然,剑光乍亮,天地之间的光芒似乎都被吸收,山河社稷图变得虚幻透明,出现道道裂缝,身穿黑色衮袍的身影踏了出来。

可这个时候,孟奇右手已经握在了玄水荡魔旗之上,头顶定海珠载沉载浮,五色毫光垂下。

真武恶念目光收缩,长剑往前点出,刹那之间,剑光分化,遍及每一个角落。

一方方世界虚幻呈现,有无垠星空,有天圆地方,重重叠叠,皆是剑光所达。

一时之间,孟奇生出无论躲在哪里,都无法逃过这一剑的感觉!截天七剑,道传寰宇!面对这无法逃避的一剑,孟奇心境如湖,映照四周,没有半点惊慌,力量和精神尽数灌入了玄水荡魔旗!红雾喷吐,黑气消散,孟奇重新夺回了玄水荡魔旗的控制权。

剑光及身,他以用剑的姿态往前斩出了黑色小旗。

哗啦!潮水挣脱了定海珠束缚,将整个陵寝填满,每一滴水都似乎有万钧之重,压得大地塌陷。

哗啦!陵寝之外,红雾弥漫而出,皇甫涛、摘星老仙等人感觉到了超越自身想象的强横力量,不在一个层次,有仙与人般拒绝的力量!轰隆,方圆几百里的山脉坍塌,一尊尊山峰瞬间粉碎,虚空生水,将塌出的大坑填满,粼粼波光闪烁,无边无际,形成了一个海子。

哗啦!无边无际的黑色水浪涌向了真武恶念,遍传每一个地方的剑光仅仅让它略微停顿,就被覆盖而过。

抓住机会,真武恶念脸色难看收回长剑,身前一绕,玄龟螣蛇浮现,黑白太极成形,演绎至强守式!哗啦!潮水将他淹没,水浪磅礴击打,连绵不断,里面黑白光芒隐约透出,玄龟螣蛇摇晃不定。

哗啦!黑白太极破碎,只余玄武苦苦支撑。

哗啦!一道凄厉疯狂的声音响起,刺痛了孟奇耳膜:我不甘!我不甘!玄武破碎,黑色水浪将身影吞没,席卷了整个陵寝,没有留下任何物品和残痕,除了高踞其上的定海珠与镇龙台。

我不甘!孟奇怔怔听着,只觉精神枯竭,元神疼痛,浑身上下连动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没有。

使用神兵对目前的他而言,还是负担极大,一次都勉强。

呼吸元气,天地之间的大海起伏,浸润着身体,孟奇抓住一切机会恢复,鬼知道真武恶念能不能一次搞定。

神兵是强,远远强过恶念目前的实力,但毕竟是他伴生之物,未必能有那么好的效果!喀嚓,黑色小旗裂缝增多,几近破碎,红雾收缩,水浪散入天地,汇进外界的大泽,地面干净清爽,没有半点残物。

除去了恶念,知道了真武可能的去向,连环任务第五步完成。

真武陨落之谜第六步,通过黄泉骸骨发现之事,找到真武大帝最后的下落!六道轮回之主宏大淡漠的声音响起,孟奇长长舒了口气,总算不用担心恶念了,若非自己宝物众多,舍得消耗,面对这种经验、眼光、见识和实力都超过自己的家伙,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精神一松,浑身的酥软无力感顿时涌入孟奇的脑海,让他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去做,只静静躺着,呼吸清新,享受温暖。

通过黄泉骸骨发现之事,找到真武大帝最后的下落?孟奇紧皱眉头,感觉到连环任务下一步的艰难。

黄泉骸骨目前在生死无常宗手上,可能就是由他们发掘,要想从这神秘诡异、强者众多的邪魔九道之一那里得到秘辛,怕是不那么容易,即使自己手中的黄泉手骨对其他黄泉骸骨有一定的统御之能。

生死无常宗的活死人,真武疑冢内活死人,两者如此相像,或许生死无常宗发现黄泉骸骨时,真得到了一点真武大帝的线索……孟奇精气升腾,疯狂吸纳着元气大海,似能引起潮水,表情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玄水荡魔旗轻轻震荡,没有催发的情况下主动飞腾起一道黑色水线,直直射入了上方镇龙台!怎么回事?孟奇吓了一跳,荡魔旗内还有真武大帝暗留的手段。

水线进入镇龙台,激发起晃荡水光。

光芒扫了一遍陵寝,没再发现恶念的存在,继而凝成一团,抽长为身穿道袍的清癯老者,真武大帝的道门打扮,荡魔天尊!他目光柔和,仿佛能真正看见孟奇,打了个稽首:恶念已除,余不胜感激。

此番大战之后,陵寝里面的事物怕是无法残留,然余还有几处布置,分别藏有传承和宝物。

截天七剑第一式‘斩道见我’与部分宝物在自性山万古地火深处的玄冥洞……第五式‘道传寰宇’和几件宝物在燕飞山冰极湖……第七式‘道灭道生’与自身传承、几件宝物在‘江心源’……光芒渐渐消散,只有声音回荡。

江心源,‘道灭道生’,自身传承,几件宝物,真武派的道统怕是由此而来……孟奇结合真武派开派祖师奇遇的传闻记载,从环境描述、所得物品等基本肯定他们确实是得到了真武大帝遗留的布置。

万古地火,玄冥洞……怎么和洗剑阁祖师留下的记载颇为符合?孟奇怀疑洗剑阁也是得到了真武大帝的传承,只不过仅限于斩道见我与宝物,没有表明传承来源的线索。

孟奇轻吸口气,内心自语:如果真是这样,怕是只有‘道传寰宇’那处还能获得,咦,总纲呢?竟然没有截天七剑的总纲,这是真武大帝必然拥有的,否则没办法直接掌握三剑!难道总纲随身携带,做死后长存的核心?与真武大帝的随身神兵一起作为连环任务最终的收获?可真武大帝似乎还活着!孟奇打了个寒颤,收起了定海珠,上面出现了丝丝裂痕,受到了一定损伤。

奉典神使的血神珠都能用几次,自己的定海珠亦然,但是使用越多,品质下降越厉害,日后炼制出来的神兵就达不到预计的效果,再多用几次,甚至会直接碎掉!看着细小的裂缝在定海珠上异常醒目,孟奇心痛无比,再想想东极长生丹、山河社稷图与一次玄水荡魔旗,这次真是消耗极大,而截天七剑的传承还得奔波一趟才能获得。

燕飞山,冰极湖,这次可以直接从六道那里查询当前地名了吧?环视四周,发现陵寝被水洗过一样的干净,什么成精的元铜,什么留着功法的石碑,统统被神兵和打斗余波毁掉了……有点亏啊,得想办法弥补……孟奇痛心疾首。

……陵寝之外,看着汪洋般的大湖,洗月先生忽然打了个冷颤,眼神略微涣散。

不用太担心,清源道长乃世外高人,潇洒不羁,肯定不会再与你计较。

摘星老仙宽慰了一句,刚才他不就没动手报复?对,等下好好道歉赔礼,以清源道长的洒然,多半不会再追究。

剑动九州亦道。

洗月先生勉强笑道:我也相信清源道长的洒脱,打算先返回月之乡,准备好道歉之物。

摘星老仙等纷纷点头,赞同他的选择,只是奇怪他怎么不先道歉,而是躲避。

这时,何参商冷笑了一声:不管清源道长原不原谅,我聚神庄都和月之乡势不两立!当初聚神庄被灭时,他们怎么不说化解仇怨?洗月先生神情沮丧,没有争辩,吩咐外围的青血龙王等先行撤离,自己飞回月之乡。

飞了一阵,脱出众人感应范围,他嘴角突然勾起,双目露出威严!总算逃脱束缚了!他感叹了一声,俨然便是真武恶念的语气!他竟然还没死!还附身在洗月先生身上!他心中喜悦上扬,念头纷起:早就猜到‘他’会在荡魔旗内暗留手段,我怎么会真正去抢!只不过做个激烈战斗的样子,舍弃绝大部分力量,瞒天过海!外面洗月先生状态最差,自然被他选择为附体对象!他吐了口气,暗自道:祂竟然帮我瞒过荡魔旗感应,上次让我认出身份也是刻意为之?种种疑惑上涌,但都压不住他内心的雀跃。

今日之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忽然,一道水合服身影急速追来,洗月先生双目顿时凝固!他看见刚才那位清俊出尘的道士停在自己面前,打了个稽首:洗月施主,贫道原以为自己能洒脱大度,不再计较当初的仇怨,但终究心绪难平,忘不了差点被你杀死之事,咱们还是说道说道吧。

哎,贫道一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说怎么办?洗月先生呆呆看着面前的小气道士,竟无言以对。

咦,你阴气升腾,印堂发青,似被恶鬼附体!孟奇突地戒备起来!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有收获卧槽!类似这样的粗话同时出现在孟奇与洗月先生心里,后者是没料到小道士小气巴拉、睚眦必报到这种程度,被歪打正着,堵住了道路,前者则是下意识用慧眼一看。

这厮感觉怎么如此熟悉?真武恶念还没死!六道为何说已经除掉,判定任务完成?恶念同时瞒过了玄水荡魔旗内的真武意念与六道?想都没想,孟奇抽出了长刀,恶念再顾不得隐匿,洗月先生青气浮面,双眼威严幽深,一只露出玄龟,一只显现螣蛇。

狭路相逢,先捅为敬!水黑之气凝聚成剑,真武恶念直接用出斩道见我!剑光纯粹,刹那间就斩到孟奇面前,但天地、肉身、真气与法相的虚幻消失感与之前相比,弱了许多。

洗月先生不过一重天水准,真武恶念残余实力也跌落第一层天梯,所以才这样?孟奇心中一喜,眼光、见识和经验比不过,但现在能实力压制了!换作别人,即使是迈过第一层天梯的绝顶高手,面对这一剑怕也非常危险,可孟奇不然,他所学绝招中,仅稍弱于截天的不少,能与截天平齐的亦有如来神掌!说时迟,那时快,孟奇元神又长出双臂,一只垂下,还未恢复,一只再次握成拳头打出,金点神圣,紫气福深,黑白霞光缠绕,以明净不染尘埃的姿态打落。

三德皆备,实也打,虚也打,是少有的元神能直接使用的功法!与此同时,天之伤则高高弹起,乌云汇聚,青雷凝聚,天罚之威降下,配合元始金莲,抵御截天对元神的定慑。

啪!孟奇元神施展的三宝如意拳险险打在水黑之气化作的长剑上。

金紫黑白飞腾崩散,长剑化作碎片。

轰隆!天之伤落下,五道水桶粗细的青雷接连降临,加持刀身,斩在了洗月先生头顶。

轰隆!护身水光与月华被电光打散,长刀直接将洗月先生劈成了两半,里面隐约有黑气消弭,发出惨叫。

孟奇空着的左手一摄,在洗月先生被雷光吞没前顺走了他的储物袋。

轰隆!青色雷光炸开,将洗月先生电焦击碎,化为飞灰。

实力压制的感觉真不错!孟奇甩了甩使用三宝如意拳的手臂,即使实力压制,功法不凡,挡住斩道见我后,这只手臂也遭创严重,元神受了轻伤,足见截天七剑的强横!不过真武恶念的眼光、经验和见识确实厉害很强……孟奇油然浮现这个想法。

突然,他瞳孔收缩,目光凝固:以真武恶念的眼光和见识,会看不出双方目前的实力差距,会不明白这样动手的后果?糟糕!他又要逃!孟奇突地醒悟,想起了陵寝内真武恶念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他手中长刀猛然往上斜斩,至阳至刚的雷霆凝聚,收敛于一。

轰隆!原地仿佛有大日降临,光芒夺目,耀眼无比,但组成大日的却是一道道阳刚到极点的雷霆,气息荡开,横扫四周。

至阳荡邪秽!阳刚之意遍洒天地,笼罩四周,虚空某处突然窜出一道黑影,身躯丝丝消散,只余一点幽深难窥的黑色,正是真武恶念!怎么会直接撞上!祂没推算过吗?还是有人蒙蔽天机?是他?他已经到了那个境界?惨叫之声遍传,孟奇再次抓摄,将黑点收入手中,层层束缚落下,封印于掌。

真武恶念再不甘心,此时也只能认栽,传出还残留威严的声音:玄水荡魔旗意念已消,你与他的约定完成,再没有因果,只要你让我离开,即使我目前的实力无法凝出真意传承,也能将关于截天三式剑法的经验、心得和具体招式弄成秘籍形式给你,包括对总纲的种种领悟!这都是我万古所得,乃‘黑帝’称号的支柱之一!说话间,似乎怕孟奇不信,他先行传出意念,翻滚成文字图形,演绎了截天七剑总纲的部分心得,皆是玄奥深邃,以作试阅版。

孟奇一时参悟不透,双目专注看着,大脑飞快记着,仅仅这样,他也有自己剑法层次得到提升的感觉!光是这点东西,就值这次的消耗了!孟奇心中一喜,故意问道:除此之外呢?真武大帝本身的传承功法和上古秘辛具体情况呢?好!真武恶念斩钉截铁道,只要定好契约,我就告诉你传承功法和所有知道的上古秘辛,比如元阳尺在九幽某处,比如你心心念念想知道的祂是……话音未落,孟奇脸色微变,脱口而出:停!声音刚起,孟奇手中突生黑色火焰,将封印与真武恶念全部吞噬。

你!真武恶念又惊又怒的声音在火中暴起,但迅速袅袅。

深沉黝黑的火焰消失,孟奇手掌洁白如玉,再无多余之物。

看着空空荡荡的掌心,孟奇怔怔出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都是自己贪心不足,多嘴了一句,想得到上古秘辛,哪知道真武恶念对六道轮回之主的禁制似乎不太清楚。

死者:真武恶念。

死因:废话太多。

算了,全怪自己嘴贱。

收敛心情,想想已经得到了截天总纲的部分心得,孟奇缓解了沮丧,即使真武恶念不废话,自己也不可能和他签订契约,放他离开,顶多尽量骗取出更多的功法和秘辛,但该除还是会除。

要知道,真武大帝可能还活着,而自己已经做出承诺,要除掉真武恶念。

若如此取巧,形同欺骗。

大能不可欺!眼见皇甫涛等人发现这边大日爆发的动静,正急赶过来,孟奇想了想,选择了回归,还是抓紧时间去取截天第五式,免得出了纰漏,谁知六道会搞什么鬼!经过刚才的事情,孟奇对六道近乎无所不能和奸商归奸商,还是蛮讲诚信的印象有了怀疑,竟然会判定错误,真武恶念明明没除掉,还说除掉了!是真武恶念使用的法门太过神奇,不仅瞒过了玄水荡魔旗内的真武意识,也瞒过了近乎无所不能的六道,还是六道别有心思,居心叵测?若是后者,孟奇光是想想就有点不寒而栗,若六道轮回之主有自身目的,那自己等人的轮回对祂究竟有什么作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拿着洗月先生储物袋,回想着真武大帝关于截天总纲的部分心得,孟奇被濛濛青光笼罩,消失在了半空。

皇甫涛、摘星老仙等赶到时,万里青天如洗,无云无鸟无人。

清源道人从此再未现身江湖。

……光芒腾跃,孟奇回到了中央光柱前,还未来得及将洗月先生的物品换成善功,耳畔就响起灵宝天尊的声音:刚从里面出来,就发现你找老道,过来吧,有些收获。

有收获?天尊审问大青根有收获?孟奇心中一凝,担心大青根也会像真武恶念般烟消云散,赶紧飞向了碧游宫。

密室内,灵宝天尊戴着面具,坐于案几后方,浑身长满赤色叶子的枝条状药精萎靡不振待在旁边。

老道遍寻那一界,又找了几处不起眼的遗迹,以此撬开了它的嘴巴。

灵宝天尊感慨道。

孟奇轻轻颔首,将真武恶念之事提了提,暂时没说得详细,等下视第五式藏身之处危险与否而定,仅仅说自己碰到一个上古大能的恶念,差点知晓了六道的身份,但对方被六道抹杀,还请天尊注意。

好,老道会注意。

灵宝天尊慎重道,它说感应到的气息是曾经来往玉虚宫的客人,只不过它当时灵智还未全开,气息和身份对不上号,仅仅觉得熟悉,认不出是谁。

曾经来往玉虚宫?是上古哪位大能,或者与元始天尊并称的哪位?孟奇想了想,内景变化,根据曾经得到的雷痕与血液,模拟出远古雷神的气息,刚猛霸道。

他看向大青根:可是祂?大青根摇晃着枝叶:回老爷,不是祂。

不是远古雷神……孟奇再做变化,根据真意传承,模拟了阿难的气息:可是他?不是。

大青根毫不犹豫道。

孟奇又根据仙迹给的各种功法表层运行路线,模拟出诸多气息,大青根全都摇头否定。

心一狠,孟奇直接运转元始金章,浩瀚苍莽,亘古不变般的气息散开。

怎么可能是掌教老爷!大青根声音变高,接着气势一消,弱弱看着孟奇,一副老爷你别打我的样子。

灵宝天尊沉吟道:你感应到的气息有什么特殊之处?大青根嗫嚅道:还不是高远飘渺,至真至实,难以言喻。

孟奇和灵宝天尊皆是沉默,暂时无法模拟更多气息。

安静了一会儿,孟奇转而问道:你出身昆仑,入过玉虚,对上古和远古大能有诸多了解吧?听仙人们谈过而已。

大青根语气里有些骄傲。

那我问你,若不考虑死后长存之道,这些大能里谁最可能活到现在?孟奇换个角度问。

大青根想了想:三清老爷,阿弥陀佛,他们四位最有可能,但绝对不是他们的气息,小的这点还认不错!他顿了顿,自豪得意道:掌教老爷乃万界之始,诸果之因,若非背负的因果太重,早就能像道尊般超脱,其余两位,小的知之不详,阿弥陀佛则是报身净土圆满,寿元近乎无尽,一方天地灭而他不灭,换个地方依旧化为天地一部分。

这样……孟奇与灵宝天尊对视一眼,忽然开口:为何清源妙道真君会独独将你们从昆仑山移到封印里?大青根顿时张口结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杨戬的去向莫非你们药力特殊,能有助于封印?孟奇戏谑看着大青根。

小的不知……大青根嗫嚅着道,抬头看了孟奇一眼,又飞快低下。

孟奇运转法相,不灭元始之意浩瀚而出,无上无下,无前无后,孕育着所有可能,一切变化,诸般因果!灵宝天尊端坐一旁,法身气息缓缓溢出,高远,宏大,两仪四象五行皆备,道德教化,细微之处生出不同法理,交缠衍生出种种可能,越来越繁复,越来越混乱,直至无法言喻的死寂!类同于三清天尊的感觉让大青根浑身不自在,隐约有点瑟瑟发抖,似乎回到了当初的玉虚门前。

它挣扎半天才道:真君确实没有提过,不过小的自己猜测,或许是我等擅于隐藏灵智,若不注意,只会觉得我们与普通花花草草一样,若有谁进入封印,不会顾忌我们,从而被我们记下。

也就是说,清源妙道真君除了将玉虚腰佩留给有缘人,还在‘等待’某些强者的窥探?孟奇若有所思问道。

大青根重重点头:对!真君当时的状态很奇怪,刻意在我们面前低语什么万古之后还有谁能残存,而且他封印的东西很特殊,非功法非神兵非宝物。

那是什么?灵宝天尊问道。

大青根枝叶翻起,挠了挠头部:真君弄得如此隐秘,小的哪能知道?只是封印每九百年一变,从偶尔外泄的感觉判断非功法非神兵非宝物,也非强者,总之很奇怪。

孟奇与灵宝天尊对视一眼,皆没有猜测的方向,追问了几句,大青根由于自己也弄不懂,描述得含含糊糊,难见特征。

微微颔首,孟奇眼睛再次直视大青根双目:你离开时玉虚宫还在昆仑山吗?大青根打了个寒颤,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好半天才道:玉虚宫一夜消失,掌教老爷不知所踪,诸多仙长弃昆仑而去,几十年间无人返回,其后真君重登昆仑,将我等带到封印处。

虽然封神之后的大变,孟奇早就从齐桓公处知道,沉浸封神多年的灵宝天尊也有所耳闻和猜测,但此时听来,还是有种毛骨悚然感,几个时代以来最顶尖的大能之一为何会突然消失?杨戬几十年奔波,是否就是在调查此事,封印内的事物是否与此有关?你可知后来清源妙道真君去了何方?孟奇最关心的还是涉及八九后续的杨戬。

大青根犹豫挣扎了半天才道:不知为何,小的常因此事做噩梦,故而才在两位老爷前诸多隐瞒。

它似乎下定了决心:真君让小的告诉将来得到腰佩者,他要去九重天遗迹。

九重天遗迹?杨戬去了九重天遗迹?从此再没出来?孟奇心潮起伏,九重天陨落之谜绝不简单,难怪顾小桑的天庭连环任务难度极高,到现在还没完成。

她如此执着于九重天,是在意功法传承与神兵宝物,还是让杨戬杨二郎也要郑重前往的缘由?或者三清阿弥陀佛等最顶尖的大能出手坠落天庭,破灭九重天的目的?这货神神秘秘,目的肯定不简单!因为签订了共探九重天遗迹的契约,孟奇难免分外在意相关的事情,想抽丝剥茧,弄清楚顾妖女目的,免得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真君还留下什么话?孟奇郑重问道。

大青根摇了摇头:除此之外,真君没再说什么,嗯,之前提及他找到了玉虚宫,入内探了一次,具体发现什么没说。

或许解开封印的契机便在玉虚宫……灵宝天尊似乎有了冥冥中的预感,否则只能等到境界提升,强行打开。

孟奇点了点头,又问了大青根几句,它再没有别的消息提供。

灵宝天尊让大青根先行下去,等到密室之门关上,隔绝了内外,才看着门口道:它说的应该九真一假,而且肯定还隐瞒着一两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对。

孟奇微笑道,清源妙道真君的话明显是留给得到腰佩者,它故意隐瞒我们,逼到不得已才说出,哪会没些缘由?灵宝天尊平和道:以如今的状况看,继续盘问怕是没什么效果,我们静观其变,看它打算做什么。

贸然用变天击地大法等拷问大青根恐怕会引出不必要的事情,比如自毁,彻底断掉线索,毕竟它好歹从上古活到了现在,哪会没点隐秘手段?谈完大青根的事情,孟奇深吸口气,将度人琴前后经过告诉了灵宝天尊,末了道:如今度人琴在兑换谱里已经变成了‘缺’,委实让人费解,不知天尊您完成神兵任务时,可是直接收获到神兵?灵宝天尊忙碌于大青根之事,还不清楚江东发生的这件大事,闻言怔了怔:老道完成的神兵任务与神兵无关,事后从六道手里得到物品。

在世家门派为‘缺’,在蓝血人手里则属于‘不缺’,难道蓝血人的祖神和六道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孟奇早就推敲过此事,闻言脱口而出。

灵宝天尊将手一抓,密室之门打开,大青根从碧游宫某处直接被摄了回来!两位老爷……它晕晕乎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奇明白灵宝天尊的意思,加上又得到过蓝血人祖神气息,当即模拟变化,仿佛天地间水行之力的具现,看着大青根道:可是你在封印内感应到的气息?大青根茫然摇头:这不是远古水神吗?小的岂会不识?它一脸老爷不要消遣小的的表情,特征这么明显的家伙很容易辨认!果然是水祖,祂留下了蓝血一脉,不知祂死没死透……孟奇有所印证般点头。

再次打发走大青根,灵宝天尊沉吟道:或许水祖与六道有某种程度上的合作关系。

说话间,在他们两人心里,都将六道作为一位存活至今的大能来对待了!能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祂目前的境界和实力肯定远超想象!可惜不知蓝血人‘祖神雕像’在哪里,否则倒能循着这条线索查查……灵宝天尊感叹了一句。

密室陷入沉默,孟奇在犹豫截天第五式与真武后续任务要不要请冲和帮忙。

思绪翻滚,孟奇缓缓吐出口浊气:天尊,晚辈有截天第五剑的线索。

他几经挣扎,终于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仅仅在于防备意外,在于截天第五剑能从仙迹换到八九的剩余法身招式,还在于大能因果缠身的情况,灵宝天尊与仙迹部分强者应该也有,顶多没自己这么严重,彼此守望相助才是正道,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没有志同道合、实力不凡的道友帮忙,要从一个个强大到超越想象的大能布置中挣脱,希望极其渺茫!或许这违背了藏私和独占的本能,但却是理智思考后最该做的选择!嗯?冲和道人目光刷得投在孟奇脸上,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于他而言,截天七剑可比如来神掌帮助更大!孟奇捡要点将真武恶念之事讲了讲,灵宝天尊恢复了平静,专心聆听。

等到孟奇说完,他低声自语:燕飞山冰极湖,冰极湖,莫非是陪京曹氏的地仙湖?陪京曹氏,北周顶尖世家之一,以《地仙七十二篇》闻名。

地仙湖……这还好。

孟奇松了口气,陪京地仙湖属于半开放的地域,而且曹氏从不以剑法著称,说明传承依在。

灵宝天尊微笑道:既然在陪京地仙湖,老道暂时只能为你掠阵,免得引起曹氏猜忌,若事情真有变化,老道再厚着脸皮出手。

作为北周正道领袖,他行事颇有顾忌,即使用灵宝天尊的身份亦然。

也行,晚辈找朋友帮忙。

孟奇顺势将引江芷微等人加入仙迹之事提出,若他们之中有谁不愿加入仙迹,晚辈希望他们依旧有机会感悟截天。

你的物品,你有处置之权。

灵宝天尊轻松不见贪欲,感慨道,感悟神掌总纲后,老道触类旁通,距离突破更进一步,如今若再观截天,跨过关隘的希望怕是不小。

天尊你快突破了?孟奇惊喜问道。

灵宝天尊点了点头:在人仙境界呆了这么多年,总算有望一窥地仙。

人仙,地仙……孟奇本待问一问对应佛门什么果位,就听灵宝天尊语气郑重道:老道一直观你运势不正常,果然大能因果缠身,此事老道也算感同身受,历经艰难,亦算是机缘巧合,才终于斩掉部分。

能够斩掉?孟奇顿时涌起狂喜。

冲和道人叹了口气:老道与你不同,因果来自真正的灵宝天尊,也就是通天教主,发现碧游宫后,开启了连环任务,九死一生才接近完成,已肯定灵宝天尊彻底消失了,但不是陨落,而是换了种老道暂时无法理解的形式存在,也正因为他真正消失,因果才能轻松解除部分,你目前触发的只是真武连环任务,其他仅有端倪,因果纠缠比老道严重得多,目前还无从下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孟奇恢复平静,没有沮丧,这样的事实在王思远提醒后,他就有心理准备了。

老道等人最初成立仙迹,提供不同功法和称号选择,是希望在轮回里有守望相助的同伴,共同努力,摆脱轮回,得到真正的逍遥,谁知道,选了部分称号和功法的道友反而担上了因果,与老道初衷违背,只能将错就错,互相交流和探索,摆脱类似阴影。

灵宝天尊有点感怀。

嗯。

孟奇平和道,对于‘他们’,晚辈只有一句话,既然‘死’了,那就一直死下去。

还好有实力如此的大能不多。

灵宝天尊宽慰了孟奇一句。

孟奇示意自己情绪正常,转为问道:天尊,您连环任务还未完成?没有,还差最后一步,目前断了全部线索,不过之前收获也不算少,比如‘诛仙剑阵’的阵法。

灵宝天尊微笑道,不见沮丧。

诛仙剑阵阵法!孟奇暗自一惊,没有多说,与灵宝天尊探讨起连环任务之事,讨教对方心得。

到了最后,孟奇请天尊稍等,自己去中央玉柱兑换事物。

第一百五十五章 信任仙迹坊,中央玉柱前方,孟奇将洗月先生储物袋及里面的物品一一换成了善功,总计七千六百。

原本若非急需,孟奇是打算将储物袋内的天材地宝挂在仙迹坊出售,但度人琴之争,以及与真武恶念之战,让他明白自身有个必须尽快弥补的缺陷,也就是短暂爆发的功法,先前的舍身诀已经没有效果了!到了外景境界,爆发功法的后遗症越发严重,什么元神残缺,什么内景破败,什么寿元减半,什么法相毁灭,什么永久失去理智,看得孟奇瞠目结舌,要是没有六道轮回之主的完美治疗,简直是同归于尽的选择,就算还有东极长生丹,可变成傻子呆子之后哪里还记得服用?难怪八九玄功和元始金章没有这类功法,当然,若是真要同归于尽,两门神功都有相应法门!至于六道的完美治疗,经过恶念一事,孟奇已经不敢抱有十成十的信心。

预期下调,他寻找起后遗症不太严重但效果不算太好或者持续时间只有刹那的功法,经过几番筛选,终于找到了一门:《天心我意诀》。

这门功法能容纳天地意志于自身法相,让目前的法相能短暂摆脱肉身,完全爆发出它潜藏的力量,帮助肉身与元神,但只能维持瞬间,否则天地意志洗刷之下,法相会失去灵性,与肉身元神彻底断掉联系,等同于倒退回半步外景,而且再修炼起来非常困难。

只能用作最后一击或逃命时的选择……孟奇轻轻颔首,已全然了解利弊。

正常使用《天心我意诀》后,凝实的法相会受损变虚,没有极好灵丹或六道轮回之主治疗的情况下,只能重新收集对应天材地宝,花费一年半载工夫修炼弥补。

花费五千善功购买了这门功法后,孟奇加上原先剩余,还有四千零八十善功,又换了一枚价值四千善功的药师心丹备用。

……洗剑阁山门,山峰笔直如剑,耸入云天,时值初冬,飘雪覆盖了山腰以上,白皑皑一片,显出纯洁神圣之态。

灵宝天尊已取下面具,以冲和道人的身份示人,带着孟奇穿梭飞遁赶来。

他留在远处小岗,目送孟奇走向山门,忽然,他目光上移,眼神幽深,似乎穿过层层白雪和诸多封禁阻碍看到了某道身影,随之,他脸色略微凝重了一点。

山门前方立着两名弟子,腰佩长剑,姿态锐利,如同出匣宝剑,见到孟奇过来,先是一怔,旋即从特征鲜明的长刀、外貌和装扮辨认出了身份。

狂刀苏孟!最近十年闻名天下的年轻高手!想到对方年纪不比自身大多少,就已经是绝顶高手,再与凡俗不同,守门弟子情绪复杂行礼:苏少侠,你来找江师姐?是,还请通传。

孟奇笑容和煦。

守门弟子顿了顿道:江师姐在闭关,据说是尝试迈过第一层天梯,不过这非死关,随时可以停止,在下先帮你通传。

目送他急急忙忙上山,消失于小路之间,孟奇并没有急躁,而是负手仰望洗剑阁主峰外的其他几座山峰,有的古朴苍拙,有的灵秀充盈,有的锐利陡峭,诸多形状,不一而足,愈发衬托得主峰高渺没有牵绊。

孟奇脑海内油然浮现出截天七剑总纲的部分心得,眼前的山峰很快褪去了真形,内蕴之意喷薄,演绎出一路路剑法,高深玄奥。

看来是当初洗剑阁祖师立派时搬山削峰,刻意遗留。

孟奇一边品味,一边微微点头。

剩下的守门弟子看着黑色劲装的他洒然而立,竟有几分风采逼人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鹅黄色身影从山峰飞落,江芷微大大方方过来,笑吟吟道:听说你突破了?语气自然,态度亲近,不减熟稔。

当然。

在最熟悉的朋友面前,孟奇毫不掩饰自己的小小得瑟,有一桩好事找你,咱们边走边说。

江芷微默契没问是什么事情,回首吩咐了守门弟子几句,随着离开山门,到了百里之外的无人处。

我除掉了真武恶念。

孟奇传音入密,开门见山。

江芷微感叹:听说你迈过第一层天梯后,我就知道你会去,可惜没有轮回符在身,难以帮助你,说起来这个连环任务,除了第一步,都是你自己独立完成,想想就觉得羞愧。

她坦坦荡荡,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芷微你若有好东西,不涉及宗门,难道不会和我分享?孟奇笑眯眯反问道,我运势不正常,多有好物,总得分享找点帮手,莫非日后你不会帮我?江芷微轻笑一声: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看来我想后悔都晚了。

彼此打趣了几句,孟奇重归正题,将自己这次遭遇的事情从度人琴开始说到恶念被六道抹杀。

六道居心叵测啊……江芷微脸色沉重感慨了一句,都有点掩盖住听闻截天七剑下落后双目绽放的光芒。

我们与六道差距太大,暂时不用考虑,目前先去取截天第五剑。

孟奇吐了口气,我请了位前辈掠阵,但他暂时不便露面,等下会先送我们去浣花剑派找齐师兄。

阮玉书在巩固境界,学琴修艺,赵恒于神都难以脱身,所以孟奇打算这次只找江芷微与齐正言。

不知齐师兄有没有突破?江芷微轻轻点头,隐约猜到是仙迹的前辈,没有多问,暖风刮起,两人消失于原地。

四秀山,浣花剑派所在。

江芷微等在远处,孟奇直接到了山门口请求通传。

浣花剑派弟子多有诗书之气,沉吟道:苏少侠,却是不太凑巧,齐师兄几月前内外交汇,成为了外景,但刚巩固境界,就有要事离山,至今未回,暂时联络不上。

他将齐正言的近况与目前不在派中的事情清晰讲出。

齐师兄有什么要事?孟奇皱了皱眉头,运转玉虚,掐指一算,发现齐正言行踪混混沌沌,难有线索。

摇了摇头,孟奇暂时放下此事,必须尽早将截天第五剑的传承,免得横生枝节。

……北周陪京,飞雁山,地仙湖。

湖泊位于山中,连绵几百里,传闻是太古末年两位仙人交手造成,烟涛浩淼,景色秀丽,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此湖有天生冰眼,将核心区域冻结成万载寒冰,实属罕见。

传闻陪京曹氏祖先便是在冰眼附近发现了一具地仙遗蜕,得到传承,这才建立了世家,经过历代收集功法,核心神功衍变成《地仙七十二篇》,最核心的就是当初传承所得《地仙七章》。

曹氏并未将地仙湖完全纳入自身,仅仅封锁了冰眼附近的区域,此地算是半开放的游玩胜景。

波涛微荡,一块块浮冰载沉载浮,覆盖着少许白雪。

湖上游船不少,孟奇和江芷微改换装扮,掩了颜色,驾驭着一艘小舟随波逐流。

两人都盘膝而坐,望着同一面,手中拿着鱼竿,做悠闲垂钓的样子。

此时,不远处有两艘楼船靠拢,一名武者跳过几丈距离,落到对方船头,高声道:久仰大名,可敢一战?周围好事之人顿时鼓噪,不少船只纷纷划过去围观。

挑战,切磋,出风头,搏名声,不知不觉,开窍期的江湖距离我们已经很远。

孟奇眼睛看着吊钩,装模作样感慨了一句,满满的都是沧桑。

江芷微晓得他性子,笑了一声:莫非你现在不喜欢类似事情了?孟奇想了想,诚恳道:还是喜欢的。

江芷微噗嗤一笑,眼睛微眯,打量着四周风景,感应着天地气机的变化,上古以来,地势多有变迁,真武所言之地早就不在原处,故而两人驾船游湖,慢慢寻觅蛛丝马迹,结合真武告诉的气机变化规律,找出藏宝之地。

波心荡,四周无声,孟奇趁机传音道:我发现之前对仙迹多有误解。

江芷微知道他在仙迹,又得了天尊的背书,这不算泄露秘密。

嗯?江芷微有点不明白他的用意。

仙迹是个较为松散的组织,主要是交换资源、情报,守望相助,对彼此的约束较低,甚至可以在契约里加上不做损害宗门利益的事情,坏处较少,好处颇多,比如这次,若早点准备,完全可以从仙迹换到轮回符,还能得到称号下的功法。

孟奇侃侃而谈,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似乎自己在做传销。

江芷微沉吟了一下道:坏处是?挑选称号,得到了传承后,如果称号主人乃传说及以上的大能,可能会承担部分因果,每年还要完成一个任务,但仙迹正式成员以门派世家为主,倒不会有违背本心之事。

孟奇结合自己这段时日的遭遇,修正了当初碧霞元君的说法。

江芷微轻轻颔首:好,我加入。

这么快就决定了?孟奇自己反倒被吓住了。

江芷微笑吟吟道:利弊都说得很清楚了,该犹豫的刚才已经犹豫,再拖延考虑也一样。

真是做人如用剑,干脆利落!孟奇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顿了顿,江芷微含笑看着孟奇: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浓浓的信任让孟奇忽然有点感动,心情不自觉变好,只觉天蓝气清,说不出的舒服,传音感慨道:之前纠缠于大能之事,始终有压抑虚幻的感觉,如今才有几分回到人世的‘活着’。

气氛平淡,但心情放松。

过了一阵,江芷微问道:目前剩余的称号里有哪些擅长剑法?男女都可。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水泼不入的禁地湖面轻风带着少许潮湿少许寒冷扑面而来,有着说不尽的清爽。

孟奇回想当初碧霞元君的介绍,传音道:最擅剑法的称号莫过于通天教主,也就是灵宝天尊,但已经有人,无法挑选,与此相似的是多宝天尊,出于通天教主门下,得传剑法精髓,可仙迹目前没有他的功法,称号缺少,荡魔天尊亦然……能够挑选的称号里,擅长剑法的有金母元君、玉鼎真人等,太乙救苦天尊的功法也包含几门剑法,不过他可能是青帝道门之身,称号因果极重,前面挑了这个称号和‘东王公’称号的都落得横死下场。

江芷微静静聆听着孟奇的分析,相信他的判断,末了才道:金母元君乃西王母的道门称号,功法最主要是对金行之力的掌握,剑法仅为辅助,而其他仙人里,玉鼎真人实力最强,又以剑法著称,最适合我。

玉鼎真人与云中子一样,只在封神世界有名头流传,但江芷微好歹也在封神完成过任务,不用孟奇细说就大概了然。

以男仙身份掩饰女身,剑法亦截然不同,还算不错。

孟奇附和笑道。

他知道江芷微最看重的是多观摩多学习剑法,称号具体是什么并不在意。

而且,玉鼎真人没有天尊的名头,顶多初入传说,承担的因果不会太重,甚至没有。

计较停当,两人装作钓鱼,泛舟湖上,各用秘法和神通观察天地气机的走向,在心灵内慢慢勾勒出全景图卷。

小舟越行越深,湖水流动间夹杂的浮冰越来越多,白雪遍布视野,寒冷让穿着皮裘的游人都瑟瑟发抖。

泛到此处,大部分船舶就开始回航,只有载着江湖高手的那些才继续深入,欣赏别处少见的浮冰景象,品味寒江雪的意境。

而孟奇和江芷微根据自身的观察,结合真武大帝描述的气机变化规律,找到了蛛丝马迹,催动小舟向着冰雪深处驶去。

浮冰越来越大,像是一座座冰山,盖着白雪,顺流而来,小舟在它们之间穿梭,渐渐靠近了一个白茫茫的岛屿,周围似乎连湖底都结冰了!在那里。

孟奇呼吸了口寒冷入骨的空气,遥望远处冰层。

具体是哪个位置,得登岸后仔细观察判断!忽然,小岛边缘站着的一道人影朗声道:此岛乃曹氏禁地,请速速退走!孟奇和江芷微对视一眼,都略感沉重,这是最坏的情况,真武大帝藏宝所在位于曹氏禁地内。

光天化日,两人没有选择硬闯,转过小舟,准备先退出浮冰区域。

就在这时,一艘画舫迎面驶来,开往被冰层和白雪覆盖的小岛,船头立着一位年轻女子,披白色大氅,素色劲装,鹅蛋脸,没戴首饰,端庄而俏丽。

她气息内敛,站得笔直如松,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

画舫与小舟迅速靠近,这名女子打量了孟奇和江芷微一眼,并未太过在意,只是当做胆大妄为的游客。

两船擦身而过,江芷微传声低语:‘无妄地仙’曹娥。

她曾经见过曹娥的影像。

原来是她!孟奇轻轻颔首,这是北周年轻一代最有名的强者之一,长期占据人榜前十,经完美半步而入外景。

突然,他心中一动,回首望向画舫。

画舫已经靠岸,曹娥则飞落雪地,向着岛中前行,迅速消失。

孟奇眯了眯眼睛,里面顿时有金芒闪现,瞳孔中映照出曹娥模模糊糊的身影!慧眼神通!曹娥很快抵达了小岛中央,这里万载寒冰层封,少有生机。

她运转功法,将手掌按在了万载寒冰之上。

忽然之间,冰魄光芒亮起,万载寒冰上面裂开了一道大门,曹娥踏着台阶往下。

等到冰门合拢,孟奇的慧眼再也无法捕捉到她的气息!从气机汇流的征兆来看,荡魔天尊藏宝之地便在曹娥踏足的冰层深处,或许它与冰眼一正一奇,曹家才一直没有发现。

孟奇将自己窥探到的情况告诉了江芷微。

江芷微沉吟道:那是曹氏禁地中的禁地,要进去恐怕非常艰难。

小舟驶出了浮冰较多的湖面,孟奇边思索边道:万载寒冰洞彻骨髓,附近几乎没有生机,难以用变化之法靠近,顶多冒充曹氏子弟,可观曹娥开门的手段,怕是得用曹氏正宗功法,而且里面似乎还有盘问……这一切都像是针对变化潜入!说到这里,孟奇悚然一惊,脑海内顿时浮现一道清俊的人影:清源妙道真君曹献之!只有修炼八九玄功的人,才会如此提防变化潜入!他晋升宗师,重新得到了曹氏重用?怎么了?见孟奇怔住,江芷微关切问了一句。

孟奇苦笑道:遇到行家了,还好是熟人,咱们先找天尊问问情况。

天尊……江芷微低低自语,没有多问。

……一座客栈内,冲和道人戴着灵宝天尊的面具,坐在孟奇与江芷微对面。

他沉吟道:‘清源’为人沉稳厚重,骨子里有侠义之风,非见利忘义之辈,若寻求合作,就算不成功,他亦不会出卖。

如果能在曹家找到内应,还是负责布置禁地防御的宗师级内应,孟奇和江芷微的困难毫无疑问会迎刃而解,不能再称之为困难!当然,具体得付出多少代价,分出多少收获,决定着孟奇是否选择合作。

顿了顿,灵宝天尊提醒道:不过,截天七剑乃道门与剑道最顶尖的传承,法身亦会心动,清源自己或许不会,但他得考虑家族,若知道这样的珍宝藏在自家禁地后,还将它拱手推给外人,怕是会自责犹豫,所以,最好不要直接提具体是什么事物。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很看重家族的曹献之!孟奇和江芷微点了点头,换做自己,知道消息后明明可以全部纳入自身家族门派的宝物,肯定舍不得再和别人分享。

总之,先去试试他的口风。

孟奇下定了决心。

等江芷微签订完仙迹契约,孟奇带着她暗中投递书信,请见曹家新晋宗师曹献之!……城南,凤箫亭。

孟奇与江芷微赶到时,清源妙道真君曹献之穿着宽袍,背负双手,正静静等待,清俊的脸庞不见半点焦躁和疑惑。

这位是?曹献之打量了江芷微一眼。

孟奇笑道:新晋成员。

江芷微已经是外景强者,又有孟奇和灵宝天尊背书,自身也是轮回者,故而直接成为了正式成员。

曹献之没再多问,定定看着他们,等他们自行道出来意。

曹兄,我们几经周折,发现一个宝库在你们家某处,想请你帮忙获取。

孟奇开门见山。

曹献之眉头微皱:我们家?孟奇解释道:非你们的神兵和功法,是一个古代宝库,在你们建立家族前就存在,但一直没被你们发现,若你能帮忙,所得宝物均分一份,功法传承则放在仙迹,你有时时感悟的权利。

再次分润宝物让孟奇有点心痛,可如果能说动曹献之,则事情不费吹灰之力,远比冒天大危险强。

曹献之脸色未变,但沉默不语,似在剧烈挣扎,孟奇和江芷微没有催促,给他思考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曹献之吐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引外人入家族禁地,没有家主的同意,我不敢做,或许你们不会心怀叵测,但此风一长,曹家迟早毁在这上面。

他直言宝库在几处禁地之一,因为若是曹家看守不严的地方,以孟奇的实力和变化神通,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

和当初得意轻狂的阮三爷形成鲜明对比啊……孟奇忽生这样的感慨,开口道:我们可以花费善功兑换契约,请六道做见证,确保不会损害曹家的利益。

善功当然是天尊出!曹献之摇了摇头:将自家禁地内的事物拱手送人,我实在良心不安,有愧于家族,此事我会隐瞒关键之处和你们的身份,请家主决断,明日你们在这里等我,若他不同意,则我回避此事,亦不提醒家族,只看守好神兵与自家宝库,能不能取走秘藏,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孟奇轻吸口气,强调道:若没有我的消息,曹家再有百年也未必能发现秘藏,现在启出,各有所得,是合则两利的事情,还请曹兄尽量促成。

曹献之不会贪婪,可作为一个家族,曹家贪婪的可能极高。

告别曹献之,孟奇与江芷微并肩走向城门,暗里传音道:曹家拒绝的可能很大,难道要请天尊出手,强行破开禁地?这事把握不大,如果法身高人就能轻松破开曹家禁地,曹家早就亡族了!或许能用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江芷微思索道。

说话间,一道人影匆匆忙忙从两人后面跑来,奔向城门。

咦……孟奇略感惊讶,这是位熟人。

认识?江芷微问道。

孟奇点了点头:是草原一位王子的下属。

此人身材魁梧,头发稀疏,身上有多处纹身,正是杀狼会成员,大日王子孙阿古拉的侍卫巴图!陪京与草原不远,是南北商贸的要津,出现草原人很正常。

江芷微释了疑惑。

巴图神色慌张,似乎正被敌人追赶,突然,他脸色变青,喉咙发出荷荷之声,往前栽倒。

噗通!孟奇刚反应过来,就发现他已停止了呼吸!第一百五十七章 谋划人心有人倒了!怎么了?怎么了?巴图突然栽倒,路上行人吓了一跳,有躲得远远的明哲保身,有好心的过来查看施救,亦有围观的试图看看热闹。

死了!蹲下帮忙的好心人失声而出。

他们完全没想过是这样的状况,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暴毙?中风,还是脑卒?这时,围观百姓里走出一人,言自己擅长医术,在大家期待的眼神里检查起死因。

无病无伤……他喃喃自语着,下意识按着巴图胸腹。

忽然,巴图胸腹凹陷开裂,像是干枯已久,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

胸腹开裂,里面空空荡荡,五脏六腑全无影踪,仿佛被野狗吃掉了!鬼啊!邪魔!如此诡异的景象顿时将路人吓得屁滚尿流,巴图静静躺着,四周再无一人。

孟奇与江芷微对视一眼,亦有点毛骨悚然,他们杀人不少,可类似情况还是初次遇到。

刚才巴图从身边经过时,生机犹存,奔跑有力,怎么突然之间就丢失了脏腑,暴毙当场?这时,远处有路人吓得傻了,疯狂大喊:巫术!萨满巫术!草原人又打来了!萨满巫术?孟奇和江芷微当即恍然,能弄得这么诡异,巫术可能极大。

江芷微在门内看过萨满巫术的介绍,但来到草原边缘还是初次,一时理论与实践脱节,而孟奇虽然入过草原,亦只和萨满打过一次交道,对巫术没什么认识。

难道杀狼会做了什么事,招惹到了萨满?孟奇看了巴图尸体一眼,压根儿就没靠近,与江芷微一起绕过,返回陪京。

草原的事情与自己没什么关系,还是不要节外生技好!客栈内,冲和戴着灵宝天尊的面具,已等待着两人。

此事已知会过清源,老道不用顾忌太多了。

他平和说道。

为防万一,适才他是密切关注着孟奇等人的交谈,等到出手,当然是以灵宝天尊的身份,而非冲和道人,只要不用全力,还是不怕暴露,顶多仙迹在自身世界的名声坏掉,反正有神话在前,目前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出手肯定还有顾忌,作为正道领袖,因为此事杀掉曹家人是尽量避免的。

可惜曹家多半不会答应,或者提出的要求很高。

孟奇叹了口气。

经此一事,宝库消息算泄露给了曹家,让他情绪有点复杂。

可曹献之是仙迹成员,若灵宝天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欺上门去,仙迹迟早离心离德,孟奇虽然有点不爽,但扪心自问,若异位而处,发现自己加入的组织隐瞒自己,暗里对付自己的家族、门派或亲人,心中肯定会生出芥蒂,想要报复。

并且,如果曹献之藏有私心,家族重要性在自身之后,事情将会一帆风顺,自己试图规避风险,总得付出点代价。

灵宝天尊颔首道:曹家知道禁地藏着宝库后,肯定会自行搜索,反正几年几十年都等得起,为何便宜外人?说不定反而笑我们傻……孟奇自我腹诽了一句。

江芷微默默听了一阵,突然开口道:曹家知道宝库之事并非全是坏处,至少我们能以此引导他们,调动他们,否则先前那般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会选择保守,选择静观其变,正好堵住我们的道路。

她从积极一方面思考着。

曹家有神兵,有阵法,还有地仙遗蜕,若要破开最主要的两处禁地,老道除非突破,否则旷日持久也未必有功。

灵宝天尊点出曹家的实力。

能成为顶尖世家之一,曹家哪会没点底蕴?孟奇嘴巴抿着,眉头微皱,寻思着办法。

若是王神棍或者顾妖女面对这种事情,会怎么做?同代高手里面,这两人智谋最为出众,屡次让孟奇吃瘪,所以,谋划事情时,孟奇不自觉会模拟两人的风格。

顾妖女行事高瞻远瞩,擅于大处着眼,神秘莫测,无迹可寻,若能弄明白她的思路,自己早就反客为主了,倒是王思远,还有迹可观,至少他曾经说过布局的核心是隐瞒目的。

隐瞒目的?孟奇渐渐有些想法时,就听灵宝天尊道:禁地难破,但可以调动,就像江小友所言般以宝库之事引导。

擦,姜果然是老的辣!孟奇灵光一闪,借此将先前零碎的想法串了起来!他呵呵一笑,吸引到灵宝天尊和江芷微的目光,心中一边暗叹没有羽毛扇可以摇动,一边缓缓道:我们说是为了宝库之事,曹家就一定相信?清源不担心,但不清楚我们底细的曹家家主会不提防我们别有目的?伪装成别的目的?江芷微亦是机敏。

对!孟奇微笑道,曹家有四处禁地,最重要的两处是祖宅祠堂和地仙湖,另外两处最有价值的事物早就取走,留下边角余料与供族人修炼的环境,看守者至多绝顶。

清源不知老道也掺合了此事,以他布置的防御,较弱的两处禁地你也混不进去,所以,宝库亦可能在这两个地方,若以此为饵,当能稍作调动。

灵宝天尊颔首道,大概猜到孟奇的想法。

孟奇正色道:到时候请天尊赐予宝物,让芷微做潜入被发现状,然后用宝物困住这里,但让他们来得及求援。

以曹家的警惕和猜忌,就算不怀疑我们别有目的,还得考虑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可能,来援强者不会少但亦不会多,到时候请天尊出手,将他们困住,同时将陪京与外界暂时隔绝!这样一来,就是以宝库为诱饵打击甚至重创曹家的布局。

江芷微目光流转,明白了孟奇的意思。

以宝库引出打击曹家的真实目的,再以这个真实目的掩盖潜入宝库之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假作真时真亦假!之后你去地仙湖求援?灵宝天尊微笑道。

孟奇含笑点头:到时请天尊尽量将动静弄得极大,晚辈变化做曹家家主亲近之人,拼死赶往地仙湖求援,一旦上岛,说出消息,立刻‘暴毙’!我没办法变化潜入,但若是里面之人主动开门,则一切防御布置都是无用!灵宝天尊微微颔首道:事情急迫,传递消息者又‘死’在了外面,种种动静则指向所言属实,里面的宗师肯定会驱动冰眼处的‘地仙遗蜕’,出来查个究竟,地仙湖再重要,又能重要得过整个曹家?一旦开门,老道暗用一气化三清之术分出一具道身牵扯,就是你变化潜入的机会,此计真是直指人心。

一气化三清……江芷微瞳孔猛地收缩。

防御森严没有漏洞,但人心有!人心出了问题,再固若金汤的防御亦是一层薄纸。

孟奇装模作样感叹道。

只要得到传承和宝物,里应外合的情况下,还怕跑不掉?此计不算复杂,属于自己上辈子学过的知识,叫做社会工程学,不靠功法靠人心!至于诱惑或控制有资格去地仙湖冰眼潜修的曹家外景,需要选择目标,观察把柄,慢慢诱惑,非短时间能办成的事情,迟恐生变,孟奇没有选择。

三人慢慢讨论着这个计划,填补着细节,务必要将虚假目的弄得和真实一样,临到末了,孟奇长吁一口气:接下来两天,晚辈得暗中观察曹家家主信任的几名外景,学习他们的举止,记住他们的气息,最好能窥探出真气表层运行路线。

他心情忽然变得轻快,若曹家不答应合作,能省掉他们那一份也是极好!老道助你们窥探曹氏祖宅。

灵宝天尊道。

这时,江芷微想起路上巴图之事,大概描述了一遍:……天尊,真是萨满巫术?通过刚才的交流,她大概能猜到灵宝天尊是谁了,内心震动之余,也知道冲和道人常年与草原打交道,对萨满巫术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灵宝天尊沉吟道:确实是萨满巫术,但草原萨满都身份尊贵,守护一族,等闲不会离开,怎么秘密出现在了陪京?什么南北商贸之事,哪里需要萨满们亲自出面!对萨满的异动,冲和道人相当关注,怕草原再次图谋南侵。

或许是草原内讧。

孟奇大概将杀狼会之事提了提。

冲和道人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夜深人静,孟奇与江芷微在灵宝天尊帮助下,潜伏于曹氏祖宅附近,窥探着来往外景。

突然,他们耳边传来灵宝的声音:西侧门,有曹家外景靠近。

灵宝天尊的感应能力十倍百倍于孟奇两人!西侧门?孟奇和江芷微赶紧转移往那里。

刚重新躲藏好,孟奇就看到一名曹家外景出来,让守门子弟和护卫离开,只留下他自己一人独守此门。

有点诡异……孟奇皱眉传音。

江芷微凝目望去:是曹家家主的嫡亲孙子曹泰,一流高手。

这是家主嫡系,最能代表家主权威的外景!孟奇顾不得疑惑,专心致志观察曹泰的一举一动,以充变化之基。

就在这时,门外遁光一闪,现出两名浑身被黑色长袍罩住的神秘人!他们的长袍颇为特殊,能隔绝窥探。

曹泰左右打量了一眼,侧开身子,助两位神秘人通过曹家夜里开启的阵法,然后掩上门,陪同深入,脱离了孟奇和江芷微的感应。

神神秘秘真可疑……孟奇嘟囔了一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她要杀你青砖黑瓦,暗光沉浮,西侧门背水靠树,紧紧合拢,周围无人看守,安静得让人心悸。

经过等待狼王的锤炼,孟奇此时没有半点急躁,耐心等待着两名神秘人出来,若能抓到曹家的把柄,或许事情会容易一点,江芷微同样如此,能坐死关的人岂会没有耐心?没有耐心,没有默默的磨砺,就没有斩破束缚冲天而起的剑光!时间一点点流逝,北方初冬之夜冷得可以冻死醉汉,但孟奇与江芷微早就寒暑不侵,只专注看着黑色侧门。

吱呀,侧门发出微弱声响,曹家大阵略有震荡,但在令牌下迅速收敛。

曹泰送两名神秘人出来了!他脸色郑重,似乎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没有过多的言语,对两名神秘人轻轻颔首后,他转身入内,关上了侧门,而两名神秘人身体水波般摇晃,化作诡异遁光,贴着地面游走,呼吸间消失在曹家祖宅外。

孟奇感应着残留的气息,眼中似有金莲般的光芒绽放,捕捉两名神秘人的踪迹。

他的瞳孔内很快凸显出两道幽光,于青石地缝间往前,两侧街道特征明显,乃陪京朱雀大街。

事不宜迟,孟奇担心跟丢,卷起江芷微,借助家家户户厨房残留之火而遁。

朱雀大街、金波桥、远人巷、八伴胡同……两道幽光辗转前行,绕了半个圈子。

忽然,他们猛地相撞,各自弹入街道两旁,落入了污水渠,遁光变化,加速飞奔。

糟糕!孟奇慧眼初成,未能及时锁定身影,已是失了踪迹。

就在这时,他和江芷微耳畔响起灵宝天尊的声音:麻衣巷。

麻衣巷……孟奇没有怀疑,与江芷微飞遁过去,刚刚落定,就见两道幽光自青石下方蹿起,拐入了巷子口。

到了法身,果然神通广大,若一个世家或门派没有神兵、遗蜕、法宝等强力物品镇压,防御根本形同虚设!小心翼翼火遁追踪,孟奇发现两道幽光放缓了速度,现出人形,无声无息进入麻衣巷尽头的院子,那里靠着金衣河,波光粼粼,四通八达,最适合逃跑。

两岸芳草凋敝,夜里安静得能听见河水缓缓流淌的声音。

要不要直接进去抓人‘询问’?孟奇问着江芷微。

背后站着天榜第一,也就是通俗的天下第一高手,他胆气甚壮,很有快刀斩乱麻的想法。

但还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状况,神秘人是何方势力……江芷微颇为心动地犹豫着。

她性子大方坦然,剑法最擅绝争一线,无我无回,做事有选择的情况下亦是不爱弯弯绕绕,孟奇的提议正合她的想法,只不过奕剑如下棋,不管是直是绕,动手前总得思考清楚,而不是脑袋一热就硬上。

孟奇回想刚才的遁光,还未来得及分析,就听见灵宝天尊再次传音:是萨满术里面的幽影遁。

他们背后或许藏着某位地位崇高的施主,老道有点担心直接出手会打草惊蛇,不若你们先行试探,老道隐于暗处,等‘蛇’出洞。

萨满?和白日巴图之死有什么关系?孟奇怔了怔,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好!自从知晓灵宝天尊能一气化三清,以一己之力布下诛仙剑阵,孟奇就对他有着强烈的信心,即使院子里藏着两位法身高人,他亦能抵御一二,救自己和芷微脱险。

有天榜第一照看都畏畏缩缩,那还混什么江湖,求什么武道,趁早回家卖红薯好了!江芷微也是差不多的心态,背后有人好行事,两人干脆利落绕到侧面,隐匿气息,悄然无声潜入。

若能抓到活口,肯定是最好的,故而两人没有强袭,连人带院子一起毁掉。

哗啦水声轻微,进入院子的孟奇只觉四周幽暗,有种落入深水的感觉。

果然布置有阵法!不过这是市井之中,来往人流不少,又得藏匿行踪,故而阵法不算出众,仅是警戒之用,否则早就被人发现,哪里难得倒身怀八九的孟奇?脚步交错,孟奇带着江芷微无声无息穿过阵法,看到了笼罩月华的水井,看到了刚才两名神秘人,他们已脱去外袍,露出两张极有草原特色的脸庞。

附近厢房院落的情况亦纤毫毕露地浮现于孟奇心中,这似乎是个不小的商队,以草原人为主的商队!忽然,两名草原萨满同时望向了孟奇与江芷微潜入的地方,似乎通过某些特殊办法有了危险预感!动手!见状,孟奇当机立断,周身淡金闪耀,大步飞奔。

黑气冒出,凝成长蛇,大地长出一丛丛杂草,似能从脚心钻入孟奇的身体,两名萨满慢了半拍,慌忙应对。

其中一人,一手结着手印,一手持握黑杖,隔着虚空,遥遥打向孟奇。

这一杖,看似虚浮无力,但孟奇周身皆有无形之气升腾,在淡金之上发出兹兹兹的灼烧声音。

与此同时,孟奇眉心元始金莲自动绽开,抵御着莫名之力。

萨满绝学,诅咒杖法!蹬蹬瞪,黑气长蛇缠身,被孟奇生生扯断,呼吸间就冲到了一名萨满身前,单手成刀,阿难破戒,诱人堕落!另外一边,江芷微剑光纯粹,无论黑气、杂草,还是诅咒,都无法靠近,直接断成了无数小节,锋锐之意跨过小院,斩向萨满面目。

孟奇和江芷微都有所保留,防备着灵宝天尊所言的幕后之人。

两名萨满一被破戒刀法勾动,七情上面,时而淫笑时而威严,一被剑意所慑,呆若木鸡,眼看就要被孟奇与江芷微擒下。

突然,虚空变得诡异,他们四周的气流似乎在短短瞬间内消散一空,大地之力与其他力量跟随消失。

外空而内实,两名萨满的身体不由自主膨胀,往外扩伸,急速化作圆球。

砰!在孟奇与江芷微抓到人前,两名萨满仿佛吹胀的水泡,直接炸开,化作漫天飞舞的血肉,身上一切物品都被外景爆炸的风浪吞食。

孟奇抬起手,挡在眉心之前,能打碎金石的滴滴血肉击在身上,发出噗噗噗的沉闷响声,无法撼动八九分毫,江芷微剑光绕身,螺旋往上,将血肉尽数挡下。

等到一切平息,院子内只余血肉,商队里的草原人纷纷惊醒。

他们体内似乎被人动过手脚,而老道刚才被一道气息分散了注意。

灵宝天尊的声音传入两人耳窍。

能分散天尊注意而未被抓到的气息?孟奇闻言一惊,这至少得半步法身吧?气息陌生,一闪而逝,当是有所隐瞒,老道一时认不出是哪位。

灵宝天尊补充道。

孟奇与江芷微顾不得多问,先控制了局面,审问草原商队,发现他们都是正正经经的走私队伍,里面虽有开窍好手,但完全不知两名合伙商人是萨满。

……回到客栈,孟奇皱眉道:曹家与草原萨满在勾结某事?以曹家的地位、资源等,完全没必要投靠异族。

江芷微不太相信。

或是单纯某件事情上的合作,有利益在,敌人也能短暂联手。

孟奇相信眼见为实。

灵宝天尊静静听着,似乎在回想两名萨满之死,试图发现痕迹端倪,判断那道气息的身份。

孟奇继续道:不管如何,两名萨满身死,曹家肯定心虚,这会混淆他们的判断,有助于我们实施计划,进入地仙湖禁地。

若能弄清楚他们在合作什么就更好了。

灵宝天尊语气藏有几分郑重,作为北周正道领袖,屡次与草原异族酣战,他分外提防对方。

孟奇轻轻点头,忽然灵光一闪:或许有办法弄清楚!巴彦在陪京附近身亡,他的主子阿古拉很可能就藏在陪京,也许知道点什么!翌日,孟奇在陪京几个人潮汹涌的地方留下了杀狼会联络暗记,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所住客栈。

在去听曹家答复前,一道人影鬼鬼祟祟进入了客栈,敲响了房门。

他戴着皮帽,其余做北周人打扮,神色紧张不安,似乎惶惶不可终日,正是海拉苏部族的阿古拉!房门打开,阿古拉看到了黑色劲装的孟奇,英武阳刚之态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与他心目中杀掉狼王后的染血印象吻合。

她要杀你!初一见面,阿古拉就抛出惊悚的话语,以表明自己的作用。

谁?孟奇让阿古拉入内,眉头挑了挑。

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天命观的奇人戒杀。

阿古拉四下打量,平复着心情:狼王的师父,杀狼会真正的主人!你慢点说,某听不懂。

孟奇故作不知。

阿古拉苦笑道:若非亲身经历,我也不懂,简单来说,狼王的师父是皓月家族的萨仁高娃。

皓月家族?孟奇倒是知道这个家族,草原上曾经仅次于黄金家族的部落首领,在几十年前被崛起的古尔多灭族,想不到还有后人残存。

阿古拉点了点头:皓月家族谋求再兴,欲颠覆黄金家族,一直秘密发展势力,萨仁高娃在灭族前诞生,据说出生时日月无光,群狼惨啸,方圆百里草木疯长,老鼠全部暴毙,被誉为‘灾难’,成为皓月家族的希望。

她后来得了奇遇,实力提升极快,但黄金家族强势,还是追杀得她东躲西藏,途中不知为何收养了被遗弃狼群的狼王,传他武功。

近十年前,萨仁高娃失踪,再没有出现,当时怀疑被黄金家族袭杀,她的属下以狼王为饵,建立了杀狼会,组织贯通东西南北,消息灵通。

这样……孟奇若有所思道,脑海内浮现出戒杀道人柳眉凤眼的脸孔。

阿古拉喘了口气:狼王被你杀掉之后,萨仁高娃突然返回,对你杀意甚坚,这几年常出入中原,似乎在追寻你的踪迹!第一百五十九章 声东击西再击西你可知萨仁高娃目前身在何处?孟奇若有所思问道。

阿古拉茫然摇头:怎么可能知道……孟奇略感失望,若萨仁高娃就在附近,趁着天尊撑腰的机会,自己完全可以提前除掉隐患。

虽然戒杀道人对自己算是有救命之恩,但总不能她杀到自己头上也不反抗吧?如今既然没有机会,那就继续漂泊江湖,不露行踪,等到两三年后,有了宗师实力,还怕戒杀和哭老人等仇家?他又问了几句萨仁高娃的事情,可阿古拉都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只一昧唉声叹气,言自己上了杀狼会这条贼船,想下下不了!见状,孟奇转移了话题,若无其事般道:巴图死了。

阿古拉脸色重现惊慌: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是被萨满所杀吗?孟奇微笑看着他的眼睛。

阿古拉打了个寒颤,恐惧愈浓:知道……那他为何会被杀?孟奇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般问道。

阿古拉惊惧看着孟奇,剧烈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是收到杀狼会命令,与一个私下里做南北商贸的队伍交易,结果发现其中混着几名金帐萨满。

事后巴图跟踪一名商队成员出城,结果死在了外面,具体他知道了什么,我完全不清楚。

金帐萨满?孟奇微微皱眉,这是草原大汗古尔多的嫡系,萨满中最特殊的一支,名分上属于长生教,却只听金帐大汗的命令。

曹家在与古尔多合作某些事情?详详细细问了一遍,孟奇宽慰了阿古拉几句,允诺帮他假死,躲到大晋,以此脱离杀狼会。

送走阿古拉后,房间内顿时现出两道人影,正是灵宝天尊和江芷微。

曹家内部笼络人心的手腕很有一套,家主嫡子亦是宗师,目前在长乐,没内讧的迹象,他们究竟与草原合作什么……灵宝天尊否定了曹家内部有人勾结外敌图谋家主之位的可能。

因为两名金帐萨满横死,没有证据,不可能以此发难一个顶尖世家。

江芷微想了想道: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不影响我们的目标,顶多以此为虚假目的,混淆视听,调动曹家。

她说话就像她的剑法,不管变化再多再花哨,都一样刺向要害。

对。

孟奇含笑点头,我们的‘真实目的’可以变成打击曹家,摸清楚他们与草原勾结之事,如此一来,由不得他们不信,还请天尊到时候戴没有标识的面具,使灵宝天尊的武功,让知道的人知道是灵宝天尊,不知道的以为是前辈本尊或陆大先生暗里打上门试探,使他们做贼心虚,应对失常。

好。

灵宝天尊颔首同意,沉吟了下补充,等几天,等看守地仙湖的宗师变成曹飞月再行动,她算嫡系一脉,应该知晓勾结草原之事,如此才能较为容易诈她开‘门’。

若地仙湖里面的宗师不知情,就会怀疑家族的危机,从而发现破绽。

孟奇呵呵笑道:这样最好,反正我还得观察曹泰,不能留下被人一眼看穿的破绽。

临近傍晚,城南凤箫亭。

孟奇和江芷微赶到时,曹献之已经等待多时,背负双手,脸庞清俊,气质沉稳。

家主拒绝了你们的提议。

他缓缓开口,不过因为我隐瞒了你们的身份,他暂时还猜不到宝库在几处禁地之一。

孟奇点了点头:那就看我们自己的本事了。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曹献之沉默了一下,看了看孟奇与江芷微,叹了口气:你们将宝库消息泄露给曹家,除了合作,应该也是看在‘同道’的份上,我实在受之有愧,只能提醒你们一件事情。

什么事?孟奇郑重问道。

曹献之吸了口气:当初曹家在地仙湖冰眼发现的不是一具地仙遗蜕,而是两具。

两具?孟奇和江芷微脸色都变得凝重。

……几日之后,灵宝天尊发现曹飞月登岛,在重重禁制阵法保护下进入万载寒冰深处,这让他没有动手的机会。

过了片刻,原先值守里面的宗师飞速离开,整个过程都在大阵有人操控下进行,没留下破绽,哪怕灵宝天尊出手抓离开的宗师,也来不及闯入冰门。

他轻轻颔首,飞回客栈,取出一面刻满诡异花纹的小旗,每一道花纹都仿佛一只眼睛。

微尘寰宇旗,老道根据自身神通与修炼一气化三清功法时的收获炼制,能让分身短暂拥有本体的实力,也可以让本体具备分身的特殊能力,目前只限一次。

灵宝天尊介绍道,将微尘寰宇旗递给了孟奇。

既然想感悟截天七剑,总得付出代价!说完,他又拿出一张阵图和一张符篆交给江芷微:这是老道炼制诛仙剑阵阵图的失败品,仅能对付宗师以下,你用它可以短暂困住冰火谷的绝顶高手。

这是‘上品障目符’,有助于你潜入外层禁法。

在六道轮回之主那里炼制神兵级事物同样需要特定任务,只是没直接兑换那么难,而灵宝天尊炼制阵图的过程亦是加深对阵法掌握的过程,故而他不急于找六道帮忙。

……初冬的北方,夜早早来临,布满寒冰白雪的山谷深处有一片幽蓝色火焰静静燃烧,违背了常理。

山谷布置有禁法,里面看守着一位曹家绝顶高手曹斐,以及几名专心致志借助幽蓝色火焰炼制兵器的曹家子弟。

冰极火,传说能用来炼制神兵的火焰,不仅不发热,而且吞噬热量,制造冰天雪地的场景,曹家偶然在这处山谷发现了一片冰极火,虽然还未达到炼制神兵的程度,但也相距不远,遂将它圈养起来,免得被外人糟蹋,仅供家族子弟使用。

曹斐五短身材,气度沉稳,端坐冰极火附近,双目半开半阖,不被噼里啪啦的火焰灼烧声影响。

突然,他脸色一变,将手一抓,半空有狂风呼啸,卷出漩涡,逼出了一道素青人影。

竟然有人潜入冰火谷,还好被内层禁法发现!素青人影正是江芷微,戴着没有表情的面具,淡然挥出一剑。

剑光青碧,仿佛一轮冷月笼罩大地,嗖嗖而来,漫天涌遍,衬托得青空如洗。

剑未至,曹斐就感觉到刺骨寒意,既是冷,也是剑意所慑!碧月洗青天?碧月剑派!曹斐心中一震,不敢怠慢,背后凸显一尊雷光绕体的地仙相,催动冰极之火,一掌拍出,雷火齐发,泯灭了剑气,吞没了碧月。

出掌之时,他油然想到家主的提醒,家中某地有秘库,要防备别人潜入盗取!为此而来?他想法刚落,就见戴着冷漠面具的素青人影抛出了一阵古朴阵图。

顿时,剑意冲霄,黑白青红仿佛四道长龙,呼啸盘旋,击碎着一切事物。

曹斐大惊失色,赶紧调动冰火谷阵法,极为勉强才挡住。

好可怕的阵图,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得用秘法向家中求援!他做出了决断。

陪京,曹氏祖宅。

一名宗师得到家主命令,架起遁光,从大阵穿出。

就在他即将飞离短暂打开的阵法时,高空突然现出一道身影,高不显瘦,飘渺古朴,头发乌黑,插着木钗,身穿水蓝色道袍,戴着没有五官的诡异面具。

他手中提着一口泛着青色长剑,悠然斩下。

剑光分化,再分化,继续分化,这名宗师只觉这一剑演绎出几千几万乃至更多的变化,而且互相影响,继续演绎,似乎要生出无数的变化,没有规律的变化。

剑光不断吸收着周围所有力量,继续分化,演绎变化,让宗师感觉寒冷,似乎本身都要被剑光吸收,成为无数变化的一部分。

混乱在剧烈,仿佛无可逆转,直到宇宙尽头,游历的力量被全部吸收,除了混乱,还是混乱,曹家宗师有一种自身血肉会跟着混乱,加入这个行列的感觉。

感觉失去,天地之力失去,一切在往着混乱的极致,也就是永恒的死寂发展!诛仙之剑!若非这一剑针对的主要是陪京大阵,这名宗师觉得自己已经死了!陪京大阵的力量被吸收,自身被影响混乱,若非曹献之发现及时,全力激发阵法,怕是被一剑斩破!如今亦隔绝了内外!地仙湖核心小岛之上,看守外围的弟子远远看见陪京异光升腾,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以不规则的轨迹飞落,啪一声摔在了这几名弟子面前。

泰哥!一名弟子脱口而出,看见了满脸血污,身躯残破的曹泰。

曹泰艰难挣扎:求,求援,草原之,事,败露,法身来袭!什么?看守弟子完全不明所以。

啪,曹泰态度脑袋着地,七窍喷血,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泰哥!几名弟子上前检查,发现曹泰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有点惊慌失措。

少顷,多受家族教导的他们恢复过来,分出一人,慌忙奔向万载寒冰处的大门。

……陪京,曹氏祖宅。

曹家家主手持一根紫色雷霆凝聚的长尺,蓄势待发。

他颇具皱纹的脸上有狐疑有惊怒,忍不住看向房中另外两人。

一人乃儒雅中年,身披宽袍,头扎木簪,姿态潇洒,五官异常英俊,有神魔般的妖异魅力,头发乌黑,不见斑白。

一人渊渟岳峙,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容貌俊美,但嘴唇较薄,透出几分薄情之意,双眼没有感情,成熟而冷酷。

魔师韩广,疯王高览!耀世双星!第一百六十章 地仙遗蜕地仙湖核心小岛。

目睹曹泰横死后,守在外围的子弟一边收拾尸体,一边分出人手,奔向小岛深处,凝结着万载寒冰的地方。

中央处,坚冰层层叠叠,白雪皑皑,这名子弟仅是开窍,已能感到寒意入骨,他运转功法,冰玄劲发,一掌拍在冰门位置,附近无有生机,所有都被寒冰冻结,浮光映照出模模糊糊的景色。

冰门亮起寒光,仿佛冰魄流转,但并未打开,而是传出一道悦耳的女声:曹泰出了什么事?作为看守禁地的长老,岂会有外景登岛而无察觉,只是碍于规矩,除非有人接替,否则等闲不能擅离职守,免得大阵和地仙遗蜕无人操纵,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

——大阵需要宗师镇压才能在全力激发后长久维持,而地仙遗蜕更是只能宗师级以上的强者才能操纵。

该名曹家子弟慌忙道:泰哥死了!有法身突袭陪京,家族吃紧,请九姑援救,内外夹击!曹飞月虽然隐约感应到了曹泰的身死,闻言还是又震惊又悲愤,曹泰可是家主嫡亲孙子!等听到后面一句话,她已是变了颜色,脱口道:法身突袭?曹家没有异宝现世,又未往死里得罪哪位法身,怎么会遭遇突袭?莫非……她瞳孔收缩,想到了某事,想到了前几日两位金帐萨满的暴露灭口!难道是冲和与陆大发现端倪,直接动手试探,以窥出曹家的目的?前因后果皆备,还有曹泰拼死求援,仓促急迫之间,曹飞月关心则乱,哪还顾得考虑其他,直接激发阵法,腾起冰魄寒光,化作一只巨大眼睛,遥望陪京,只见那里异光耀眼,大阵波动远远传来,确实有法身突袭!外面的曹家子弟又惊又慌看着这一幕,作为享受着曹家种种好处的人,肯定极端害怕曹家出事。

江湖传言,大劫将至,莫非真是如此,连身为顶尖世家的陪京曹氏也不例外?他不过六七窍,还没实力进入万载寒冰下面修炼,不具备叫开冰门的资格。

冰层深处,有冰屑弥漫成雾的斗室,室中有一个看不见底部的泉眼,咕噜冒出的不是清水,而是幽蓝色的流状寒冰,它们流淌而出,往着四面奔涌,吸纳着仅有的热量,沿路慢慢凝固,若有不知好歹的普通开窍触摸,立刻从血脉到皮肤全部冻结,成为冰雕。

泉眼有一丈方圆,里面浸泡着两具尸体,都是高冠古袍、大袖飘飘的模样,有浓厚的中古特色,而非太古。

他们肉身不朽,皮肤轻轻鼓荡,仿佛还在吐纳着冰流,呼吸着元气,一个周身毛孔隐约窜出紫色雷光,一个眉须皮肤皆呈现冰晶之状,双目紧闭,生机全无,靠冰眼维持着力量的不消散。

在泉眼两侧,分别坐着曹飞月与素净雅致的曹娥,后者周身缭绕着略显飘渺的雷光,抵御着冰眼附近的寒冷,精神探出,感应着紫雷地仙的肉身,缓慢摸索着他内景、窍穴、血肉和皮肤的奥秘,以通过修炼一样功法的仙人演示,最为正确地修炼自身法相,感悟法理,为前路打下最坚实的基础!曹飞月外貌中年,气质成熟,容颜姣好,确定陪京确实被法身突袭后,慌忙起身,对着冰晶地仙行叩拜大礼,双手结印,精神化作绳索,蔓延入这名地仙的眉心。

轰隆!冰眼似有震荡,冰雾散开,飞屑四卷,这名地仙的双眼陡然睁开,晶莹剔透,仿佛两枚冰魄寒心,迸发出的冷意让修炼《地仙七十二篇》中冰玄劲的宗师曹飞月也打了寒颤,似乎元神孤零零陷身冰眼。

地仙飞出冰眼,落到曹飞月身边,旁边的曹娥虽然无法感应外界,但从刚才曹飞月与子弟的一问一答中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此时望过来的目光有期待亦有担忧。

地仙遗蜕,紫电玉尺,陪京大阵,当今任何一名法身都讨不了好。

曹飞月言简意赅宽慰了一句,将大阵操纵之权移交给了曹娥,叮嘱她在自己离开后立刻关闭冰门,激发大阵。

家族危机,不可耽搁,曹飞月匆匆交代了两句,让曹娥控制阵法,打开冰门,自身操纵着冰晶地仙,飞遁而出。

万载寒冰裂开大门,两道晶莹寒光遁出,她们将离未离之际,半空突然劈来一道剑光。

剑光赤红,透着无法言喻的锋利,似乎无物可挡,无人可挡,只能被它透过,饱饮鲜血。

它浩浩荡荡而来,将看守子弟吹飞,将曹泰的尸体卷起,斩向曹飞月!这里还有埋伏?曹飞月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宝库的事情,而是感觉敌人覆灭曹家之心甚坚,愈发不敢怠慢,印法变化,地仙发出长啸,一掌拍出,虚空似有冻结,连气流都凝结成冰,变得幽蓝晶莹,急速蔓延向剑光。

无声无息间,剑光开始冻结,仿佛赤红色的琉璃,半空冲和分身屈指一弹,曹泰尸体裂成了无数血肉,毛发横飞,以打穿冰层的姿态嗖嗖打向曹飞月。

噗噗噗!剑光与血肉堪堪抵消了幽蓝的蔓延,但曹飞月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根头发借着风力,稍微绕了一个圈,飞入了还未来得及合拢的冰门。

若里面是宗师操纵,肯定能发现端倪,及时阻止,可惜,现在是曹娥!战斗变得剧烈,地仙大发神威,打退了来犯的敌人,冰门重新关闭,阵法完全激发,短暂不用担心外敌入侵。

曹飞月哪敢耽搁,借助地仙的力量,似乎穿透了虚空,两步赶至陪京!冰门内,毛发落下,飘在了角落阴暗里,躲开了盘问,正是孟奇本尊。

他借助微尘寰宇旗和灵宝天尊以一气化三清之术进行的少许指导,让分身能变成血肉,让本尊可化作自身头发,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了曹家禁地。

抬头望去,这里是生生从冰块里挖出了通道,蜿蜒往下,两侧冰层深处,藏着一两道身影,都是借助这里修炼冰玄劲的曹家外景。

孟奇悄然激发了最后从灵宝天尊那里敲诈来的障目符,隐匿了身形,消除了气息,大摇大摆往下行走。

——发现金帐萨满后,灵宝天尊赶回仙迹入口一趟,重新兑换准备了点物品。

……曹家祖宅内,疯王高览与魔师韩广相对而坐,一冷酷一潇洒,耀世双星终于碰面。

感应到曹家家主的目光,韩广悠然笑道:我们若动手,只要杀不掉外面那位,事情立刻暴露,曹家成为众矢之的,于你们而言,这才是大祸事。

单个法身,你们曹家还挡不住?高览面无表情开口,手边放着一口黑皮剑鞘的长剑,金帐萨满已经被我除去,没了人证,光靠猜测,谁能钉死一个顶尖世家?目前还未谈妥,机会亦未出现,自行暴露有害无益。

曹家家主郑重点头:是。

他拿着神兵,冲天而起,对两位法身表示了充分信任。

顿时,天雷滚滚,半空化作雷霆海洋,一浪高过一浪,帮曹献之和阵法抵住了灵宝天尊的进攻,帮先前的宗师挡住了致命攻击。

你真受得住诱惑,我们两人,两具地仙遗蜕,神兵与大阵,全力以赴有不小希望杀掉外面的灵宝天尊,很可能也是纯阳冲和,这样都不心动?韩广微笑开口,姿态潇洒。

高览冷傲看了他一样:还未准备妥当。

孤心怀天下,岂能因小失大!……寒意越来越重,角落甚至有幽蓝色的冰流,靠着障目符,孟奇轻松深入到冰眼附近。

这里弥漫着白雾,但非水雾,而是细碎冰屑连成,内层禁法暗转,让孟奇明白再往前走,障目符就没有作用了。

他想了想,摇身一变,化作另外一名曹家外景,乃这几日观察的成果,同样修炼冰玄劲。

行了几步,冰雾里站起一道身影,周身缭绕冰魄玄光,是在这里修炼的绝顶高手。

承轩,你也来了?一旦开始修炼,对外界事情的关注就会变少,而且禁地的外景来来往往,谁又能完全弄清楚?孟奇点了点头,故作默认:外面似乎有动静,小侄心绪难平,起身走走。

这名绝对高手没有怀疑,刚才地仙遗蜕出冰眼的动静,他亦能感应到。

双方交流了几句,孟奇借口询问曹娥,与他脱离,再往冰眼行去。

沿路幽蓝冰流渐多,孟奇观察气机变化,转了个方向,往冰眼相对的位置而去。

重重冰壁之后,露出一汪幽蓝池塘,水冷而不结冰,正是冰魄寒乳,炼丹妙物。

池塘底部还有寒乳生成,发出咕噜之声,孟奇施展真武大帝告诉的法决手印,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了池塘。

咕噜!天地变化,孟奇只觉自己穿过了一层层帷幕,眼前水波荡漾,淹没至胸,远处重重殿阁呈现。

半空有冷月,四下看不到边际,似乎已自成一界!凝目四望,孟奇眉头突然皱起,因为到处皆是断壁残桓,像是被人破坏,唯中央黑色大殿屹立,水光浮沉,安然无恙。

有人进来过?但没能打破真武大帝对宝库的封禁?孟奇脑海内油然冒出这个想法。

……冰眼处。

曹娥收敛心情,继续摸索紫电地仙的身体奥秘,以作参照。

忽然,她心中荡起一丝异样,忍不住睁开眼睛,这一看,几有魂飞魄散之感,因为面前的地仙遗蜕自己睁开了眼睛!双眼射出两尺电芒!第一百六十一章 宝库曹娥只觉眼前地仙双目如同深潭,潭心处有辉煌紫色,目光空洞,生机全无,但迸出了两尺电芒,即使仅是看到,也要自己如遭雷殛,浑身麻痹酸痛,竟没办法运转内景,勾连天地。

陨落几万年的地仙遗蜕在没有宗师元神操纵的情况下,居然自己睁开了眼睛?诈尸?曹娥浑身麻痛,动弹不得,脑海念头纷呈,想到了诸多尸王鬼王的传说。

若执念难消,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肉身不朽的法身尸体很可能诈尸,甚至重生灵智,与上一世再无瓜葛,成为全新的生灵,据说这给了上古大能灵感,好几种死后长存的道路皆是由此变化而来。

当然,至今未见人成功!门开了,门开了……紫雷地仙发出嗡隆沙哑的声音,腐朽难听,沧桑悠远,仿佛穿越了万年,等待了万年!真是执念未消?曹娥念头刚起,就看见紫雷地仙猛然下沉,钻入了冰眼深处!……另成天地的藏宝之地,冰水能淹没人的胸口,水面下长着诸多奇特植物,但与周围的建筑一样,早就被波及摧毁,徒留残痕。

天空不高,据孟奇目测,顶多百丈,高悬一枚冷月,但没有实体,仿佛透过层层虚空投影而来!远处黑色大殿屹立,像是一头静静等待的猛兽,飞檐斗拱,雕栏玉彻,皆与它无关。

孟奇没有耽搁,飞遁过去,还未靠近大殿,就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下方水波凝结成冰,越往深处看,越是呈现幽蓝之色,最深处仿佛有一个非天然生成的破洞,连通着莫名之处,奔涌着幽蓝冰流。

再仔细观察,孟奇发现黑色大殿四周皆是相似景象,冰块凝实,给自己一种无法打破的感觉,寒冷彻骨,连修炼八九跨过第一层天梯的自己血脉都似乎冻僵。

冰层深处,分散着一些碎片,失去了力量散发完寒意的碎片,可但凡有点眼光,都能看出它们曾经的不凡!碎掉的神兵……孟奇下意识冒出了这个想法,再看向黑色大殿,发现它布满雷劈火烧冰冻的痕迹,但依旧稳如山岳!当初有法身找到这处宝库,可怎么都无法打开封印,甚至连神兵碎掉,天地打穿,都奈何不了封禁?或者不能打开后,还起了内讧?孟奇思绪纷呈,从痕迹推测着当初的场景,可惜有用的痕迹不多,只能粗略判断。

抱着这样的判断,孟奇微微皱起眉头:真武派和洗剑阁祖师得到另外两个秘藏时,虽然经历了不少危险,但绝没有无法打开的情况,为什么当时连法身都不是的他们能行,可以打穿这方天地的法身及以上高人却折戟沉沙?这是一个让人充满怀疑的对比。

稍稍想了想各自背景,孟奇忍不住内心自语:真武大帝留下秘藏也有二三十万年了,可两处秘藏被发现不超过五千年,集中在近古,难道是魔佛乱世后,天地大变,真武大帝的封禁被大幅度削弱,所以上古末年或者中古时代的法身打不开,而近古年间的外景甚至开窍可以?他从碎掉的神兵气息流失殆尽判断,有法身闯入这里至少在几万年前。

或者这里藏着的物品比其他两处都更珍贵?孟奇没敢耽搁,飞落在黑色大殿门前,默念真武大帝传授的口诀,施展印法,运转气息。

双掌前伸,按在门缝两侧,幽光沉浮,分别凝聚出玄龟和螣蛇,两者以阴阳太极的形式相交,汇成玄武,守得稳稳当当,似乎这方天地毁灭也无法将它打开!感应四周,没发现异常,孟奇双掌一错,黑白光芒腾起,玄武分解,大门无声无息往后倒退!有真武大帝亲自指导,封禁对孟奇而言,毫无难度!大门缓缓敞开,首先映入孟奇视线的是黑色地砖,仿佛玄水一寸寸凝聚而成的地砖。

再往前,有一横两竖三张案几,上首案几摆放着一株小树,有三根枝桠,九片绿叶,生机内敛,光芒蕴含,弥漫着大道气息,给孟奇异常熟悉的感觉,顿时明白这株小树是截天七剑第五式,道传寰宇的承载物品。

随之,他看向左侧,案几上摆放着三件物品,皆是用青色玉匣封着,不能隔绝感应。

第一件物品差点闪瞎了孟奇的眼睛,因为它像是一轮小太阳,不断聚集,不断释放,高温与风暴被禁制束缚,犹是如此,也几乎灭掉了孟奇蔓延过去的精神。

大日焰心?孟奇忽地想到了一种有名的神兵主材。

第二件物品是小小的幽蓝冰晶,它仿佛流体,不断喷涌着冰流,似乎无穷无尽,仅仅隔着封禁感应,孟奇就几乎精神冻结,思维迟缓。

冰眼晶魄……又是一种神兵主材!发了,发了……孟奇有点控制不住欣喜,抽离精神,感应向第三件物品。

它是一张幽黑符篆,布满让人头晕目眩的花纹,下方绘有两个上古篆字:破空!破空逃命的符篆?孟奇粗粗下了判断,看向右侧。

右边案几第一件物品是金黄与朱红交杂的葫芦,看不出神异,似乎珍贵的是里面藏着的丹药。

第二件物品依然封禁于玉匣,乃一口宝剑,色玄身重,天然裂纹处处,似乎龟壳所炼,自行隔绝着孟奇进一步的窥探。

一口极品宝兵。

孟奇点了点头,转而查探第三件物品。

它也是一口宝剑,剑身闪烁,波光粼粼,每一点波光又璀璨明净,如同星辰,整口剑仿佛无数星辰凝聚的长河。

天河剑?孟奇隐约看到了星辰连成了剑名。

同样是极品宝兵!两口极品宝兵,两件神兵主材,一张保命符篆,一葫丹药,以及截天七剑其中一式的传承物品,怎么看都是收获甚丰,可孟奇反倒没了先前的欣喜,微皱眉头,状似不解。

洗剑阁、真武派打开的两处秘藏可都发现了神兵!没道理自己就被歧视?以真武大帝的习惯,这里应该有件神兵级事物,也许品质不高,但终究会有,狡兔三窟嘛!思绪转动,孟奇回想刚才,试图寻觅线索。

以自己八九玄功的预感之能,除非神兵自晦,应该最先注意到才对。

进门来最吸引自己目光的是什么?孟奇霍然一惊,再次看向上首。

那株承载传承的小碧树!难道它本身不凡,某方面堪比神兵?凝目看去,一片绿叶放大,孟奇仿佛看到了一个浩瀚宇宙,有星球、大日、星系、星云、星河的无边无际幽暗宇宙。

又一片绿叶放大,天圆地方,金乌玉兔,小千世界如同泡沫,凸起在周围虚空。

一片片绿叶抽长,孟奇看到了一个个不同的宇宙,每三片有共同的枝桠,所有则长于主干,与自己曾经思考的天地模样几乎一样!剑光乍起,顺着主干,流入枝桠,分化无数,射入每一片绿叶,每一重宇宙,每一方天地,无有不至!截天七剑第五式,道传寰宇!孟奇打了个冷战,从这种感觉中退出,愈发觉得小树不凡,似乎包含了某些天地之秘!难道这传承物品非真武自己制作,而是他直接从道尊处得到?诸多想法浮现的同时,孟奇迈步向前,试图收摄。

就在这时,他背部起了一层白毛汗,心中闪过极端危险的预感,比芒刺在背还严重百倍的危险预感!想也没想,孟奇一手提刀,一手持着玄水荡魔旗闪向旁边。

门口出现了一位高冠古袍,面容古拙,双目有电芒吞吐的男子,身上浮着一层幽蓝冰晶。

在孟奇感应之中,他血肉饱满,蕴藏的力量就仿佛一轮大日,散发着无法比拟的光与热!他全盛之时,一滴鲜血一根头发就能杀死我!孟奇刚生这样的念头,就听着这名男子喃喃自语:门开了,门开了……他右手探出,通体变成紫色,像是亿万雷霆凝聚,恐怖的威力压得孟奇心神震荡,不由自主发抖。

地仙遗蜕?眼见这名男子缩地成寸扑向无法靠遥遥抓摄获取的小树,孟奇当机立断,催动了玄水荡魔旗!玄水凝聚,红雾弥漫,满天都是水光,轰隆涌向那名男子,将绽放的亿万雷霆吞没!受此气息牵引,小树发出濛濛青光,玄奥晦涩气息汇成一束,冲向高空,冲出了这方天地,冲出了曹家禁地大阵,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青光与气息在半空炸开,如烟花盛放!……曹家祖宅内,魔师韩广淡漠却含笑的眼睛内映照出了青光。

他沉默了一下,看向高览,洒然笑道:这气息堪比如来神掌,不是截天七剑,就是元始九印首三印等类似事物,不想争一争?天下有几人不觊觎这种事物?高览站起身,背负双手,神情依旧冷酷:受不住诱惑,就做不成大事!他竟然不为所动!韩广抚掌笑道:善哉善哉,一旦现身,所有图谋烟消云散。

他端起茶,细细品味,对外面的青光视若无睹!……东海深处,碧波荡漾,一艘小舟载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年轻道士,飞快驶向天边。

黑发遮住面容,他垂着头,不断低声自语:我是谁,谁是我……突然,他回过头,黑发垂落,露出一张俊秀出尘的脸庞,眼睛里满是疑惑:好像在哪里见过…………大雪山,深处突有震动,山石摇落,崖峰开裂。

九座古墓大放光明,连成一片,渐渐将震动平息。

第一百六十二章 空有蛮力眼见青光与气息如烟花般绽放,陪京上空的曹家家主、曹飞月及另外一位宗师都明白上当了!他们又惊又怒,试图分出一位宗师,赶回地仙湖,控制冰眼,留下宝藏,但截天七剑在望的冲和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打是打不破大阵、神兵、地仙遗蜕与宗师的联合,但作为一名法身高人,灵宝天尊要短暂拦住他们几位还是不成问题的,剑法展开,死寂毁灭之意四起,封锁了附近,在地仙遗蜕、神兵与大阵的打击下苦苦支撑。

陪京之中,诸多居于此处的外景强者看着宝物出世,满心焦急,可这没什么用,因为大阵开启,他们根本出不去!而附近小城深山的强者架起遁光,往地仙湖赶去。

见状,江芷微收起阵图,遁离冰火谷,飞向地仙湖,打算拦截阻挡!……轰隆!亿万雷霆炸开,玄水蒸腾,化为红雾,但又迅速凝结,浇灭着电光,两者纠缠撕扯,迸发出强烈的余波,横扫了整座大殿,激起黑色水光,凸显玄龟螣蛇,它们连为玄武,在紫色雷霆和红雾玄水攻击侵蚀下摇晃变淡。

若非真武大殿禁法隔绝,仅仅这一碰撞,方圆几百里糜烂,附近十几里化为齑粉!孟奇手持玄水荡魔旗,周身力量全被抽干,被反震波浪掀飞,越过了承载截天七剑的小树,落在它的左后方。

这一切是孟奇刻意为之,用尽玄水荡魔旗也要短暂挡住抓摄,借用反震之力靠近小树。

看着近在咫尺的绿叶,孟奇深吸口气,便要运转天心我意诀,借天意,催法相,驱禁法!双目吞吐着电芒的地仙遗蜕面无表情,只喃喃自语着:门开了,门开了……他硬生生承受着玄水红雾的拍打侵蚀,脚步不停,冲向碧绿小树,与此同时,他左手一扬,紫色电光如绳,缠向两侧六件宝物。

看到这一幕,孟奇神情无波,反倒退了几步,放弃了使用天心我意诀,冷眼看着地仙遗蜕抓摄宝物。

装着星光粼粼天河剑的玉盒距离地仙遗蜕最近,瞬息间被紫色电绳拉住。

说时迟,那时快,玉盒上忽地腾起近乎无形的黑气,沾染着电光,蹿向地仙遗蜕。

啊!地仙遗蜕发出惊人惨叫,已被黑气及体,一道道紫电从眼睛、耳朵、鼻子和周身毛孔喷出,至阳至刚,绞碎着黑气。

眼看双方即将平衡,另外五件物品上皆有波动传出,或深黑似心底鬼蜮,或无形无色之诅咒,都顺着电蛇,涌到了地仙遗蜕身边!啊!地仙遗蜕周身黑气钻进钻出,双眼吞吐的紫色电芒急速黯淡,惨叫连连,似乎极为痛苦!孟奇看得脸皮微微抽动,似乎有点感同身受。

真武大帝原本打算留给自身的宝物,怎么会不防备外人获取?即使当时没有意念告知,孟奇见到这些宝物后,亦会驻足停顿,感应鉴别,宁等一分,不抢一秒!原因无他,由于贪婪而死在前方道路的人太多太多了,什么机关陷阱,什么以假掩真,什么宝物藏有诅咒,什么高人意念暗留其中,企图夺舍!这不是玩游戏,死了不能重来,面对大能遗物,面对古代宝藏,怎么可能直接动手拿宝,嫌死得不够快吗?哪怕十次中几次没有问题,孟奇也不会放松警惕,只要不涉及自身性命安危的物品,宁愿丢掉,亦不鲁莽抢先!类似场合,但凡有点经验的武道强者,都明白要遵循几个必不可缺少的步骤。

最先要鉴定物品,弄清真假,免得误中副车,放走真正宝藏。

其次得探查陷阱,没有最好,若是有,就对应解除或远远引动。

再次就是用秘法感应辨别宝物或盒子上是否藏有诅咒或反噬力量。

最后则检查宝物内是否有陷阱或意念残留,不过这一步的隐患往往藏得极深,不太容易发现,亦可能不当场爆发,故而初略检视无误后就可以小心取宝了,日后再小心戒备。

孟奇相信,当初洗剑阁与真武派祖师便是这么做的!前次夺取如来神掌时,孟奇得到的教训是不能大意不能抱着侥幸之心,犹豫不决,一旦得到宝物,立刻使出全部手段逃遁。

但这个的前提是宝物经过别人抢夺,或自己小心鉴定,确认没有问题!在此之前,在阴森隐蔽的地方,突然看到一件宝物时,孟奇慢慢累积而来的经验是不被贪婪蒙蔽双眼,小心小心再小心,鲁莽取宝最不可取!好歹我也是看过小说的人,低武‘连城诀’最后都有宝藏涂毒,贪婪抢夺者发疯惨死的事情,何苦这有着上古大能,神佛仙圣,种种诅咒的世界?看着地仙遗蜕的惨状,孟奇略微得瑟想着。

呼吸之后,黑气消退,诅咒发散,地仙遗蜕往前扑倒,执念全消,肉身亦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毁。

还好这货空有蛮力,全靠执念行事,没有脑子!孟奇暗叹一声,鼓起肉身余力,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碧绿小树。

若地仙遗蜕还有灵智,怎么可能直接夺宝,被反噬而亡?最该做的是除掉竞争者,留下充裕的时间甄别。

将碧绿小树粗鲁塞入芥子环后,孟奇还是不敢怠慢,暗捏印诀,按照真武大帝的提示,做着解除诅咒的尝试。

当时真武意念告诉了他寻找宝藏地点的方法,打开宝藏的手印,解除诅咒和驱动禁法的印诀,但并没有具体告诉他哪件宝物有诅咒,哪件没有,也没有告诉他大殿的具体布置。

故而,甫一进来,孟奇最先鉴定真假,辨别是否藏有诅咒,刚确定除了肩负传承的碧绿小树外,全都有阴冷危险的力量暗留,就被地仙遗蜕追到了身后。

也正因为如此,孟奇使用玄水荡魔旗,刻意反震向碧绿小树,打算事有不谐,就运转天心我意诀,以驱动禁法,拿着这件价值最高的物品逃之夭夭。

结果,他看见地仙遗蜕执念缠身,没有理智般直接取宝,于是,停止行动,冷眼旁观!印诀施展,六件宝物再没有黑气升腾,全都被地仙遗蜕踩中承担了!大日焰心,冰眼晶魄,天河剑,玄龟剑,破空古符,疑似玄冥造化丹一枚……孟奇快速收着宝物,眼睛越来越亮,与瞿九娘有着几分相像。

这简直是大收获!若没有地仙遗蜕突然冒出,让自己玄水荡魔旗耗尽毁掉,一切就完美了!不过想想疑似神兵的传承物品碧绿小树,孟奇怎么都没办法沮丧,有付出,才有收获!有如来神掌总纲的教训在前,孟奇没有耽搁,没有犹豫,仅仅看了一眼地仙遗蜕,就打算奔向刚才碧绿小树所在的位置。

地仙遗蜕虽然诱人,可曹献之同为仙迹成员,抬头不见低头见,既然宝藏全部都取走了,还是不要太过分比较好。

盗亦有道!咦……这一眼让孟奇稍微停顿,因为地仙遗蜕手背朝上,靠近腕部的位置有一道紫色雷痕,黯淡的雷痕。

曾经的雷神传人?霸王之前,还是霸王之后?知道地仙身上的物品都被曹家收走,自己再检查也没有用处,孟奇轻吸口气,拖动残影,到了刚才碧绿小树摆放的案几前。

接着,他鼓起这几个呼吸积攒的力量,驱动了禁法!黑色真武大殿亮起水光,玄龟螣蛇再现,力量聚集,汇往孟奇所在。

正因为掌握着大殿的禁法,孟奇之前才有把握在地仙遗蜕前拿着价值最高的碧绿小树逃遁!这里便是他的主场!开启殿门后,禁法能全力激发一次,玄水荡魔旗亦然,可禁法能用来帮助孟奇突破外面的大阵,玄水荡魔旗则效果较差,用什么来挡住地仙遗蜕的抓摄,一目了然!水光升腾,玄龟螣蛇黑白流转,似太极如玄武,在孟奇身周盘绕。

轰隆!黑白之光冲天而起,大殿坍塌,冷月如梦幻泡影般破碎,这方天地开始破灭!轰隆!黑白光芒包裹孟奇,冲出了冰魄寒乳,直直飞向外面的万载寒冰,与大阵出现剧烈碰撞。

轰隆!地仙湖涌起高高的水浪,浮冰飞向半空,小岛的白茫茫被震散,万载寒冰出现龟裂,黑白光芒艰难透出。

巨大的动静传到陪京,灵宝天尊使了个花招,晃过几位宗师,忽地飞遁,闪现在了小岛上方,剑光斩落,恰好与黑白之力里应外合!轰隆!大阵出现了一道缝隙,孟奇变化抽身,冲了出来。

他刚觉乏力,江芷微的剑光就将他卷住,灵宝天尊往下一摄,三人同时消失!兔起鹘落,电光石火,其他外景强者刚刚赶到,就一切皆空!曹家家主险些暴怒,好不容易才忍住。

祖宅内,韩广潇洒,高览冷酷,对外面之事似乎没有半点关心。

……东海之上,披头散发的年轻道士转回头,怔怔看着面前的碧波,好半天才低语道:是它……他眉头微皱,似欣喜似烦恼:我好像有点记起我是谁了……第一百六十三章 鉴定仙迹,碧游宫。

回到安全所在,孟奇总算放下紧绷的心情,当着灵宝天尊和江芷微的面,将碧绿小树、大日焰心、冰眼晶魄、天河剑、玄龟剑等宝物取出,笑眯眯道:都在这里了。

咦。

以灵宝天尊的修为、境界和涵养,看见碧绿小树后都有点讶异,非是因为承载着截天七剑其中一式的传承,因为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他顿了顿道:这株小树不简单……连灵宝天尊都这么说,孟奇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边思索边道:最初见它特异,以为是神兵级事物,后来仔细想想,真武大帝在其他六件宝物上都留有诅咒,为何独独最珍贵的没有?除非以真武大帝的境界,都没办法在这株小树上动手脚。

江芷微突然开口。

或者诅咒陷阱等会被小树本身吸收化解……灵宝天尊沉吟道,若真是江芷微说的那样,小树的价值就无法估量,绝非等闲神兵级事物,他有点不太能接受。

想到青光与气息升腾时比如来神掌总纲出世还夸张的场景,孟奇若有所思道:真武大帝三处秘藏被发现了两处,虽然有魔佛乱世,天地大变,削弱了禁制阵法的关系,但这处秘藏能存留至今,未必不是里面有物品最珍贵,所以布置得最为严密的关系,甚至为此自开了一处小天地……灵宝天尊收回目光,详细询问起孟奇进入藏宝之地所见,希望能发现端倪。

孟奇详详细细讲完大殿外的场景后,微笑道:因为是真武大帝给予的‘奖励’,晚辈知道诅咒的存在,所以进去时不太在意这点,仅是略微感应,没怎么用心,若不能确认,就挨个挨个解除,主要是鉴别宝物真假,以防真武大帝藏私。

发现没有神兵存在时,晚辈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不对啊,莫非荡魔天尊真如此小气,连神兵都不给一件,结合前面两处秘藏的收获情况,晚辈当时是真怀疑最有价值的宝物藏在殿内隐秘之地,而时间不等人,要解除诅咒,要收获物品,当然要从价值最高的开始,免得中途出现意外,只收获价值不算太高的几件,徒自懊恼。

结果,或许八九玄功感应危险之能厉害,也或许是晚辈正常开门,禁法有加成,仅是鉴定宝物价值的同时略微感应,就发现除了小树,都暗藏阴冷危险的力量,并且小树能正常感悟,不像隐着别的危险,故而想先抓摄走小树,落袋为安,再图其他。

灵宝天尊笑了一声:这是应有之举,哪怕真武大帝告诉你了解印手诀和法门,也不能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上古大能距离我们太远,心思如何,人品如何,都难以揣测,当初如来神掌总纲之事,若非金刚寺抓摄在先,已有了气机牵引,没见问题,那么多位法身都会等待片刻,先做感应检查。

金刚寺本身怀有如来神掌,又是佛门宗派,具备天眼通等神异,确认枯荣菩提大致没问题只需要几个刹那。

江芷微亦跟着道:嗯,毕竟秘藏非是为你准备,真武大帝布置三大秘藏在前,匆匆离开赶往无忧谷在后,留下玄水荡魔旗让后来者除掉恶念,取得秘藏更加靠后,秘藏的布置显然非是为你取得报酬设计,更着重于防止外人获得,一层接一层,在突破极其坚固的禁法后,还在宝物上附有诅咒,当真让人防不胜防。

呵呵,经验这种东西都是慢慢积累起来,还好遇到类似事件的时候,我已经比较注意这点。

孟奇看了江芷微一眼,当初你们剑派祖师也不容易啊。

之前江芷微提醒过孟奇一句,宝物或有诅咒,但孟奇早就知晓,并不觉得这个重要。

江芷微笑了笑,有点感慨:祖师留下的笔记语焉不详,可以确认的是,进入秘藏的非是他一人,有敌人有朋友,但最后能拿着宝物出来的却是实力最低的他。

灵宝天尊看了碧绿小树一眼:老道仔细回想,也没记起关于它的情况,而且两名地仙,在没打开宝库大门的情况下就自相残杀,未免太诡异了……尤其还没见到宝藏就自相残杀的两名地仙之一是前任雷神传人……尤其他死后还残留那么重的执念……孟奇低声补充了一句。

或许他知道点什么,也或许他们本身有生死大仇……江芷微猜测道。

此事距离现在太远,有价值的残留物品早就被曹家收走,三人未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决定给清源曹献之留口信,看他能不能提供有用的消息。

要不要把这株小树拿去六道那里鉴定一下?孟奇突然提议。

这不比陆大先生私下给予的木雕,乃是自己在完成连环任务的附带支线时获得,按理来说,六道应该知晓,给不给祂鉴定都无关大局,说不得还能借此试探六道的底细。

可以。

灵宝天尊沉吟道,从恶念依旧存在看,真武大帝至少活到了魔佛乱世之后,但他一直未去启出秘藏,也未自行回疑冢杀掉恶念,真是让人生疑。

可能他的长存之法出了岔子……孟奇脱口而出。

这是从播密国师的状况猜测的!三人沉默了一阵,飞遁到仙迹坊中央玉柱前,将碧绿小树放入鉴定。

孟奇情绪紧绷,不知六道会对这件明显异常的传承物品给出什么鉴定结果。

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依旧宏大淡漠:大道之树。

大道之树!孟奇与灵宝天尊、江芷微面面相觑,这名头有点唬人啊!承载有截天七剑第五式‘道传寰宇’。

六道轮回之主说完这句就停止,既没有详细描述,也不给出具体价值!看了看三枝九叶的碧绿小树,孟奇仿佛看到一个个串联起来的宇宙天地,心中隐有猜测,但没说出来。

大道之树……灵宝天尊再次看向小树,苦笑道,老道暂时还看不出来。

听见这么高大上的名头,孟奇当然不乐意拿碧绿小树的使用权换八九法身招式了,微笑道:天尊,晚辈能用仙迹成员都可以感悟截天七剑的机会换取‘万物返虚’吗?这是八九玄功法身招式之一,而菩提慧眼极端难练,非一时半会之功,孟奇暂时不做考虑。

当然可以。

灵宝天尊呵呵笑道,至于这株小树,你是放在仙迹以策安全,还是留于身上,都随你。

刚才孟奇已琢磨了一阵宝树,灌入气息和力量也无用,毫无激发的迹象,颇有些沮丧道:先留在仙迹一段时日,让大家感悟,晚辈西游任务前来取。

这次西游任务涉及天庭碎片,真武恶念又说九重天消失、天庭坠落与成道之机等事情有关,这株小树还叫大道之树,孟奇不带去碎片试试机缘就傻了!老道会做好封禁,防备有人贪婪蒙眼,做出不明智的举动。

灵宝天尊颔首道,于他而言,能感悟帮助突破就好,大道之树目前也没什么神异,故而不起贪婪。

商量好最重要的事情,孟奇看了看欲欲跃试想要感悟的江芷微,忍笑道:先别急,我们先分分收获。

他看向冲和道人:天尊先挑。

最重要的碧绿小树归属自己,灵宝天尊此次又出了大力,还与自己非亲非故,不是那种不拿收获也没芥蒂的关系,为了将来着想,孟奇决定让灵宝天尊先挑。

这是最简单的人情往来,有的时候,即使父母亲朋,也得注意这点,毕竟没谁会永远没条件帮助你!有了这次的合作与收获,将来完成黄泉遗骸任务时,请天尊帮忙就容易了!灵宝天尊也不谦虚,瞄了一眼众宝物,伸手将葫芦摄起,打开塞口,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欣喜:果然是玄冥造化丹。

玄冥造化丹,上古神丹,据说有肉白骨之效,还能延寿近万年,即使如今天地大变,亦能延寿两百年以上,在六道那里属于神兵级事物。

然而,这对二十来岁就成为绝顶高手或即将成为绝顶高手的孟奇、江芷微没什么需求,还不如神兵主材珍贵,倒是冲和,年龄已长,最为看重这点。

只得一粒,呵呵,老道拿走它就够了,再加上感悟截天七剑的机会,这趟赚得厉害啊。

灵宝天尊不欺小辈,不再挑选。

孟奇感激点头,转而看向江芷微:该你了。

江芷微瞄了一眼,提起天河剑,笑吟吟道:应该能让六道拆解,用合适的部分来提升我的白虹贯日。

天河剑波光粼粼,宛如星辰倒影,璀璨梦幻,江芷微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自然在它与玄龟剑里挑中了它。

只拿一件?孟奇讶异道。

江芷微笑道:我这次出力不多,连环任务又基本是你自己完成的,能拿一口极品宝兵,能时时感悟截天七剑,于我而言,已经有点受之有愧。

这怎么行。

孟奇皱眉道。

江芷微笑了笑,俏脸一正道:你想让我心怀愧疚,难以排解,成为心魔?好吧。

江芷微说到这个份上,孟奇只能停止劝说,反正神兵主材在自己身上,危急的时候完全可以借给她用!破空古符,逃命利器,玄龟剑入手,自己已是两刀两剑,唯一问题是,两口剑都比刀好不少,可剑法却落后于刀法……孟奇一件件收起宝物,打算拿给六道鉴定,免得遗留了特殊作用。

他目光扫过大日焰心与冰眼晶魄,眼睛忍不住眯起,流露笑意。

大日焰心与沉重的定海珠相得益彰,冰眼晶魄和黄泉手骨皆阴冷水性,而两件神兵主材,就差不多可以炼制一件神兵了,若非还得完成特定任务,若非黄泉手骨还有引动生死无常宗的作用,前两者为刀,后两者做剑,简直不要太美!第一百六十四章 心灵之旅破空古符,极品宝兵级物品,原属神符仙篆,乃太古某位大能的手笔,后被真武大帝所得,因年代久远,又常有使用,力量缓慢流失,品质下降,目前能用来破开虚空遁逃,非法身或克制之法不能阻挡,可用两次,价值九千八百善功。

玄龟剑,极品宝兵,乃真武大帝早期炼制神兵的失败产物,防御极佳,若用本体格挡,纵使神兵亦得两三次才能斩断,价值九千善功。

大日焰心与冰眼晶魄孟奇都认识,没寻求鉴定,直接收了起来。

这时,灵宝天尊提醒了一句:虽然炼制神兵的任务比兑换神兵要简单,但亦非易于,即使你身怀多种顶尖传承,也不要轻易尝试,怎么都得迈过第二层天梯,成为宗师,斗姆为求自保,三次尝试,耗光积蓄,险死还生,才于最近完成了神兵炼制的特定任务。

斗姆炼成神兵了?为求自保?孟奇颇有点讶异。

连半步法身都这么艰难?灵宝天尊感慨道:轮回任务最难的阶段便是卡在某处关隘时,先前的清源与碧霞,现在的斗姆与太乙,便是这种情况,修为停滞,实力停滞,可轮回任务的难度在一点点缓慢增加,初始几次还好,后面再不突破就只能依赖外物了,不知多少轮回者陨落在这个阶段。

而玄关和三层天梯,都不如半步到法身艰难,老道对此曾经刻骨铭心,斗姆晋升半步已经有好几年,完成了两三个任务,但还看不到突破的一点迹象,所以未雨绸缪,炼制神兵试图自保。

不比正常半步和外景巅峰,陷身轮回的斗姆元君等人有着更紧迫的突破渴求,否则眼睁睁看着轮回任务的难度一点点增加,会有一种溺水挣扎的痛苦,孟奇虽非感同身受,也能兔死狐悲几分,自己一步登天,四劫加身,宗师之前或许会一帆风顺,宗师以后呢?潜力归潜力,可法身即使在上古也是划分仙与人的重要标志,以苏无名的惊才绝艳,卡在半步法身不也同样很多年?晚辈会谨慎的。

孟奇郑重点头,反正神兵主材也能暂时当秘宝用。

灵宝天尊道:‘道传寰宇’的感悟机会,老道想这么处理,正式成员第一次感悟时付出的代价不用太高,归属仙迹公中,而你则收获八九玄功一式法身绝学的真意传承,若他们想第二次感悟,则需要和你协商,付出一定的善功或物品给你。

总不能仙迹正式成员都凭白捡个宝藏,能时时感悟道传寰宇,这等于不用费什么力,坐享其成,与仙迹守望相助的初衷违背,不能只享受帮助,不付出代价!好!灵宝天尊如此明理,孟奇自然毫无异议。

灵宝天尊转而看向江芷微:江小友,你有孟小友鼎力承担,本身也近乎绝顶高手,对实力的考核任务于你而言没什么意义,因此能直接成为正式成员,但仙迹初衷是守望相助,不能白白获取,你目前仅可以得到玉鼎真人功法的开窍部分,还请尽快完成一次新晋正式成员的任务,好获得后续。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江芷微同样没有意见,表示自己感悟过道传寰宇,闭关消化后,就来领取任务。

因为两人都只取了一件物品,孟奇此时没有藏私,将真武恶念给的总纲部分心得分享,力求灵宝天尊尽快晋升地仙,江芷微在四个月内迈过第一层天梯。

前者对身为仙迹成员且与天尊关系不错的自己而言,是远期利好,后者则对西游任务有极大帮助!等到江芷微感悟完毕,孟奇也获得了朝思暮想的万物返虚,初步弄明白了将所有力量凝于一点的功法技巧!给清源曹献之留下口信,询问紫雷地仙之事后,孟奇与江芷微戴着面具,结伴飞往出口。

‘道传寰宇’真是玄奥深邃,我得尽快闭关消化感悟,争取在西游任务前迈过第一层天梯。

说到剑法相关的事情,即使被面具遮住,孟奇也能从江芷微语气里感受到她蒙上了一层光芒的俏脸,以及那双冉冉生辉的眼睛。

孟奇吐了口气,听见江芷微笑吟吟道:你这次收获这么多,一定很开心吧?对孟奇小有财迷的缺点,她知之甚详。

说不开心欣喜,那绝对是骗你的。

孟奇笑了笑,可高兴之余,我感觉心很累很压抑。

他语气的笑意渐渐褪去。

因为大能之事?江芷微敏锐问道。

孟奇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嗯,自播密无忧谷开始,黄泉下落,神秘道人,万象天尊,如来神掌总纲,少林后山‘净土’,阿难,数圣,魔师,蓝血人,封神世界,玄女遗蜕,霸王绝刀,真武恶念,前任雷神传人,截天七剑第五式,一件事情紧接一件事情,大能‘身影’频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收获虽然远超普通宗师,可总有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虚火仿佛泡影,身不由己。

空洞,压抑,身心疲惫,便是我现在的心灵写照,收获宝物的欣喜之后是空虚,是畏惧,是紧绷。

江芷微听着他发自内心的倾述,声音柔和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道遁去其一,乃绝境生机所在,你因果缠身,只有努力拼搏,坚定前行,走出自己的道路,才能把握住这一线生机,这条路很累很苦,或许亲朋凋零,或许天下皆敌,非常人能受。

但我知道你仅仅貌似跳脱活泼,不太成熟,实际心意甚坚,有毅力,有原则,有坚持,有拼死之心,目前的疲惫空洞不过暂时。

她忽然笑了笑:说这些其实对你没什么用,因为你自己都很清楚明白。

你目前需要的是休息,是放松,暂时忘记这一切,等到这个阶段过去,又能重振心情,充满斗志和战意。

她猛地拔出剑,指向天空:看,那满天神佛,若以我们为棋子,操纵我们的人生,斩之可好?孟奇默默看着,带着被朋友安慰的温情,但没有直接回答,因为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非情之所至,战意昂扬,肯定空洞乏力。

靠近入口,他整理清楚了思绪:芷微,你说得对,我需要休息一下,所以打算做一次心灵之旅,边修炼边放松,见见故人,聊聊往事,忘记别的烦恼。

江芷微含笑点头,没有多说,一如以往,始终是坚定可靠值得信赖的同伴。

……时近隆冬,玉原雪山白雪皑皑,道路冰封。

孟奇换了身打扮,青衣宽袍,头发用木簪扎着,腰间悬着长刀,负手行于雪中。

吱吱嘎嘎,他缓步而行,仿佛普通人,心情谈不上平和,只是没有情绪起伏。

走到山脚后,孟奇凌空虚踏,一步步登上半空。

上次来时,他与上官横攀爬雪峰冰壁,很是奔波劳累,今时今日,山顶不过弹指之间。

雪雾弥漫,下方不时有武者出现,捕杀猎物,夺取雪莲,金铁碰撞之声只能在近处传开,让半空望着这一切的孟奇感觉像是在两个世界。

山顶还是老样子,怪人黄粱依旧坐在小小冰屋里,须发缠绕遮脸,灰白黯淡。

孟奇露出一丝微笑,缓步走到黄粱旁边,毫无形象坐下,学他仰望着星空。

没有云朵遮掩,星辰璀璨,明净梦幻,孟奇思绪发散,想着一个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它们是恒星吗?这里是天圆地方,还是浩瀚宇宙?这方世界是宙光碎片,还是真正本体?大道之树与自己上辈子听过的世界树、宇宙树是否有相似之处?何处世界为绿叶,何方天地为枝桠?孟奇怔怔出神,仿佛沉浸于星空的浩瀚无垠,心灵纷飞,自言自语:何为叶,何为枝,何为干,何为根?怪人黄粱猛地转头,狐疑看着孟奇:你是谁?我是谁重要吗?孟奇依旧看着星空。

也是。

黄粱回过头,再次陷入了沉思:何为叶,何为枝,何为干,何为根?雪花飘落,凝结成冰,孟奇周身覆盖上白雪,但没有移动分毫。

过了几日,孟奇没有纠结于思考未得收获,而是欣喜于心灵澄清了不少,洒然起身,抖落白雪冰晶,轻笑一声,飞向远方。

黄粱眼珠转动,看了他背影一眼,摇了摇头:怪人。

……爆竹之声有闻,雪花掩不住灯火,邺都玉桥街上行人如织,有的赶往酒楼,有的翻看着两旁摊子的织绣年货,河水倒映着店铺的红火,缓缓流淌着繁华,红尘喧嚣入心。

人来人往,热闹纷飞,孟奇扎着木簪,负手缓行,打量着左右。

五年,还是六年前,我便是在这个时节行于这里,寻觅着美食……都有点记不清楚了,明明没有多久,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不用刻意,回忆自行涌入孟奇脑海,行人、灯火、水流仿佛昨日重现。

顾妖女当时就是突然出现于桥边,白色大氅,气质空灵,眉目如画,周身洒落红尘灯火,像是正正经经的女孩子……目光扫过玉带桥,孟奇油然想起那一幕,非是想念顾小桑,而是颇多感慨,那时候顾妖女实力顽胜自己,就像猫逗老鼠,这才几年,若都不用压箱底手段,她未必能赢得了自己。

子午是在这里买的……邪劫是在这里落入顾妖女手中……每一步前行都是回忆,孟奇像是回到了那时。

左侧有夫妻结伴游街,左侧有母亲牵着孩子,亦有年轻男女约在灯火昏暗之处,有吐出白气,寻觅着美食的饕餮之客。

他们是如此真实,红尘俗世是如此真实,孟奇忽然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那时心境。

喜好着美食,热情着生活,追逐着风姿,盘算着善功,思考着任务,喜怒哀乐皆有,算不上高雅出尘,却活得像个真实的人,而非坟墓、遗迹、阴冷、诡异、大能与纷至沓来的遭遇奇遇……孟奇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左看右看,似乎融入其中。

前行几步,他笑容更盛,灯火阑珊之处,故人佩剑提酒而立,王载的国字脸异常醒目。

真巧。

孟奇笑眯眯道。

王载失笑道:你两次经过我家门外,又没有掩饰气息,若这样都还不能发现你,我们周郡王氏哪还敢称顶尖世家?孟奇含笑看着王载:你啊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老实,喜欢说实话,这个时候不应该来一句‘真的好巧’吗?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最欣喜你说实话这点。

每次都解说得那么好!王载被孟奇一通调侃逗乐,递过一壶酒,就在街上对饮起来。

你晋升外景了?孟奇灌了一口,迈步往前,没有停止享受红尘喧嚣。

王载点头道:之前一心想着一步登天,迟迟没有尝试突破,后来家父专程写信骂我,言我王家之学尚中庸,过犹不及,这才让我幡然醒悟。

我之道非你之路。

孟奇微笑道。

走到街尾,两人默契没有多语,沿着岔路,各自分开。

这时,孟奇前方有青衣潇洒公子提着酒坛行来,边喝边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公子流苏!孟奇举起酒壶,哈哈一笑,灌了一口,流苏亦然。

两人随即擦身而过。

相逢一笑足矣!……何暮已是四窍,剑法更是出众,往往能胜过境界强于自己之人,在邺都武馆小有名气。

年夜将近,他提着酒,来到过去苏先生住的地方,打算与之前每年一样自斟自饮,回味当初,感慨自己有这番机缘。

推开大门,他目光顿时凝固,俊美洒然的苏先生披着青袍,扎着木簪,与几年前一样坐于点点红梅之下,面朝铜炉小火,手中依旧捧着书册,专注品读,带来难以言喻的安宁静谧。

何暮放缓脚步,减轻呼吸,小心翼翼靠近,恭敬问道:还是《天问》?孟奇笑了笑:读得越多,越感自身所知甚少。

何暮微微点头,没再多言,放下酒坛,坐在老位置,听着苏先生讲解诗书。

红梅铜炉,白雪飘零,声音富有节奏韵律,让人心平气和。

天色濛濛亮,孟奇放下书册,缓缓起身,含笑看着何暮:这是某两年前推敲所得,好好修习。

屈指一点,正中何暮眉心,种种画面闪现。

何暮回味之际,发现苏先生踪影消失,只留下一句笑语:莫要坠了我的名头。

……踏着积雪,孟奇负手走上莲台山,黑夜笼罩,山顶寺庙只有点点灯火透出。

夜色冷清,寒风催人清醒,心灵轻松了不少的孟奇怡然自得沿着台阶登山,不慌不忙,不急不赶。

半山亭在望,孟奇回想起昔日点点滴滴,傻傻的小师弟,忧郁的师父……当!一声钟响,清越荡开,在夜色里有着奇异魅力,似乎能唤回苦海梦迷之人。

空闻方丈敲钟?孟奇怔住,只觉心头最后一丝阴霾与疲倦被彻底荡除,一颗心重归活泼,像是洗去了尘埃。

红尘繁华,鲜活生命,同伴亲长,互相扶持,种种乐趣,悠然自得,这是曾经的我,亦是现在的我,不管日后如何,目前绝不能任由大能夺走,不能让他们乱了我的心境!此时,他耳畔传来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让他远离少林,准备任务。

转身,离去,没过多久,孟奇就在千里之外了。

他心中忽地涌起昂扬的斗志与战意,长啸出声:今日刀剑在手,斩神杀仙灭佛!慷慨而歌,似在回答江芷微之前的问题。

声音远远荡开,身影消失。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五指山光柱垂下,熟悉的轮回广场出现于孟奇眼前,他摸了摸储物袋,确认各件兵器和宝物都在,包括被六道轮回之主叫做大道之树的道传寰宇传承——一年前就知晓任务在今日,来少林途中,孟奇当然顺便将碧绿小树从仙迹取出,只是不清楚具体时辰,未能来得及进入少林。

六道居然不敢当着法身之面拉人了……孟奇对此颇为欣喜,六道变现得越怂,将来自己摆脱的希望才大。

不过想想冲和道人这种行将成为地仙的高人都还在轮回之中,他对六道实力的判断又有点迷糊了。

祂到底在顾忌什么?又是一道光柱垂下,鹅黄身影在仙气之中若隐若现,江芷微手提长剑,像是一缕朝霞,缓缓踏了出来。

心情如何了?她笑吟吟问道。

孟奇嘿嘿一笑:还不错。

看见江芷微,他就想到刚才回答了她四个多月前的问题:如果满天神佛以我们为棋子,操纵我们的人生,则今日刀剑在手,斩神杀仙灭佛!不过激荡的情绪已经平复,再说这个就显得有些羞耻,还是按下不表。

他打量了江芷微一眼,明辨了她的气息,转而问道:突破了?见孟奇心情恢复,江芷微卸下担心,大大方方道:原本没这么快,多亏感悟了‘道传寰宇’,还有你提供的总纲部分心得。

说到这里,她脸颊略微泛红:不过这一年大部分时间是在感悟,在体会,在从头审视自身的剑道与剑法,以做突破,收获并不多,还好有天河剑,拆掉的主要材料用来升华了白虹,剩余部分和积攒的材料物品换了四千一百善功,加上以前的,总计四千二百八十善功。

怕时间来不及赶上这次任务,她选择了最省事的办法,至于玉鼎真人的佩剑,当然得渡过任务才考虑。

孟奇顿时失笑:有四千多善功还觉得略微不好意思啊?我身上物品虽多,但基本都能派上用场,拿给六道换善功还不如直接用,所以,只得八十善功的我岂不是要羞愧至死?你无所谓。

江芷微听出孟奇的调侃打趣之意,故作打量四周道,你脸皮厚。

脸皮厚……孟奇呲了呲牙,咳嗽一声:白虹如今品阶如何?与你的流火相差仿佛,接近极品,价值八千多善功,但对我来说,用的最为顺手,不比拿着极品宝剑差。

提到自身佩剑,她神采飞扬,眼波流转。

天河剑主材可用来炼制神兵,虽然失败有降低品质,但还是比一般的宝兵材料好,江芷微正是看中了这点。

三道光柱垂下,阮玉书、齐正言和赵恒出现于轮回广场。

齐师兄,前段时日去拜访你,发现你匆匆忙忙离山,可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孟奇凑上前去,笑眯眯打招呼。

因为担心齐正言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所以他没有避讳,直接询问。

齐正言还是一袭普通青衣,五官平凡,面无表情,但气息幽深,让孟奇都有点琢磨不透,自然带上了几分不同寻常的风姿,能成为外景,勾动天地者,不管容貌如何,举手投足都会有点别样魅力。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神情不见波澜,只是最后一次游历时,偶然发现了一处外景遗留,当时实力不济,找你们帮忙又联络不便,太过麻烦,所以回山突破稳固后,匆忙赶去,但那里并没有太多物品,功法、宝兵、丹药和两件天材地宝而已……孟奇含笑颔首:其实不用说这么多,告诉我们有奇遇,能换成多少善功就行了。

齐正言顿时有种被噎住的感觉,他难得说这么一大堆话……轻吸口气,他走到中央光柱前,将暂时用不上的物品都拿了出来,兑换给六道。

九千六百善功,加上之前剩下,九千八百八十。

他报了一句。

孟奇煞有介事,郑重以对:齐师兄,这次全靠你了,我只得八十善功。

这玩笑延续自刚才与江芷微的闲谈,赵恒、齐正言和阮玉书都莫名其妙,唯江芷微险些失笑。

孟奇暂时没提真武连环任务与截天七剑传承之事,因为现在说了也没用,还是等到任务的空隙或者回归,到时候再顺便谈谈加入仙迹的事情。

赵恒穿着黄袍,拿出自身之物,边兑换边道:大半年前,我突破到了第二重天,距离三重天还有点距离。

有真皇玺,有皇太弟这占据大义的位置,有辅助修炼之物,若非这几年被政事堂看管得严,没有多余材料物品积攒,得克扣着用,他如今三重天应该是没问题的。

听到赵恒略有沮丧的话语,孟奇笑道:这次不比以往,大家都是外景了,且互相配合默契,整体实力大大提升,两重天还是三重天没有实质差别。

赵恒微微点头:加以往总计四千八百八十善功。

等他退开,阮玉书上前一步,脑袋微扬,清清冷冷道:这几个月我练成了‘钟震三界’。

钟震三界?不错啊!孟奇是知道琅嬛神音里钟震三界厉害的,堪称神辅助。

阮玉书嘴巴轻抿,流露淡不可见的笑意,毫无掩饰,就像做好事得到表扬般天经地义。

她再次将还未用来修炼的天材地宝换成了善功,最后身上总计有六千七百八十善功。

而孟奇嘴上说只得八十善功,实际还是翻找芥子环,把三宝如意拳初步练成后派不上什么用场的福光紫气珠换成了一千三百善功。

加上江芷微的,五人凑到了两万七千二百善功。

兑换什么呢?孟奇打量同伴们。

他虽然善功最少,但坦坦荡荡,没有一点自卑,有钱时出钱,有力时便出力。

这一次,最先开口的是齐正言,他少有如此主动:我觉得应该先各自留下三千五百善功,为任务失败准备。

西游危险,得提防失败。

阮玉书跟着道。

看着他们,孟奇忽然醒悟,不仅是自己,当初经历了死亡任务的小伙伴们对西游世界都还残留着阴影,未虑胜先虑败。

齐正言随之补充:而且我们上次任务遗留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五光石等秘宝都还在,何需再浪费善功兑换类似之物,只要一件有针对性的高阶物品就好。

也是……孟奇这才记起封神任务的秘宝还残留一些,自己虽然没有,但破空古符,大日焰心等可不比一般秘宝差。

成为外景后,家里也给了护身之物。

阮玉书手中的栖凤琴愈发有一种古朴但润泽的感觉。

对。

齐正言表示浣花剑派亦然。

赵恒想了想,示意自己没什么意见。

孟奇与江芷微对视一眼,交换着眼神。

自己两人都已迈过第一层天梯,不算宝物的情况下,彼此都能胜过大部分绝顶高手,再加上另外三人的辅助,要是不能横扫绝顶,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比较可虑的是遭遇宗师。

两万七千多善功,兑换能克制的物品亦顶多三件,在身上有大日焰心等宝物的情况下,真不如留下善功,防备任务失败,危险之时回归,否则六道扣除时的折算价足以让孟奇心痛到死。

西游的阴影其实在孟奇心里也还残留着少许,他略作考量,吸了口气道:我这一千三百多善功出去,拿回来三千五百善功,有些过意不去啊。

若是换成秘宝,都是战斗中使用,大家受益,孟奇不会不好意思,可善功实实在在,有点抢劫了同伴的感觉。

赵恒笑道:之前几次,你付出那么多,我们也没说什么不是?言下之意,不要再叽叽歪歪了,收好就是!小和尚,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江芷微笑骂道。

齐正言和阮玉书亦是这样的态度。

孟奇嘿了一声,收起善功,转身挑选秘宝。

没什么犹豫,他选择了最熟悉的照妖镜,当然,是更好品阶的。

用过的都说好!孟奇想到当初西游之事,还有点咬牙切齿。

照妖镜(伪),宝兵级器物(上品),仿上古神兵照妖镜所制,被它一照,凡映于镜面者,妖尊以下妖物统统变回原形,昏迷当场,妖尊级妖物,等同人族一流高手者,现出原形,失去力量,等同人族绝顶高手者,短时间内难以动弹,任人宰割,等同人族宗师者,视自身实力强弱,定住弹指到一个呼吸,且三息内,力量衰减近半,可使用两次,价值九千四百善功。

此物交给了阮玉书收着,加上每人三千五百存留,公中只剩三百。

见时间还有富裕,孟奇等人抓紧时间讨论起任务:阻止妖族得手,怎么才算阻止成功?是完全打退他们,还是提前拿到核心之物,彻底躲过他们的追踪?过了一阵,光柱垂下,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淡漠响起:主线任务:五指山上,天庭碎片现,阻止妖族得手,成功奖励三千五百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

眼前光影变化,孟奇看到了一座巍峨之山,共有五峰,形如五指!望着这座山峰,他忽然想到了戒赌,原本想探探他的底细,最后才答应要求,留下六字真言符篆,结果度人琴一战时,戒赌被奉典神使吓跑,或许是遭血神珠侵害少许,需要觅地疗伤的关系,他再没有出现。

五指山,六字真言,没接佛门这茬,会出什么事情?孟奇缓缓吐了口气。

……三十三天外,灵草仙泉遍地的神仙之境。

普普通通的兜率宫内,道装老者还在看着八卦炉。

穿着金色道袍与银色道袍的两名童子,侍立旁边,不时望向门外。

道装老者缓缓睁开眼睛,平淡无波道:你们去取一卷经文给他。

是,大老爷。

金袍道童当即躬身退出。

道装老者将手一指,八卦炉开,气冲霄汉,笼罩星空。

它拖着一个幽幽暗暗的漩涡状事物往下,四周光芒扭曲,有投向漩涡的迹象,而所过之处,大日般的星辰被撕裂,还未来得及发出毁灭的风暴,就落入其中。

连视线都吞噬掉的事物落入丹炉,道装老者将手一指,炉盖合拢,一切平息,再无动静。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刚才所为,日日在做。

风过无声,万古寂静。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南天门万里少云,天蓝澄清,孟奇等人打量着五指山,感应着附近状况,然后没有多话,小心翼翼前行,沿着山峰起伏上飞,避开可能存在的大妖。

寻了几处地方,他们终于在侧峰一处山谷里发现了六道所言的天庭碎片。

它两丈大小,形状很不规则,内里氤氲朦胧,以孟奇的慧眼也看不真切,似乎藏着一方广阔的天地。

精神蔓延,覆盖左近,孟奇微微皱眉:有妖怪来过,但还不多。

山谷内有妖气残留,因为混成一团,具体实力难以判断。

要么是附近妖怪,要么是哪处山大王的先锋。

赵恒猜测着,不管如何,我们似乎占到了先机。

领先绝大部分妖怪进入天庭碎片!不管任务具体怎么发展,抢先得到核心之物都是必须的。

能赶在妖怪前面,相对就会比较顺利!江芷微正色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进入。

经过检视,碎片周围没有陷阱和埋伏等。

孟奇脑海内浮现些零碎的想法,但还没有成形,一边思索,一边稍微落后半步,跟在江芷微后面踏入了氤氲膨缩的碎片。

若不能专注,就最好不要做开路先锋。

一层冰凉而刺骨的清爽之意覆盖了皮肤,孟奇脑袋微微眩晕,像是在瞬息间从平地飞上了万丈高空。

天地之间的元气大海与氤氲融一,近乎实质般凸显出来,徜徉其中让肉身元神有被一遍遍洗刷的感觉,为之一阵轻松。

视线在短暂的失去后恢复,映入孟奇等人眼帘的是一座垮塌的大门。

它仿佛是由氤氲仙气凝结的白玉铸成,光是看到,就给人沉重坚硬的感觉,但两根支柱的一侧被人生生打断,向左倾斜倒塌,其上布满焦痕,还有些许橘黄色火焰在缓慢燃烧,一副经历了兵荒马乱的样子。

中间的匾额斜斜靠在大门残骸上,色成琉璃,用金色书写着上古篆文,孟奇一眼就辨认了出来:南天门!真是上古天庭!虽然早有六道的提示,但孟奇等人还是屏住了呼吸,曾经多少仙人神佛通过这座大门,多少传说人物前来朝拜天帝?横压一世,威临三界,万仙来朝,神佛低头,这是何等的豪情伟业,然而一朝坠落,仙魔同消,帝业化作泡影,这又是何等的造化弄人!及至此时,万古流逝,昔年处在神魔仙佛之上的天庭亦只余下断壁残垣,让后人唏嘘感叹,只能叹服时光的伟力和无情。

进去吧。

江芷微抬眼望向南天门后面,只见那里氤氲翻滚,却透出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天庭仙界该具备的灵动与出尘。

这一瞬间,几个人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上古天庭曾经遭遇了什么?里面会有什么诡异?会不会像如今的灵山?忽然,孟奇灵光一闪,将先前的想法串了起来,传音同伴道:既然我们比绝大部分妖怪先到,完全可以故布疑阵,吓唬吓唬后来的妖怪,让它们疑神疑鬼,提心吊胆,行进迟缓,从而争取出更多的时间。

你是说‘吓’?江芷微颇为了解孟奇,当即有所联想。

对,上古天庭碎片内肯定危险密布,而且当初坠落乃是谜团,谁知道在里面会遭遇什么?谁来到这里不毛骨悚然不谨慎小心?我们需要做的是放大这种感觉……孟奇将大致的想法告诉了阮玉书等人。

没多余时间争执讨论,见孟奇的计划还算不错,赵恒等人表示了赞同,一行飞向南天门。

即将通过南天门时,齐正言突地回头,望了西边一眼,目光幽深,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齐师兄也想起过去之事了?孟奇心中一动。

回到西游世界,怎么会不想起身亡在西面的张远山等人,不想到灵山的恐怖!叹了口气,孟奇率先飞过了坍塌的南天门。

刚越界线,孟奇身体一重,不由自主下落,双脚着地,踩在凝实白云连成的地面。

这……孟奇只觉内景运转并无异常,还是能勾动天地之力,但就是无法飞起。

拜见天帝,不得飞腾!类似的传说记载同时出现在几人心里,而孟奇想到的更多。

素女仙界怕是经过了九天玄女的调整!念头纷呈间,他转过身,双手搭在了南天门的残骸上,用力往上一抬。

顾小桑拿到天庭界碑,从此呼风唤雨,让孟奇颇为艳羡,如今有整座南天门在,岂能不试一试搬走?孟奇肌肉鼓起,南天门分毫微动。

见状,孟奇再次用力,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南天门还是纹丝不动。

权衡了一下,觉得使出法天象地也无用,孟奇没再耽搁,对着江芷微等人讪讪一笑,迈开大步,奔向氤氲笼罩的地方。

……一片宫殿群落屹立在连绵不断的白云之上,恰似仙家所在,但它们都残破不堪,有的完全损毁,有的化作齑粉,有的半坍塌,有的处处开裂,不过,它们没有腐朽的气息,没有岁月冲刷的感觉,似乎凝固在了当初天庭破碎时的模样。

蹬蹬瞪,几十头模样各异的妖怪在一只蛇头人身怪物的率领下,奔跑到了此处。

小妖们打量四周,只觉处处破败,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传出,连风都消失了,心中不由自主就打起鼓来,浮现自身横死的各种画面。

这可是莫名坠落的天庭,哪怕再没见识,它们也晓得厉害!最胆小的青蛇妖与黑蛇妖已是战战兢兢,还未化形的下身轻轻颤抖,紧紧跟在蟒先锋的后面,不敢离开太远。

蟒先锋内心亦有点发毛,可想到自身的任务,还是壮着胆子道:小的们,四下散开,两妖一队,搜寻宝物,摸清地形,大王接到回报就会赶来,你们莫要坏了大事!月前,周围常有异光升腾,不少占山为王的妖怪都有注意,在自身搜寻未果后,纷纷派出手下做广撒网之事。

要,要分开!青蛇妖与黑蛇妖吓了一跳,但又不敢反对。

两妖分在一起,拐入一处近乎全毁的花园,刚进去,它们就很有默契一起蹲下,藏入隐蔽地方,不敢再做前行。

就说什么都没发现!青蛇妖叮嘱了一句。

黑蛇妖心虚笑道:我又不傻,会胡说一通等着被识破。

谁知道天庭碎片的宫殿内会冒出什么怪物!两妖不再言语,等待同伴归来。

忽然,眼尖的青蛇妖低声道:回来了。

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两头妖怪,似乎敷衍搜寻了一番就匆匆赶回。

我们再等等出去会合。

黑蛇妖相对稳重。

它们拿眼偷瞄,见一蛇一鳝两头妖怪迅速靠拢,神色举止皆不见慌张。

好像没什么危险。

青蛇妖自语了一句。

话音刚落,天地仿佛沉闷了一下,蛇妖与鳝妖直接栽倒,气息瞬间消失。

死,死了……青蛇与黑蛇目瞪口呆,吓得魂飞魄散,若非体质原因,恐怕已经汗如雨下。

刚才还好好的两名同伴,莫名其妙就死了!而且没有外伤,没见敌人,像是被恶鬼勾走了魂魄!噩梦般的感觉里,它们又看到几队同伴相继返回。

扑通扑通!一只只妖怪神情轻松倒下,没了性命,有的甚至还残留着笑容!这让青蛇妖与黑蛇妖几乎晕厥过去,好可怕的地方!你们两个!蟒先锋的声音突然在它们头顶响起,满是怒意,显然刚刚回来,还没察觉周围状况,只抓到两个偷懒的手下!听到这怒火如焚的声音,两只小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激动无比,像是久旱等到了甘霖,绝境遭遇了救星。

蟒先锋可是凝结了妖丹,修炼出源血的强者!它们猛地起身,欣喜奔向蟒先锋。

就在这时,它们脖子处似乎有阴风吹过,然后看见眼前的蟒先锋眼睛里、嘴巴中冒出一道道电光,软软倒地,皮肤下陷,血肉全空!啊!两只小妖发出惨叫,失去灵智,夺路而逃。

……五指山外,一团乌云裹着几百个妖怪飞临,直奔天庭碎片所在。

白狸精是小妖中的一员,对自身大王充满了崇慕和敬畏的情绪。

大王深沉可怕,曾经叱咤西牛贺洲,乃是度过了灵山之劫的大人物,当今世上,没有几个妖王能够比拟了!它下意识回过头,望向自家大王。

小妖中央有一张黑色宝座,乌云便是由它凝结,而上面端坐一位披着黑袍的男子,皮肤泛青,鼻子如钩,其余与人类没什么区别。

它神情无波,气质沉凝,目光深邃,一看就是实力不凡的大妖!乌云落下,直面天庭碎片。

这位妖王沉稳道:它们差不多也得到消息了,我们先进去。

大王,不等七洞妖王聚齐?有小妖头目道。

七洞妖王?凭它们也配称妖王?黑袍妖王冷笑一声。

是,大王!小妖头目慌忙告罪。

然后,它将手一挥,众小妖齐声唱道:大王让我来巡山……歌声中,它们抬着黑色宝座,进入了天庭碎片。

它们视线刚刚恢复,看到倒塌的南天门,就见里面亡命逃出两只失魂落魄的小妖,口中喃喃自语:都死了,都死了……黑袍妖王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凝重。

第一百六十七章 老祖宗都死了,都死了……惊慌,恐惧,迷茫,呆滞的声音很低,可在安静的环境里,还是清晰又准确地传入了每一位小妖的耳朵中,让它们心跳加快,嘴巴发干,脑海内浮现出一幅幅可怕的画面。

眼前是坠落坍塌的南天门,远处是翻滚起伏但给人异样寂静的氤氲,再听到这样的话语,目睹青蛇妖与黑蛇妖的失魂落魄,联想到此处是曾经天庭的一部分,几百年未曾有人妖仙神进来,它们就不自觉毛骨悚然,来自对危险的本能畏惧。

青蛇它们在南天门后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吓得形如发疯?一派高手气度的黑袍妖王亦是凝重了不少,右手探出,形如利爪,轻轻一摄,两名小妖就飞了过去。

它嘴巴忽地伸长变尖,戳在小妖的眉心,汲取着最为活跃的画面。

莫名其妙的身亡,还是莫名其妙的身亡,这样一幅幅画面让黑袍妖王微微皱起眉头,难以判断它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它们是怎么逃出来的?由于蟒先锋倒地后,两名小妖彻底崩溃,脑海一片混乱,黑袍妖王再没办法得到有用的消息。

它沉吟许久,吩咐白狸精等妖道: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进去,等本大王出来。

黑袍妖王原本打算带着小妖进去,加快搜寻宝物的进度,如今出了这等诡异恐怖的事情,连蟒先锋都无声无息折在了里面,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免得损兵折将却徒劳无功。

白狸精等慌乱点头,感谢着自家大王,换做别洞妖王,怕是会继续驱使,用自己等妖探路踩陷阱,引出天庭遗迹内潜伏的敌人。

黑袍妖王背部忽地长出两只丈许长的翅膀,羽毛如剑,根根锐金,轻轻一个扇动,就飞过了南天门。

但没有意外发生,它依旧被重重压制束缚在了地面,难以继续飞行。

回想起老祖宗留下的只言片语,它大概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迈开步伐,往远处行进。

周围是翻滚的氤氲,似乎随时会冒出恐怖的敌人,刚才两只小妖的遭遇和表现让它不敢怠慢,戒备着四周,小心前行,没有扇动翅膀,呼吸间滑行到那片隐约可见的宫殿群落。

原本两三个呼吸就能抵达的地方花费了它很长一段时间,破败宫殿群落处凝固般的寂静更是让它忌讳甚深,血液流动略微加快,每一根草每一处残桓都让它疑神疑鬼,担心下一个刹那就会遭遇可怕的事情。

曾经天庭,如今鬼蜮,岂能大意?尤其前面探路的妖怪还遭遇了诡异可怕的事情!亦步亦趋,黑袍妖王走到了青蛇妖、黑蛇妖等藏身的花园,打算检查尸体,确定死因,从而判断它们遇到的状况大概处于什么危险程度,或者说敌人有什么水准。

极目看去,四周除了断壁,就是朽木,其余连灰尘都没有,何来尸体?尸体没了?黑袍妖王倒吸口凉气,愈发觉得悚然,感应与探查更加用心,行进速度也相应变慢。

……不出意外的话,它们现在肯定步步惊心,不敢贸然加快速度,免得一头撞入阵法或遭遇可怕敌人而措手不及。

孟奇回首望向那边宫殿群落,脚下步伐没有丝毫减慢。

他们几人隐匿气息,用无声琴音与蚀骨阴雷等比较诡异的方式杀掉了蟒先锋等妖,吓崩溃了青蛇与黑蛇,然后放它们离开,以将里面很恐怖很诡异的信息清楚传递给后续妖王,延缓对方前行的速度。

而自身则在快速搜索了宫殿群落,发现没什么物品,更别提核心之物后,穿过该处,沿着唯一的道路行进——别的地方白云飘浮,不成实质,踩在上面会掉入下方看不见底部的空洞。

连我们的前行与搜寻也小心翼翼,被当头一吓的它们岂会不更加谨慎?赵恒露出微笑,觉得计谋的效果应该不错。

江芷微提醒了一句:若来的‘妖王’是无脑莽撞之辈,未必会落入‘陷阱’。

如今的西游不比自身世界,大妖较少,称呼比较混乱,大凡占个山头,就敢自称妖王。

阮玉书抿了抿嘴:能威胁到我们的妖王至少得宗师水准,再怎么无脑莽撞,修炼这么多年也该长点脑子,多些狡诈奸猾了。

孟奇正待赞同,忽地想到原本西游的真正妖王亦有不少很傻很天真的存在,被大圣耍得跟什么似的,于是又默默闭上了嘴巴。

齐正言沉闷开口:我们前行其实也不快,六道只提核心之物,但半点没说具体是什么,核心又在哪里,必须一寸寸搜寻,免得错过。

孟奇等人皆是点头,这或许便是任务难点所在,否则在众多妖物之前进来的自己等人完全可以忽视别的收获,直奔核心之物,得手后立刻绕行,远遁躲避,则任务轻松完成。

就在这时,哗啦水声从前方飘来,没有正常的质感,多了点虚幻的味道。

天河之水……在天庭遭遇水声,孟奇脑海内自然浮现出这个念头。

天蓬元帅曾经统领的天河?五人互相看了一眼,步伐加快,穿过氤氲,看到了一条静静流淌的大河,它水波似虚,泛着粼光,一眼望去,仿佛看不见底部。

突然,孟奇将手一抬,将江芷微等人挡住,自身也停在了原地。

因为天河之上架设着一座长而狭窄的白云长桥,而桥前立着一名器宇轩昂的银甲持戟兵士!天兵?孟奇心中咯噔了一下。

天庭之内这幅打扮,不是天兵是什么?难道碎片内还有天兵天将乃至星君灵官残存?想法纷呈之间,孟奇忽然发现不对,这名天兵压根儿就无视了自己等人,没有喝问也没有阻止,他静静站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像,亘古守护的雕像。

不是雕像,但生机很诡异地凝固了。

江芷微传音道。

她说话的同时,孟奇也发现了不对,这名银甲天兵身高八尺,脸庞红润,血肉蕴藏着强大的力量,皮肤没有腐朽的痕迹,仿佛还是活生生的存在。

但他呼吸全无,与元气大海的交互全无,血液没有流淌,生机宛若凝固。

看不出是什么死因……孟奇皱了皱眉。

赵恒更是不解:死近千年而肉身没出现衰败迹象,还保持着旺盛生机和力量,莫非是法身?单论死后肉身不腐朽,部分外景就能办到,可还保持着生机与力量,就非凡人之举。

守桥的应该是天兵。

阮玉书低语道。

若天兵都是法身,那一口气吞掉十万法身就太荒谬了!孟奇吸了口气:我见过地仙遗蜕,与这名天兵的状况相似但又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至少生机是没有保持的。

天兵应当只是外景,或许是天庭本身的特殊或者死因的诡异。

有这样一名天兵挡在前方,他们怎敢贸然靠拢过桥,必须小心探究和前进。

一步两步,孟奇试探着靠近,天兵依旧没有反应。

……一阵阵妖风吹来,一朵朵阴云落下,天庭碎片附近出现了六堆妖物。

其中三堆为首者皆是身穿盔甲的魁梧之辈,一妖额头长有花纹,形成一个王字,目光如电,獠牙隐露,身周似有阴鬼相随,一妖皮肤黝黑,头发披散,略显胖大,拳头恰似砂钵,一妖外表老实憨厚,身材结实,拿着钉耙。

它们气息都略有腐朽,沾染了尘埃,似乎活了几百上千年。

天庭碎片,是天庭碎片!额头有王字的虎妖惊喜道。

皮肤黝黑的熊妖舔了舔嘴唇:俺正愁寿元将尽,再没有仙丹续命,就赶上了这等好事!好事好事!野牛精拙于言辞。

虎妖吐了口气,似乎有点感慨:可惜当初不知玄妙,没能吃到唐僧肉,否则早就长生不老,何至于此?它转头看向另外一边,打算感谢银蟒王,正是它的先锋传递回消息而它又没有藏私,自己等妖才能第一时间赶到。

银蟒王吐着芯子,披着银甲,提着长枪,威武站在自家小妖前面,身边立着一个全身被诡异黑袍笼罩的男子,让虎妖只能感受到沉腐晦涩的气息。

这位是?它疑惑开口,一位位妖王顿时望了过去。

银蟒王神情恭敬道:这是我家老祖宗,砀山君!砀山君?虎妖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皆未听闻,但既然是银蟒王的老祖宗,肯定不凡!砀山君环顾一圈,沙哑苍老着声音道:不要耽搁。

……随着与天兵的靠近,孟奇愈发警惕,手中刀剑随时可以劈出,但天兵一直没有反应,似乎早就死透。

等到与天兵擦身而过,抵达长桥前方,孟奇才稍微松了口气,好像有点自己吓自己。

不过这种环境下,肯定选择谨慎,不拿性命开玩笑。

江芷微等人陆续跟上,孟奇顺势感应了缓缓流淌的长河。

他脑海嗡隆一下,仿佛陷入了幻境,只觉四周流水潺潺,波光粼粼,长河在远处灌入虚空,里面愈发无边无际,浩瀚广袤,沉浮着一颗颗散发着灼热与光芒的星辰,大日般的星辰,互相之间的距离远得孟奇一辈子都飞不完。

收回精神,孟奇呲了呲牙,难道这是真正的银河?不愧是天庭仙界!他正待举步迈上长桥,忽然感觉齐正言气息勃发,手中龙纹剑向着某处虚空斩去。

紫色星河冰冷,穿过气流,飞向远处,没有斩中任何事物。

怎么了?孟奇戒备四顾。

齐正言皱眉道:还没进碎片前,就觉得有人跟着我们,现在更是多了被注视的感觉。

被注视的感觉,孟奇四下张望,精神蔓延。

没有危险的情况下,齐师兄比自己感觉更敏锐?突然,孟奇心头一悸,猛地看向天兵。

天兵眼睛缓缓张开,凝固的生机陡然打破,重新变得旺盛,有一种跨过漫漫岁月归来的微妙感觉!第一百六十八章 宗师之威哗啦啦!孟奇仿佛听到了大江奔流的声音,那是天兵体内的血液重新开始流淌,汹涌,澎湃,强劲,滔滔不绝。

由声及像,江芷微等人脑海内油然浮现出一条血色长河,轰然奔涌,席卷着一切,蕴藏着无法描述的恐怖力量。

以一人之血脉制造出这样的感觉,即使有凝固突转为活泼的冲破束缚和一静一动的对比,也足以说明这名天兵的强大!至少是宗师!孟奇瞬间做出了判断,刀剑在手,反过身来。

银甲天兵的眼睛里没有茫然,没有迷糊,没有一切突然苏醒该具备的反应,锐利,痛恨,充满杀气!尔等邪魔擅闯天庭,该死!宏亮声音刚刚响起,他已挥舞起了长戟,背后凸显浩瀚星空,一道璀璨的光线划破天际而来,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燃烧着火焰,弯曲着视线,充塞满孟奇等人的目光,仿佛与长戟合二为一。

坠星之相!与此同时,孟奇只觉氤氲翻滚,大海沸腾,不仅化作重重枷锁,束缚己身,而且让自身内天地与外天地的勾连变得艰难,吞吐天地元气断断续续。

如此一来,自身实力十成里发挥不出七成!这便是宗师之威!到了外景后,内景外显,引动天象变化,勾连自然伟力,举手投足间皆有莫大威能,但这仅仅是引动,是天地之力加身,还没办法从本质上影响周围的环境,顶多做到呼风唤雨,破坏毁灭等,但迈过第二层天梯后,法理与法相初步交融,内景初具规律,一旦外显,就能稍微影响法理,有的放大,有的压制,从而制造出属于自身的主场,对敌人产生削弱。

就像当初哭老人与玄悲之战,周围便是鬼哭神嚎与佛光度化之争。

道道链条锁身,孟奇有行走都变得艰难的感觉,还好他做出应对较早,也做了对方是宗师的心理准备。

步伐放缓,长刀下垂,借助周围天地的束缚,孟奇没用刀鞘就完成了力量的收缩,周身窍穴打开,诸相齐齐凝于刀尖,就连自身不灭元始之相亦然!比起以往,得到万物返虚后,孟奇在凝聚力量的技巧上有了长足进步,此时此刻,他就像反拖着沉重的长刀,往前冲锋,蹬蹬瞪,越冲越慢,仿佛被时光所束缚,四周变得幽幽暗暗。

当长戟如同流星,充满光华般砸到眼前时,当脚步都停顿下来时,孟奇口绽春雷,暴喝一声:开!长刀挥出,由静转动,孟奇的身体随之变大,瞬间就膨胀至几丈大小,积蓄凝聚的力量喷薄而出,化作一道逆斩长空的绚烂刀光,破开了幽暗,迎向了流星。

当!流星一刀两断,长戟轻微回荡,孟奇却被反震出去,庞大的身体险些掉落天河,后续变化难以施展。

即使用上了法天象地,即使用上了开天辟地,他也仅能勉强挡住这一击。

但他还有同伴,江芷微的剑光突兀闪出,几乎就在长戟回荡的瞬间,顺着这股势头,突破了防御,纯粹,坚决,刺向眉心,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早了被长戟一起挡下,晚了则天兵重新布下防御!当!千钧一发之际,天兵低下了脑袋,江芷微的剑光刺中了他的头盔,未能命中要害。

锋锐喷薄,天兵头盔前方出现一道道裂缝,白虹之利,可见一斑。

银甲天兵大怒,长戟如风抡出,背后浩瀚星空一颗颗流星坠下,沉重,灼热,可怕,誓要击杀对面五个邪魔,没有任何听取解释的想法!当!栖凤飘荡,阮玉书双手抚琴,背后凸显出一个古钟虚影,它轻轻一动,三界震荡!而齐正言长剑连斩,劈出一道道混沌色剑光,连成封印,从四面八方围住银甲天兵,它们吸纳着力量,似乎最有弹性的枷锁,赵恒则以奉天承运出手,改天变地,削弱着宗师对周围的影响,将重重束缚反加回去。

天兵双目冒火,肌肉鼓起,将银甲撑得紧绷,在三人合力之下仅是稍有迟缓,弹指间就摆脱了控制,氤氲化鞭,呼啸着抽向阮玉书等人。

琴音阵阵,扰乱大海,他们竭尽全力,左支右挡,才勉勉强强没受伤,但已经没办法分出心神再施控制。

但这时,孟奇已经稳住了身形,几丈的高度让他有俯视天兵的感觉,背部长出两只手臂,一只提着紫色雷刀,一只握着龟甲重剑,大喝一声,奔到江芷微等人前方,两刀两剑齐齐下劈。

刀势沉重,尖端幽暗,似乎汇成一个黑点,让虚空都有些扭曲,剑光普照,耀眼灿烂,似乎无所不至,无处不达,无有不顾!以万物返虚与道传寰宇改进过的日陨前半招!剑落刀劈,突然与半途相撞,黑点与光团融合在一起。

轰隆!两对刀剑的碰撞几乎同时,发出恐怖巨响,天河震荡,虚幻之水掀起了波浪。

一点细细的光芒呈现,随即发出刺瞎人目的耀眼,阮玉书等人在孟奇身后,冲击不及之处,亦有视线白茫茫一片的感觉,仿佛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而翻滚的余波灼热更是让已经外景的阮玉书散在身前的一撮头发焦化。

轰隆!光芒喷薄,落下的一颗颗流星被吞噬,像是被洪水淹没,短暂挣扎后就消解无踪。

轰轰烈烈葬星河!天兵见状,脸色露出凝重,背后浩瀚星空变大靠近,一颗颗星辰化作虚幻大日,呼啸而落,地面塌陷,天河蒸发,在长戟引领下砸向了刀剑风暴!轰隆!余响回荡大地,风暴将氤氲清空,附近一片清爽,天河之水滔滔,蒸腾的水气开始化作白雾。

蹬蹬瞪,顶天立地肌肉虬结的孟奇连退三步,道袍撕裂出一道道痕迹,泛着淡金的皮肤全是细小的割伤,流出了鲜血。

蹬蹬瞪,银甲天兵也退了三步,本就出现裂纹头盔直接粉碎,盔甲之上亦有细微缝隙,但本身还未受伤!他尚立足未稳,璀璨明亮的剑光就已划破长空而来,无我无他,无前无后,像是亮在天兵的心灵里、元神中!经过与孟奇交流真武恶念一战,江芷微的剑出无我又更近一层!天兵怒吼连连,法相直接冲入身体,双眼亮起星光,像是有万千道流星划过,长戟油然上指。

噗!一道道虚幻流星飞出,将江芷微的剑光挡住,然后长戟侧击,带得江芷微一个踉跄,立足未稳。

五人几乎用出全力,但宗师面前还是不够看,仅能制造较为严重的消耗!天兵跨前一步,长戟横扫,戟头燃烧着火焰,要将江芷微拦腰斩断。

江芷微深吸口气,背后凸显出一尊高远飘渺的女子之相,面目模糊,双眼淡漠,非是冷酷无情,乃天地一体,无别有情耳!它婀娜的身姿,飘逸的衣带,洒脱的褶皱,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乎是由不同性质的剑意凝聚,火热、冰冷、锋锐、朴实皆有,但又在无别有情的双眼下不分彼此,真正成为一体。

这便是观百家之剑养自身剑意的真正面目!太上剑君之相!剑君左手持着一把带鞘的虚幻长剑,右手握住了剑柄。

随着江芷微出剑,剑君也抽出了长剑,天地为之变色,波浪起伏的天河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中断了流淌。

此剑断绝未来!当!长戟主动投向长剑,阮玉书亦再次奏响琴音,震荡三界,齐正言与赵恒各处杀招,尽力控制,四人合力,短暂挡住了银甲天兵。

孟奇自觉法天象地难以维持太久,长刀一挑,刀尖已是挂着一轮小太阳,高温散开,沉重凝聚,光线都似乎被扭曲。

要对付宗师,目前而言,不上神兵主材简直不行,并且这不是妖物!不过,孟奇这非是完全催发使用,而是大部借用重量,做这一击的载体,这样对主材的损耗较少!他周身窍穴内的法相凸显,诸天运转,齐齐凝聚,外天地之力随之坍缩,四周虚空似乎被扯得晃荡,光线变得黯淡,不灭元始之相则意存刀尖,每一寸血肉每一寸皮肤的力量都涌现了那一点。

开!孟奇暴喝一声,长刀猛地斩出,虚空收缩,光芒扭曲,所有人的视线都只能看到那一轮沉重的小太阳。

真君……猴子!天兵脸色大变,长戟竭力拦截,可他还未压住江芷微等人,一时显得吃力。

当!长刀主动斩中了长戟中部,交击之处迸发出一个黑点,幽深恐怖的黑点,连视线都吸纳入内的黑点。

无声无息间,黑点撕开,长戟弹飞,银甲天兵被完全吞噬,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

幽幽暗暗的感觉消失,半破损的长戟落在地上,银甲天兵尸骨无存,化为了虚无。

万物返虚!孟奇浑身脱力,再无法维持法天象地,变回原状,收起了大日焰心。

宗师真可怕!可为什么几百,甚至可能几十万年前的天兵,还能活得好好的,一点也不像那种腐朽破败苟延残喘之辈?孟奇抓紧时间吞吐元气,以恢复力量,就在这时,远处有一道身影快速掠来,几如飞行。

它背部长着一对金毛翅膀,正是发现这边动静赶来的黑袍妖王。

糟糕,明明成功的计划前功尽弃!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河浮岛黑袍妖王两只翅膀足有丈许,根根金翎如剑,一个扇动便拉近了距离,再一个扇动,已是进入了可以攻击的范围。

这等速度还不是飞行,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我的踏虚筋斗步怕是得外景巅峰才有这种程度!孟奇心中一惊,自己才恢复了少许力量,休说法身绝招,就连外景正常战斗都力有未逮,妖怪来得好快!原以为这厢闹出的动静虽大,妖怪要赶过来也得一阵子,足以让自己初步恢复战力,谁知道,这货天生特长似乎就是速度,明明实力仅相当于初入宗师,却能掠得如此之快!纵观整个西游,孟奇最先想到的只有一妖,狮驼岭金翅大鹏鸟!莫非是它的后裔?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孟奇竭力恢复时,阮玉书已是拿出了一面古朴铜镜,青蒙蒙的镜面往大鹏妖王一晃。

这妖王气息恐怖,足有宗师水准,在损失孟奇这主要战力后,试图藏私就等于找死,所以阮玉书当机立断,祭出照妖镜!背生双翼的黑袍身影浮现在铜镜内,妖王顿时停止,仿佛凝固在原地,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机会!江芷微面容明艳素净,目光淡漠坚定,手中长剑弹出,先是一道璀璨明净的剑光,接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化作满天剑华,从每一个位置攻击黑袍妖王,无有不至,而且每一道剑光没有强弱厚薄之分,一样的纯粹,一样的锋锐,一样的犀利,无别有情。

在感悟传道寰宇后,她将领悟的东西融入了这一招太上忘情,无需再气机牵引,攀升气势,直接便能用出!噗噗噗,妖王浑身上下都出现了血窟窿,眼睛破碎,鼻梁塌陷,眉心有印,肉体喷出一股股细小赤流。

啊!它发出惨叫,竟然还没有死,宗师水准妖物的肉身强度可见一斑,并且隐有摆脱照妖镜影响的迹象!与此同时,齐正言手中的长剑亦是遥遥斩出,紫色璀璨的星河倒挂而落,每一颗星辰都从妖王的伤口钻了进去,冲刷着五脏六腑。

疑似银河落九天!赵恒长剑旋转,化作恐怖旋风,呼啸奔至,同样钻进伤口,撕扯肉身。

啊!黑袍妖王再次发出惨叫,背后布满剑伤的金翎翅膀猛然扇动,瞬间挪移几十丈,逃过了江芷微接踵而来的打击。

它双眼瞎掉,耳朵失聪,伤势严重到几乎无法保持化形,凄惨无比,只图快逃。

若非老祖宗被困灵山,没有法宝遗留,今日何至于受此一劫?它心中恨恨想着,刚才自身连宝兵都还没来得及使用!孟奇稍微恢复,就要迈开踏虚筋斗步,追上黑袍妖王,将它斩杀当场。

这次任务非是死亡任务,除开意外的天兵,顶多两名宗师级的妖怪,现在杀掉一个,剩下就好解决了!就在这时,孟奇灵台泛起涟漪,心中一悸,下意识望向远处,只见破败的宫殿群落方向妖气冲天,连成阴云,多是绝顶,只有一道宗师,但藏有一股让自身感觉莫名危险的气息,它们正飞快靠近,显然亦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不再畏惧天庭碎片内的诡异。

走!孟奇想都没想,转身就奔向天河长桥。

以自己的速度,足以在妖怪们赶到前追上大鹏妖王,将它斩杀,但这样一来,会平白耽搁不少时光,容易被妖怪们撵上,而自身实力恢复不足两成,江芷微和阮玉书等消耗颇大,照妖镜更是只剩一次,陷入围攻后肯定岌岌可危,连使用神兵主材的能力都没有,除非用出天心我意诀。

可这样爆发一次,目前的药师心丹等难以弥补反噬,等于一段时间内废掉,后续若还有绝顶水准的妖物赶到,则只能选择回归了。

克制了贪婪,克制了血性,孟奇扭头便走,既是逃遁,也是恢复,一旦力量如初,那就反杀一波,尽量将宗师级妖怪解决,后续光凭本身实力就足以应对了。

江芷微、齐正言等人晓得利弊,没有多言,拾起破损长戟,转身踏上白云长桥,打算先通过天河。

江芷微开路,阮玉书、齐正言和赵恒位居中央,孟奇断后,狂奔于长桥,无暇欣赏两边波光粼粼的风景,欣赏虚幻天河里一颗颗璀璨星辰。

天河极宽,从这一头看不见对岸,据说若是九窍武者,足足需要一天时间才能通过,而更有神话故事宣称,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好在孟奇等人都已经不是凡俗,说是狂奔,其实也加上了相应飞行功法,只是飞不起来罢了,并且孟奇为了断后,特意压制了速度。

天河这面,虎妖寅将军等妖怪赶到,看见凄凄惨惨的大鹏妖王奔回,昔日威风凛凛,力压其他六洞妖王的强者脆弱得连先锋和头目都比不了,只是还具备惊人的速度!出了什么事?寅将军乃积年老妖,靠着杀妖杀人夺宝,积攒丹药活到了现在,眼睛一眯,急声问道。

该死的人族,全靠法宝厉害!大鹏妖王元神感音,一边怒骂,一边侧过方向,不想与这群妖王遭遇。

寅将军见状,哈哈一笑,嘴巴一张,阴风四起,大鹏妖王被活生生拖了过去:本大王正差一个宗师级伥鬼!五指山附近的七洞妖王向来以他与大鹏称尊,两妖常有摩擦,岂能放过这等机会?其实,以寅将军的性子,即使没有摩擦,见到这等优质伥鬼,哪还忍得住?山猫!你敢杀我?不怕我家老祖宗归来?大鹏妖王又惊又怒。

其余妖王早就不满它的高傲,虽然有点兔死狐悲之感,但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大鹏妖王身上宝物不多,目前更是没力气驱使,眼看就要进入寅将军口中,一阵心灰意冷,只觉雄心壮志落了个空。

突然,一只手掌伸出,挡在了大鹏妖王前面,帮它抵御住阴风吸力。

这只手掌泛着灰白,指甲青黑,处处有黯淡腐朽的痕迹,隐约传出了恶臭。

你!寅将军怒目看着银蟒王的老祖宗砀山君,出手阻止的正是它!它家长辈与本座有旧,还是放它一马吧。

砀山君发出苍老沙哑的声音。

寅将军正想发飙,却看见砀山君藏于黑色罩袍内的双眼泛出红光,阴冷冰寒,像是一条毒蛇直接钻入了自己心灵。

的的的,以寅将军人族宗师级的实力,也忍不住牙关打颤,上下碰撞。

好可怕的感觉!他强忍着寒意,恭恭敬敬道:是!砀山君收回目光,重新陷入沉默,寅将军这才恢复过来,再也不敢直视对方。

它是传说中的真正大妖?或者接近大妖?不过为什么不直接碾压收服自己等妖?莫非状态不对,有所限制?寅将军好歹也活了这么久,渐渐品出了诡异。

大鹏妖王谢过砀山君,不敢久留,匆匆赶往破败宫殿处,打算离开天庭碎片,回山疗伤。

这么一耽搁,它们赶到天河长桥边时,已是没了孟奇等人的踪迹,只能看见远处氤氲。

啊……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从远处飘来,正是大鹏妖王的声音,叫到一半则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断了喉咙。

砀山君猛地回头,眼睛放出一尺红芒,如蛇吐信,看向声音传出的地方。

它怎么了?熊山君脱口而出。

被杀了……砀山君红芒缩回,声音沉哑,没有透出半点情绪。

寅将军又惊又疑:还有别的妖王赶来?然后遇上脆弱的大鹏妖王,手起刀落?砀山君摇了摇头:没见到别的生灵。

那大鹏又是怎么死的?寅将军追问道。

砀山君沉默了一下:尸骨全无,只有气息死意残留。

突然之间,在场所有妖王心中都冒出一股寒气,除开前面的人族,天庭碎片内还隐藏着什么吗?不用担心,藏头露尾不敢正面袭击的鼠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砀山君沙哑着声音道了一句,迈开步伐,走向长桥。

老祖宗说得对!只敢找重伤的大鹏下手,有什么好害怕的?银蟒王紧随其后。

其他妖王对视一眼,都觉说的有道理,克服内心恐惧,亦往前行进。

来了天庭碎片一趟,若不收获点仙丹妙药,怎么对得起自己?……不知奔行多久,孟奇吞吐天地元气,渐渐恢复了七八成的实力,就在这时,长桥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岛,漂浮在虚幻河水之上,而在它的后面,天河依旧宽敞。

看着这像是设卡检查的岛屿,孟奇等人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兵营……赵恒皱眉低语。

巨岛上的建筑修得像是兵营!孟奇顿时倒吸口凉气:莫非是天河兵将的军营之一?想想守桥的天兵,再想想里面有几千个类似的强者,再差也是一流高手,甚至不乏天将,他内心就一阵发毛。

如果里面有天兵天将,且醒转过来……阮玉书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江芷微吐了口气:缓慢靠近,小心戒备,一旦出现异动,立刻选择回归!几千天兵天将杀出,除非法身,怕是只能如此!见后面还没妖王追来,孟奇越过阮玉书等人,走在最前方。

还未靠近巨岛,孟奇就看见了兵营内的状况,里面真的有天兵!光是目前所见,就超过了一百个!银甲天兵们或坐或站,或正仰头喝水,或在与同伴交流,但都毫无例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凝固,宛如雕像,整个静止的场景像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诡异无比!孟奇目光一扫,发现兵营前方有一块残缺的界碑躺在白云里,上面残留四个篆字:天蓬元帅!第一百七十章 天河?银河?天蓬元帅!孟奇眼皮微跳,脑海内油然浮现出痴肥猪嘴大汉的身影,二师兄,猪八戒?他居然没在灵山,而是回到了天庭?或者天蓬元帅之职被天帝授予了他人?从自身世界的发展来看,天庭坠落是在妖乱大地之前,在妖圣化枪之前,结合西游的种种传说,可以初步假设,众位大圣随妖圣攻入灵山是在天庭坠落之后,天庭坠落则是孙悟空成为斗战胜佛之后。

换句话说,若这里的天蓬元帅是老猪,那他压根儿没去做什么净坛使者,完成任务后直接回归了天庭,再次接手天河水兵。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孟奇自忖以老猪的性格爱好,先不论净坛使者与天蓬元帅地位的高低,显然清规戒律更让他厌恶,西游后脱离灵山在情理之中,当然,前提是佛门不会阻拦,而这就需要紧紧抱住天帝的大腿。

江芷微和阮玉书等人只大概从六道的背景介绍知道天蓬元帅是昔年西游队伍的成员之一,印象非常模糊,感触不如孟奇深,旋即打量起四周,看是否有遗漏的发现。

兵营内的天兵天将不知会不会‘苏醒回归’?江芷微看着一个个雕像般的天兵,眉宇之间透出几分谨慎。

有先前守桥天兵苏醒之事,再雷厉风行的人都会防备这点。

赵恒回头看向来处,沉吟了下道:后面有妖王追来,前方则天兵堵路,要不咱们先藏一藏,让他们自行火并,以坐收渔翁之利。

他有点不敢赌前方兵营内的天兵会不会在自己等人经过时苏醒,因为若是苏醒,就是几百上千个,不乏宗师,一窝蜂涌上来后,小队怕是连浪花都翻不起!好主意。

孟奇赞了一句,看向浮岛,咱们找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浮岛便是兵营,筑有铜墙,修有铁壁,布有阵法,一旦触动,唤醒天兵天将的可能极高,故而外围没有藏身之处。

再看左右,除开白云长桥,就是闪烁着粼粼微光的虚幻河水,若隐若现透出星辰。

躲到河里去?阮玉书似询问似提议。

以外景之能,纵使不擅水性,憋很长一段时间的气也没任何问题。

孟奇蹲了下来,仔细看着虚幻没有实质的天河之水:躲到河中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但先得找东西试试,毕竟我们不知道天河之水有什么古怪,若是能分解肉身,含有水毒,或者鹅毛飘不起呢?老成谨慎之言。

赵恒赞了一句,大凡身处遗迹,绝不能按照正常习惯想当然。

五人找了找附近,发现除了白云氤氲,连块石头都没有,自家身上的物品,该兑换成善功的已经兑换成善功,剩下都是有用之物。

见状,孟奇没敢耽搁,拔下一根头发,化作一具分身,让他跃入天河。

刚刚下水,孟奇就觉水质虚幻,冰寒入骨,天地元气不减,但没了正常所需的大部分,多了不少有害之物,只能用来修炼特定功法。

天河之水提供的浮力不如气流,并且孟奇身处天庭,没法飞行,于是直线下沉。

孟奇本尊通过彼此间的联系,初步确认了天河之水没别的古怪,只要不待太久,冰寒不会损坏肉身与元神,于是右手一探,试图将分身抓摄上来。

就在这时,分身孟奇肉体一重,下落速度加快,似乎被磅礴大力拉扯,超过了本尊的抓摄吸力。

孟奇凝目看去,只见下坠方向有一颗璀璨的星辰,似乎与自身隔着遥远的距离,以至于看起来只有碗口大小,随着分身越来越近,孟奇发现它是一轮燃烧着橘红火焰的巨大圆球,周围光线扭曲,虚空异常,高温与灼热如风暴般往外喷薄。

真正大日!孟奇吓了一跳,赶紧断掉联系。

无声无息间,分身经历了燃烧,熔化与气化,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了!天河里每一颗自发璀璨的星辰都是恒星?这真是银河啊!孟奇精神蔓延,只觉天河浩瀚无垠,不见来处,不知去向。

里面发出光芒的星辰多如沙砾,并且有一种真实不虚但又透入周围虚空每一处的感觉。

忽然之间,孟奇对老猪肃然起敬,能统率水兵巡视这样的天河,绝非普通仙神!江芷微亦察觉到孟奇分身出现的状况,黛眉轻颦:天河里不能躲。

若还能飞行,只要绕开发光星辰,短暂躲藏问题不大,可现在这样,下河等于自杀。

还是小心穿过兵营,若有异动,选择回归。

齐正言提议道。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孟奇轻吸口气,调整好状态,落脚无声,小步小步前行,登上了浮岛,踏入了兵营。

整个兵营静悄悄一片,鸦雀无声,但孟奇从银甲天兵的姿势和状态,似乎能听到几百年,或者几十万年前的说话声,喝水声,咀嚼声,震荡窍穴声,天马嘶叫声,然而这一切喧闹都随着风凝固在了虚空里。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与当年一模一样,他们仿佛下一秒就会苏醒过来,各做各事,再现上古天庭的风貌。

一步两步,孟奇全身戒备,选择着道路,通过银甲天兵较为稀疏的地方,没敢有任何恍神,生怕一个眨眼,就看到一堆银甲天兵扑了过来。

江芷微断后,气息屏住,表情沉凝,双目不含恐惧,只有专注。

就这样,五人呼吸暂停,通过周身毛孔微不可及地换气,仿佛凡人穿梭于蟒蛇密布的丛林般亦步亦趋。

这种状态下,无论精神还是体力的消耗都极大,不亚于和同阶敌人奋战一场,好在兵营内的天兵都未苏醒,让孟奇等人顺利穿过了兵卒最为稠密的地方,看见了前方几座装饰华丽的营房。

里面分别端坐着几名金甲天将,长剑放在案几之上,四周有各种物品布置,本身则气血旺盛,光是看到,就让孟奇有血气冲身的感觉,似乎他们每一滴鲜血都能化作打穿自己肉身的暗器,似乎血液全部抽取出来,能衍化一条长河,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法身……孟奇眼馋地看了一眼,没敢靠近,直接绕行,赵恒甚至不敢多看,生怕目光会起到刺激的效果。

他们可不想因为贪图里面的事物而惊醒法身。

尤其前车之鉴表明,苏醒的天兵没有任何实力上的衰减!过了这几座营房,出现中军大营,门口悬挂木牌,上书天蓬元帅!擦,会看到凝固的老猪吗?看到这块木牌,凝重压抑的氛围里,孟奇也忍不住波动了情绪。

江芷微俏脸愈发凝重,天将就至少是法身,那统领他们或者更高的天蓬元帅呢?里面空的。

阮玉书突然传音,在孟奇震动时,她已偷瞄了一眼。

空的?孟奇极目看去,只见中军大营敞开,里面空空荡荡,休说老猪,就连一件物品都没,包括案几,干净得没一点尘埃,像是被人搬空了。

被人搬空了……孟奇灵光一闪,似乎看到了当时的场景:一个肥大壮硕的猪嘴汉子席卷着中军大营,嘴里嘟嘟囔囔:完了完了,天庭没指望了,赶紧分分财物,各回各家,就此散伙。

若真是这样,老猪比一般天兵天将敏锐很多啊……感慨之中,孟奇等人穿过了中军大营,看见了一汪池塘,水质虚幻,与外面没什么区别,水流涌动,似与天河暗通。

难道是天兵入水进入‘银河’之处?与外面直接下水有什么不同?孟奇疑惑道。

齐正言面无表情开口:天兵大营不会莫名出现池塘,试试就知道了。

孟奇点了点头,再次拔下一根头发,化作分身,潜入池塘。

水质虚幻,但没有外面那么冰寒,元气大海中正常事物变少但仍存,有害之物慢慢增多。

越落越深,孟奇只觉浮力渐强,身体四周包裹起一层水膜!往外钻去,进入天河,孟奇发现自己能遨游其中了,只要在水膜消失前返回。

能躲。

孟奇露出几分欣喜,要不咱们还是躲一躲?这里的天兵好像不会苏醒?阮玉书不解道。

孟奇嘿了一声:妖怪们不知天兵苏醒,不会像咱们一样小心,而且即使他们顺利通过,咱们也能缀在后方,猎杀落单,获得善功,反正核心之物都得慢慢寻找,何不化明为暗,让他们探路?主要是目前的距离因为天兵苏醒之事没有像预计的那样拉远,被妖怪接踵追赶,自己等人没足够的时间搜寻,不得不换一种办法。

嗯,不知天庭还藏着什么危险,让他们探路也好。

江芷微颔首道。

而且若能多猎杀几位妖王,哪怕完不成任务,善功也回来了。

自从被政事堂监控,资源被严格控制,赵恒再不复以前的大手大脚。

计较停当,孟奇五人潜入池塘,覆上水膜,进入了天河。

眼前幽深无垠,璀璨星辰多在远处,像是进入了宇宙,宏大,浩瀚,让人感自身之渺小,叹天地之多姿!真美……阮玉书感慨了一句,似乎被引动文艺之心,想要谱曲和之。

孟奇左顾右盼,愈发有种进入宇宙星空的感觉,但又似乎与正常的不同。

具体不同在哪里,他则分辨不出来。

这时,分身差点又被附近的大日吸走,孟奇不得不将它收回,自己则小心避开。

这个过程中,孟奇发现这颗星辰之上有个较大黑点。

想了想,孟奇运转慧眼,凝目看去,瞳孔内凸显出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表层则躺着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猪尸,在高温与火焰中皮肤焦黑,肥油蒸发,干瘪无比!即使与整个火球对比,这具猪尸都不算渺小,双目圆瞪,凝固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老猪?孟奇大惊失色,旋即感觉灼热侵袭,眼睛仿佛火烧,赤红一片,泪水止不住流出。

哪怕通过慧眼神通,近距离观看大日亦会遭受反噬!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马拉车没事吧?虚幻之水荡漾,江芷微关切问了一句。

孟奇闭上眼睛,还是火辣辣的痛,仿佛八九玄功未大成时被高温浓烟熏过一样,两行眼泪不自觉滑落,视界里红彤彤一片。

没事,恢复下就好了。

孟奇强忍疼痛道。

若非自己的八九玄功早就将眼睛的罩门炼没,怕是已经瞎掉,近距离直视恒星实在太恐怖了!江芷微闭上眼睛,太上剑君之相凸显,心湖映照星辰黑点,若有似无遥感。

一具猪妖尸体……她眉头不见舒展,反倒微微颦起,这么庞大的猪妖简直闻所未闻!迈过第一层天梯后,她亦拥有了部分神通,比如通天剑心,大道不仁,观万物如一,没有亲疏厚薄之分,没有距离远近之别!若能到道门九尊、禅门古佛那种层次,光凭这门神通,说不得就能遍照寰宇,天涯似眼前,如今神通初成,小试牛刀,效果确实不凡。

但有孟奇教训在前,她仅略微感应,没有近看,只是大概有了个模糊印象。

不出意外,应该是天蓬元帅。

孟奇还是睁不开眼睛。

老猪居然死在了天河里,这么油滑奸诈的老猪竟然没逃过此劫?他明明见势不妙,包裹一卷,逃之夭夭,为何外面的天兵还有苏醒的可能,他却变成了烤全猪?他眼睛和表情都凝固着不敢置信的神色,是下手之人出乎意料,还是没想到提前逃跑反倒撞中了刀口?天蓬元帅?不能因为它姓朱,就真的是猪吧……赵恒有些无语。

六道介绍西游背景的时候是用的声音,朱猪中间,正常人都会想到姓朱。

孟奇吸了口气:我从别处得到消息,天蓬元帅确实是猪妖出身。

江芷微等人以为是仙迹,赵恒感觉是结队之前,都没再问,纷纷询问孟奇看到的具体景象。

孟奇大概描述了一遍,心中为二师兄默哀了一遍,虽然以前看西游记小说的时候特别讨厌他,觉得他油滑,奸诈,懒惰,无赖,还喜欢撒谎诬陷,恨不得猴哥一棒打死他,但真正看到他死得这么凄惨,还是涌起几分伤感,毕竟是伴随自己成长的回忆。

与大日相比,也不显得渺小?赵恒愕然反问,这是何等的妖身!据说妖王、大妖之上还有妖神、大圣等层次,这属于哪个?像是死前用了法天象地之类的神通功法,死后如天兵般凝固了。

孟奇说出自己的判断。

阮玉书遥望了一眼那颗星辰,烤全猪,呃,天蓬元帅,统率天河水兵,纵横此界,应该不是自己失足,跌落危险地带,或许能从他身上窥出九重天消失,天庭坠落之谜。

可惜,那是大日般的星辰,我们稍微靠近,立刻化为青烟,没办法检查尸体,鉴别死因。

江芷微感叹了一句。

孟奇脑海内已经勾勒出一连串场景,老猪坐镇中军,派出手下天兵天将巡视天河,然后敏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感觉天庭这次支撑不住了,于是席卷物质,包裹款款,不走南天门,试图从天河潜逃,哪里知道,正当他得意自鸣的时候,被一个他想象不到的人出手袭击,或者恰好撞入包围圈,几无挣扎就身死道消,脸上残留不可思议的神情。

之所以猜没什么挣扎,是因为那颗星辰附近的天河没有激烈战斗残留的痕迹,以老猪留下的妖身观之,若双方实力相差不多,或者激烈战斗许久,怎么都得打碎星球,制造出种种残痕,可那里风平浪静,大日为心,诸多略显诡异的星球环绕,看不出曾经有过破坏。

要么实力远高于老猪,又是出其不意突袭,要么属于老猪完全没有防备的对象。

孟奇闭着眼睛,若有所思想着。

所谓实力,指综合了阵法、宝物后的实力,非具体的敌人境界。

而且,让人奇怪的一点是,老猪的妖身能在大日表层焚烧多年而不彻底损毁,显然相当强横,下手之人怎么不顺手掠走?想到这里,他急促开口:芷微,你感应大日四周,看看有没有漂浮钉耙之类的物品?老猪的神兵,席卷的物品,师父师兄师弟的赠予,还在不在?江芷微再次现出太上剑君之相,运转神通,纯以剑心遥感,模糊以对。

过了一阵,她摇了摇头:没有,大日之力磅礴,若是周围有物品漂浮,早就被拉近焚烧了。

也是。

孟奇叹了口气,还可能被凶手取走。

时间不早,妖王怕是已经通过,我们得尽快缀上,免得还没努力就被它们得手。

赵恒看了看天河上方,水波晃荡,衬托得氤氲梦幻。

孟奇闭着眼睛,只觉火辣好了不少,刚才就连精神感应都似乎被影响,难以及远,像个真真正正的瞎子,听到赵恒所言后,他转头飞向贯通池塘的水道。

咚!一道道水波荡开,孟奇捂着头,无辜站在一扇铜门前。

自己的感官还受到影响,距离判断有少许差错,直接撞中了池塘底部,结果撞出来一扇古朴的铜门!还好练得是八九玄功,要不然就头破血流了!孟奇默默庆幸了一句。

这里居然还有扇门?赵恒奇怪道。

铜门晃动了一下,缓缓打开,似乎没什么封禁。

江芷微等人提剑按琴,戒心高涨,不知道铜门之后会冒出什么来。

天马?孟奇站得最近,最先感应到里面的状况。

那是一片宽阔空荡的广场,停着稀稀疏疏的马车,它们都只有车身,没有套上马匹,封禁光芒笼罩。

唯有停在门口,堵住了通道的那乘,有四匹天马拖车,白毛绵长,神骏英武,血肉蕴藏着爆炸般的力量,虽说没强如法身,但却有诡异之感,似乎具备着某种强力神通,而马车四下密闭,通体金色,雕刻飘逸花纹,上面书写篆字:天河水师!这是属于天河水兵的坐骑?以天河的浩瀚无垠,莫非天马具备破开虚空行走的神通?如此方能巡视!孟奇艰难吞咽了口唾沫,好想要一匹这样的马!天马亦是凝固,鼓起的肌肉,飘动的鬃毛,全都违背常理地静止,孟奇右手伸了伸,终究没敢触摸收起,要是把它弄得苏醒,说不得会带起连环反应,上面天兵天将一拥而下,在自己等人制服天马前团团围住,不给支付善功提前返回的机会。

再感应里面,发现封禁之力亦是凝固,也就是说,一旦恢复,将有上古天庭时的风采,而自己等人的实力和境界根本不够看……孟奇有点沮丧。

种种思绪只是电转之间闪现,齐正言已经轻咦了一声:这乘马车像是要进入天河,但还未成行便遭遇大变,凝固当场,里面坐着的会是谁?被他话语这么一提醒,孟奇眼睛霍然睁开,看向车厢,只见车门紧合,各处缝隙密闭,材料隔绝着感应和窥探。

是准备加入巡逻的天兵天将,还是提前察觉不对,想要借助天河逃出此地的重要人物?所以老猪才明白出了大事?车厢内没有丝毫声音发出,万古皆静,幽深莫名,孟奇吐了口气,克制了贪婪,毫不犹豫转身,往上浮起。

以自己等人的实力,冒不起这个险,若是人仙、地仙一流,被唤醒之后,哪怕用出神兵主材都无用!若是重要人物,他们驾驭马车,将逃向哪里?这个疑问袅绕在孟奇脑海,伴随着他靠近池塘表面,但他并没有马上浮出,而是略作变化,感应四周,确认妖气残留,蔓延向远处后,才跳了出来。

天兵没醒。

江芷微回头一看,那里还保持着原样。

齐正言点头道:看来妖怪们颇有经验。

孟奇眼睛眨了眨,大概恢复,极目看去:妖怪们确实没动任何物品。

同样小心翼翼潜过,不擅动分毫,而且对天河完全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只在长桥尽头。

没再多说,五人隐匿气息身影,顺着残留的妖气追踪而去,从妖怪们前面变到了它们的后面。

可以进行猎杀了!长桥延伸,越过天河,随着孟奇等人赶路,前方氤氲里渐渐透出模糊的轮廓,那里树木葱郁,有清气升腾,有亭台楼阁。

戏肉来了!孟奇心中一喜,只要那里没有凝固的神仙天将,随便得到点什么,都能值不少善功,加上猎杀妖王所得,最后即使没完成任务,应该也能小赚一笔。

呜!突然,一声狼嚎惨叫远远传来,尾音飘忽,像是遭遇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

孟奇与江芷微等人对视一眼,心中冒出寒意。

是它们自相残杀,还是天庭碎片内藏着什么怪物?第一百七十二章 杀妖狼嚎般的惨叫戛然而止,从声音发出的位置看,一帮妖怪离开未久,似乎刚走下长桥,深入那模糊的轮廓。

孟奇等人下意识往那边靠拢,脚下步伐增快,但跑着跑着,又全都默契放缓了速度,那边情况未明,不知遭遇了什么,若莽莽撞撞闯进去,大鹏妖王便是前车之辙,还是谨慎一点,小心一点,先做观察,再决定行动,反正遇险的不是自己的同伴。

天河云桥虽长,终有尽时,没过多久,孟奇和江芷微等人就看见了一片仙境般的区域,树木葱郁,掩映楼阁,清气升腾,飘忽不定,而在更远处,虚空呈现混沌之色,似乎这块天庭碎片自此而折。

核心之物应该就在这里……孟奇收回目光,先看眼前,云桥尽头是片稀疏的树林,每一株树都有合抱粗细,冠盖如屋顶,遮蔽了清光,下方没有荆棘,没有灌木,没有花朵,没有灵芝仙菌等。

而要想进入仙境区域,这片树林是必经之地,除非直接从上空飞过。

见此情状,孟奇心中油然想道,这些都是仙家巨树,若是带上一根回去,怕是能换不少善功……小心。

阮玉书叮嘱了一句。

从她的常识出发,通往某地的必经之路多半有埋伏或阵法,阮家便是这么布置的,而这里还是上古天庭!同样的,从她的直觉判断,没长着鲜美菌菇等食物的树林,都是值得警惕的对象!孟奇轻轻点头,左剑右刀,脚步轻缓,重心沉稳,不快不慢靠近了树林,极目望去,树木稀疏,没有雾瘴,能直接看到对面的一片宫殿,似乎没什么危险。

灵台剔透,八九玄功预感危险之能攀升至巅峰,玉虚神算暗转,推衍着后续种种变化。

树林本身没什么危险……孟奇高度戒备,试探攻击了几下,一株树木断折倒塌,但整体还是没有异常,然后他打开慧眼,查看各处,没见到禁制运转的痕迹。

又连续变化了几种试探禁制之法后,孟奇深吸口气,抬脚踏入状若平常的树林。

没有白雾升腾,没有天旋地转,没有万道剑光激射而来,孟奇稍微松了口气,回首看向江芷微等人,打算示意他们进来。

但就是这么一看,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因为林边空无一人,刚刚还站在那里的江芷微、阮玉书、齐正言和赵恒全都不见了!危险在树林外?孟奇肌肉紧绷,全身力气爆发,冲向林边。

突然之间,场景变化,巨树化作石堆,隔出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道路,再也看不见林边长桥,看不见对面宫殿,甚至看不见半空氤氲。

不是杀阵,是迷阵?孟奇有点恍然,难怪刚才的试探落空,推算也是树林没有实质危险,而且前方有妖怪探路的情况下,亦看不到破坏痕迹。

与此同时,他颇为感慨,不愧是仙家大阵,自己竟然完全看不出端倪,这不比真武秘藏,自己是用正常手法开启外层禁制,进入后等于阵法操纵者,主场作战,诸多痕迹略作感应就暴露眼中。

也是相信六道,觉得连核心之物所在区域都未进入,根据任务难度,不该出现自身无解的杀阵……孟奇念头电转,提着刀剑,顺着石堆隔出的通道往后,打算先出树林,与江芷微等人会合。

他相信没人主持变化的情况下,迷阵可以靠推算和摸索的结合走出。

感应被莫名压制,孟奇精神难以及远,只能每拐过一堆巨石,便留下印记,免得迷路。

时间一点点过去,虽然仅是踏入树林几步,但孟奇始终没办法走出,想跃上石堆,又被禁法阻挡,只能老老实实运转神算走迷宫。

咦……行了一阵,孟奇在一堆巨石底部看到了自己留下的暗记,似乎又绕回了原处。

换右边试试……再留痕迹后,孟奇迈开探索的步伐,刚刚拐过巨石,瞳孔里突然映照出一道魁梧的身影!他八尺高,鼻子如牛,外表憨厚,目泛凶光,手中提着一口钉耙,闪烁着寒意。

狭路相逢,两人都是微愣,然后一起于短短瞬间反应过来。

妖怪!人族!魁梧大汉见孟奇气息不过四重天,心中大定,眼中凶光更甚,手中钉耙举起,整个身体迸发光芒,似乎显化了一个几丈大小的青牛实影包裹自身。

然后它挥出了钉耙,狠狠砸向孟奇头顶,青牛实影低头,两根泛着寒光的硕大牛角几乎与钉耙合一,沉重的感觉推动了后面的巨石,锋利之意似乎能洞穿一切。

和我比力量?孟奇肌肉鼓起,窍穴打开,一道道光芒升腾,幻化成种种影像凝于刀身,没用法天象地,也没用法身招式,就这么毫无花俏地斩了过去。

当!劲风四起,实质般的云朵地面崩散了表层,魁梧妖怪蹬蹬瞪连退几步,只觉双臂酥麻,手掌打颤,险些握不住钉耙。

这厮好大的力气!而且只是用的单手!魁梧妖怪看向孟奇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一个怪物!自己向来以力大著称,竟然比不过才四重天的人族?蹬蹬瞪,孟奇左手长剑横前,右手天之伤倒拖,冲向妖怪,酝酿着可怕的爆发。

刚才一击,魁梧妖怪已是胆寒,见状竟不敢迎战,嘴巴一张,吐出一块硕大牛黄,化作流光,直奔孟奇面目,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啪!孟奇脸泛淡金,被牛黄打了个正着,但脸上只有红印,不见伤痕,反倒牛黄出现了裂缝,被他长出两只手臂收起。

怪物!野牛精心胆俱丧,掉头便逃。

牛黄乃是它的压箱底绝活,不到危急关头绝不动用,而且每次都立下奇功,将敌人脑袋打得粉碎,谁知今天敌人的脑袋没事,牛黄自己却差点碎了!这还是人吗?孟奇单手握住牛黄,施展开踏虚筋斗步,一步就抢到了野牛精前方,将它堵住。

见无法善了,野牛精凶性大发,身体一滚,变做一头足有两丈大小的巨牛,牛角寒光刺眼,锐利无比。

青牛实影再现,附着于牛身。

长长长!野牛的牛角膨胀,呈现螺旋花纹,青光缠绕。

它喘着粗气,后脚刨地,低着头,蹬蹬瞪冲向孟奇,速度极快,瞬间就到了面前。

孟奇不惊不惧,半侧身体,长剑一引,略微带开野牛,空着的那只手臂下落,直接握住了牛角。

嗯!孟奇手臂肌肉暴凸,淡金大作,周身力量凝于一处,竟然生生将野牛精阻停!他右手高举,长刀虚斩八次,轰然下落。

轰隆!紫电狂龙过后,野牛精身体前冲,颈腔喷出瀑布般的鲜血,脑袋则被孟奇提在手中。

以前装丹药的玉净瓶飞出,将鲜血收纳,孟奇刀剑极快,分割牛尸,将最有价值的牛角、牛皮等收入芥子环——芥子环空间有限,只能舍弃不太重要的部分。

咦……飞快做好这一切,孟奇突然发现不对,这野牛精的储物袋呢?好歹也是一地妖王,不该没点积蓄。

心念电闪,孟奇目光投向被自己舍弃的牛胃,用剑尖轻戳,顿时感觉里面鼓鼓囊囊。

果然在这里!孟奇挑起牛胃,强力打开,看到了野牛精的收藏,东西不少,但自身立刻能派上用场的没有,于是和钉耙一起收起。

环顾四周,孟奇心情微沉,齐师兄、芷微他们若是没入阵还好,如果被迷阵所骗,看见自己安然无恙,然后随之入阵,那就有点危险了,因为妖王们似乎绝大部分都还困在阵中!小吃货带着照妖镜,遇到宗师级妖怪也有保命机会,芷微与自己相差不多,打不过也能逃得掉,赵老五有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同样如此,只有齐师兄,若是运气不好,撞到宗师级妖物,那就危险了!孟奇怀着担心,一边推衍,一边寻路,想尽快与小伙伴们会合。

忽然,他心湖泛起涟漪,有了强烈的危险感觉,想都没想,直接扑到了左近道路之上,躲到巨石堆后,它们能隔绝感应!远处缓步走来一个全身笼着黑袍的神秘人,气息恐怖,隐有腐朽阴冷,让孟奇不寒而栗,下意识躲藏更深,连目光都收了回来。

不是之前感应到的宗师级妖物,哪里来的强大妖怪?……江芷微见孟奇回头示意,于是带着阮玉书等人进入树林。

行了几步,她突然感觉不对,因为身边的齐正言、赵恒与阮玉书全都不见,前面的孟奇亦失去了踪影。

迷阵?她沉下心思,想了想,没有选择退后,而是沿着道路前行,哪怕树木变成了石堆,也没皱一下眉头。

迷阵之事,越想往哪个地方走,越是容易被困。

思维冷静,剑心澄澈,江芷微顺着直觉,不断前行,渐渐的,前方隐约可见宫殿了。

就在这时,她耳边响起虎啸鬼哭,看见一个眉心有王字花纹的大汉从侧路走了过来。

……齐正言提着龙纹赤金剑,面无表情地看着道路前行。

突然,旁边巨石崩飞,一个黑胖大汉撞了出来。

目光扫到齐正言后,它放缓了步伐,露出狰狞笑意:一个弱小的家伙……齐正言扬起长剑,不慌不惧。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迷阵暗流怀抱古琴,步伐轻盈而不飘忽,阮玉书谨慎行在队伍中央。

走着走着,她俏鼻轻皱,眉头微颦,感觉失去了同伴的味道。

精神蔓延,前后左右四道身影如水波般破碎,天地变化,大树改做巨石之堆,隔出条条道路。

迷阵……作为世家嫡女,她并不缺乏阵法的相关知识,闭上双眼,沉稳迈步,只有灵觉感应天地气机的变化,然后栖凤漂浮,双手抚琴,弹出一阵阵断断续续的琴音,或高亢,或轻吟,以挑动天地气机与自然伟力的应和,从不断变化之中窥出阵法枢机。

火焰升腾,暗流涌动,冷月无声,一幅幅法理运转的意象在阮玉书心中呈现,与此同时,她分心回忆正常状况,两相比较。

意象变化,动则有迹,阮玉书循着痕迹,明辨道路,缓步前行。

忽然,她心中荡起波纹,有了不和谐的感觉,像是自己琴音营造的美好天地内硬生生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她霍地睁开眼睛,精神笼罩不和谐的方向,原来是一个身披鱼鳞银甲,吐着芯子的妖怪循声过来,它和绝大部分蛇类一样,哪怕实力高于阮玉书,也选择悄然靠近,暴起发难。

精神互感,银蟒王明白踪迹暴露,将身一摇,化作一条水桶粗,十丈长的巨蟒,背后浮现实影,乃是一条吞天之蛇,长出羽毛,生出翅膀!巨口一张,腥风四起,天地为之一暗,欲要直接将阮玉书吞下。

作为一名老成持重的妖怪,在迷阵这种环境内,银蟒王没选择武功碾压,而是现出原形,全力一击,免得横生枝节!而且蛇性好淫,如此美人在前,自然是希望活捉!阮玉书下意识就想到了怀中的照妖镜,但旋即轻蹙眉头,双手抚动琴弦,背后顿时凸显出一个古朴玄奥的青铜巨钟。

当!此钟一响,三界震荡!一道道虚幻波纹蔓延,银色巨蟒出现短暂迟缓,腥风宛若凝固。

抓住机会,阮玉书祭出了四象琵琶,其上四弦分做赤青黑白之色,无风而弦动!音声漫天,地火风水齐动,或束缚银蟒王,或化作小山般的风刃,或水色深黑,销魂蚀骨,或流火赤红,焚神烧身。

银蟒王大惊,将身一卷,堆成小丘,口中喷出猩红浓雾,源血凝练的天蛇实影猛然一吸,洪水与天火收束凝聚,涌向蛇口。

乒乒乓乓,风刃打在银蟒王身上,被他突然浮现的琉璃光罩阻挡,其余则被天蛇实影吸入体内,再无踪迹。

啪!巨大蟒身用力,撕裂了束缚,但银蟒王视线内却失去了阮玉书的身影。

早在祭出四象琵琶时,阮玉书就拐入岔路,借助迷阵,逃之夭夭了!在迷阵之内,身怀秘宝,打不过还逃不掉吗?银蟒王暴跳如雷,欲要追赶,又想到迷阵外仙丹动心,终究还是分辨了道路,往有宫殿的方向前行。

……赵恒遇到了一头山羊精,胡须老长,脸颊消瘦,双眼像是两个灯笼。

甫一照面,轮回经验比孟奇等人还丰富的赵恒直接取出一枚精光内敛的珠子,屈指弹出。

戳目珠飞临山羊精面前,突然绽放亿万道刺目光华,它顿时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双眼倒地,翻来滚去,痛苦哀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不仅仅是眼睛,就连元神都有被晃瞎的感觉,根本没办法蔓延出精神!它亦是积年老妖,知道该如何应对,直接捏碎了护身之宝,一朵朵佛光金莲腾空,环绕身侧,背后凸显黑色山羊实影,营造出一片混沌错乱的地带。

本待趁势杀人的赵恒,见此情状,略微自忖,悄然退去,进入别的岔道。

在山羊精恢复感应前,自己怕是破不了它的防御,毕竟自己身上的秘宝是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寅将军乍遇江芷微,彼此同时反应过来。

他脸露狞笑,手中双刀扬起,有阴风席卷,冰冷着周围,冻僵着血脉,而且附近一个个鬼魂凸显,有人有妖,有开窍有外景,有小妖有妖尊,表情各异,但都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为虎作伥:小娘子,你生得细皮嫩肉,美貌如花,还是从了我们大王吧!几百年前,多少妖王眷念红颜,温柔专情,咱们大王亦属此类,何不共谱一桩佳话!小娘皮,若是不知好歹,小心蒸笼上走一遭,鲜嫩绵软好味道!鬼声阵阵,饶人心神,强力者更是直接涌上,各施手段,短短瞬间,江芷微就像面对了一个外景小队!加上入骨阴风,正常绝顶哪还有抵抗之力?江芷微亦是受到影响,还未交手,就感受到了宗师级妖王的可怕。

但她神情无波,目光专注,似乎精气神意全在白虹贯日剑上。

突然,剑光亮起,美得像是从天外飞来的流星,像是掠过水面的惊鸿,纯粹,凝练,璀璨,锋锐,无我无回,有进无退,抢先攻击!剑光之快,衬托得四周试图干扰的伥鬼,甚至外景级的伥鬼都迟缓异常,它们挥出的阴气巨爪,刺出的墨绿长剑,调动的种种天地伟力,都仿佛不忍亵渎剑光的美好,放缓了脚步。

双目映照剑光,寅将军本身像是陷入了回忆,自己迟钝,思绪纷飞,剑光亦然。

专修剑法,一步步走到现在,又有师父指点迷津,江芷微也像孟奇一样,开始糅合所学,慢慢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招式。

这是以剑出无我为核心,融合了剑廿三、六灭剑廿三部分精髓与真武恶念斩道见我表象的一剑,它有个好听的名字:曾是惊鸿照影来!四周仿佛凝固,记忆飞速翻过,剑光制造出了一个快慢错乱的世界,让肉体、让真气、让源血实影等似乎陷入停滞,只有元神才异常活跃!剑光恰似惊鸿,飞入回忆!刺痛从眉心传来,寅将军猛地苏醒,发现长剑已近在眼前,脑袋当即后仰,腰部暗使铁板桥,白虎实影显现,虎尾如鞭,抽向了白虹。

这是寅将军杀招之一,快,准,狠,在千钧一发之际,在长剑刺破眉心,即将迸发剑气时,拖着残影,划破虚空,抽到了白虹贯日剑的侧面。

当!剑光打散,长剑弯曲,虎尾过后,才有破空声音响起,江芷微借此力量,连人带剑,飞向了旁边。

忽然,剑光分化,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瞬间化作数不清的明净,投向巨石堆后,投向各个岔路,它们没有强弱厚薄之分,让本就处在守势,还未来得及转守为攻的寅将军无法确定江芷微所在,追赶不及!这是以太上忘情与道传寰宇糅合的剑招逃遁,混淆视听,让人难以分辨!不强攻,不短暂压制寅将军,气机牵引的情况下,哪可能说跑就跑?寅将军虎眼圆瞪,但看了看即将走出的迷阵,最终选择了仙丹。

……一个弱小的家伙……熊山君狰狞大笑,狂奔起来,身体越奔越大,仿佛将天地之力凝聚在体外,构成法力之身。

再加上巨熊之影,它似乎能撞破山峰,踏平大地,无需光影流动,无需剑气闪电,只要这毫无花俏的一撞,所有敌人就会化成血泥。

啪!五彩毫光绽放,一枚石头正中它的面目,打得它满脸桃花开,颅骨凹陷,天地之力崩散,迅速变回原来大小。

啊!熊山君发出惨叫,但熊性蛮横,重伤之下竟然还不依不饶前扑。

齐正言面无表情,长剑展开,一道道剑光洒落,有弥如白烟,有赤似火霞,有黑褐泥光,有碧绿冰雪,有紫色星河,有暗色混沌,互相连接,像是构成了阵法,将四周衬托得梦幻灿烂。

混沌封路,冰雪冻脚,泥光束缚,白烟迷眼,迟缓了熊山君步伐,紫色星河倒挂,冲刷在熊身之上。

短暂阻拦后,齐正言不慌不忙激发了一张符篆,化作金光投向远处。

遁地金光符!……孟奇完全缩在巨石堆后,没有感应外面,全靠八九对危险的预感支撑。

笼罩在黑袍内的砀山君经过此处,忽然看了一眼巨石堆,但没有停步,依旧往前,拐入了岔路。

没有危险来袭的感觉,孟奇安心等待,过了片刻才悄然感应四周,发现黑袍之人早就不见。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妖怪,这次任务的难度不该这样……孟奇犯起了嘀咕,难道哪里引动了变化,提高了难度?惊醒天兵?忽然,他心生预感,往旁边一看,只见金光投来,现出齐正言的身影。

遇到妖怪了?孟奇顿时松了口气,其他人要么实力够,要么秘宝强,自己最担心就是齐正言了,还好正正撞见。

齐正言点了点头:遇到一只熊妖。

话音刚落,远处突地传出惨叫,仿佛熊吼,但立刻戛然而止。

熊妖死了……孟奇挑了挑眉,闻到了不好的气息。

熊妖遇到了别的同伴,还是另有其人?孟奇与齐正言面面相觑之际,又是一道惨叫,这次似乎是山羊所发。

很快,巨蟒嘶叫惨声亦远远传来,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谁杀了它们?孟奇陡然冒出这个疑问,迷阵之中似乎有股暗流。

就在这个时候,寅将军走出了迷阵,气机感应,整个阵法陡然终止。

巨石消失,树木不见,一片坦途,孟奇等人再次看到了彼此,也看到了寅将军与黑袍之人,彼此之间的距离竟然没超过百丈!寅将军回首望去,发现熊山君与特处士都没了踪迹,顿时目露凶光,盯着孟奇等人!第一百七十四章 任务变更气机牵引,杀意勾动,孟奇下意识就踏出一步,刀剑斜垂,挡在寅将军前方,而阮玉书则拿出了古朴清濛的照妖镜。

江芷微、齐正言和赵恒各自蓄势,在短短瞬间内就做好遭遇战的准备。

对于寅将军,若单独遭遇,孟奇自觉没有太大把握战而胜之,即使催发神兵主材也一样,毕竟再强的威力,也要打得到才行,没有小伙伴牵扯,除非真武恶念、奉典神使般有必须争夺的事物,否则以宗师的实力和境界,有不小可能付出一定代价闪开规避,还是得武道相争,创造出绝杀的机会,或者用催发神兵主材来制造逃遁的良机。

可现在,队伍聚齐,有照妖镜,有江芷微辅助,有齐正言等牵扯,只要寅将军没西游的特产法宝,问题不大!唯一可虑的是周身笼罩在黑袍内的神秘人,他气息阴冷而恐怖,绝非寅将军能比,即使自己五人只用对付他,孟奇也感觉危险异常!砀山君冷冷望了过来,黑袍笼罩下的幽暗内有两道红芒迸发。

被他这么一看,孟奇顿觉寒从脚下起,冷自心底生,血脉欲要冻僵,肌肉骨骼变得生硬,元神隐有颤栗。

好可怕的实力!砀山君突然仰头长啸,声震云霄,掩藏的气息喷薄而出,即使在天庭碎片内,也扰动风云变色,让氤氲凝固,给人他就是这么天地主宰,这方世界核心的感觉!外景巅峰,接近半步法身……气机无法牵引,像是难以琢磨,孟奇不敢贸然出招,戒备当场。

竟然是这个层次的敌人,任务难度未免太夸张了吧?当初斗姆元君一巴掌拍死绝顶高手冥皇的事情让孟奇记忆犹新!如今的死亡任务也不过如此!寅将军亦是被吓到,呆立原地,颇感庆幸,还好自己之前没有顶撞砀山君。

可这么强的砀山君竟然没保护好银蟒王!长啸声落,砀山君转过头,视孟奇等人于无物,迈步走向前方那片宫殿,只有唯一入口的宫殿。

呃……孟奇明显愣住。

展示完实力的黑袍妖怪竟然没有选择清除外敌后再从容寻宝!它刚才的一番作为仅仅是警告自己等人,不要试图抢夺,否则没有敌意也要生出敌意?还有这等好心肠的妖怪?江芷微等人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状况,与寅将军面面相觑,宫殿前方的空地一片宁静。

寅将军念头横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杀面前的人族?不对,熊山君它们惨叫消失,而几个人族安然无恙,必有依仗!再想想之前凄惨无比的大鹏,寅将军心中陡生怯意。

单独遇到,他自忖境界,即使对方有强力法宝,只要不是唐僧取经时妖王们使用的那些,自己都有把握躲开,可现在,队伍五人聚齐,鹅黄衣裙的少女可以和自己过上几招,手提刀剑的年轻人似乎更强,被他们牵扯之后,大鹏就是例子!想到就做,寅将军直接转身,追随砀山君而去。

砀山君吃肉,咱好歹能喝口汤!因为摸不清黑袍妖怪的想法,孟奇看着寅将军的背影,没有挥出刀剑,眼睁睁看着它们推开宫殿正门,消失在幽暗内。

莫名其妙的任务……孟奇吐了口气。

江芷微皱了皱眉:黑袍妖怪的气息感觉有点熟悉。

被她这么一提醒,孟奇亦是回神:确实熟悉,在哪里遇见过?赵恒摇了摇头:我没这种感觉。

几人苦苦回想,想遍了遭遇过的每一头活妖,但都没有线索。

想不起来就算了。

孟奇收敛心思,看向敞开的宫殿大门,咱们善功在手,不怕扣除,犯不着和接近半步法身的妖怪死拼,不如搜寻四周,拿些零碎收获,弥补善功损失。

一旦有了退路,很少有人还会做生死之争。

好。

江芷微再是喜欢战斗磨剑,也非无脑之辈,一个宗师都吃不消,何况接近半步法身的妖怪?孟奇环顾四周,后面是天河,前方是宫殿,宫殿被混沌虚空拦腰截断,两侧各有一个花园,生长着大树,郁郁葱葱。

黑袍妖怪的意思很明确,让我们不要和它抢夺,也就是说,我们最好不要进入宫殿。

齐正言开口提醒。

从布置看,这处天庭碎片的核心之物多半在宫殿内。

孟奇亦是这么觉得,疑惑道:从虎妖的反应看,黑袍妖怪似乎是不请自来,它也弄不清底细,莫非得到消息,专程来寻碎片的核心之物?应该是,不过黑袍妖怪进入宫殿大门后稍有犹豫才选择左侧,看来并不清楚核心之物究竟放在哪里。

赵恒观察细致。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孟奇深吸口气,将手一指:咱们不入宫殿,去花园找找仙草灵根,若能收获一个蟠桃,那简直比完成十次任务还划算!蟠桃……阮玉书眼睛陡然一亮。

即使知道这仅是孟奇的安慰之言,作为天庭最重要的宝物之一,蟠桃明显该在九重天核心区域,而非这靠近南天门的边缘地带,阮玉书还是振奋了精神,幻想蟠桃的味道!去哪边?收敛心情,江芷微笑吟吟问道。

她已经接受了任务失败的事实。

孟奇沉吟了下道:几个妖怪死得不明不白,我担心天庭碎片内还有古怪,所以,咱们不能分开,至于选哪边,我习惯选左。

那就左吧。

江芷微等人没有相关情报,自然任由孟奇选择。

孟奇领头,几人小心戒备着意外,快步靠拢左侧花园。

临到快进入时,暗转玉虚神算的孟奇忽然心血来潮,回头望向宫殿门口,只见诡异血影一闪而过,消失在门后幽暗里!怎么了?齐正言沉声问道。

孟奇眉头微皱:看见一道血影,但不是冲我们来的,不用管。

若是天庭碎片内的诡异能干掉寅将军和黑袍妖怪,那自己等人的任务岂不是轻易完成?这是值得期待的意外之喜!收回心神,孟奇先行检查禁制,像刚才一样,用了包括分身在内的所有办法,都没发现异常,而玉虚神算和江芷微的秋风未动蝉先觉皆未察觉危险。

踏入花园,扑面而来的是岁月流逝的沧桑,孟奇环顾四周,轻轻咦了一声。

分身观察范围有限,本尊能感应方圆,如今亲自观察,孟奇油然而生诡异之感。

整个花园寸草不生,只有中央长着一株大树,碧绿修长,枝繁叶茂,树冠像是遮天之伞,若在外面观察,会以为这里树木繁多。

树叶轻轻晃动,但掩不住此地的寂静、沧桑、凝沉和没有生机!这棵树有点古怪……孟奇缓步靠拢,脑海里浮现着将对方大卸八块的想法,以便于搬运。

齐正言眉头皱起,像在思索什么,紧随其后,江芷微断后,跟着阮玉书和赵恒。

边检视边前行,孟奇没发现诅咒和陷阱等物。

突然,他芥子环有震荡出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上下起伏,嗷嗷待哺。

什么状况……孟奇心中一凝,戒备打开了芥子环。

是它!之前怎么刺激都没有反应的大道之树发出濛濛清光,载沉载浮!因为这株修长碧树?孟奇略微沉吟,收起流火,取出大道之树,伸向了花园内唯一的生灵——笔直修长的大树!啪!大道之树先是碰到一只手掌,接着触及大树!孟奇愕然侧首,不知什么时候,齐正言已经与自己并肩,试图触摸大树。

这……齐正言慢了半拍,目光随之下移,看向大道之树,眼神先是茫然,继而有些惊愕。

呜!诡异声响之中,一缕缕处于有质无质之间的混沌色气息从大树中涌出,流向了孟奇手中的碧绿小树。

短短瞬间,大树缩小枯萎,枝干腐烂,碧绿小树清光大盛,旋即凝聚,主干之上多了一个褐色小疙瘩,似乎快要长出新的枝桠了!孟奇脑海内忽地响起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任务变更,核心之物被吸收,请躲过砀山君和寅将军追杀,阻止它们夺走大道之树!我去!孟奇万万没想到这株大树,或者说它的生机才是核心之物!就在这时,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宫殿内冲起,一条池塘粗细的巨蟒探出,背生羽翼,肌肉腐烂,流着脓水。

我一直放过你们,为什么要夺我机缘!巨蟒双眼猩红,发出滔天怒吼,一只眼睛内有白毛僵尸虚相,一只藏着孟奇等人熟悉的身影!老罗?孟奇顿时愕然。

竟然是砀山君,当初追赶罗胜衣的僵尸蛇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它怎么出的灵山?巨蟒低头,孟奇等人浑身发僵,当机立断,选择中断任务回归。

脱离战斗,方能回归。

六道轮回之主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断尾求生六道真坑!自真武恶念之事开始,孟奇对六道轮回之主的相信程度就急速下坠,如今更是再创新低。

砀山君并不是飞起,而是身躯足够大,足够长,下半截还在宫殿内,上半部分就已经腾起,张开巨口,露出毒牙,缠绕黑雾,扑扇羽翼,遮天蔽日袭来。

它两只眼睛有厢房大小,猩红冰冷,里面藏着白毛僵尸与罗胜衣的影子,嘴巴大张,仿佛能将整座花园一口吞下,喷吐腥风,中人欲晕,毒液先流,腐蚀虚空!孟奇只觉前后左右与上方都被砀山君的巨口笼罩,黑影流动,兹兹作响,仿佛怎么努力,都无法闯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身被吞吃。

这个时候,他似乎能够体会到冥皇面对斗姆元君那一掌时的绝望,功法招式被打散,护身之光被打碎,秘宝符篆被打破,毫无反抗之力!下意识间,孟奇想起了破空古符,一旦祭出,若没有克制之能,法身以下无法阻挡!可自己能逃,芷微、小吃货、齐师兄和赵老五能逃吗?咬了咬牙,孟奇瞬间摒除了这个念头,心绪突然放平,无忧无惧,像是一直这么风平浪静,身体似松似紧,不再一味紧绷。

不管是阿难破戒刀法,还是思考道路,生死战斗,多年以来,孟奇对心灵的磨砺在这一刻显出了成效!当然,若没有之前那趟心灵之旅,排解了负面情绪,化解了疲惫之感,如今在砀山君恐怖的威压下怕是保持不了几分心境?我非禅心天成,无有沾染,心灵需要常常拂拭!巨口临近,獠牙庞大锐利而清晰,丝丝毒液蹿出,孟奇左手已多了大日焰心,和缓的灵台不受影响,电光石火间凸显出与此相关的所有事情。

……里面或许藏有苟延残喘的法身高人,但他们都付出了一定代价,有严重隐患,不要被‘法身’两个字吓到……斗姆元君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突然在孟奇心中响起。

法身都有严重隐患,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早就死去多年,借老罗还魂归来的砀山君会没有?肉身与元神的不一,元神与原本残留执念的冲突……孟奇眼睛微眯,似乎被砀山君的威压震慑,没有丝毫举动。

巨蟒体表覆盖着少许羽毛,透着说不清的狰狞,双目猩红,冰冷看着孟奇,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突然,孟奇身躯膨胀,融合法理,凝结法理,元气汇聚,瞬间变得有几丈高,状似顶天立地。

但与砀山君真身比较,他就像小草面对巨树,丝毫不起眼。

就在这时,孟奇神情肃穆,宝相庄严,一手抬起,一手下垂。

他背后忽地凸显出一尊佛像,金色琉璃,结跏盘坐,充塞天地,满是大清净、大慈悲、大极乐、大智慧之感。

这尊金色佛陀周身金花乱坠,经声飘荡,一手指天,一手触地,声如雷震: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历经多时,重重参悟,孟奇终于得到皮毛,能够正常发出如来神掌第一式:唯我独尊!这是智慧之掌,佛性之掌,元神之掌,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直指心灵,故而没有所谓的出招,即使衍化成不死七幻,也有正常防御难以阻挡的特征!孟奇亦是踏前一步,指天画地,庄严开口: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到了这个关头,周围又是同伴,他哪还有藏私之心,用出了唯我独尊的某个变化,唤起对方真我之念的变化!轰!砀山君两只眼睛里面的罗胜衣和白毛僵尸虚影顿时宛如实质,腐烂的脑袋中有黑气升腾。

谁是我?我是谁?唯我独尊,唯谁独尊?三道意念激烈交锋,巨蟒陷入混乱,呆滞当场,滴落的毒液腐蚀云地,染绿一片。

虽然砀山君的执念很快占据了上风,但对孟奇而言,机会已经出现!他右手提刀,左手直接催发了大日焰心!金色佛陀脑海仿佛升起了一轮大日,绽放亿万光芒,照遍巨蟒身体每一个地方,无量光,无量寿!大日光芒洞穿了巨蟒周身缭绕的黑雾,照在它流着脓水的腐烂身体之上,翻滚的火焰呼啸而至,将它吞没。

嘶吼之声顿时惊天动地,砀山君巨大的身体疯狂滚动,弄塌了宫殿,搅动了风云,险些就将孟奇抽飞。

可它竟然还没死!半截身体焦化,阴气消散大半,但它依然活,依然气息恐怖!不愧是差点凝结了天蛇真身的妖尊。

孟奇周身力量耗尽,充分感受到了这个水准妖怪肉身的强横,神兵主材一击,居然没法致命!砀山君化作僵尸多年,本身实力下跌,只得外景巅峰,但肉身的强横犹存!另外一边,阮玉书默契拿出照妖镜,青蒙蒙的镜面映出了寅将军的身影。

乘风袭来的寅将军顿时呆立半空,但它身周还缭绕着阴风,里面有着一只只伥鬼,为首两只更是有五六重天的水准!见状,它们想都没想,忠心耿耿挡在了寅将军身前,完全没考虑过它是杀掉自身的仇人。

伥鬼刚动,剑光乍起,又是惊鸿照影而来!剑很快,让周围变得迟缓,纯粹专注能让时间飞快,江芷微后发先至,洞穿了挡在寅将军身前的两只伥鬼,剑气收敛,没有勃发。

与此同时,齐正言剑光连闪,暗混沌化作蚕茧,将部分伥鬼封在其中,短暂阻止它们攻击江芷微。

赵恒亦然,剑斩拳发,化作火龙,卷起狂风,以天子之气压制阴邪!噗!江芷微的白虹贯日剑刺中了寅将军眉心,即使它肉身强横,颅骨坚硬,在接近极品的宝剑之下也只能稍作阻挡,很快便被洞穿。

剑气勃发,寅将军爆发出惊天惨叫,体内仿佛有什么炸开,阴风反卷,伥鬼全部附身。

一个个阴鬼代死,寅将军获得了喘息之机,体表光芒腾起,法宝激发,化作白虎,勉勉强强挡住了这一剑,虎尾抽出,逼退了江芷微。

它捂着头,状似疯狂跳开,仿佛失去了理智,忽地往东,忽地往西,显然被剑气伤害,脑袋受创严重,若非刚才有伥鬼挡了两下,说不得会惨死当场。

他的实力可是逊色大鹏不少!孟奇已无法保持法天象地,正待运转天心我意诀,再用一次神兵主材,将砀山君弄死当场,看有没有办法助老罗的元神脱困。

可砀山君毕竟是积年强妖,哪怕只剩执念,亦非易于,它身体缩回,喷出腥风毒液,并显化天蛇真身,不管火焰,化作两道外层防御,以挡后续袭击,光凭肉身硬抗大日真火!与此同时,它飞速远离,逃出攻击范围!见此情状,孟奇心念急动,黄泉手骨得打中才能见效,先不提自己用天心我意诀爆发后能不能破防,但绝对没有再用黄泉手骨攻击的力量,冰眼晶魄的效果与大日焰心相反,现在动用,不是进攻,而是在帮砀山君灭掉真火,难道要用定海珠硬砸?稍微盘算了一下,觉得定海珠只能砸开两重防御,层层担待之下,怕是砸不死砀山君,而等到江芷微帮忙,砀山君已经暂时逃遁,追之不及!念头一闪,孟奇有了主意,鼓起余力,招呼江芷微等人:快跑!江芷微看了看发疯奔跑的寅将军,没有犹豫,直接冲过来抓住孟奇肩头,带着他狂奔,阮玉书、齐正言和赵恒紧随其后。

孟奇悄然将冰眼晶魄塞给江芷微,传音道:等砀山君熄灭大日真火追来,我运转天心我意诀和定海珠硬抗一击,小吃货他们牵制,你偷偷催发这个,取它性命。

全力防御和逃跑的时候弄不死砀山君,但它进攻的时候,自己等人的机会就来了。

好!江芷微表情平静,眼中不见畏惧。

孟奇将计划告诉阮玉书他们后,五人依旧飞奔,做戏做足,若是能因此脱离接触,胜利回归,那是最好,孟奇才舍不得消耗神兵主材,多用几次就下降品质,没法炼制神兵了!云桥依旧漫长,孟奇等人狂奔不已,背后时不时传出砀山君被灼烧的惨叫,似乎并没有追来。

兵营在望,天兵可见,孟奇心中忽地升起极端危险的感觉!防御!暴喝之中,他运转了天心我意诀,背后出现一个混混沌沌,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法相,里面似乎无上无下,无前无后,但若模糊一看,却觉得这是一个盘腿而坐的道人。

道人睁眼,孟奇身躯变大,刀光一闪而出,破开了混沌,划破了长空!当!一条巨尾抽来,与长刀撞个正着。

砀山君就像大部分蛇类一样,没有选择光明正大的追赶,而是伪造惨叫,潜伏靠拢,一击必杀!孟奇口喷鲜血,蛇尾出现了一道血痕,有了这短暂的阻挡,赵恒祭出了天地玄黄玲珑宝塔。

啪!宝塔被抽碎,但也消耗掉了蛇尾剩余之力,孟奇避免了重创的下场。

江芷微抓住机会,催发了冰眼晶魄,幽蓝水流泛出,沿路冻结着白云,涌到了蛇尾之上。

巨大的蛇尾寸寸冻结,急速蔓延,砀山君再次发出惨叫。

可计划不如变化快,孟奇已经没办法再补一击定海珠,阮玉书等人则不够实力催发。

江芷微运转洗剑阁拼命之法,气息再盛,便要接住孟奇递过来的定海珠,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啪的脆响,只剩半截身体的砀山君游走奔来。

它竟然断尾求生!若是这样,定海珠怕是砸不中它!躲入池塘,从天河脱离战斗。

阮玉书看着近在咫尺的池塘道,她脸庞素净,不见恐惧。

没什么选择,孟奇当先跃入,叮嘱江芷微等下寻觅池塘底部隐秘之处躲藏,等砀山君追来偷袭。

他将破空古符也给了江芷微,自己等人借偷袭的机会从天河脱离,而偷袭后,若砀山君还未死,江芷微就用此符离开。

进入水中,五人迅速靠拢底部,池水被刚才的战斗波及,涟漪阵阵。

水波晃荡,孟奇忽然看到那乘套着天马的马车轻轻震动,像是受到了刚才余波的触发!密闭的车门缓缓打开。

我去……孟奇有种骂娘的冲动,刚有逃出生天的希望,就遇到这种变化,谁知里面藏着哪位神仙!车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空的?空的!孟奇讶异非常,明明是准备逃遁的马车,里面竟然是空的!第一百七十六章 遨游星河玄金为壁,镶嵌珠石,车厢宽大,浮着光芒,内里宛如白昼。

但沐浴着珠光宝气的只有空荡,只有穿透万古的寂静,里面并不像孟奇等人之前的猜测,坐着哪位试图借天河逃出仙界的神仙。

没空思考更多,孟奇视线里鬃毛微动,天马的肌肉微微收缩鼓荡,似乎快要苏醒。

念头一闪,孟奇手背雷痕凸显,伪装出远古雷神的气息,借助水膜,扑向了马车,同时传音同伴:进车厢!其实无需孟奇提醒,阮玉书、齐正言等人亦想到了这一点,天马似乎身具异禀,不到法身就能穿透虚空,遨游星河,一旦出发,砀山君长出一百对翅膀都追不上,瞬息之间便能脱离战斗!孟奇当先,拔出分身,试探车厢禁法,江芷微气息高涨,勉强持着定海珠,断在最后。

有这逃生之法,她就无需冒险偷袭了!毕竟砀山君已经是僵尸,而定海珠主要作用是祸乱元神,砸碎肉身,定住水流,即使将巨蟒打得稀烂,也未必能除掉它。

分身闯入车厢,没有任何禁制触发,孟奇放下心,跃入其中,阮玉书、齐正言和赵恒相继入内,江芷微也踏足边缘。

就在这时,恐怖阴冷的气息靠近,一个巨大的蛇头以占满整个池塘的姿态探了进来,两眼猩红如旧,白毛僵尸与罗胜衣的影子深藏,非常畏惧孟奇的唯我独尊!接近半步法身的威压让孟奇等人阴冷入骨,血脉发僵,元神运转都略微迟缓,更别提毒液即将喷薄,沾染附近,而天马才刚有苏醒之态,尚未奔腾!双脚立在车厢边缘,江芷微双眼淡然而不冷漠,无惊无惧,念头急转之间,持起泛着五色毫光的定海珠,做硬砸过去的模样。

砀山君深受孟奇等人宝物之苦,看到定海珠模样,下意识就缩回头,先行躲避,但它有点不甘心,动作较为迟疑,巨口仿佛要施展吞天之力,拼着硬挨一击,舍弃肉身,也要夺得机缘!孟奇心思平静,提着长刀的动作变得轻缓,瞳孔变得幽深,有一道道璀璨星线划过,虚幻而玄奥。

无解之刀,沾因果!再看砀山君时,已经与刚才不太一样,它蔓延出去的因果之线不多,绝大部分已经随着身亡而消散,残余的因果之线不超过十指之数,但其中有一道非常显眼,粗大,结实,似虚似无,璀璨里沾染着漆黑,延伸向莫名远处。

被孟奇这一看,砀山君心生寒意,加上定海珠的威势,巨大的蛇头忽地一下缩回。

抓住机会,江芷微左脚一勾,啪的一声,车门合拢。

天马苏醒,像是无缝接续了当年的场景,没有任何犹豫,没有半点迟疑,马蹄踏出,进入天河,随着无质之水浸没,车厢泛出濛濛青光,禁法自启,封闭得严严实实。

四匹天马仰头,发出长嘶,猛地奔腾起来,穿行于浩瀚无垠的天河内。

它们身躯忽地虚幻,像是进入了神秘的通道!直到此时,孟奇才舒了口气,以砀山君那道因果之线的诡异可怕,自己若粘过来,怕是会立刻承受不住,同归于尽,能够将它吓退是最好的结果!他打量车厢,心中终于升起疑问,马车是老猪为自己准备,还是车厢内原本有人,但已经离开?若是前者,以老猪被大日表层的高温灼烧这么多年都未化为飞灰看,他单独逃遁绝对比天马强不知多少倍,而如果是后者,里面的神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天庭陨落时,陨落后,或者自己等人进来前后?砀山君巨大脑袋再次探入,只能看见微微晃动的天河之水。

它发出怒吼,震荡星河,但已是无济于事!……四匹天马拉着黄金车厢,在虚幻星河时隐时现,踏着水波,飞快穿梭。

一个覆盖着海洋、大地和绿树的星球之上,十几名服装怪异的人类围在一处遗迹前。

为首者指着遗迹,侃侃而谈:这是上古先民修建的祭台,用以朝拜神灵,获得庇佑,在诸多古籍里面,不乏某某神仙降临此处的记载,我们能以此还原上古先民的生活习俗,社会状况,信仰与部族之间的关系。

围在旁边的人有拿出小本子,用心记录者,有好奇观望祭台者,有冠冕古朴神秘花纹者,有抬起头,看着蓝天,遐想当初先民生活者。

突然,仰看天空者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似乎口不成言,其余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道流光拖着长长的焰尾从天而降,但并不像流星那般急促,而是舒缓,从容,像在巡视着天地。

祭台之上刻着的玄鸟花纹是这个上古部族的象征,后来经过融合演化……讲解者看见面前学生全都表情呆滞,一下发现不对,旋即感觉光芒洒落身体,背后似乎有事物降临。

他下意识转身,目光茫然看向祭台,只见四匹鬃毛飘飞的白马拖着神圣庄严的黄金战车踏着光带,缓缓而来,落于祭台之上。

这……在场所有人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仿佛陷入了梦境。

天马略作休息,再次长嘶,激发阵法,相助自身,四蹄翻飞,奔向高空,身影虚化,消散于云间。

夜晚似乎提前降临,皎皎星河呈现,一道流光飞速闪过,时隐时现。

另外一个星球上,黄沙漫天,耸立着尖塔。

几位祭司模样的男子屹立塔尖小房,俯视壮丽又荒凉的景色。

明天又是祭天大典。

一名祭司感慨道。

另外一名笑道:反正就是装装样子,不必紧张。

话音刚落,他们目光突然发直,只见天边一道流星奔来,越来越大,能清晰看到神骏的白马,黄金打造的车厢,感受到神圣庄严的气息。

天马落于塔尖,在目瞪口呆的祭司面前仰首休息,不屑一顾。

少顷,它们齐齐一踏,高塔绽放光芒,笼罩马身。

天马再次腾空,快速奔跑,穿入虚空,留下雕像般的祭司。

……一次次短暂停留,跳跃于星河之中,天马突然上浮,撞入了一个漩涡。

马车彻底停止,孟奇等人透过车厢,感应四周,没发现危险,于是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直到此时,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脱离战斗,任务完成,可以立刻回归,也能停留半个时辰,其间无论战斗与否,都能选择回归。

心中大定,孟奇环顾四周,只觉天很蓝,气很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西游世界!附近是座破败不堪的庄子,看不到人烟,只有恶臭阵阵传来。

没顾得其他,孟奇回首看向天马,阮玉书亦目光炯炯打量它们。

这可是宝物啊,能遨游星空!想法刚起,孟奇就听到天马长嘶,看见它们猛然冲起,荡起劲风,吹开了自己等人,迅速消失在了高空。

感觉真敏锐……孟奇撇了撇嘴,刚才自己不过在想用什么办法收起天马,带回自身世界,就被它们抢先跑掉!江芷微笑了笑,秘法失效后,她气息已经变得虚弱,与孟奇一样,此时转而打量不远处的庄子,看见爬山虎成患,将每一座房屋都淹没成绿色。

她竭力从缝隙中辨认匾额,低声念道:高……老……庄……高老庄?孟奇愕然望去,天马逃遁的目的地是高老庄?还真与老猪有关!进去看看。

孟奇深吸口气,拖着疲惫虚弱的身体走了过去。

这次轮到阮玉书等人开路与断后,他们并没有疑惑孟奇的选择,打算在半个时辰内搜刮点物品,多弄些善功。

撕开爬山虎,庄子大门已经腐朽,轻轻一推就直接破碎。

穿过重重房舍,孟奇等人找到的物品都破败不堪,甚至有腐烂成泥者。

走了一阵,进入庄子核心地带,几人发现了疑似藏书阁的小楼,疑似主人居住的厢房。

先去藏书阁,或许有收集的功法。

孟奇提议道。

别人不清楚,他可知道高老庄是老猪娘家,说不得真会放点收藏在这里!嗯。

阮玉书对西游世界的琴音等颇感兴趣,即使非是功法,也希望看看,紧随赵恒,与孟奇并肩,小心翼翼进入藏书阁,登上二楼。

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楼板已经腐朽,稍微用力,就会踩塌。

极目望去,二楼摆满书籍,入眼都是泛黄的纸张。

孟奇扫了一扫,突然看到一物,在窗边书桌上摆放着一册书籍,封皮深蓝,只是略显古朴。

江芷微等人分头搜寻有用之物,孟奇迈步过去,将这册书籍拿起,只见封皮之上写着三个上古篆文: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孟奇随手翻了翻,发现除了是古籍,与自身世界市面流通的道德经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赵恒吐了口气:这些书籍都太陈旧了,稍微一碰就破碎,必须用真气包裹,小心摄起,但又没什么有用的书册。

这些书籍太陈旧……孟奇瞄了一眼这册《德道经》,隐约觉得古怪,可怎么看都没问题,除了不太陈旧这点。

他心生疑惑,招呼江芷微等人过来翻看,但一致鉴定是正常书籍。

正常书籍……孟奇想了想,先行收入芥子环,反正还有空间存放。

半个时辰后,经过一番找寻,五人小队终究未能翻出有价值的物品,从痕迹判断,这里来过好几拨妖怪,贼不走空!六道轮回之主没有拖延,声音直接响起:主线任务完成,每人奖励三千五百善功。

回归。

光柱垂下,治疗着众人伤势,孟奇很快褪去了虚弱。

这时,他耳畔又传来六道轮回之主淡漠的声音:渐至成熟,轮回再进,下一次任务为死亡任务,将在一年之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此次任务,封印秘宝等物品,只可以使用自身武功与兵器,道袍等护具与疗伤丹药则仅能各自准备一件。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任务情况不能使用秘宝、符篆和神兵主材等……孟奇内心咯噔了一下,先不提具体的任务是什么,光这一点就不愧为死亡任务,足以淘汰掉绝大部分身家丰厚善功充足但实力提升有限的土豪轮回者,而自己的战力怕是要折损五成以上。

只能用自身武功、兵器、道袍和疗伤丹药……他下意识看向阮玉书和江芷微等人,内心琢磨起来,不知能不能暂时借用到一件神兵?上次死亡任务给孟奇留下的印象极端深刻,只觉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而要想获得神兵,除非有天大奇遇,否则只能考虑取巧的法门!冲和道人、寒冰仙子都是轮回者,从他们手中借神兵有限制,不比直接获得简单多少……不知感悟神兵的时候被拉走,手中的神兵算不算自身所有?感觉八九成不算,即使算,以芷微和小吃货的性格,怕是自己身亡,也做不出让宗门和家族根基处在危险之中的举动……以上次的人情让阮家帮忙,将神兵暂时交给小吃货?不说会不会暴露轮回之事,度人琴是特殊神兵,自己等人不通音律,没有相应功法,完全操纵不了,而小吃货也不可能一年时间直接从一重天飞到四重天……老赵被政事堂严密监控,根本没有靠近神兵的可能,齐师兄刚才晋升,感悟镇派神剑,得传仙授长生经,一时半会没有第二次机会……陆大先生那里,总是被他帮助,若还要得寸进尺借神兵,肯定会被拒绝……自己于空闻方丈有救命之恩,有帮助少林之情,能不能借到阿难刀?想到这件神兵,孟奇是一万分不愿意,而且空闻方丈报恩归报恩,肯定不可能直接将镇寺之宝借给自己,最多他手持阿难刀随身帮忙,然而这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用!外物可依而不可靠,武道之事,到了最后,还是全看自身。

江芷微突然开口。

孟奇闻言一怔,忽然有些冒汗,自己刚才真是有点心魔入侵的感觉,一门心思只想着神兵神兵。

这次死亡任务的主旨应该就是考验自身!阮玉书、齐正言和赵恒脸色各异,似乎都回想起了各自死亡任务时的经历。

六道轮回之主宏大的声音再次飘来:任务评价:阮玉书,赵恒,齐正言,‘中等’,每人四百善功,江芷微和真定‘良好’,除奖励六百善功外,还获得抽签机会一次,摇签范围,法身以下,开窍及以上。

签筒出现,江芷微饶有兴致摇动,光影流转,里面一桩桩事物闪过,渐渐缓慢,定格在一枚丹药上面。

吐火纳玄丹!死亡任务时只能用一粒疗伤丹药,肯定越珍贵越好,这枚丹药就做日常之用。

江芷微两指捏起丹药,摩挲了一下。

孟奇收敛心思,摇动签筒,看着秘籍、丹药和兵器等一一闪过。

最终,一双麻鞋出现在他的眼前。

清净麻鞋!这是一双宝兵级的麻鞋,价值一千七百善功,能避水火,当然,只是一定程度内。

孟奇身怀八九,对麻鞋可有可无,反正只是摇签所得,于是随手换上,环顾众人道:我们先将收获换成善功,接着兑换具体的任务消息,最后再考虑兑换选择。

好。

江芷微等人并无异议。

因为赵恒还不知道孟奇仙迹的身份,所以孟奇再怎么有灵宝天尊背书,也不敢用真实身份招揽,仅仅暗中传音阮玉书和齐正言,让他们在兑换完毕后稍留片刻。

至于赵恒,孟奇打算离开轮回后再用元始天尊身份去交流,收获目前还是先换成善功分配,不能留待仙迹。

一件件物品放入中央光柱,六道轮回之主给出了相应价格:蟒先锋半碎妖丹、残骸与宝兵……总计两千七百善功。

众小妖残骸……总计四百五十善功。

守桥天兵长戟,宝兵级物品(上品),半损毁……仅能兑换一千五百善功。

野牛精钉耙……可兑换一千六百善功。

野牛精牛血、牛角、破碎牛黄和妖丹……总计五千二百善功。

野牛精的皮……可兑换两千六百善功。

野牛精的胃与收藏的天材地宝、灵草丹药……总计一万善功。

因为特处士收集的天材地宝里有阮玉书和齐正言修炼所需,于是两人各自挑选了两件,每件以一千五百善功计。

加上原本三百善功,经过分配,孟奇、江芷微和赵恒各得四千八百七十,齐正言和阮玉书一千八百七十。

孟奇看着自身的兑换玉册,发现善功总计有一万两千四百七十,忽然感觉有点心虚,自己最初只付出了一千多善功,如今收获差不多八九倍,而齐师兄开始的善功接近一万,目前仅九千二百七十,加上用掉的秘宝,亏得似乎有点多。

原本用来防备任务失败的善功要不要拿出来?他微微皱起眉头。

这时,江芷微笑道:你在苦恼什么,心痛这次消耗了两次神兵主材?闻弦歌知雅意,孟奇知道她是指自身消耗不小,不用在意细节,齐正言等人脸色如常,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再想想之前那么多次自己也没在意损失,孟奇顿时定下心来,笑容灿烂:我们先兑换任务消息。

哪怕一年后就是死亡任务,也不能愁眉苦脸,乱了心境,阻碍自身实力的提升!各自支付了八十善功后,六道轮回之主没有情绪起伏宣布:红衣军首领,‘镇世天王’杜怀伤成为十八路义军共主,兵峰席卷东南,直指王室,而朝廷调集强者,征伐布阵之兵,双方对峙怒江。

主线任务,加入义军,助杜怀伤战胜朝廷主力,跨江临都,成功奖励四千五百善功,开放更多权限,失败抹杀!支线任务,阵营对抗,杀死朝廷阵营轮回者,每杀死一流高手一人,本阵营轮回者奖励一千善功,反之扣除相应善功,每杀死绝顶高手一人,全员奖励三千善功,反之亦然,每杀死宗师一人,全员奖励六千善功,反之扣除六千,获得胜利的阵营,成员每人再奖励轮回符一张,最后善功不足者,抹杀!冰冷冷的语气仿佛在描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孟奇似乎已经能够闻到鲜血与死亡的味道。

不愧是第二次死亡任务,封印了秘宝等物品的情况下,还附加了阵营对抗任务,不知对方是不是也在死亡任务,有没有封印秘宝与符篆?目光交接之中,孟奇突地皱起眉头:杜怀伤的神魔世界……我记得上次有得罪疑似‘血海罗刹’的高人。

自己等人杀掉了有轮回者参与的邪教,让他们没办法抓到所谓老祖转世灵童的杜怀伤。

死亡任务比我们想象的还死亡。

听孟奇提起此事,江芷微都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在正常主线外,还有阵营对抗,还有疑似法身意念的老祖!阮玉书抿了抿嘴:再难再死亡也得面对,只能全力以赴,置之死地而后生。

对,沮丧,痛苦,咒骂都于事无补。

孟奇心意甚坚,含笑说道,我提议大家这次回去多搜集东极长生丹相关材料,任务前炼制两炉,这差不多是外景境最好的疗伤丹药了。

即使它主要用途不是疗伤。

嗯,任务前积累的善功用来练丹与兑换防具。

赵恒深吸口气,而现在,善功要花在最值得的地方,不能浪费这一年时光。

我打算兑换天材地宝,不再那么顾及政事堂,争取死亡任务时接近第一层天梯!无论丹药,防具,还是提升宝兵,这一年用上的可能都不高,所以留待下次任务前兑换,目前好钢要用在刀口上,最大程度提升实力与境界!他这样的选择最为恰当,反正目前功法够用,法身招式又兑换不了,还不如尽快提升境界,多参悟惊世书,以此掌握一式法身绝学。

见赵恒决断无误,孟奇等人都没再多言,看着他兑换了真龙土等稀少天材地宝,花费了一万二千一百五十善功。

阮玉书亦然,她才稳固境界,希望一年内能晋升二重天,所以除开家族提供的天材地宝,额外还得筹集,反正琅嬛十二神音与裂天变地曲,她都能经常感悟,争取随着境界提升,再掌握部分!考虑片刻,她换取了蜃楼天音石等较为常见的四件天材地宝,只剩下三百九十善功。

齐正言有些沉默,似乎在思考兑换物品,孟奇随之看向江芷微:芷微,你打算将白虹贯日剑提升到极品?嗯,但不是直接提升。

江芷微颔首道,我想兑换出养剑酒,用一年时光温养升华,再借助剑的升华提高自身境界,你呢?白虹贯日剑本来就无限接近极品了!孟奇一下有些犹豫。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常下次任务秘宝和符篆等无效,重点在于自身实力,孟奇原本打算的兑换必须稍作调整了,他犹豫了一下后,边思索边道:迈过第一层天梯后,要想提升实力,得时时体悟天地运转,交织更多法理,单纯靠闭关是没太大用处的,不过我目前所学甚杂,打算用六个月时光将刀法、剑法、拳法、掌法等梳理贯通,真正将学到的招式统一于自身。

虽然八九玄功容纳变化,擅长模拟,不妨碍孟奇使用这众多招式,但单纯使用和融会贯通,纳入自身,还是有着显著区别,前者就是死板的一招一式,顶多选择什么时候用哪一招,交手时的衔接变化不够圆润,容易被人抓到破绽,若非靠着八九玄功感应危险和硬抗之能,孟奇或许已经在这上面尝到苦头。

而后者则是将初步掌握的霸王六斩、神霄九灭部分招式提取出精髓,融入自身的刀法,不拘泥于招式,信手拈来,彼此配合,取长补短,圆润无瑕!这就像自己用讲故事比喻剑法,每一个招式就是一个套路,在忽然学到那么多法身招式,外景功法后,目前就是单纯使用套路,一次两次还好,若敌人与自身交手多次,就能从套路窥出规律,而一旦出招被人掌握规律,除非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否则距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到目前为止,晋升外景后,与自己交过手的人,要么被杀,要么只有寥寥一两次,这个问题还不太明显,但下次便是死亡任务,自家知自家事,这方面的缺陷得尽快弥补。

真正的强者,不是不屑于套路,而是懂得舍弃表象,抓住套路的精髓,再将这些精髓根据不同情况混杂,去掉烟火之气,去掉重复单调,调制出引人入胜的故事。

原本孟奇的刀法、剑法在天人合一时是处在这个境界的,但外景后,奇遇太多,获得了不少威力极大的功法招式,一时糅合不起来,各自为战,这方面,刀法、元始金章的掌法拳法等比剑法问题更严重。

这一点,孟奇向来很清楚,一直在努力,初步的成果便是糅合了仙神辟易我身独存的开天辟地,融合了道传寰宇与万物返虚的日陨——轰轰烈烈葬星河,这是真正属于自身的招式,各种变化烂熟于心,不同情况该怎么用,用到什么程度,较为举重若轻。

不过这仅仅是两招,自己尚未融合的刀法、剑法和掌法等还有很多,而且单纯的两招同样属于套路,只不过是自己开发的新套路,对精髓了解透彻的新套路,彼此间要衔接成好的故事,非重复的故事,尚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而达到圆润无瑕,信手拈来的招式境界后,就能从中提炼出属于自己的道,作为整个故事的灵魂。

故而,沉吟思索后,孟奇打算浪费半年时间专门做这件事情,反正兑换于六道,不用白不用。

江芷微听得眼睛一亮:正该如此!我也该兑换半年时光!她感悟道传寰宇后,太上忘情等招式都有了新的道路新的变化,剑出无我在学到剑廿三、六灭剑廿三,以及孟奇描述的斩道见我后亦然,目前正是提炼出其他剑法精髓,在道传寰宇等大框架下再次融合贯通的阶段,力争外景境的剑法脱胎换骨。

自己的想法得到认同,孟奇露出一丝微笑,继续道:我还打算兑换‘三剑’对应的‘三刀’,这样梳理糅合刀法、剑法时,彼此才有对应,不至于‘强行’刀剑合击,另外就是提升天之伤,让它成为上品。

三刀便是三刀三剑三神技中的三刀,千刀不尽,十刀破极,一刀绝空,由繁入简,得刀道精要,是玄天邪帝从自身刀法中提炼出来的总纲,对孟奇这次的闭关很有借鉴意义。

说完之后,孟奇的想法已经成形,于是转身花费八千八百善功兑换了三刀,用一千二百善功获取了半年时光,又挑选了材料,由六道轮回之主将接近中品的天之伤提升为了上品,总计一千二百善功:天之伤,宝兵(上品),天雷赤金铸身,雷击灵木为柄,融入了诸多珍贵材料……它沉重异常,七百斤以上……对诸雷电有一定统御之能,威力巨大,价值六千七百善功。

至于流火,在吸收特处士的鲜血后,目前已经是无限接近极品,孟奇相信,即使不借助六道,再来几次战斗磨砺和催发,它就能自然而然晋升了!做完这一切,孟奇还剩下一千一百九十个善功,微笑看向阮玉书等人:谁还需要兑换时光修炼?死亡任务前记得还就行了。

他并不担心自身护具和东极长生丹的材料等问题,因为道传寰宇在第二次感悟时是收取善功的,而孟奇不相信有选择的情况下,仙迹成员们会忍得住只感悟一次!这种大好机会不懂得珍惜,会受天谴的!除此之外,孟奇发现自己还有其他换取善功的事物,之前一时忘记,比如记住的商水仙子功法,比如六扇门俸禄可以购买的天材地宝和丹药。

听到孟奇所言,赵恒先是眼睛发亮,旋即苦笑起来:有了足够的材料,我晋升三重天要不了多久,而迈过第一层天梯不是光靠闭关就行的。

这是外景第一道难关,在于对天地规律的感应,需要磨砺。

阮玉书之前不选择兑换时间,是因为任务前她将修炼需要的天材地宝换给了六道,以筹集善功,而没有足够材料的情况下,闭关五六年都未必能突破到二重天,故而首选材料,此时见孟奇有不菲善功存留,微微低头,强自坦然:我需要。

若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天材地宝,下次任务前达到三重天并不是梦想。

好,等下交易给你,反正我们都要留在这里闭关。

孟奇考虑到仙迹的事情,打算等下说完再借给阮玉书。

因为若她答应加入仙迹,不仅仅可以获得功法,仙迹坊内还有物廉价美的天材地宝,做成员任务也还有善功收取,完全可以到那里再兑换时间修炼,争取三重天!有了孟奇的示范,江芷微考虑好了需要兑换的事物,她漫步到氤氲光柱前,兑换了半年时光,用来消化这段时间获得的剑法,包括但不限于道传寰宇、玉鼎斩仙剑。

然后,她花费两千两百善功换取养剑酒,用以出关后行走磨砺时温养白虹贯日剑,借剑之提升助己提升。

兑换完这两件物品,她微笑道:若没人要借善功,我就换取一件护具,其他物品反正也派不上用场。

阮玉书已借了孟奇的善功,齐正言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善功足够,于是江芷微挑选一番,兑换了无缝天衣,上品宝兵级护具,价值八千八百善功,全力催发时相当于孟奇目前的防御力,亦能避水抗火。

齐师兄,考虑好了吗?孟奇转头看向齐正言。

齐正言没什么表情道:提升龙纹赤金剑到上品,再兑换一枚暗混沌晶石辅助修炼,以及一年时光。

浑天宝鉴每个阶段需要的特定能量不一样,但不是不需要天材地宝,而是分摊到每个阶段,比如齐正言修炼紫星河时就兑换了陨星之核,故而当前只用混沌性质的材料,消耗不高,早有准备。

见齐正言甚有主见,孟奇不再建议,只是笑道:下次任务时争取三重天。

齐正言微微颔首,用两千四百善功换了一年时光,拿两千善功兑换了第二枚暗混沌晶石,接着连蛟龙骨等材料带炼制,花费了四千六百善功,以提升龙纹赤金剑:龙纹赤金剑(寒螭),宝兵(上品)……剑身非常坚硬锋锐,极品难伤,中剑者血脉冻结,元神僵化,若全力催发,可吞云吐雾,改天变季,冰封几十里……价值六千四百善功。

兑换完毕,因为孟奇三人都要闭关,赵恒寒暄了几句后就离开了轮回广场。

见状,孟奇咳嗽一声,像说服江芷微时一样,突兀讲起仙迹,将好处等详细说了一遍。

阮玉书静静听着,末了没什么犹豫道:我没问题。

死亡任务当前,有提升自己的渠道,又不危害家族,又是信任的伙伴推荐,她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孟奇稍微松了口气,含笑看向齐正言:齐师兄,你呢?齐正言突然吐出一口浊气:我不太喜欢约束,还是不加入仙迹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步入自己房间,选择闭关,不给孟奇游说的机会。

齐师兄有点古怪。

孟奇皱起了眉头,他为了提升实力,连门派功法都能换给六道,目前死亡任务在即,仙迹好处分明,怎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自己都还没说感悟道传寰宇之事!阮玉书忽地开口:你用碧绿小树收取核心之物时,齐大哥好像有点惊讶,那种事情超出预料的惊讶。

她算是观察入微的人。

而且他似乎也想触摸核心之树。

江芷微回想当时的场景。

孟奇依旧皱着眉头:莫非齐师兄有难言之隐?芷微,离开轮回后,你带玉书去仙迹,我找齐师兄好好谈谈。

好。

江芷微没有多言。

孟奇收敛心思,给阮玉书详细介绍起仙迹称号。

经过一番讨论,阮玉书选择了广寒仙子,因为懂得音律,关键时刻换用音功不会被人怀疑,另外轻功出众,步步登月,适合阮玉书保命。

等阮玉书感悟完大道之树,孟奇暂时压下担忧,开始闭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坦然四秀山,地形陡峭但不苍莽,秀丽多姿,溪水叮咚,既有江东之温柔,又得桓州之险峻。

孟奇有些担心有些沉重,再次飞落浣花剑派山门前,向守门弟子道明来意。

苏少侠,真是太不凑巧了,齐师兄日前刚离山门。

人的名,树的影,见是狂刀苏孟,守门弟子没有半点怠慢。

他悄悄打量这位名动天下的年轻高手,发现与自己想象的相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凌厉,那么狂放,那么意气风发,反倒多了一点圆润无瑕的感觉,仿佛打磨多年的白玉,润而不躁。

孟奇心中咯噔了一下,齐师兄刚闭关归来就急匆匆出门,莫非真的遭遇了什么事情?这位师弟,可知齐师兄去向?他追问了一句。

见狂刀苏孟主动拉近关系,守门弟子受宠若惊,赶紧道:当不得苏师兄如此称呼,齐师兄据说是去了邺都。

邺都?孟奇拱手致意,转身虚踏,飞遁上空,赶往桓州州府,周郡郡城,邺都!……邺都,六扇门郡衙,银章捕头签事房。

孟奇没法通过玉虚神算确定齐正言的行踪,而浣花剑派主持邺都事务的外景强者也未见齐正言来过,故而他打算借六扇门的情报系统帮自己寻人。

放心,只要有消息,立刻便通知你。

说话的是孟奇的熟人,曾经的青绶捕头,如今的银章捕头孔昱,他笑了笑道,几年不见,你已是迈过第一层天梯,成为紫绶,实力、境界与官职都超过了我,真是让人唏嘘。

紫绶?孟奇疑惑道。

孔昱愣了愣:你还没去过六扇门联络地点?你迈过第一层天梯后,神都总部将你蹿升为紫绶捕头了,若非这两三年你未完成过任务,恐怕金章亦是有望。

俸禄增加了多少?孟奇直指核心。

孔昱哈哈一笑:一年差不多能换三件不错的天材地宝了。

他知道到了外景后,银子什么的都是细枝末节,因此用天材地宝代替。

还不错。

孟奇露出一丝笑意,算上之前积攒,一年以后,自己应该能在六扇门拿到五件天材地宝,不愧是统御半壁江山的朝廷,底蕴深厚,为了笼络自己,差不多拿出了相当于张远山老祖宗这积年宗师两三成身家的俸禄给自己这没做什么事的人!寒暄了几句,孔昱将孟奇送到门边,用对待客人的礼节。

刚刚跨出郡衙大门,孟奇心有所感,突然顿步。

这时,一辆被厚厚毛毡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马车从附近小巷子驶出,停在了孟奇门前,车夫是个驼背汉子,但气韵悠长,血肉蕴藏着可怕的力量,竟然是位绝顶!用绝顶当车夫?不知为什么,孟奇忽地想到了顾小桑,当初她的车夫也是外景强者!吱呀,微弱的声音中,车厢之门缓缓打开,孟奇被隔绝的感应蔓延了过去。

里面布置简单古朴,中央安放着一张案几,摆着茶杯,斟满了茶水,左侧端坐一人,身穿青袍,腰背挺直,双手放于膝盖,沉稳内敛,面无表情,正是齐正言。

齐师兄……孟奇疑惑皱眉,迈步上前,踏入车厢,坐到了齐正言对面。

啪的一声轻响,车门合拢,车夫扬起了马鞭,马车由静转动,向着街道尽头驶去。

齐正言瞳孔黑而润泽,仿佛两枚暗色的宝石,里面幽深莫名,像是没有风浪的海洋。

他气息悠长平稳,没有逃避孟奇的目光,但如无波古井般紧闭嘴唇,不发一言。

沉凝而诡异的气氛弥漫在车厢内,让孟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相对枯坐,耳畔是车轮撞击着石板地面的响声,是街上行人的喧闹。

马车驶出了城门,沿着邺水往上,渐渐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只有水流奔腾不息的声音。

啪!随着长鞭脆响,拉车的棕色马匹齐步停顿,案几之上的茶水只得微微涟漪。

齐正言沉默起身,打开车门,眼前是波浪宽阔的河水,清而不澈,逝者如斯。

他缓步行向岸边,青衫猎猎作响,孟奇心情不自觉沉重,跟着离开马车,走在他的身后,那名绝顶高手级的车夫默默驾驭着马车远离。

齐正言负手转身,水面之风吹动着他的头发,终于开口,沉稳如昔: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孟奇停在他十步之外,轻吸口气道:我担心你有难言之隐。

齐正言还是没有表情的样子:确实有难言之隐,每次都得隐瞒实力,让大家的任务难度不知不觉提升,若非善功充足,准备妥当,早就有人因此身亡,所以,等到死亡任务之后,我会退出小队。

退出小队?齐师兄,若是奇遇提升了实力,有什么关系?我都快五重天了,任务的变数主要又是因我而起,你何必内疚?孟奇愕然道。

齐正言嘴角微勾,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意味不明:若是单纯的奇遇还好。

话音刚落,周围突有邪风卷起,一点点红芒自齐正言体内飞出,糅合邪风,凝成了一尊法相,人首龙身,长有六臂,面目与齐正言有七八分相像。

若是如此,孟奇不会惊讶,但这尊法相通体呈现血色,有着难以言喻的妖异和熟悉,六条手臂或持毁灭,或掌杀戮,或握血珠,或凝污秽,或托冰寒之花,或捏赤色邪火。

它虽然本身没有堕落之意,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天庭碎片内的血影!孟奇灵光一闪,记起了熟悉感的来源,天庭碎片内神秘杀妖的血色影子!齐正言没有回答,仿佛由强横鲜血充塞凝聚的恐怖法相往前踏了一步,与他重合,缩于一点,在眉心凝出一道血色污痕,如半月似莲瓣,气息急速攀升,给人接近四重天的感觉,青衫飘动,沉稳之外多了几分强势。

看见拿到污痕,孟奇脑海内忽然浮现出一道道画面,脱口而出:魔主!是的,曾经见到的魔主之像,不是人族模样,还是三头六臂,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眉心一道魔痕,与齐正言的血痕除了颜色不一样,形状、位置和感官都近乎一致!难怪当初魔主会说你来迟了,而非早就消散……不过,当时自己是与顾小桑一道,他为什么是说你来迟了,而不是你们来迟了。

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孟奇怔怔看着齐正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齐师兄竟然获得了魔主的传承!齐正言面容平静,淡淡道:邪魔的力量、奥秘和见识大半都藏于血肉,一滴血一片肉往往就蕴含着不可思议的东西。

孟奇想起自己得到的魔圣之血,对此并无疑问。

在魔坟之时,为躲避危险,我误入魔主之血所化的湖泊,被鲜血浸润身体,悄然改造,并从它们之中得到了魔主的功法传承与经验见识。

齐正言目光依旧幽深,毫无涟漪,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原本我很抗拒,自秉正道,不愿堕落,与魔合污,但灵山之时,身处绝路,扪心自问,就这样放弃甘心吗?我不甘心,从资质普通,不受重视,无法得传高深功法的弟子,一步步走到脱胎换骨,外景有望,就这么死去,我不甘心。

不管是命运注定,还是上苍安排,我都不甘心。

所以,我选择了融合魔主之血,继承他的功法、经验和意志。

齐正言没有歇斯底里,平平淡淡说着一件本该震动人心的事情。

难怪齐师兄进青灯所在殿堂时,有遮住眼睛的举动……一点点细微之处在孟奇心底闪过。

细节昭示着一切!孟奇吸了口气:齐师兄,魔功邪法与人之好坏无关,若你自身秉持正道,纵使修炼魔功又有何妨,用在好处便是好物!齐正言定定看着孟奇,沉默片刻才道:我已入魔。

孟奇内心一沉,还未来得及舌绽莲花,就见齐正言神情变得肃穆:在我眼里,魔有好有坏,有逆伐苍天者,有杀戮毁灭者,唯一的共同点是不被上苍所容,不被世人接纳。

他踏前一步,目光严肃看着孟奇:我资质普通,所以无法从门派得到高深功法和修炼足够的资源,若没有奇遇,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眼睁睁看着别人风光。

这样的情况下,纵使我努力自强,又能有多大效果?前进之路早就被天资卓著者,有好父好母者堵死,芸芸众生,又多少人欲求一功法修炼而不得?他们告诉我,天资卓著是上苍眷顾,好父好母是历代积累,命中该有,但我不服。

我不嫉妒他们,只求大家都获得一样的功法机会,自强者进,懒惰者退!这一切,若是上苍安排,我便杀上青天!如果是命运注定,我就扭转因果!齐正言情绪终于有了波动,直视着孟奇:孟师弟,这就是我心中的魔,那什么是你心中的佛?这是我心中的魔,什么是你心中的佛……孟奇一阵茫然,哑口无言。

忽然,他哈哈大笑,上前几步,拍了拍齐正言的肩膀:这就是你心中的魔?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像是迂腐之人吗?只要你不做违背良知的恶事,咱们就还是好兄弟,生死之交!孟奇状似轻松,目光看着齐正言的眼睛,欲用嘻嘻哈哈化解隔阂。

齐正言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露出难得的笑意,有灿烂有感慨:孟师弟,我知道你不是迂腐之人,但是,我这条路注定与门派世家为敌,若让人人都有修炼高深功法的机会,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会从根子上危及他们。

你师父是少林高僧,师弟是少林后起之秀,家族是世家,好友有洗剑阁嫡传,琅琊阮氏嫡女,你会放弃他们?我出身卑微,能够坚持的东西很少,连门派的功法都可以兑换给六道,但正因为可以坚持的东西少,所以遇到时,才格外坚守,临死不退,这或许是我卑微生命里唯一能绽放的光彩!孟奇看着齐正言嘴巴一张一合,脑海忽然变得混乱。

齐正言神情重归无波,平静道:我不想再欺瞒你们,所以不加入仙迹。

齐师兄……孟奇张了张嘴,却说不下去。

齐正言再次泛起一丝笑意,声音隐约有点沉哑:孟师弟,道不同,不与为谋。

他语罢转身,踏水而去,青衫飘动,光明正大,丝毫不担心孟奇除魔卫道,只余声音回荡岸边:道不同,不与为谋。

第一百八十章 只叹江湖几人回道不同,不与为谋。

声音回荡,风萧水寒,沉凝如残留于春日的冬意,波浪起伏,奔涌不息,不为人世繁华衰败、悲欢离合而停顿。

邺水之上,略带潮湿的劲风吹面,似乎有点呆住的孟奇突然咬牙切齿低语:道不同你妹啊!我好歹也是墨家矩子!从齐正言的话语,孟奇明显感受得到,他多有被自己改良版的墨家学说影响,而听到功法获得机会一致的想法时,自己脑海内更是浮现出诸如九年义务教育,顶尖开窍功法普及,‘高考’严拔人才,《剑法刀法三年模拟两年实战》,只要愿意,可以一直参与‘高考’,用心自强者录,懒惰松懈者贬,以及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当然,这需要一个凌驾于世家门派之上的强力朝廷才能完成,与世家门派有着极大冲突,但并非完全不可调和的矛盾,资源的限制,外景功法的危险性,在很长时间内都决定着开窍以上武道修行不可能普及。

如果仅是机会上的平等还好说,绝对意义上的公平就……孟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希望齐师兄不要越来越偏激。

于他而言,齐正言心中之魔完全可以理解可以接受,但他本身对世家门派也没有太大的恶感,若是双方没有明确对错的冲突,肯定会选择化解调停,有余地的情况下,更偏向于齐正言这种理念,但不会因此付出太大代价。

我骨子里终究还是个自私的人,没有胸怀天下芸芸众生之心。

孟奇自嘲一笑,这就是所谓的小资产阶级软弱性吧?从开始到现在,孟奇最大的理想一直是策马仗剑,快意恩仇,风光加身,自由自在,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但若专门去做,则可能嫌累得慌,如果没有阿难雷神等上古大能的阴影压在头上,没有轮回任务的危险,他哪有如今勇猛精进之心,直面大能布局之意?他年我若有镇压三界之能,倒是不介意推动这样的事情。

孟奇看着波浪翻滚的邺水,看着齐正言背影消失的地方,思绪翻滚。

正是因为刚才想了这么多,他才没有出言挽留齐正言。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目前为止,自己确实没办法帮齐师兄推动类似的事情,等下次任务时,再好好从可行性上与齐师兄谈谈,侧面游说。

哗啦!风越来越大,邺水波浪涌起,孟奇怔怔出神半晌,忽然长叹一声,低低吟诵: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十年之后,二十年后,百年千年以后,自己与齐师兄、芷微、小吃货等人还有谁在?……神都,天下繁华之望,龙盘虎踞之所,行走于街道时,常会有被人流淹没的感觉。

望天门外,青衫公子打扮的孟奇缓步入内,容貌改变,普通而平常,没有上一次挟击杀狼王余威入京的高调。

因为苏家在神都,于敌人看来,这就是自己的家,是最适合等待自己的地方,所以,还是过家门而不入比较好,毕竟得罪的势力太多,素女道,灭天门,哭老人,戒杀,等等,等等。

即使想邀请高人,设下陷阱,反杀敌人,前提条件也得是自己的实力足以抗住几个呼吸,否则很容易被对方将计就计强杀。

混在入城人群里,孟奇忽然抬头,看着大门上的望天门三个字,它们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感觉,让每一位来到神都的武者都下意识畏惧。

算算时光,从突然离开苏府起,自己已是两年多未回了…………血牙神捕府,楼阁掩于葱郁,亭台罩于水雾,颇为诗情画意。

袁离火结束今日值守,返回家中,沿路仆人行礼,侍女致意。

他眼睛微眯,精神笼罩四周,时不时点一点头,对府邸内的警戒表示满意,外松而内紧,即使宗师,也无法不留痕迹地混入。

吱呀,他推开了书房的门,目光突然凝直,因为桌椅旁,窗子边,负手站着一位青衫公子,五官平凡,笑容和煦,姿态悠闲,仿佛欢迎贵客的主人。

袁离火内心大惊,气息攀升,蓄势待发,但这个时候,他看见青衫公子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饰品,色泽青翠,如同水滴,中央镶嵌着一颗幽深眼睛般的宝石。

元始之眼……袁离火顿时松了口气,迈步进入,掩上房门,暗中开启禁法,心中颇有唏嘘之意,上次在神都见面时,苏孟还仅是开窍小辈,即使人榜第一,碰头之事也还是被自己这名广成天尊主导,让他一头雾水,而如今,他已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自家书房。

你也得到消息了?袁离火压低声音问道。

什么消息?孟奇反倒讶异了。

袁离火愕然看着他:你不是因为九重天遗迹的事情才回神都?你说什么?九重天遗迹?孟奇原本只是打算来问问赵恒府邸的情况,免得政事堂监控太严密,自己大意之下暴露了元始天尊的身份,谁知袁离火却带来让人惊讶的情况。

袁离火正愁势单力孤,又露了口风,遂表情严肃道:这段时日,在神都皇室、顶尖世家、各大强者之中忽然流传起一个消息,说神都原本是九重天入口所在,方才能积累天子之气,形成九龙朝圣的地势,而我们六扇门消息灵通,几大神捕也已知晓。

忽然流传起九重天入口在神都的消息?孟奇反问了一句,脑海内突地冒出顾小桑巧笑倩兮的古灵精怪模样。

这货又在玩阴谋诡计?据老夫打探,是南荒来了一位绝顶高手,唤作白宁,自称天帝后裔,手上有半份九重天入口图,欲用来换取‘富贵’,目前光明正大住在安泰楼,似乎有意向天下兜售,价高者得,因为皇室与几大顶尖世家各怀鬼胎,事情还在混沌未明之中,暂时没有传开。

袁离火道出详细情况。

南荒,中原不太知晓的绝顶高手,天帝后裔……一个个词汇入脑,孟奇愈发能闻到顾小桑的味道。

说完这一切,袁离火叹了口气:老夫在六重天停步多年,再不想点办法,弄点机缘,恐怕只能撑过两次任务……他言外之意就是自己想掺合此事。

此事来得蹊跷,前辈不要急躁乱心,先静观其变。

孟奇提醒了一句,晚辈若决定插手,再寻前辈相助。

若没有顾小桑拿契约说事,孟奇是不太想掺合这趟浑水的。

袁离火点了点头:老夫做神捕也有一些年头了,不会鲁莽落入陷阱。

他转而问道:你寻老夫所为何事?孟奇将招揽赵恒之事提了提,询问起皇太弟府邸的监控状况。

若是清源,倒是不难混入,你可能有些困难,不过老夫后日值守皇太弟府,你大摇大摆进去便可。

袁离火不甚在意道。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孟奇不知该笑还是感慨。

袁离火咳嗽一声,表情再次严肃:但老夫觉得他不适合加入仙迹。

愿闻其详。

孟奇皱了皱眉。

袁离火正色道:他身为皇太弟,又有前面神都之事,颇受政事堂关注,等闲没办法离开神都,也就是说找不到机会进入碧游天,既然如此,加入和不加入又有什么区别?老夫倒是乐意朝中多个同伴,但他却得不到多少好处,必须通过老夫联络仙迹,以获得功法和常见兑换物品,容易暴露。

他沉吟了一下道:若是可以,劝说他以退为进,不要皇太弟的宝座,离开政事堂的视线,他日若能证道法身,帝位还不是囊中之物?而如果不能,如今被政事堂严密控制的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孟奇若有所思道:晚辈会与他交流一下。

离开血牙神捕府邸后,孟奇再次踏足街道,但与之前的感觉再不相同,似乎周围的普通人里隐藏着一个又一个高手!第一百八十一章 隔岸观火孟奇提着一把油纸伞,仿佛雨中漫步,缓行于繁华热闹的大街之上,货郎,摊贩,衣着普通的行人,像是一朵朵浪花,或凝或动。

神都向来以好手众多著称,所以孟奇之前对此并未觉得不妥,可听袁离火提及九重天遗迹之事在神都秘密流传后,再看这一切,感觉已迥然不同,拥挤的人潮里似乎隐藏着不少强者,他们匆匆而来,匆匆远去,神色沉凝,暗流着汹涌。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孟奇心态轻松地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圈,没延伸出精神,反正无论九重天遗迹消息是真是假,背后有无诡异和阴谋,自己都不打算趟这摊浑水,一切与自己无关,除非顾小桑拿着契约要求合作。

因此,他现在颇有一种置身事外,旁观者清的优越感,眼见有雨点打落,撑起油纸伞,含笑看着一个个擦身而过的行人。

隔岸观火的感觉真不赖!雨点绽开在青石板上,孟奇当然不会去安泰楼凑热闹,随意找了家客栈,要了间相对清净的客房。

这是一座独立的院子,分成左右中三间厢房,刚刚踏足进去,孟奇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

院中石凳上端坐一位扎着木簪的道士,脸无皱纹,头发黑与白交杂,气息悠长,双眼半开半阖,对孟奇视而不见,似乎沉浸在手中道书上,而直落的雨水恰好被冠盖茂密的大树挡住。

右侧厢房的窗户支起,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面孔,柳眉入鬓,鼻子挺翘,容颜如画,娇美之中藏着几分飒爽,红色衣裙灿而不艳,显然是江湖好儿女。

她的气息不过开窍水准,可低垂的眼帘仿佛在遮掩着什么,看也没看孟奇一眼,像是早有感应,不甚在意。

当真八方风雨汇神都,小小客院就藏着两名强者……孟奇置身事外,懒得去窥探对方的真正实力,行到屋檐之下,收起油纸伞,抖落其上雨滴,悠闲打开中间厢房的门,进去后点灯照亮幽暗,拿出自身的《道德经》研读。

这本书有些诡异,他目前对六道又不算信任,所以暂时不想鉴定。

红裙女子与木簪道士依旧保持原样,整个院子只闻滴答之声,有种幽静深邃的感觉。

青灯照书,孟奇手持《道德经》,摇头晃脑诵读,对窗外之事完全没有关注。

……翌日,风息雨停,天朗气清,孟奇换了身衣衫,走出客栈,打算暗中见见苏子悦和顾长青。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孟奇行走缓慢,徜徉其中,心中宁静,欣赏着红尘的点点美好与丑陋。

忽然,同处一个院落的红裙女子匆匆走过,与孟奇擦身而不自觉,拐入了岔道。

几个呼吸后,戴着木簪的道士轻飘飘追上,看到孟奇后,微笑颔首,算作招呼,然后折向了另一条道路。

都是能去安泰楼的路。

孟奇略微失笑,直行往前,深入内城。

他刚越过岔路口,已远离此地的红裙女子与木簪道士在人潮中同时回首,望向该处,皆是吐了口气,似乎释去了什么怀疑。

与安泰楼方向违背,孟奇渐渐靠近了苏府,这时,他脸上笑意更盛,因为苏子悦步伐轻快出门了,她容貌已经长开,少了稚嫩,活泼中多了温婉,翠绿衣裙透出几分清新。

孟奇装作逛街的公子,往苏子悦方向缓步前行,八九暗运,提高了戒备。

相距不足五步时,孟奇灵台忽震,似乎能感受出一道道注视落在苏子悦以及经过她旁边的人身上。

有监视……孟奇神情不变,含笑看向左侧货摊,任由苏子悦经过自身背后,八九玄功、元始金莲、玉虚神算等悄然全开!人群由近及远,似乎一下稀薄,在孟奇心里展现出几个朦朦胧胧的位置。

一个,两个……孟奇默数了一下,大概有四个互不统属的监视者,他们有的实力高强,难以辨别具体情况,有的相对较差,纤毫毕露。

四个势力,素女道,灭天门,哭老人和戒杀?孟奇心中冷笑,没有揭穿,直接前行,从苏府左侧的街道离开。

自己犯不着现在就发难,再等两三年,有了宗师的水准,能正面硬抗巅峰片刻,或短暂承受半步打击的实力后,再请空闻方丈和灵宝天尊等帮忙,一举捣灭隐患,即使素女道和灭天门这种源远流长的邪道很难消灭,也要给他们沉重打击!当然,孟奇四劫加身,半步法身指日可待的事情,他自己清楚,他的敌人更加清楚,时间拖延越久,敌人会越加疯狂,一定要在他成长起来前除掉他,所以,孟奇相信最近一两年还好,两年以后恐怕会出现诸多铤而走险的事情,比如绑架亲人,让自己单刀赴会。

等下去六扇门,送信给家里,详细告知敌人的凶残,让他们阵法常开,并约束小妹外出,然后再拜托王伯父他们帮忙照看……孟奇心中已有了计较。

神都本就难以行凶,有了这样的布置,相信万无一失。

按理来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种程度的戒备实在难以持久,不过孟奇也不需要苏家维持多久,最多三年。

这就是名动天下的狂刀的自信!做完这一切,孟奇照旧回到客栈,此时已入夜色,他继续点灯看书,研读《道德经》,琢磨它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与此同时,他内心暗叹,玄关有悔真麻烦,师父进入舍利塔的时间已经不短,还没有涅槃重生的迹象,让自己想带他去感悟如来神掌都不行,至于小师弟,气息深藏,依旧陷入沉睡,不过脸色红润,血肉孕育着可怕的力量,按照空闻方丈的说法,小师弟的状态类似于《大梦真经》的内容,但他向来专心一致,从未读过《大梦真经》,可能是感悟如来神掌总纲的收获。

夜色渐深,头扎木簪的道士提着一壶酒,慢悠悠入门,抬头看了一眼孟奇映照在窗纸上的读书身影,微微笑了笑,走回自己房间。

夜越来越深,孟奇收起了看不出名堂的《道德经》,吹熄了青灯。

夜深人静,小心火烛……更夫经过,红衣女子飘落院中,只展现了开窍水准,因为神都大阵监控着较大动静。

她谨慎抬头,看向左侧厢房,见道士正在自斟自饮,目光顿时微沉。

她顺便瞄了一眼中间厢房,见灯火已熄,房间漆黑,青衫公子似乎已躺下入睡。

轻吸口气,红衣女子悄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孟奇负手立在窗边,藏在房间黑暗里,含笑看着他们的举动,心情宁和,不起波澜。

……又过一日,皇太弟府。

赵恒结束了今日的修炼,对暗中保护自己的血牙神捕袁离火略作致意,然后返回了自己房中。

他合拢房间之门,禁法自动开启,隔绝了内外。

到了这个时候,赵恒才长长吐了口气,虽然整个府邸占地极广,可只有这小小的房间,自己才能感到安心,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感觉,不被外人窥探!——皇子好歹也有隐私,房事之时肯定不会让宦官之外的人旁观,所以政事堂默许了赵恒卧房有防止窥探的布置。

刚松懈下来,赵恒突然内心一紧,似乎有芒刺在背,他猛地转身,只见桌子对面坐着一位身穿宽大黑袍的神秘人,脸上戴着戏剧里元始天尊的面具,手中把玩着一枚青翠的饰品,中央镶嵌着混沌幽深的宝石。

元始天尊?你是仙迹的人?赵恒迅速镇定了下来。

孟奇呵呵笑道:正是。

赵恒念头急转,揣测着对方实力,他竟然能在政事堂严密监控下,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自己房间!尊驾所来为何?赵恒表面不动声色。

魏王你处境艰难,势单力薄,怕是多有需要外在臂助?孟奇很少用别的身份与同伴交谈,感觉有点新鲜。

赵恒脸色微变,旋即正常,微笑走到孟奇对面坐下:尊驾想拉我入仙迹?当然,加入仙迹之后,你能获得称号下的功法,能购买便宜的丹药和器物,能时时使用六道的兑换之能,能与遍布天南地北的同伴交换物品和情报,比如轮回符,而你需要做的是,每年完成一个仙迹任务,在不危害自身家族或在意之人利益的前提下,即使仙迹别的成员有任务需要对付赵家,也会提前知会你一声……孟奇简单说着好处和代价。

赵恒正色听着,用心思索,暂时没有回答。

孟奇又道:而这一切,需要你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我们希望你以退为进,暂时放弃皇太弟之位,日后若有机会,我们会全力助你登上帝位。

赵恒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修炼的是糅合了人道功法的新惊世书,位置越尊,修炼越快,一旦没有皇太弟之位,修为提升就会迟缓,早晚死在轮回里,而只要登上帝位,成为人道之尊,我立刻便能突破当前桎梏……前提是有真皇玺等物品的辅助修炼。

赵恒的意思清楚而明白,他不会放弃目前的位置,处境再艰难也不会。

孟奇像是初次认识他般看着他,自己一直知道赵老五有野心,但没想到会如此执着。

是不是每个同伴背后,都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他叹了口气:你知道放弃了多大的臂助吗?赵恒胸有成竹笑道:不知仙迹有没有外围成员?我自家有功法,无需称号,只要能兑换物品等即可,而我虽然不能完成任务,但能在朝廷内使力帮忙。

孟奇想了想,平淡道:可以。

……回到院子,风大雨小,孟奇呆坐窗前,想着诸多事情,木簪道士和红衣女子还未回来。

渐渐的,夜深而人静,突然,一道人影跌入院子,撞进孟奇房间,红衣女子俏脸泛白,急声道:我是碧月剑派孙越秀,需要立刻疗伤,帮我除掉外面的血迹污痕,明日必有厚报!第一百八十二章 人约黄昏后红衣女子仓促吞服了一粒丹药,就地盘腿而坐,脸上青气升腾,体表有丝丝剑光缭绕,若是遇到不怀好意且实力不强者,能自行激发伤敌。

孟奇坐于椅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主要伤口在胸下,仿佛分水刺等奇门兵器所伤,短窄而深,几乎从后背穿出,鲜血被剑气兜住,没有多少散逸。

九重天遗迹之事传开后,神都大阵处于半激发的状态,一旦有勾动天地之力的迹象,立刻便会被六扇门与政事堂察觉……孟奇脑海内瞬间闪现出一幅幅画面,勾勒成前因后果。

窥探,跟踪,黑夜遭遇,彼此压制内景,长剑与奇门兵器你来我往,人影晃动,最终叫做孙越秀的红衣女子输了一招,被当胸刺中,破了护体罡气,勉强保命逃走……传闻持有九重天遗迹半幅入口图的白宁深居简出,有朝廷和六扇门强者暗中监视,彼此牵制,她究竟因为什么和别人有了生死之争?孟奇忽地自嘲一笑,反正早就决定置身事外,猜测缘由有什么意思?他听说过孙越秀的名头,大概是十心上人他们那一代,碧月剑派四秀之末,应该已迈过第一层天梯。

他站起身,推门而出,查看院中场景,若是能帮,就顺手帮忙,如果不能帮,大家非亲非故,自己又是莫名被牵扯,实在没心情蹚浑水。

院内有几滴鲜血,四下唯低低虫鸣,孟奇略微感应,发现并未有人追来。

看来是已经摆脱了追踪,但最后关头实在支撑不住,未能让鲜血滴水不漏,因为担心会被敌人察觉,所以请求帮忙。

孟奇初步判断了整体状况,见是举手之劳,也就不放在心上,打了盆水冲了冲,又撒了些泥土,掩盖了味道。

孙越秀昏昏沉沉,全凭意志护住泥丸、玄关与心脉,并调动真气,糅合药力,缓解伤势,脑海时暗时明,闪现着之前遭遇的一幕幕场景。

风大雨疏,夜色深重,自己寻到线索,趁黑跟踪……巷子拐角,忽然有一道暗光刺来,无声无息,像是阎罗的邀请,让人毛骨悚然……自己勉强躲过了这一刺,但对方一击接一击,状似狂风骇浪,又天衣无缝,向来以剑法自傲的自己竟然没有还手之力……双方各有默契,不敢调动天地之力,但自己还是节节败退,眼见不敌,只好衍化碧月洗青天惑敌,借水而逃,但敌人似乎早有预料,提前入水,给了自己致命一击,好在自己轻功不凡,内景没有外显的情况下强行扭身,从水面反折岸边,仓惶逃回……路上几次变化方向,到了院子时终于支撑不住……可怕的暗光,凌厉的招式,堪称没有破绽的攻势,一遍遍回荡在孙越秀心中,最后定格在那刺中了胸膛的分水刺,鲜血迅速溢出!孙越秀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想将内心的惊恐吐出。

这是何等可怕的敌人!在不能调动天地之力,大家境界差距被缩到最小的情况下,自己还能被这样压制,对方的眼光、见识、对招式道理的掌握以及强横肉身带来的速度、力量等,恐怕比很多宗师强!过了几息,她才回过神来,陡然望向窗边,只见外面风雨已停,夜色宁静,内里青衫公子坐在椅上,面前摆放着雨伞与小小的包裹。

这位公子,刚才实在抱歉,若非万不得已,本不该牵连于你。

孙越秀勉强起身,拱手致谢。

孟奇肉身的力量可以隐藏,但不变化的情况下没办法完全消除,一看就是开窍好手,所以她才找上门来寻求帮忙。

见她态度尚可,孟奇心情平和,没有捉弄和埋怨之心,微微笑道:无妨,只是举手之劳。

孙越秀咳嗽了两声,眼睛晶莹,满是歉意:虽然我确定敌人已经被摆脱,但无法保证他一定不会寻到这边,刚才公子相助,实是冒了性命之险。

性命之险?孟奇哈哈一笑,我大晋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神都又是天子脚下,首善之都,路遇劫匪尚能理解,谁敢强攻客栈?孙越秀的表情顿时凝固在俏脸上,升起一种无法沟通的感觉,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相信朝廷之人。

她暗叹了一口气,转而提醒道:神都暗流汹涌,或有大事,客栈亦非安全之所,恐成是非之地,公子若是无事,还请尽快离开。

孟奇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雨伞和包裹:今日见了朋友,正打算天明离去,若姑娘晚一天遇险,怕是找不到人帮忙了。

如此甚好。

见孟奇已有去意,孙越秀安下心来,庄重行礼,诚恳道,多谢公子相助,这是一点盘缠,日后若有困难,前来北周碧月山,我必鼎力相助。

外景强者的承诺,不可谓不值钱。

看着她递过来的两个金锞子,孟奇差点忍俊不住,含笑收下。

孙越秀神情略微放松,告辞离开,返回自己房间继续疗伤,孟奇随手将金锞子塞入装样子用的包裹,闭目养神,等待天明城开。

过了一阵,扎着木簪的道士返回,左脚微跛,目光扫过孙越秀的房间,神情警惕。

啪啪啪,有敲木板之声远远传来,像是打更,又仿佛夜唱,初闻并无不妥。

扎着木簪的道士侧耳听了听,发现并没有异常,跛脚返回自己房中,闭目疗伤。

孟奇视若罔顾,手捧《道德经》,静心读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

为了琢磨诡异,他还是首次这么认真地读这本道门经文之首。

啪啪啪,木板之声渐进,孟奇眉头突地微皱,有点不对!若是正常外景,只要不全神戒备,沟通自然,体悟天地间的种种法理,或许察觉不出木板声的诡异,但孟奇感应敏锐,已是品出天地的微妙变化,而且有阮玉书这样的伙伴,他再不通音律,也对这方面有点了解了!专门勾动受伤者翻滚气血的邪音……孟奇眯起了眼睛。

左近除了孙越秀和木簪道士,怕是不乏因为各种缘由受伤的普通人,邪音是不分良莠,一网打尽!当真用心恶毒!孟奇侧耳倾听,品读天地规律的变化,左手屈指,蓄势待发。

啪啪啪,木板敲动声刚响到一半,孟奇顺着气机变化之妙,左手往下一敲。

笃!声音不大却透彻,直直传出好远,木板之声戛然而止。

少顷,笃笃笃之声再响,孟奇体察变化,在音律连接的关键处,再次敲动法理。

笃!远处巷子里,黑暗阴影之中,一个鹰钩鼻老者喷出了口鲜血,染红了手中漆黑木板。

他白发凌乱,惊恐自语:有高人隐居勾玉坊!木板之声彻底消失,黑夜重归平静。

伤势较轻的木簪道士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隔着墙壁打量孟奇所在。

孟奇闭目养神,任由他窥探。

过了许久,天边隐有光芒呈现,孟奇忽然心中一动,精神蔓延,封住房间,隔绝内外。

该来的始终要来……孟奇叹了口气,运转八九,感应冥冥之中的呼喊,这是契约的力量!青灯古旧,火只如豆,转瞬之间,它腾得一下跳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光芒勾勒出一道白裙身影,眉目如画,精致空灵,微微歪头,似笑非笑,俏美动人,正是大罗妖女顾小桑!又是许久未见,相公可曾思念小桑?妾身常常想相公想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顾小桑嘴唇轻启,齿如编贝,语气满是深情。

想着怎么害我吗……孟奇腹诽了一句,沉凝无波道:小桑姑娘,莫非是为九重天遗迹而来?相公,你竟然还这么生疏。

顾小桑露出委屈的神色,忽然,她展颜一笑,胜过百花开放,妾身明白了,相公这是在做戏调情,就像别家夫妻,总是哥哥妹妹心肝好人的乱叫,你既然叫妾身小桑姑娘,那妾身是该回一声苏公子,孟公子,还是真定哥哥好?她声音拖得婉转回环,极尽柔美娇嗔之态,孟奇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重点!重点?顾小桑右手食指杵在脸颊边,不知相公研习商水仙子的收藏可有所得?妾身还盼望着交流收获。

她眼波深深,饱含笑意,似乎在打趣孟奇。

在孟奇恼羞成怒前,顾小桑略微正了正脸色:相公,目前正是探索九重天遗迹的大好机会,你在何处,妾身来寻你。

我在神都。

孟奇言简意赅道。

顾小桑眼波流转,中人欲醉:咱们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妾身正好也在神都,明日晚间,金水桥畔,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孟奇呵呵了一声,突然问道:神都流传的九重天遗迹之事是你刻意散布?顾小桑眼睛眯成月牙,笑意盈盈:有什么事情,明日见面再谈。

火光一黯,身影消失,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孟奇怔怔出神,思考着很多事情。

清晨来临,孟奇背着包裹,一袭青衫,踏出房门,恰好看到孙越秀迎进来一位眉眼普通,但眼神暗藏的凌厉极端可怕的绿衣女子。

公子要离开了?孙越秀见礼问道。

是。

孟奇含笑点头。

绿衣女子露出微笑:我是越秀的师姐,今日方才赶到,代师门再谢谢公子,还请告知尊姓大名,我等好铭记于心。

孙越秀的师姐,喜着绿衣,孟奇瞬间就知道她是谁了,任景秀!十几年前,她以剑法闻名天下,霸占人榜第一足有两年,如今距离宗师只差一步,是碧月剑派秀字辈第一高手!在下做好事向来不留姓名。

孟奇哈哈一笑,不甚在意越过她们,离开了这间客栈,打算去寻袁离火,为自己与顾小桑的见面做些保障。

这位公子颇有几分任侠之气。

任景秀怔了怔,赞了一句。

孙越秀望着孟奇背影,微不可及点头:可惜,错过了修炼顶尖功法的最佳时机……第一百八十三章 月上柳梢头血牙神捕府邸。

袁离火刚回书房,就看见孟奇身着青衫,静立书架前,欣赏着自家藏书,严肃的脸庞顿时露出一丝微不可及的笑容,转身合拢房门,开启了禁法。

老夫还以为你已经离京。

袁离火回头说道。

他见孟奇安排好赵恒加入仙迹外围与感悟道传寰宇的事情后飘然离去,还以为他视九重天遗迹之事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孟奇放下手中书册,打趣道:还未来与前辈道别,晚辈怎敢直接离开神都?知道他性格活脱,喜好玩笑,袁离火正色道:老夫今日又收到一个消息。

与九重天遗迹有关?孟奇拿起书桌上的紫砂茶壶,顺手给两人斟了杯茶。

袁离火没有见外,坐于椅上,略作检查,品了一口:白宁带来的不只是半份九重天遗迹入口图,而是整张!另外半张呢?孟奇似乎有点明白孙越秀她们在争夺什么了。

袁离火轻轻点头,仿佛在赞赏孟奇的敏锐:白宁担心天子与朝堂诸公不守信义,暗下杀手,将另外半张入口图交给了他的胞弟白冲。

白冲亦是绝顶高手,曾经游历大晋,与三教九流都有交情,如今藏身神都,混迹市井,一时难以寻到,唯有白宁才知道联络之法。

孟奇端茶抚盖,神情若有所思,自己倒是听过白冲的名头,二十多年前,苏无名搅动天下风云时,他曾经身入大晋,在南州、中州等地留下赫赫名头,以诡秘武功著称,而且他擅长交际,朋友极多,算是名动一时的奢遮人物,但如今,苏无名已是半步多年,地榜第一,于法身之路上不知走出了多远,而白宁还困于第二层天梯,难以称为宗师。

孙越秀她们竟然比朝堂诸公、六扇门神捕更早知道另外半张入口图的事情?莫非有人针对特定强者刻意散布此消息?念头转动间,孟奇脑海内浮现出顾小桑如空谷幽兰般的身影。

十有八九是这货!神都赵氏与朝堂诸公究竟是个什么章程?孟奇随口问道。

袁离火冷笑一声:原本以朝廷名义直接谈妥条件是最好的选择,‘入口图’到手再慢慢协商也不迟,但朝堂诸公分属各顶尖世家,彼此之间也有合纵连横,不愿意别家得到天大好处,也不想神都赵氏主导此事,所以一个个绝顶聪明的强者却在做着愚蠢而无聊的把戏,明里以大义谈判,暗中各自拉拢,白宁则左右逢源,不肯松口。

另外,除开琅琊阮氏刚受挫折,需要休养生息,江东王氏秉持祖训,隔岸观火,其他顶尖世家怕都有强者驰援,随身带着神兵主材等宝物,至于‘紫气浩然’崔清河有没有秘密前来,老夫也不知道。

若顶尖世家分成几个阵营,难以齐心合力,在神都大阵内,还拥有半步法身与一件神兵的赵氏明显占据上风,故而袁离火猜测崔清河可能会来。

说到这里,袁离火站起身,郑重道:老夫困于第二层天梯多年,生死只在旦夕之间,不得不把握每一次机遇,如今已大概知道白冲的下落,还请小友相助,事成后,老夫只取有助于提升境界的事物,其余悉听尊便。

哪怕只能得到半张入口图,难以进入九重天,也能坐地起价!孟奇收敛起玩笑和悠闲的态度,直视袁离火的双眼:前辈,这是陷阱。

明里有白宁用半张入口图昭示世人真假,吸引顶尖世家的注意,暗中则有白冲拿着另外半张躲躲藏藏,引来门派、左道和散修强者的追踪,孟奇用脚趾头都能感觉出来不对劲!陷阱……袁离火明显愣了愣。

如今而言,他见识未必比得上孟奇,但经验肯定远远胜过,走过的桥比孟奇吃过的饭还多,之所以看不透,无非是身处局中,贪婪蒙心。

孟奇大概将孙越秀等人的事情讲了讲:若她们确实是在追踪白冲,则消息从何而来?袁离火静下心神,品出了些许诡异:有人在暗中操纵此事,为了引起混乱与残杀?如果我能猜到妖女的心思和目的,还用留在这里和你闲聊?孟奇暗道一句,露出笑容:前辈,咱们可以先静观其变。

碍于契约,他不能说太多。

嗯?袁离火皱起了眉头。

……春风熏得游人醉,夜色向来动心扉。

金水静静流淌,岸边有青石长街、挺拔大树、华丽楼阁与万家灯火。

孟奇依旧变化后的模样,穿着青衫,沿着河水,漫步于街道,走向远处的金水桥,来往路人颇多,有的言笑晏晏,有的活泼跳跃,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在街边店铺和两侧小摊挑选着饰品、绸缎和糖人等物,好一番繁华景象,充满了红尘的味道。

远远的,金水桥在望,孟奇戒备提升,对妖女不敢有丝毫怠慢和松懈。

突然,他脚步一顿,停在了街道中央,前方热闹画面映入心灵,迅速拉近,剔除了诸多普通人,留下了一道道看似正常的身影!贩卖着粗制首饰的老婆婆,年迈得背快要直不起来的糖葫芦老头,提笔书画的落魄中年书生,手持铁口直断布幡的黑脸道士,把玩挑选着绣品的红衣与绿裙女子……还真是‘热闹’啊……孟奇双手自然垂下,状似轻松悠闲。

木簪道士,孙越秀,任景秀……常见的易容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感官敏锐、此道大家的自己!莫非今晚白冲会经过这条长街?顾妖女选择金水桥见面怕是别有深意!这时,任景秀和孙越秀也发现了人潮中的孟奇,两女颇为惊讶,但正易容等人,顾不得询问,只好传音入密,提示危险:公子,我是孙越秀,今晚此街会有冲突,还请速速离开!孟奇愣了愣,露出一丝感谢的笑意,轻轻颔首,拐入别的街道,打算绕个大圈再去金水桥。

见孟奇听得进劝告,孙任两女悄然松了口气。

经四方街、通锦路和富贵巷,孟奇再次看到了金水桥。

此桥虽以金水命名,但已是离开繁华,不比九洞桥,较为冷清,行人颇少。

孟奇刚近岸边,就见一条小舟从桥下驶出,有女如画,白裙胜雪,衬托得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庞俏美无比,当真既清且艳。

顾小桑坐于舟边,宛若没有重量,顺水而来,气质空灵,眼波如水,粉唇半启,似喜似嗔。

她双手撑着舟板,身体微微后仰,一双白鱼般的赤足轻荡波浪,透出几分古灵精怪。

小苏哥哥,还不快过来。

顾小桑像是初逢恋情的天真少女,神态娇憨,声音婉转,羞涩又大胆。

孟奇知道顾妖女和天真两个字早已绝交多年,深吸口气,脚步一迈,横漂几丈,落于船头。

顾小桑没有停止浣足,侧身歪头打量孟奇:相公竟然没有猜忌犹豫,直接上船。

都已经定下契约,该做的终归要做。

孟奇灵台清明,神色平静。

顾小桑突然脆声轻笑:相公真是越来越有高僧风范了。

她双手一撑,平挪几尺,忽地靠近孟奇,双脚依旧荡水,身体微侧,吐气如兰,略显灼热:相公,妾身想请帮个忙?九重天之事?孟奇下意识拉开距离。

顾小桑眼波如酒,幽兰般的脸庞泛起一层惊心动魄的薄红:妾身刚才与人交手,中了一记阴阳和合掌,若不能阴阳交合,共登极乐,立刻便会欲火焚神,魂消魄散。

她身体再有后仰,白裙自然垂下,山峦起伏,无限美好。

孟奇嘴角抽搐,将视线移开,沉声道:不要无聊。

顾小桑顿时恢复平常,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单手托腮:妾身最爱看相公这局促的模样。

哼,小心弄假成真!孟奇深觉被鄙视,忍不住回了一句。

顾小桑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笑嘻嘻道:相公,若是你想弄假成真,你猜妾身会反抗呢,还是半推半就呢?果然不该和妖女比没脸没皮……孟奇咳嗽一声:你找我到底想做什么?顾小桑笑眯眯回头,提起双足,一滴滴水珠缓慢滑落,没有留下半点水痕,她慢条斯理穿起丝质罗袜,套上白色长靴,有种闺中悠闲画眉,半点没当孟奇是外人的感觉。

做好这一切,她双腿侧在身旁,笑吟吟道:白宁与白冲都是妾身辗转安排的。

我知道。

孟奇表情收敛,恢复淡然。

顾小桑半点不似心机深沉的左道妖女,眼睛看着孟奇:九重天入口图也是妾身所绘,真的不能再真。

你想引出什么?孟奇心中一动,与顾小桑对视。

顾小桑娇俏抚掌:相公与妾身真是心有灵犀,九重天入口碎片被‘神话’霸占,作为根本所在,若不调开韩广,妾身还好,可以通过轮回符跳过入口进去,相公你就没有办法了。

你是说九重天入口碎片能通向‘神话’根基?孟奇颇为震惊。

对,妾身安排白宁露面,就是要让神话知道‘入口图’为真,而他们只有一个选择,全力以赴抹消至少半张‘入口图’,否则就得求助于六道,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

顾小桑气质空灵脱俗,口中却轻描淡写说着如此重大的事情。

为何不想办法联络各方,直接进攻‘神话’?孟奇疑惑看着顾小桑。

顾小桑轻笑道:韩广非无能之辈,总有点后手,妾身懒得冒险,而且有神话搅局,事情才会有意思。

她指着金水桥长街道:灭天门、神话都会有强者来临,甚至还请到了不仁楼青阶和蓝阶刺客,务求击杀白冲,毁掉半张入口图,而在神都大阵监控下,不能勾动天地之力的局面中,天下又有几人能与肉身强横,功法顶尖,甚至可以自创招式的相公你抗衡?所以,你务必不能让其他人得手,以此逼出韩广。

见到他,我们立刻离开,进入九重天。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如是我见逼出韩广?孟奇纵使再豪情满怀,向往着江湖纵横无人能抗,听到法身名头时,还是忍不住略微失态。

在都不勾动天地之力的情况下,孟奇相信以自己的肉身之力,足以抗衡绝大部分宗师和半步,极大抹平境界带来的差距,而遇到那种修炼金钟罩等肉身硬功的宗师,孟奇自觉功法胜过,对剑道刀道的掌握胜过,融会贯通胜过,自创招式胜过,依然有取胜之道,换句话说,只要不遇到类似曹献之的强者,当真神都之中,法身以下,无人可以抗衡!而曹献之这种肉身强过孟奇许多,功法不花哨但完全贴切自身的强者,基本可以用寥寥无几来形容!但法身在上古是仙凡之别,肉身、法相、元神合一,产生质变,哪怕不勾动天地之力,也足以碾压自己!顾小桑贝齿微露,似笑非笑道:相公放心,妾身又怎舍得你冒险?又不是让你与韩广搏杀,只要他露面,立刻舍弃白冲,扬长远遁便是。

他主要目的是抹杀白冲,毁掉入口图,哪还有余力追杀你?莫非真当神都是自家,可以随意而为?她空灵圣洁,但说到舍弃白冲这枚棋子时却没有半点动容与犹豫。

若韩广对自己杀意甚坚,大不了主动激发神都大阵并表露身份,崔清河暗藏、神兵蓄势的情况下,韩广不脱一层皮都别想退走!孟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这便是正道少侠名头的好处!因为时间匆忙,他感觉袁离火那边的准备多半无法见效。

做出决定后,孟奇不再言语,眼睛半开半阖,养精蓄锐,调整状态,气势渐渐攀升,等待着动手的机会!顾小桑笑容收敛,拂裙站起,面容清纯圣洁,气质空灵飘逸,手中多了一根青绿玉箫,凑到唇边,仿佛在酝酿情绪。

河风吹来,春夜仍有几分寒意,孙越秀与师姐任景秀扮作闲逛闹市的大家闺秀,不时拿起银饰、绣品和书画等把玩挑选。

哒哒哒,马蹄声响,一匹浑身黑毛只有四蹄雪白的骏马迈着悠闲的步伐,从长街另外一头行来,背上驮着一个腰跨长刀的雄壮汉子。

这汉子身穿黑色对襟劲装,手提酒坛,与常见的神都帮派人士没什么区别,但孙越秀与任景秀把玩绣品的手当即有了一个停顿,外表如常,肌肉紧绷,五脏六腑调和,内景不发而驱使真气。

虽然已经乔装打扮,但跟踪过对方的孙越秀可以肯定,这汉子便是无常手白冲!先静观其变。

任景秀传音于她。

孙越秀微不可及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冲动,刚才师姐已经告诉自己,长街或明或暗藏着不少强者,最先出头的恐成螳螂与蝉!她没敢蔓延精神,怕引起白冲警觉,漂亮眸子用余光打量着对方,只见白冲边喝酒边欣赏夜景,似乎一无所觉。

就在这时,四道剑光从不同方向亮起,四名行人突然暴起,前后左右夹击白冲!白冲身体一俯,长刀抽出,似缓实快,即使没勾动天地,也依然拖出了残影,仿佛凝固在时光中的碎片!当当当当,孙越秀听见四道脆响连成一记,右手不自觉下垂,摩挲着芥子环,想要拔剑!突然,她耳畔传来呜呜咽咽的箫声,就像一缕情思悱恻婉转,始终没有着落,悠扬缠绵,勾动人心最忧伤的软弱。

谁?下意识间,孙越秀抬起头,看向金水河,只见一叶扁舟轻荡,船头静立着一道出尘空幽的身影,双手持箫,粉唇凑拢,眉目难描难述,双眼美得仿佛容纳了满天繁星,连成天河,似忧似怨似自怜,让向来骄傲于容颜的她顿生自惭形秽之感!而这名白衣少女身旁,端坐一道青衫身影,渊渟岳峙,气息深敛,仿佛笼罩在箫声里。

那位公子!孙越秀目光突生凝固,这不是帮助过自己的那位公子吗?念头刚起,她就看见孟奇忽地起身,仅凭肉身之力就横渡半个河面,双脚在岸边轻点,扑向白冲!好强!她听到了师姐任景秀的低语!好强!那位公子竟然会如此强,之前完全看不出端倪!她略有呆滞之中,看见贩卖银饰的老婆婆将摊子掀起,一个个银饰化作流光,泛着黑意,如暴雨般打向孟奇。

与此同时,落魄中年书生提笔点出,从侧方夹击,腰快直不起来的老头拿着糖葫芦长杆,正面捅向孟奇。

这三人是一伙的,而且两名绝顶,一位宗师!孙越秀念头起伏,正待上去帮忙,就见孟奇脚步不停,不躲不闪,右手握紧捣出,毫无花哨打在毛笔上。

啪!孙越秀晶莹的瞳孔里映照出了落魄书生倒飞出去的身影,他右手不自然下垂,虎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判官笔,而一个个银饰打在青衫公子身上后,全都倒飞回去,依旧天女撒花,吓得老婆婆连滚带爬躲开。

肉身竟能比拟宝兵!蹬蹬瞪,孙越秀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然后看见宗师级的糖葫芦老头连人带杆被直接撞飞,所有的招式所有的变化在那个瞬间都失去了作用!直接撞飞了……她眼睛睁大,随着孟奇的身影狂奔看向了白冲,击退了四名剑客的白冲。

忽然,她仿佛听到了魔哭鬼嚎的声音,但找不到来源,发现不了身影,似乎缭绕盘旋在白冲与孟奇周围!不勾动天地之力,依然能藏入虚空阴影……任景秀的低语声传入她的耳中。

听到这句话,她恍然大悟,这是灭天门自在天魔,宗师级的左道巨擘,地榜有名!还未来得及转动别的想法,孙越秀就见到孟奇拔出了长剑,深沉厚重,如有龟纹,莫名刺向右侧虚空,仿佛随手而为,眼睛依旧紧紧盯着白冲。

噗!一道黑影从虚空退出,缥缈无踪之意被龟纹长剑直接破掉,甚至连退了几步,才避开了后续变化。

一剑逼退自在天魔!孙越秀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青衫公子了。

就在这时,她突兀升起熟悉的危险感,眼光下意识望向了道旁大树。

树后腾起一道暗光,无声无息,像是地府的勾魂召唤,刺向了孟奇背心,试图将他与白冲窜在一起!小心!孙越秀脱口而出。

她已经认出,这是昨晚自己遭遇的可怕敌人,境界被神都大阵抹平的情况下,依旧能轻松压制自己的恐怖强者,胜过一般宗师不知多少。

但是,她看见孟奇头也没回,长剑往后,刺入暗光连绵不断天衣无缝的攻势当中,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轻松游走于内,像是庖丁解牛。

忽然之间,一道剑光从旁边屋顶落下,直指白冲,气息磅礴,虽未勾动天地,依旧震慑了孙越秀的心灵。

好可怕!她浑身微微颤栗。

蓝阶刺客‘杀神剑’!任景秀想起了这个恐怖的传说!青衫公子被自己遭遇过的刺客牵扯,杀神剑恰到好处出手,突袭白冲……孙越秀似乎已经能够预料结局。

突然,她看见孟奇游走的剑光一敛,神乎其神点在了漆黑分水刺上,力量勃发,震退刺客,借力反冲,迎向了半空磅礴剑光。

孙越秀已有如梦似幻的感觉,然后她发现自己看不到青衫公子的长剑了,他的肉身是如此强横,以至于不勾动天地,也能让剑速超过凡俗,让自己捕捉不到影踪。

紧接着,她发现一道道剑光残影绽开,青衫公子以一口长剑演绎出万剑归宗的气势,一切残影无有差别,强弱厚薄皆同,似真似假,难以分辨。

当当当当!剑光残影仿佛绽放的莲花,由上往下,将磅礴剑光吞没,将蓝阶刺客杀神剑吞没。

当当当当!一道人影倒飞回屋顶,孟奇随之下落,左手探出,禅意深深,抓向白冲,似乎不在此界,不在他界,不在各方!白冲接连遇袭,又被杀神剑震慑了元神,面对这一掌,虽然竭力阻挡,还是无济于事,被它莫名穿透防御,抓住了脑门。

啪,轻微脆响传来,孙越秀眼中似乎有满天星光垂落,但她知道这是自己元神被影响产生的幻觉,轻咬牙尖,看到一个戴着紫薇星主面具的神秘人从树顶滑落,双拳像是周天星斗压落,恐怖无比。

若是自己,怕是会被直接打成肉泥!孙越秀想法刚起,就看见孟奇一手抓着白冲,一手刺出长剑,以沉重无比姿态刺出长剑,剑尖幽暗,似乎所有力量凝固在了一点。

砰!碰撞之声虚幻,响在元神之中,劲风四起,生生将一位位外景强者推飞,河流奔涌,大树断折。

以开窍级的境界交手,竟然能有这样恐怖的效果!孙越秀凝目望去,只见俊马瘫软于地,鲜血喷出,孟奇提着白冲,立在马背,长剑横胸,傲视紫薇星主,仿佛天下之大,无人能够抗衡!箫声呜咽,悱恻缠绵,还未吹完半阙。

单人独剑……绝顶高手,宗师强者,蓝阶刺客,半步法身……重重夹击之下探囊取物……刚才的一幕幕回荡在孙越秀脑海里,心神飘飞,思绪茫然。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洞箫声转,河面流淌灯火,孟奇左手提着白冲,右手横持玄龟,双目直视紫薇星主,连退强敌的畅快让他有些傲然。

不过,孟奇亦是清醒,这都是自己突然冒出,打乱了紫薇星主和蓝阶刺客杀神剑等人的布置,逼得他们不得不仓促出手,以免白冲被自己劫走,而自己借助与前面几名强者的交手,气势已然攀升到了巅峰,此消彼长之下,方有如此局面,若换个情况,换个布置,自己怕是不能如此容易。

风做大浪,向着四面汹涌,吹得外景强者立足不稳,吹得一株大树断折,处在引来神都大阵关注的边缘。

孟奇脚下用力,硬踩马身,打算冲天而起,借助凭虚临风的转折之能脱出紫薇星主等人的围困,逼出魔师,就在这时,他左手一轻,心中顿生不好念头!他左手抓住的白冲竟然只剩下一层人皮!内里早就空空如也!来自南荒,擅长诡秘武道……孟奇脑海里当即浮现出这些信息,自己全神贯注都在紫薇星主、不仁楼刺客与自在天魔等强者身上,竟有点忽略白冲!他绝非束手就擒之辈!推衍全开,灵觉攀升,孟奇将手中人皮扔向紫薇星主和蓝阶刺客,引开注意,侧头看向长街另外一方,只见一道若有似无的血色藏于灯火阴影之内,快速远走。

啪,孟奇踩破马背,横掠长街,直追而去,青衫飘荡,仿佛一只巨鹰!不仁楼蓝阶和青阶两名刺客向后一退,融入黑暗,悄然追踪,紫薇星主与自在天魔对视了一眼,居然选择了放弃!因为若不能让白冲猝不及防,在短暂时光内将他拿下,他完全可以拼命一搏,激发神都大阵,引来政事堂与六扇门众位强者的关注,甚至包括紫气浩然崔清河!反正白冲只要交出半张入口图,便有一定活命的可能,而自己等人就异常危险了!青影远荡,小舟退入河面阴影,转瞬之间,金水桥长街就只剩下翻侧的小摊,跌在地上的行人,凌乱的树木,以及几位立住身形但没敢追索的外景强者,一片狼藉。

孙越秀收回目光,眼神复杂,看着倒毙的骏马,低低发声:实力如此强横,绝非籍籍无名之辈,不知是地榜中哪位?她似自语似在询问师姐任景秀。

……血色游走,像是一条灵活至极的大蛇,以孟奇之能,都险些被他甩掉,脚步连点,穿街过巷,死死咬住。

不少行人只觉一阵风刮过,连人影都没能看到!哗啦啦的舒缓水声传来,孟奇清楚白冲又逃回了金水河畔,似乎想借水而遁。

此地已然偏僻,少见人影,一座古旧石拱桥架于河上。

借助锁定,孟奇冲出了巷子,忽然之间,他感觉白冲遁走迹象戛然而止,气息瞬间溃散。

这……孟奇下意识放缓了脚步,视线不自觉投向了石桥。

桥上侧立着一位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头发乌黑,扎着木簪,气质儒雅,姿态潇洒,静静站在那里,便仿佛天地的主宰,寰宇之枢机,有着神魔般无法描述的奇异魅力。

他脚边躺着一道身影,皮肤略微透明,呈现出血色,周身骨头化作烂泥,肌肉皮肤没有一块完好,正是刚才生龙活虎的白冲!韩广!魔师韩广!神话的天帝韩广!他真的来了!孟奇想都没想,内景暗转,于脚尖凝为一点,勃发出磅礴大力,试图向后飞退,远离这邪魔左道百年内最天资横溢最惊才绝艳的盖世魔头!韩广悠然转头,双眼透着奇异的乌黑,目光一下与孟奇交接。

时光陡然放缓,孟奇只觉一切都变得慢吞吞,而自己与韩广之间的距离瞬息消失无踪,英俊到仿佛妖魔的面孔一下近在咫尺!没有调动天地之力,没有举手投足,仅仅这么看了一眼,孟奇就像是被他生生拉了回来,陷入噩梦,难以摆脱!真正的法身,重视自己的法身,简直可怕到难以想象!孟奇早有遇到韩广的心理准备,但再多的遭遇,也无法让他清楚认识到法身的恐怖,一时之间,有元神被慑的感觉!金莲暗生,元始端坐,孟奇忽地清醒,就要运转法相,激发神都大阵!我是正道少侠,交游广阔,即使引来崔清河,他也得看空闻方丈几分薄面,而你是左道大魔,神话天帝,世家门派死敌,一旦陷在神都大阵,后果难测,怕了吗?孟奇悍不畏死,气息攀升,背后难以言喻的法相即将呈现。

韩广嘴角勾起,露出一丝邪异洒然的笑容,双眼变得幽暗深邃。

孟奇心灵内顿时凸显一道虚影,高大深黑,玄袍帝冠,飘渺高远,面目威严,有统御着三界万方之势,仿佛寰宇之尊,过去未来现在之主!这道身影一现,孟奇视线内诸色褪去,只余黑白,思维都仿佛停滞。

阎魔帝身!就在这时,一尊金色大佛现于孟奇脑海,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清净,大慈悲,大智慧,大无畏!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元神壮大,去吾见我,孟奇当即摆脱了精神影响!没点依仗,他又怎么敢答应顾小桑引出魔师韩广?韩广微微一怔,还未做出是继续压迫还是退走的应对,左近突然有气息爆发,直冲云霄,引动了神都大阵!魔师韩广!紫鹏神捕柳生明高声喝道。

云气汇聚,一道道金光成圈荡开,神都大阵完全激发。

朱衣楼内,司马石双眼陡然睁开,一片混沌,右手成圈,古朴无华打向身前的金光水幕!政事堂中,一口满是人皇气息的长剑飞出,跨过虚空,带着众生之力,浩浩荡荡斩向韩广。

平津侯府里,五络长须的崔清河拔出了身前之剑,紫霞腾空,绚烂尊贵。

皇城深宫,九条九龙飞出,借着大阵,扑向韩广。

短短瞬间,局势逆转,韩广陷入了比当初落在诛仙剑阵内还危险的状况!事发突然,孟奇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因为神都强者将注意全放在魔师韩广身上的关系,他并未受到攻击,只是感到大阵化作枷锁,层层加身!这时,一道出谷黄鹂般的娇笑声传入孟奇的耳朵,枷锁短暂平缓。

顾小桑!孟奇忽地转头,看见金光烟雾之中,顾小桑白裙圣洁,俏生生而立,目含繁星,像在自家庭院闲逛。

相公,我们该去九重天了。

顾小桑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孟奇顿时醒悟,柳生明与她有合作关系,所谓逼出韩广,还有如此险恶的后手!若是完全相信顾妖女,那真是十条命都不够死!念头转动间,他随着顾小桑,悄然投入金水河,飞快往前,往着河底某处潜去。

河底水洞暗连,顾小桑似乎轻车熟路,带着孟奇很快进入了一处奇怪的溶洞。

不用顾小桑提醒,孟奇当即感受到这里步步杀机,藏着数不清的危险。

顾小桑双手轻荡,像是天真烂漫的少女,引起孟奇左拐右走,对杀机视若不见,但总是恰到好处避开。

行了一阵,孟奇看到了一个幽深不见底部的穴眼。

顾小桑顿住脚步,眼波一横:相公牵住妾身的手,我们要进入九重天了。

孟奇知道里面危险,不知顾妖女有何打算,吐了口气,左手探出,抓住了她的右手。

顾小桑的右手像是顽皮的游鱼,挠了挠孟奇的掌心,笑吟吟道:还请相公激发雷痕。

说话间,她另外一只手拿出了天庭界碑。

孟奇手背雷痕凸显,紫色欲滴,气息贯通,被顾小桑导向了界碑。

界碑放出濛濛光芒,笼罩两人,顾小桑与孟奇同时迈出一步,踏入深眼。

光影变化,孟奇看到了一片白云铸就的天地,远处有宫殿,有少数几道强横气息。

没有法身,不怕被发现。

顾小桑浅笑说道,脚底突然长出绿光,托着她和孟奇钻入了这片天地的高空!绿光刚现,孟奇就发现芥子环内大道之树有了轻微异动。

这也是它的食物?……这片天地的宫殿内,有一把仿佛天地至尊位置的金色宝座,此时端坐其上的不是天帝韩广,而是一位剑眉星目,嘴唇极薄,目光冷酷的男子。

他看着顾小桑和孟奇消失的地方,神情漠然,像在看着两只蝼蚁玩耍。

疯王高览!突然,光芒腾起,头扎木簪、宽袍大袖的魔师韩广出现,略有点狼狈。

差点阴沟里翻船,还好早有准备,他们进入上一层天了?韩广洒然拍了拍衣袖。

高览微微颔首:螳螂捕蝉,总有黄雀在后。

……石拱桥上,四下连击,韩广身影突然镜面般破碎,诡异非常。

崔清河目光一凝,发现刚才已成烂泥的白冲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

‘他’才是韩广真身……崔清河叹了口气。

……神都某个隐秘院子内。

枯瘦的掌灯神使遥望着金水河畔的光影变化,呵呵一笑,吩咐手下:圣女吩咐,天明之前将‘九重天遗迹入口图’贴得满大街都是!第一百八十六章 老谋深算天明之前夜最深,春末夏初的季节,风依旧带着点寒意,而此时还忙碌于街上的往往都是贫苦人家,有更夫,也有赶着驴车,挨家挨户收取夜香的百姓。

恶心的臭味从车后飘来,但老姜习以为常,喝着几文钱的劣酒,驱除着寒气,低唱着戏文,稳稳驾驭着老驴。

突然,他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人影闪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以为遇到了阴鬼。

战战兢兢看去,他发现街道拐角处的墙上贴着一张黄纸。

之前经过没有……老姜内心咯噔了一下,随着驴车缓慢靠拢,他看见黄纸上画满奇怪的图案,标注着满大街都有的那种文字。

恶鬼召魂?老姜想到了道观里的黄纸符篆,吓得屁滚尿流,驱赶着老驴飞快离去!他的身影消失没多久,一位六扇门打扮的巡夜捕快来临,同样发现了黄纸。

九重天遗迹入口图……这名捕快喃喃念出了开头的文字,疑似自己还在梦中!满城皆是黄纸图,天明之前暗流涌!……血牙神捕袁离火收到消息的同时就看到了黄纸,看到了上面描绘的九重天入口图。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袁离火不含喜意地低语,当真如苏孟所言,陷阱极深,幕后主使所谋甚大!这下子,整个神都怕是要沸腾了!他白日才得孟奇提醒,打算静观其变的同时联络帮手,可才刚去了一趟仙迹,留下口信,这边就出了如此大的变化。

袁离火似乎能够想象到朝堂诸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谋划和准备尚未开始便已夭折!不知苏孟那边怎样了……他摩挲着黄纸。

……情绪复杂的孙越秀看了一眼客院另外两间厢房,回过头,跟着师姐任景秀离开了院子。

任景秀面容平静,目光带着少许感慨,凌厉愈发内敛,仿佛有点被之前那场战斗打击到。

那样的剑法,她似乎只在门中宗师级长老身上看到过,自己还差了足足一筹,要知道自家可是剑派!光论剑法,恐怕得几大剑派真正顶尖的人物才能稳稳胜过他……任景秀暗自思量,回味着那场战斗的细节。

已经有这等强者插手,又惊动了大晋朝廷,她自忖再无机会,所以打算带着师妹离开神都。

咦,师姐,他们在看什么?孙越秀目光游移,发现巷子口围着一堆闲汉。

任景秀眺望而去,目光突然凝固,似失声似自语道:九重天遗迹入口图……什么?孙越秀有被惊吓到的感觉。

好像是真的……任景秀结合门派留下的典籍、玄天宗得到光阴刀的种种传闻,从蛛丝马迹大概判断这张入口图至少有部分为真!孙越秀深吸口气,恢复了冷静:事情蹊跷,怕是陷阱居多。

嗯,你我二人的实力纵横江湖足以,不怕大部分危险,但这么蹊跷的事情,还是不要贸然插手,先传信门中,请掌门定夺。

任景秀持重道。

两女深深看了一眼黄纸,将其上图案和文字牢牢记住,然后快步离去,准备传信碧月剑派。

……政事堂内,天子垂拱,诸公议政。

而当代平津侯,崔家家主崔清河亦在!知道九重天入口图满城都是后,包括神都赵氏在内,几大顶尖世家已经迅速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协议,如今就是来走个过场。

崔清河当仁不让,清癯的面容透出威严:九重天入口图是真,但幕后主使居心叵测也为真!若没办法确定白宁手中的半张入口图是真货,他们之前又怎么会勾心斗角?参知政事王文宪道:事在神都,远来为客,我们又岂能置之不理?崔清河点头致意:事情既然发生在神都,我们岂能坐视不理?老夫提议,先完全开启神都大阵,九龙玺镇压,隔绝内外,暂时封城,让入口图的消息传递不出去。

这样一来,除开早就藏身神都的强者,可以最大限度减少争夺者,比如闻讯赶来的法身高人。

其次,神都各处重要地方不仅不能放松警惕,还要严加防范,以防幕后主使声东击西,或者左道邪魔趁火打劫。

最后,老夫牵头,各家身在神都的宗师与六扇门神捕跟随,小心探索九重天入口,宗师以下就不要冒险了。

赵警世站在天子身旁,深深看了一眼司马石,主动道:老夫执掌九龙玺,镇压神都,不如由总捕头持天子剑随平津侯?天子剑目前名义上属于皇室,但实际被政事堂轮流看管,而这种时候,半步法身使用天子剑肯定比宗师强,司马石作为参知政事,是除开赵警世外使用天子剑的不二人选。

崔清河乃是法身高人,若再执掌神兵天子剑,其余各家内心难安,因此听到赵警世提议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而神都是赵氏大本营,各家之中,赵氏毫无疑问最不想神都出乱子,赵警世主动带着九龙玺留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事情紧急,没有更多斟酌余地,崔清河微微思量,答应了赵警世的提议。

几个呼吸后,神都上空风起云聚,金光一圈圈荡开,众生气息汇成了一条条人道之龙!看到这一幕,还未来得及传出消息的任景秀和孙越秀顿时泛起了苦笑。

袁离火叹了口气,明白援兵来不了了…………天庭碎片,宫殿之内。

韩广已恢复潇洒自若的状态,没有刚才的少许狼狈,精神蔓延,随口问道:都撤走了吗?高览依旧端坐天帝之位,表情冷酷:该撤走的差不多撤走了,该进入上面几层天隐蔽等待的也进入了,你真舍得放弃这里?韩广背负起双手,嘴角含笑:都已经被外人知道了详细位置,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致命漏洞被别人抓住,本座会掩耳盗铃视若不见,期望对方手下留情,日后不将此事外泄?只不过需要争取点时间,转移重要之物。

高览仿佛君临天下的皇者,淡淡看了韩广一眼:当了几年和尚,说话倒是愈发有禅理了。

佛经也藏着不错的道理,本座深有感悟,不过需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韩广踱步走到大殿边缘,仰望上空氤氲云气,双眼深邃,嘴角勾勒着似笑非笑的弧线,他们快抵达那里了。

他们有备而来,当能一举打开。

高览拍了拍扶手,缓缓起身,身材高大,有充塞天地之势。

韩广负手看着,像在思考天地与生死之间的秘密,玩味道:本座进入此间多年,下面几层搜寻了好几次,想不到还有遗漏的地方,藏着九天玄女的秘密,罗教的小姑娘似乎比本座还了解这里。

罗教历代圣女都说是无生老母转世,上古大能的底子,知道什么不足为奇。

高览龙行虎步,走向韩广。

韩广嘿了一声:无生老母虽说是上古大能,但来历神秘,上古末年突然出现,糅合佛道,自成一家,活到了中古初期,没人知道她原本的根脚。

……绿光托脚,孟奇与顾小桑飞快上升,穿过了一层又一层实质般的白云和晶壁似的虚空间隔。

残破的白云,四分五裂的海洋,倒倾的仙山,断成几截的天河,只留断壁残桓的宫殿洞府,一一掠过孟奇视线,但在他打算仔细查看时,又都迅速消失,仿佛重重幻影。

不知过了多久,孟奇脚下一实,已经是踩在了白云之上,四周氤氲飘渺,天地间的元气大海冲刷己身,无穷无尽,而原本无法直接触摸到的法理似乎清晰可见,火行成焰,流水化池,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下面几层是众神仙洞府,各部驻所,天帝行宫,早已被搜刮干净,我们的目标是最上面三层。

顾小桑似乎忘记了孟奇还牵着自己的手,浅浅笑道,又是别样风仪。

妖女真是风格多变……孟奇松开手,打量四周,只见远处有一个漩涡,紫雷封门,噼里啪啦之声作响,每一道雷霆都仿佛蕴含着一片天地!相公凸显雷痕,用神霄九灭劈过去便是。

顾小桑退后一步,俏生生站立,白裙无风自动,像在簇拥着她。

孟奇深吸口气,手背紫色欲滴的雷痕没有收起,右手长刀微侧,猛然劈出,斜斜往上,不断颤抖。

每个颤抖都有阴阳衍化,生成一道道至阳雷霆,凝聚在刀尖。

砰!长刀斩中紫门,凝聚的雷霆炸开,满空都是至阳气息,而孟奇元神一震,心灵陷入了莫名幻境,看见眼前紫雷抽长成形,化作一名古铜色皮肤的巨人,他周身都是古朴雷痕,手提长矛。

见状,孟奇不敢怠慢,手中之刀突然消失,无声无息出现在巨人身后,阴雷缠绵,销魂蚀骨。

轰隆!巨人即将挥出的长矛顿时停止,没再反抗,倒是分化出部分雷霆融入阴雷,自身消解了许多。

孟奇内心一震,长刀一挑,天打五雷轰!轰隆隆!天罚接连而下,巨人随之消失。

就在这时,一块界碑飞入黯淡紫门,孟奇鼻端传来一股似兰非兰的清幽香味,耳畔响起顾小桑的声音:快进去,防止附近有埋伏!孟奇戒备提升,踏前一步,仿佛穿过了重重虚空,万方世界,抵达了天地的尽头。

眼前光芒亮起,孟奇看到了一株株虬结古朴的桃树,它们枝叶凋零,树皮泛着血色,地面泥土像是被鲜血侵染过一遍,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蟠桃园……顾小桑低语般的声音飘荡。

第一百八十七章 索命园蟠桃园?与上古天庭有关的典籍本就不多,孟奇接触的更加少,若非与顾小桑签订了契约,不得不做好相关准备,此行怕是会两眼一抹黑,不过,蟠桃园是少数几个他不需要翻阅典籍就知晓的地方!以前看西游记的时候,他就曾经对着蟠桃流口水,三千年一熟的,六千年一熟的,九千年一熟的,吃了成仙得道的,与天地同寿的,虽然记忆早就模糊,有些不对,但那种垂涎的感觉至今犹新。

他打量四周,一株株桃树姿态百样,有常见大小的,有长出巨树的,有参天蔽日的,唯一的共同点是枝叶凋零,树皮寥落,没有结果,通体泛着血色,像是吸饱了鲜血的妖树。

而地面血腥可怖,仿佛被足够的血液浸泡了成千上万年!这邪异血污的感觉让孟奇心中戒备之意大作,左手多了流火,与天之伤分守左右,全神贯注感应四周。

上古天庭莫名坠落,谁知蟠桃园有了什么变化!精神刚刚往外蔓延,孟奇就觉自身陷入了一个血污大海,它浸泡着自身,消解着精神,蒙蔽着灵觉。

血色摆荡,恐怖的力量蕴含其中!孟奇赶紧收回精神,不敢再蔓延,八九玄功全力运转,以预感危险。

顾小桑脸庞素净,目光深幽,让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哀愁,此时,她沉默少许后忽地轻笑:这哪里是蟠桃园,分明是索命园,相公,记住一点,等下无论如何不要回头,不能停步,不收取任何事物,否则万劫不复。

不能回头,不能停步,不收取任何事物?顾妖女知道得真多……打开远古雷神的封印后,孟奇自觉对顾小桑的作用大幅度降低,分外提防她翻脸无情,对她的话总是忍不住想得更多。

根据契约,她不能暗害自己,也就是说不能用谎言骗自己踏入陷阱,但她完全可以隐瞒关键信息,看着自己作死。

不管顾妖女再如何柔情万种,美色醉人,孟奇心底始终不曾放松防备。

等一下她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孟奇沉声道:为何不能回头不能停步?顾小桑嫣然一笑,美不胜收:此事说来话长,神话其他强者随时可能发现端倪,我们还是尽快通过,相公莫非不相信妾身?她目光转为泣然,幽幽怨怨道:难道妾身得救相公百次千次,你才信我心意?老话重提,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知道再怎么问,妖女都不会实话实说,于是保持沉默,与顾小桑一起迈步,真正踏足了蟠桃园。

落脚松软,有一种陷入泥泞的感觉,孟奇略微提气,脚步放轻,快速前行。

此地分属天庭,自然也不能飞行!刚刚走出几步,孟奇心中忽生危险之意,背后仿佛有敌人窥视,下意识间,他就要扭转身体,提刀挥剑,抢先反应。

但这个时候,他看到顾小桑白靴轻迈,胜似闲庭信步,似乎半点没有预感到危险。

不能回头,不能停步……孟奇脑海内顿时泛起刚才顾小桑所说的话语。

深吸口气,平复了紧绷的情绪,他强忍住了转身出招的冲动,妖女应该不会拿她自身的性命开玩笑!危险之意并未消失,孟奇芒刺在背,比担负着千斤重担前行还累。

一步一步迈出,忽有阴冷之风刮起,以孟奇的肉身体魄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一道人影从背后掠过!握刀持剑的双手紧绷,孟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了本能的反应。

下意识中,他再次侧头望向顾小桑,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圣洁脱俗的像是降临世间的菩萨,可她眉宇之间多了一丝莫名的憔悴,眼袋变得深重,肌肤失去少许光泽,印堂发青,没有变老,但似乎距离死亡更进了一步!你……孟奇愕然提醒。

顾小桑扭过头来,漂亮如深湖的眸子映照出了孟奇自身的样子,印堂泛着青色,容颜憔悴,有种寿元的尽头近在咫尺的感觉!孟奇吓了一跳,正待开口,就看到顾小桑润泽的嘴唇微张,传音入密:不要惊讶,出去后自有办法弥补。

声音悦耳,如出谷黄鹂,孟奇轻吸了口气,脚步不停,踩着鲜血浸润的地面,走向蟠桃园另外一边。

背后有一道道人影晃过,阴冷之意刺激着皮肤,孟奇以超人的意志前行着,这一次,无需再看顾小桑的眼睛,他也能感受到肉身与元神冥冥中有了莫名变化,不好的变化!突然,前方一道金色身影映入了孟奇的眼睛,旺盛可怕的气息带着衰败之意扑面而来。

金甲天将!法身高人!这骇得孟奇差点顿步,还好及时醒悟,止住反应,依旧迈步。

金甲天将扭曲跪着,身体向前,脑袋往后,看着孟奇与顾小桑,他的状态很是奇特,明明气血旺盛,但生机全无,像是生命在最巅峰时戛然而止了!这与孟奇之前在南天门遇到的生机凝固截然不同!往后看了,他往后看了……一看到金甲天将的姿势,孟奇就品出古怪之处在那里,这名天将回头看了!所以,他诡异死亡了?法身高人也诡异死亡了!蟠桃园内究竟有什么古怪?为什么天将不清楚不能回头,而顾小桑知道?呼!阴冷之风刮过,孟奇顿时感觉背后几步距离外站着一道人影!喀嚓,孟奇左右手关节发出脆响,差点就回头攻击,背心出了一层冷汗。

最后时刻,只要不回头,可以背身出手。

顾小桑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像是在打趣孟奇的紧张。

最后时刻……孟奇重复着这四个字,紧张丝毫不影响心湖的平静。

绕过金甲天将,越往前走越是鲜血浓郁,刚开始还是泥土被鲜血浸泡,现在已经有鲜血漫出的感觉,孟奇只觉脚下滑滑腻腻,像是踩着一条条毒蛇。

嗯?这时,顾小桑纤口微张,但脚步没有停顿。

顺着她的目光,孟奇凝目看去,发现前方不远处,鲜血漫出泥土的地方,露出了一个脑袋,额头凸出,大耳白须,头顶裂开,颈部以下似乎变成了烂泥,浸润整个蟠桃园的鲜血正是从此而来!有点面熟……孟奇眉头微皱,觉得这个脑袋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寿星。

顾小桑眼帘垂下。

传说里司掌寿数,几能与天地同寿的寿星竟然死在了蟠桃园?被谁杀掉的?孟奇心中波浪刚起,就觉背后有人吹气,阴冷冰寒,从脖子钻入了衣领!危险之意攀升至最高,孟奇脑袋固定向前,天之伤猛地倒刺,刀身泛着一层青紫雷光,顾小桑双手轻按,虚空之中似乎有层层飘带往后!……紫雷消散,漩涡化门,旁边云层里走出了两名身穿玄袍的神话成员,一个是北斗星君,一个戴着上古太阳神君羲的面具!果然打开了,九重天最上三层……北斗星君沉哑着嗓音道。

羲垂着手,迈步往前:我们先传递消息,然后跟进去,为天帝他们探路,阻挠大罗妖女与狂刀苏孟得到珍贵之物。

跟进去?北斗星君暗哑道,上面情况未明,最好等着天帝他们。

九重天莫名消失,谁知道会遭遇什么,有法身高人同行是最明智的选择!没问题,这里进去是蟠桃园。

羲淡淡说道。

蟠桃园?北斗星君惊讶看着他,他从哪里知道的布局?另有奇遇?……打开了。

韩广望着氤氲天际,神魔般英俊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

高览正待说话,忽然听到轰隆巨响,有人闯入了这处天庭碎片!韩广眼睛微眯,看向入口:真是一环扣一环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个妖异的桃子寿星根脚如何,孟奇并不知晓,但能在仙神比比皆是的上古天庭流传下名号,司掌人间寿数,绝非等闲之辈。

而此时此刻,他脑袋裂开,双眼间距变大,看着孟奇和顾小桑两人,凝固的眼神不是震惊,不是愕然,亦非绝望和恐惧,而是一片空洞淡漠,仿佛死亡并不能扰动他的情绪,亦或者来不及反应。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孟奇再是见多识广,悍不畏死,也有点毛骨悚然,可他现在顾不得这些,蟠桃园里的诡异人影已经贴到了自己背后,吐出阴冷寒气,刺激脖子!到了这样的程度,危险之意攀至最高,孟奇不敢冒险,当做最后关头来对待,小臂用力,隐蔽而快速,天之伤猛地往后刺出,不断虚颤,与实进形成阴阳对比,两相牵引,生出一道道至阳至刚的雷霆,凝聚在刀身,形成厚厚几层青紫雷光。

青紫雷光往前,汇于刀尖!轰隆!雷霆炸开,至阳之意向着后方各处汹涌,荡灭阴邪,无坚不摧。

然而,孟奇只觉长刀刺到空处,至于雷霆是否形成了海洋,是否吞没了诡异人影,由于感应被血污压制,又不能回头,他完全无法把握。

就在这时,以寿星为圆心的地方,地面裂开,荡起一根根狰狞的血色木枝藤蔓,既仿佛蟠桃树根,又像是肉身血管,构成天罗地网,罩向孟奇和顾小桑。

顾小桑神情圣洁,双掌一错,虚空凹陷,一道道漩涡自生,散发出恐怖吸力,牵扯得藤蔓木枝东摇西摆。

孟奇灵台清明,左手流火化作赤光斩出,旋即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精准又巧妙地迎向一根根血色,噗噗的碰撞声连成一道。

一时之间,赤色剑光漫空,像是徐徐开放的花瓣。

突然,孟奇脖子处再次有阴寒之风于近距离吹来,汗毛当即立起!前有狼,后有虎!强忍着没回头,没感应,全凭本能,孟奇天之伤往上一挑,变化重重,紫青雷光迸发,演绎出不同种类的雷霆。

忽然,雷霆一敛,现出刀身,青紫暗蕴,再无变化,古朴玄奥,刚猛凌厉,天上地下,似乎只此一刀,能破空破极,劈开混沌,衍化阴阳,再生雷霆。

以心御刀,以刀御人,孟奇八九玄功的预感奥妙尽数融入了这一刀,划着难以描述的轨迹,感应虚幻气机而变,吞吐不定,刚猛不减。

砰!孟奇似乎斩到了古怪的东西,非有质非无质,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震得他浑身一麻,有与天地相抗的感觉!来不及多想,借助这股震力,孟奇双脚腾空,流火分化一道道不分强弱厚薄的剑光,压制血蔓,试图从寿星头顶飞过,而在他的后方,蟠桃树再次变得稀疏,隐约能看到外面的氤氲。

整个过程,孟奇目视前方,身体没有任何转动。

突然,他眼角余光扫到了寿星被打裂的头顶,隐约能见五指,伤口状况颇让孟奇觉得熟悉。

一掌拍来,打碎仙人头部,似乎在哪里见过听说过?念头忽闪,孟奇心中一动:翻天印?难道打死寿星的是翻天印?可翻天印不该主要针对头部吗?怎么寿星肉身都被打碎,头部还能存留残骸?或者是别的功法?震惊、疑惑和不解之中,孟奇目光再有凝固!寿星头顶裂开,现出脑袋内的事物,里面不是大脑,不是脑浆,而是一个赤红欲滴的桃子!寿桃?蟠桃?它怎么会在寿星头颅里?这个桃子泛着妖异血光,有着淡淡绒毛的皮呈现半透明状态,里面果肉仿佛长着血管经脉,孟奇仅仅看到,就觉心神摇晃,眼前幻觉重生,似乎这是什么不祥之物!而他芥子环内,大道之树好像又有了点轻微异动。

这个时候,孟奇心中的危险之意再次高涨,想也没想,背后肌肉鼓起,抽长出两条手臂,一只持着玄龟重剑,一只握着紫电雷刀。

四臂刚现,孟奇就看到寿星脑袋活了过来,摇摇晃晃,四周束缚猛地加强,自己跳跃之势戛然而止,直线下落!孟奇眼神平静,剑重,刀也重,齐齐下击,像是两座巍峨山峰下压。

轰!刀剑在半空碰撞,磅礴而又巨大的冲击风浪往下,短暂抵消了束缚,孟奇借势往前飞扑,险之又险躲过其他血色藤蔓。

恐怖风浪涌向四周,然而蟠桃树都只是轻轻摇晃,没有一株折断,本体之坚硬刚强可见一斑!孟奇双脚刚刚踩地,就看到顾小桑落在自己身旁,似与虚空产生了某种微妙联系,一根根难以察觉的飘带互绕她的身周。

两人没有对视,没有交流,几乎同时起步,奔向蟠桃林外,背后有嗖嗖破空之声,有阴风寒意,有莫名映入心中的漫空人影!孟奇额头泌出冷汗,大步流星,没有回头,没有停步。

几个呼吸后,林边白云呈现,昭示着安全。

忽然,孟奇脚前突兀长出树根,毫无预兆!若非八九了得,孟奇绝对会被绊倒,但现在,他提前半拍,纵身一跃,仅脚尖绊倒树根,身体似要往前扑到。

他腹背一收,口喷一道白色气流,打在地面,打穿了石头!借力再起,重心一移,半空转折,孟奇仿佛大鹏,落到了蟠桃林外,氤氲缭绕,宛若仙境,身后动静全消,危险遁迹,与刚才真是判若两重天!啪啪啪,抚掌之声传来,顾小桑笑吟吟道:相公好身手。

孟奇扭头看她,发现她肌肤重归润泽,如凝脂似美玉,印堂再无发青之感,容光焕发,似能艳冠群仙,好像已经恢复,而感应自身,同样如此。

呼,还好没有留下后遗症!现在能回头了吗?孟奇很想再看一眼寿星的尸体,以确认伤口。

顾小桑浅笑道:最好还是不要回头,此乃天地寿数大变的具现和部分源头,回头看一眼至少会减十年寿元。

天地寿数大变的具现和部分源头?刚才我们经过不也看了?孟奇讶异道,听不太明白顾小桑的话语。

顾小桑梨涡浅浅:相公,咱们边赶路边说,虽然之前瞒过了韩广,但他绝非浪得虚名之辈,或许还有些后手,我们不能停步,免得被追上,尽早到目的地最好。

不管顾小桑为人如何,孟奇都赞成这个提议,不会因人废言,于是迈开步伐,沿着氤氲间隔出来的道路飞快往前。

顾小桑丝毫不慢,与孟奇并肩,传音道:九重天号称仙界不是虚言,它秉承大道而生,乃天地间绝大部分法理的源头,最上三层尤其如此。

而九重天外,交感诞出法理,并衍生种种无法直接把握的规律,只能通过现象观察到。

咦……这话有点耳熟!孟奇顿时想到了山顶怪人黄粱,他对世界宇宙的思考似乎就有这么一种说法!核心之外,各有演绎,变化万千,形成一界,乃法与理的凝聚,不因外物而变,道门曰大罗,佛门言净土,梵我称下梵,吾之宗门将它与核心并称真实界,真实不虚,亘古不变……真实界外,感其不同之处的气息,衍化不同的法与理,结合地火风水、金木五行,生成各不相同的诸方天地……黄粱之言声声在耳,孟奇看向左右,暗自思忖,九重天便是大罗,是仙界?而真实不虚,亘古不变的仙界也破碎了?顾小桑继续说道:所谓蟠桃园,便是天地寿数有关法理的凝聚和具体显化,以不死药示人,吞食一枚蟠桃,则几乎有一纪元之寿!如今天地大变,法身都只得三百左右寿元,作为‘寿数的具现’,反向推衍,蟠桃园如今的景象在情理之中,不过,它亦是秉承大道而生,故而只能说寿元大减的极小部分源头。

孟奇若有所思道:所以,我们身在其中时,稍有不慎,便会寿元散尽而亡?顾小桑淡笑道:人身有三灯,头顶一盏,两侧肩头各有一盏,突然回头,容易影响它们,正常情况下,以我们之能,并无任何问题,而在法理凝聚成实质显化的地方,在出现了诡异变化的地方,单纯回头,或许就会熄灭‘灯火’。

它们更多是法理的具现,遵循规律而生,所以,只要我们行为符合,它们就很难直接影响我们?孟奇恍然问道。

顾小桑纤美精致的下巴轻点,清脆笑道:这样的地方在九重天上三层还有很多处,比如金行之力具现的‘瑶池’,相公千万得记住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孟奇沉吟了一下,郑重问道:小桑姑娘,咱们既然联手,你的目的总该告知一二吧?顾小桑嫣然一笑:妾身想去三生殿,让往后生生世世都与相公在一起。

孟奇眼睛微眯,顾小桑擅长真话假话一起说,三生殿或许真是她的目标之一!突然,他心中升起微妙感觉,下意识看向身侧,只见氤氲笼罩的地方,怯生生探出半个桃子。

半个桃子?泛着血光的妖异桃子!它竟然追来了?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罚门仿佛察觉到了孟奇的感应,刷的一下,露出半边的桃子缩了回去,速度之快,让孟奇几乎产生刚才是幻觉的念头。

成精的桃子?孟奇内心咯噔了一下,处在有妖有神有魔有仙的世界,对于桃子成精,他并不意外,不会因此而震惊,但这个桃子本身就非常妖异,通体泛着血光,果皮呈半透明状,果肉内仿佛布满了血管与经脉,而且本身成长于上古寿星的头颅内,怎么看怎么让人毛骨悚然!不管它是什么来历,莫名追踪而来,究竟抱着歹意还是好意?诸多邪派功法会炼制婴儿,满脸纯净、眼神天真的孩子往往是残忍恶毒的恐怖象征,哪怕桃子并未表现出恶念,孟奇也不敢怠慢。

刚才大道之树对它似有反应,莫非它也亦然,故而冒险离开蟠桃园追来?孟奇暗自思忖,目光与感应快收回的时候,那个妖异的桃子又怯生生探出半边,试图打量孟奇。

发现孟奇还在注意自己,它又刷得一下躲了回去,氤氲遮蔽,让孟奇瞬间失去了锁定。

相公有烦心事?顾小桑状似关切问题。

孟奇沉吟了一下:在蟠桃园时,你可曾看到寿星脑袋内的妖异血桃?我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奇诡。

顾小桑见多识广,似乎无所不知,孟奇厚着脸皮,放下矜持,虚心求教。

它如此引人瞩目,妾身又怎会没有看到?顾小桑笑容纯美,反者道之动,它似乎是蟠桃园负面的象征,并且吸收了寿星绝大部分精华,出现了某种诡异变化,至于是寿星的后手,还是别的可能,妾身孤陋寡闻,却是不知。

你都孤陋寡闻,我算什么?乡野盲流?孟奇腹诽不已。

他正怀疑顾小桑刻意隐瞒桃子情况时,就听到黄鹂般悦耳的嗓音继续道:天地寿元变化自上古末年起,至今没有结束,虽历经大变,过程多有加快或突降,但本质发展上属于同一事件,本纪元首次出现,妾身没有对照,又如何敢言桃子究竟为何物?或许只有上个纪元残留的那些老家伙才能识得,他们经历了恐怕不止一次。

上个纪元?孟奇微微皱眉,顾小桑说的纪元和自己知道的好像有些区别。

纪元不是指时代吗?太古时代为一纪元,上古时代、中古时代、近古时代又分别为一个纪元?顾小桑噗嗤一笑:后人牵强附会,言‘时代’是上古年间‘纪元’的同义之词,但沧海变迁,又岂能完全等同?若遇到上古年间苟延残喘的大能,他们说的上个纪元确实是指太古,可下一个纪元还没有‘来临’。

她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看了孟奇一眼。

下一个纪元还没来临?我们现在依旧属于上古时代?孟奇略微惊讶,不过感受不深,处在哪个纪元与自己好像没什么关系。

越是交流,他越是感觉顾小桑了解的上古隐秘极多,仿佛什么都在指掌之间。

前方氤氲渐渐变得惨淡,顾小桑星眸微闪,言简意赅收尾:上古之前有多个纪元,统称太古,可能也经历了类似天地寿元衰减的变化,或许那个桃子便是上个纪元残留的邪物。

上个纪元残留的邪物?孟奇内心一颤,下意识再感应后方,但那个妖异桃子似乎已经被吓走,不见踪影。

若是追寻大道之树而来,它应该会再次出现……孟奇对顾小桑戒备甚深,大道之树看起来又与仙界关系非浅,或许能作为奇兵,因此按下不表。

氤氲越来越惨淡,甚至有阴森愤恨之感,孟奇一边戒备妖异桃子,一边提刀握剑看着前面:那是何处?天罚门,分剐龙台、斩妖台、铡魔台、吊神台与谪仙池,一直都有强横妖物、邪魔与仙神被斩杀于此,精气贯穿长空,意念久存,咒骂、反抗和求饶的执意难消。

顾小桑目光幽深,收敛了笑意,圣洁而怜悯,似有发自内心的感叹,九重天破碎,本该是纪元之终,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一直蔓延至今,让这等所在残留。

这样的地方怕是比蟠桃园还要凶险!阴测测的风吹来,孟奇耳畔仿佛响起一位位纵横三界强者的声音,有惨叫,有愤恨,有不甘,有诅咒,动摇元神,迟缓思维。

但是,他脑海内还是难以自制地浮现出一个念头:昔年齐天大圣便是在斩妖台上受罚而安然无恙?……太阳神君羲与北斗星君同时踏入漩涡,出现在蟠桃园内。

泥土被鲜血浸染,桃树凋零妖异的样子映入了两人的眼帘。

蟠桃园?北斗星君有些不敢相信这仿佛九幽魔界的地方会是传说中的蟠桃园?不该是清气缭绕,香味扑鼻,吸一口就增寿几百年吗?羲戴着威严的太阳神君面具,沉默不语,似乎也没有料到蟠桃园会是这番景象。

两人皆是老牌轮回者,积年外景,当此异状,收敛大意,各自取出一物。

羲手中是只赤色小鸟,羽毛仿佛火焰凝缩而成,北斗星君则握着一条雪貂,通体如同盖霜。

双手一松,火焰小鸟与雪貂同时往前,突然,它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齐齐转身回望!呼,一阵阴风吹过,火焰小鸟与雪貂同时无力倒地,莫名其妙就生机全消,好像寿元已尽,只有四只眼睛残留着茫然!北斗星君倒吸口凉气,难以克制自身心底的讶异,因为他全无感应,没有发现阵法,没有察觉变化!这是何等的诡异!忽然,羲轻轻咦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淡然道:我们继续往前,不管出现什么状态,都不要停步,不要回头,不要转身,不要收摄任何事物。

说话的同时,他已在入口附近的地面留下了难以抹消的字迹,以提醒后续赶来的韩广与高览。

什么?北斗星君压根儿不想前进。

没有解释,羲周身亮起黄金般的光芒,似乎连成了一尊以自己为核心的虚幻三十三层宝塔,神圣无量,诸邪不侵,与此同时,他脚踩浩荡紫气,趋生避死,昂首阔步往前。

北斗星君眼神闪烁了几下,气质重归阴冷深沉,还是选择了跟随。

……轰隆!氤氲摇晃,清光荡漾,有紫霞腾空,有众生之力化剑。

紫气浩然崔清河目光深沉,心中微惊,天庭碎片似乎已经成为别人的根基,布置了诸多禁法,连成大阵!这是他进来前完全没有预料的!若是如此,九重天遗迹还有什么价值?朝廷诸公,六扇门神捕在崔清河与司马石率领下,竭力应对,对抗大阵。

韩广屹立半空,宽袍飘飘,如神似魔,操纵着大阵,落下天雷弱水。

若有十天半个月,当能让大晋损失惨重。

高览穿着黑色玄袍,器宇轩昂。

韩广潇洒自若:一方面是九重天上三层,另外一方面是可能还有强力援手的敌人,你说该选哪个?高览没有说话,直冲云霄。

韩广全力激发大阵,做拖延阻拦之用,然后亦是往上。

摧毁崔清河等大晋世家主力是他的欲望所在,但身处天庭,不知外面变化,担心关键时刻还有半步法身持神兵来援,甚至是几位法身,那样不仅难以成功,反而耽搁了探索九重天上三层的机会。

理智为先,他选择了后者!……一座巍峨古朴的大门出现在孟奇眼中,后面是一座沾满了血色的刑台,一条条虚幻真龙飞舞,搅动阴云,执念难消,恶意刺骨。

每一条真龙都是强力仙神,这么多意念盘绕此处让孟奇元神被慑,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冷。

一朵金色莲花绽放,元始之意诞生,孟奇勉强稳住了心神,只觉这里非常压抑,勾连天地显得艰难,哪怕使用神兵主材,效果也会十不足一。

怎么会这样?作为行刑所在,附近法理自然有压制强者之效,否则为何选在这里?顾小桑似乎察觉到孟奇疑惑,轻笑解释了一句,她星光璀璨般的眸子内有两朵白莲徐徐绽开。

吼!龙吟苍莽,不绝于耳,孟奇浑身微颤,勉强前行。

……氤氲道路之上,北斗星君松了口气:没曾想寿星死在这里。

或许他提前察觉了什么……羲答非所问。

北斗星君没有在意这点,沉声道:多亏他们开路,我们顺利了许多,应该很快便能追上了!前面是天罚门,他们没法迅速通过。

羲眺望远处,淡淡说道。

第一百九十章 心思难测剐龙台鲜血淋漓,黑阴风惨淡氤氲,一条条鹿角蛇身的虚幻真龙盘旋咆哮,怨毒痛恨之意宛若实质。

行走其间,孟奇完全没有身处仙界的感觉,反倒仿佛置身九幽深处,森冷浸入骨髓,内景被压制,勾连天地艰难,这非变化种族可以改变,除非法身凝结,内景真正自衍天地,能外求亦能不假外求!吼!金鳞真龙尾部连接剐龙台,身躯伸展,呼啸而来,两轮小太阳般的眼睛、尖锐似剑的牙齿、沾染着鲜血的龙须尽数映入孟奇眼帘,强横的意志和无法排解的怨恨直入心神。

孟奇泥丸宫内金色莲花放出亿万毫光,抵住执怨侵袭,不慌不忙往左侧迈出一步,恰到好处躲开了这条虚幻真龙,稍微擦身的阴风仅能让他打个寒颤。

剐龙台杀掉的真龙早就死得不能再死,残存的仅仅是怨恨执念和少许精气,正常自有仙神缓慢化解,终至无形,可天庭坠落,九重天破碎后,仙人难觅,渐渐衍化成如今的景象,不过它们本质没变,没有灵智,没有躯体,仅凭一股意念咆哮盘旋,呆板近乎规律,故而孟奇和顾小桑只需要一看二算三等待,从它们盘旋的间隔缝隙中通过,便能无风无浪!当然,孟奇也不敢让它们碰到,真龙怨恨执念若是加身,自己目前的元神境界怕是抵御不了,立刻就会被沾染,遭遇同化,成为怨毒恨意的肥料,万劫不复!顾小桑脚步轻快,白裙飘然,总是能于毫厘之间从两条虚幻真龙中央穿过,胜似闲庭信步,比孟奇从容得多。

她是推衍方面的造诣胜过我,还是对类似情况很熟悉?孟奇暗自揣测,可精神不敢有半点分散,全部注意都放在虚幻真龙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孟奇眼前一亮,惨淡的愁云消散了不少,呈现诡异的灰白,总算脱离了剐龙台的范围。

不远之处,两座高台并立,一曰斩妖,一曰铡魔,各自左侧都有一道道凝练至极致的紫雷青电自虚空中透出,打在上面,右侧是紫火青焰烧穿虚空而来,缭绕刑台,半空则是连目光都能吸收的幽暗漩涡,仿佛能撕裂一切,吞噬一切,不时落下,降临台面,吞走了雷霆与火焰。

它们气息外泄,蔓延成左中右三条道路,一条宛若雷光森林,一条仿佛火焰地狱,一条幽幽暗暗,似乎等待着食物的妖魔。

其余虚空,都呈破碎状态,没有极高的境界,无法强行通过。

而孟奇的目光最先就望向了斩妖台,昔年齐天大圣受刑的地方!……天罚门外,太阳神君羲与北斗星君飞快赶至。

望了望里面,北斗星君沉哑着声音道:他们通过未久。

你想直接袭杀他们?羲的语气古井无波。

北斗星君阴冷道:当然不。

虽然羲已经迈过第二层天梯,成为宗师,自己在绝顶高手层次也算颇有信心,但前面之人是大罗妖女和狂刀苏孟,都为一步登天者,不可以常理测度,而且妖女有法身依仗,必藏可怕保命之物,狂刀则向来以身家丰厚、宝物众多著称,曾经用快损毁的神兵打退过罗教奉典神使,自己两人再有轮回,再有秘宝,也不敢对他们有半点轻视!类似念头一闪而过,北斗星君顿了一下道:天帝他们即将赶来,我们没必要直接袭杀或正面交手,拿自身性命开玩笑,只需时不时骚扰,延缓他们的前行即可。

再是修炼杀生剑法,能走到这个层次,他亦非满眼只有杀戮的无脑邪魔!羲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是大罗妖女,还敢骚扰延缓,嫌命太长?你是说?北斗星君身躯微震。

羲收回目光,踏入天罚门,平缓道:安心等待天帝他们。

……蟠桃园内,猩红欲滴的地面出现了两道身影,一个宽袍大袖,戴着天帝面具,一个玄衣锦袍,戴着没有五官的面具,不显诡异阴森,反倒透出一种冷酷的威严,正是魔师韩广与疯王高览!韩广看了一眼地面留字,略作沉吟,负手前行,含笑道:果然这里也是有了变化。

你手下倒是见多识广。

高览答非所问,冷冷说了一句。

韩广稳步前行,哂笑道:谁没点秘密?肯效忠能做事就行。

高览凝神望向远处,目光如有实质,一幅幅画面清晰呈现于他的眼中,冰冷道:寿星死了,脑袋空了。

……斩妖台被雷火混洞一遍又一遍清洗,残存的精气、意志和执念都早就消失一空,孟奇并未发现齐天大圣留下的痕迹。

猴子金刚不坏,斩妖台上根本没事,哪会有意志和执念残留?孟奇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这个时候,他芥子环内的大道之树再有异动,但很是轻微,不像南天门花园内那样饥渴难耐。

对剐龙台、斩妖台、铡魔台也有兴趣?孟奇略有茫然,愈发不知道这颗碧绿小树到底是什么东西,喜欢吃什么!顾小桑梨涡隐现:相公,快激发雷痕,我们从雷霆之路过去,虽然路程最远,但最为安全。

孟奇手背的雷痕再次凸显,紫色欲滴,威严神圣、至阳至刚的气息缓缓溢出。

说时迟,那时快,气息刚现,雷霆森林就有了异动,噼里啪啦之声乱发,往两旁退开!孟奇拔下头发,用分身做了试探,这才谨慎踏入,只见左右紫雷青电各自凝聚,恍若一道道虚幻人影,在恭迎着自己!这里是雷部众神值守的区域,自该远古雷神统御。

顾小桑落后孟奇半步,笑意盈盈,半点没有身处危险之中的感觉,反而像是出门郊游的闺中少女。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孟奇沉默以对。

顾小桑步伐不慢,语气轻快:昔年上古天庭鼎盛时,常有大妖邪魔被抓到这里,刀剁枪刺,雷劈火烧,混洞加身,承受天罚。

这我也知道,西游记不是白看的!孟奇依然不语,专注戒备着四周,脚步不停,不敢有丝毫耽搁。

顾小桑抿了抿嘴唇,微笑传音:之所以选择‘天罚门’行刑,是因为这里为‘天道诛罚’的具体显化,秉承大道,代天行罚,就像远处的‘谪仙池’,一旦落入其中,仙骨法身洗去,肉体凡胎重现,内景不复,功法不存,是天帝惩罚违反天条者的手段。

孟奇听得暗自震惊,一边是提醒自己小心天道诛罚,一边是思绪连篇,若是能取走谪仙池之水,岂不是可以作为最毒的毒药?顾小桑神情浅淡,继续说着:最初之时,纵使即将登临彼岸者,亦有可能陨落于此,不过,在天帝横压上古前,以九重天为沃土,天罚门孕育出了一柄绝世神兵,自行飞走,失落人间,从此只能以雷部、火部和斗部众神代替,威能陡降。

孟奇心中一动:象征天道诛罚的绝世神兵?怎么有点耳熟!相公猜得没错。

顾小桑笑吟吟道,正是古尔多手中的天诛斧,可惜,他只能微微唤醒这柄绝世神兵,否则什么冲和道人,什么陆大先生,都不过是螳臂当车。

仙界孕育……象征天道诛罚……即将登临彼岸者亦可能陨落于此……孟奇没想到天诛斧的逼格会这么高,心中顿时泛起一个疑问,忍不住传音顾小桑:天诛斧与霸王绝刀同为六道绝世神兵谱前十,可无论从来历、材质,还是炼制者,霸王绝刀都明显差了一筹,哪有资格并列?以中古时代的环境,霸王顶多初入传说,否则集天下法身之力,应该也围不住他,而雷神实力差了荡魔天尊半筹,身躯肯定比不得九重天孕育几个字!炼制者和雷神布置不提,你可别小看了远古雷池,它应当是上个纪元残留之物,雷神从中孕育而出。

顾小桑似乎很乐意解释。

难怪是远古雷神,不是上古雷神……孟奇恍然想着,远古与太古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从顾小桑之前的话语推断,也就是上个纪元。

两侧紫电青雷乱响,孟奇走得飞快,心中略感古怪,顾小桑怎么会坦然将这些秘辛告诉自己?她一直强调后面可能有追兵,不能停顿,可又总是介绍这个解释那个,即使速度没慢,但也有分心之嫌!多次与顾小桑打交道的经历告诉孟奇,妖女或许有别的图谋!他想法刚起,后方突然有两道恐怖气息传来,浩浩荡荡,巍巍峨峨,愁云阴风刮散,雷霆摇晃,火焰黯淡,混沌倒退。

法身!两位法身!孟奇辨认得出一个是天帝韩广!他竟然摆脱了围困,如此快速追来!就在这时,顾小桑背后虚空浮动,凸显出了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四周晃荡,又是一名法身!渡世法王?孟奇暗自心惊,虽然对此有所预料,但没想过渡世法王离自己是如此之近!渡世法王往后,拦截韩广与高览,发出空洞的声音:你们先取宝物!听到这句话,顾小桑突然加快了脚步,孟奇险些追之不上,后面轰隆巨响爆发,余波荡漾,若非有天罚门这特殊所在压制,孟奇觉得自身若不用神兵主材,肯定会粉身碎骨。

顾小桑忽地侧过脸,嘴角勾着,笑容慧黠:原本预计的是太离,没曾想是位陌生法身。

不过这不重要,有天罚门的特殊环境,法王暂时挡住他们不难。

而且,引开了法王,我们夫妻就能双双把家还了。

预计太离?引开法王?孟奇忍不住看向顾小桑,只见她睫毛黑长,宛若刷子,微微低垂,遮住了星眸,状似纯洁无害。

妖女真是心思难测!第一百九十一章 剑来绕过斩妖台,前方依旧是氤氲升腾,凝实的白云铺成道路,右侧是看不到底部的虚浮云海,像是被人打穿,左侧则有一个方圆十几丈的池子,水面无声无息冒着一个个气泡,炸出白气,缭绕成云雾,将整个池子营造得仿佛真正仙境,与愁云惨淡的天罚门背景形成鲜明对比。

水池旁立着一个歪歪斜斜的石碑,其上书着篆文:谪仙池!能消去仙骨法身,让内景复归最初的谪仙池!背后两名法身虎视眈眈,孟奇已没有了刚才的心思,未停步试探能否收取一瓶谪仙池水,而是奔跑如风,残影遗留,试图尽快通过谪仙池,找到三生殿,完成契约,脱离危险。

就在这时,笼罩前方道路的氤氲中踏出一道人影,身材高大,穿着玄袍,戴着上古太阳神君的面具!他语气淡然道:等你们很久了!话音刚落,他突地弓身,一拳捣出,紫气缠绕,道德黑白,无有变化,古朴简拙!可在孟奇的感应里,四周天地发生了微妙变化,五行变得模糊,四象重归浑噩,所有的规律所有的氤氲都似乎呈现混混沌沌的状态,无形又无质!若是没有天罚门的压制,让宗师影响周围法理之力十不存一,若是勾连这类天地之力的外景强者在此,实力下降何止五成,稍差一点便是复归开窍的起始!羲?修炼五太五德功法,试图逆转为无极的羲?从面具与功法特点,孟奇认出了这名神话成员的身份,他迈过第二层天梯,成为宗师,并不奇怪,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能拦在自己和顾小桑前面?自身进入蟠桃园前,封印完好,沿路之上又无岔路,直到斩妖和铡魔台前才出现雷火混洞的分道,不可能被他悄然追上而不自觉!退一万步讲,他功法特殊,神通诡异,能瞒过自己和顾小桑,但一直暗中跟随的渡世法王呢?他凭什么瞒得过法身?比起这个疑问,羲选择光明正大进攻而非偷袭,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因为这是五太五德里圣德的要求,若是违背,德散而功消!羲身随拳动,瞬息间越过十几丈的距离,打向顾小桑,拳势沉重,黑白霞光飞舞,紫色光点凝于拳面。

顾小桑不慌不忙,双手一按一错,身前突兀出现诸多漩涡,仿佛虚空塌陷形成!四周变得像是幽深海底,一个个漩涡暗藏,牵扯手脚身体,阻挡拳势和冲力。

噗,无声无息中,一个个塌陷虚空般的漩涡被羲直接打穿,消弭于无形,复归最初。

这一拳,似无可挡!顾小桑脸庞素净,气质圣洁,当此危急关头,曲掌成指,万般变化,红尘种种,尽数凝于一指,既像是恰到好处,又仿佛命中注定,正正点在拳头之上。

手指洁白如玉,纤长静止,拳头幽幽暗暗,沉稳有力,时光似乎停顿在了这一刻,凝固出一副惊人美丽的画卷。

紫光绚烂,黑白缭绕,顺着这根手指涌入顾小桑身体,似乎这是生出万物的无,是众生最后的归宿,真空家乡!顾小桑以一指之力,容纳了羲仿佛无法阻挡的一拳!白莲摇落,仙音低回,顾小桑轻飘飘后荡,脱离与羲的接触。

即使天罚门让勾连天地变得艰难,将宗师与绝对高手之间的差距缩小,但这里并不像神都大阵那样彻底,顾小桑也非以肉身力量见长,当然要避开锋芒。

双方交手之际,孟奇已然出手,别人或许会被五行模糊四象浑噩的幽暗压制,可自己修炼的是八九玄功,是元始金章,这几乎等同主场作战!孟奇腰腹用力,内景暗调,力量通过大腿、小腿、脚掌传导至白云地面。

砰!他脚与地面接触之处有气流喷薄,瞬间就冲到了羲的身前,右手长刀低垂,似有停顿和凝固。

砰!又是一脚踩爆,孟奇长刀突地迸出,像是挣脱了束缚的苍龙,回归大海。

刀光亮起,明净平淡,但却斩开了幽幽暗暗,混混沌沌,分化出了阴阳!轰隆!所过之处,阴阳相激,似有雷霆相送,光罢而声响。

羲刚打退顾小桑,已面对孟奇的夹击,想也没想,左手非常奇诡地点出拇指,玄黄暗藏,阴德深敛,指前所触之物,轰然消弭,像是回归了太初,看似缓慢,但总是能随着孟奇刀光变化而变,拦在刀前。

最初便能生出一切变化!眼看指与刀要相撞,孟奇长刀忽然斜斜往上一挑,竟然于毫厘之间变招,控制之力堪称变态!这是他苦修多时的刀法境界与八九玄功对肉身控制能力的体现。

当!长刀险险越过羲的拇指,挑在了他的肩头,但玄黄之光濛濛亮起,金色宝塔若有似无呈现,与刀光双双泯灭。

孟奇不惊不怒,左手流火已是时机精确地刺出,直指羲的眉心。

这才是杀招!剑光纯粹,流星赶月,可在羲的面前时,孟奇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长剑莫名滑开,只削掉了羲的一缕头发,似乎不忍心伤害他!圣德……孟奇错失良机,只能身体后翻,试图避开羲黑白霞光缭绕的迎面一拳,与此同时,他背心生冷,芒刺在背,似乎还有一个敌人潜伏在暗处,等待着时机给自己致命一击!一条似虚似幻的飘带荡起,从四面八方以各种各样诡异姿态打向羲,顾小桑身影飘渺,宛若仙子,让羲无暇追击孟奇。

而孟奇心中一动,假装狼狈,脚步凌乱,险险避开了羲的拳头,露出极大破绽。

……虚空破碎,只有雷霆、火焰和混洞形成道路,总计六条,分别在斩妖台与铡魔台前。

高览右手提起,轻轻一按,紫电青雷顿时变得温顺,不复至阳至刚之意,恭送着他通过。

而韩广踏足火焰地狱,周身水波荡漾,燃烧的火焰忽然凝固,像是画出来的紫莲青花,瓣瓣生动,栩栩似真。

两人分走不同道路,以让渡世法王手忙脚乱,拦得住一个,拦不住另外一个。

但渡世法王毫不在意,透明身影竟然融入了破碎的虚空,一下闪现在高览面前,一下又凸显于韩广头顶,这里的环境让他如鱼得水,战胜两名法身不可能,堵住一段时间还是不难办到!若是离开此地,被他们衔尾追击,哪还有余力收取宝物?……孟奇脚步刚显凌乱,立刻感觉到一缕阴冷死意的剑气于电光石火间刺向自己的脑海玉枕穴,持剑之人速度之快,几乎只能感应,无法捕捉!上钩了!孟奇倒退一步,竟然以后脑勺撞向剑气!可就在这个时候,剑气忽然消失,孟奇眼前亮起一道微光,夺走所有生机与气息的剑尖微光!北斗星君哪里不知孟奇修炼的是肉身硬功!但他看到了孟奇嘴角的微笑,以及一直仿佛在原地等待自己的赤色流火。

剑光冲霄,道道分化,不分强弱,互相勾连,形成一波又一波的变化,瞬间将北斗星君吞没。

当当当!脆响之后,北斗星君闪现在远处,周身鲜血如注喷出,刚才连秘宝都被斩破了几件。

他不敢正面迎战,受伤又是极重,干脆退入斩妖台方向。

另外一边,羲周身光芒大作,有紫色福光,有玄黄光点,有黑白二霞,有阴德白气,有圣德水波,五者于他的背后凝出一只凤凰,背负五德的凤凰!他横冲直闯,顾小桑的飘带或难近身,或主动避让,竟然被他生生闯过。

而顾小桑脸庞依旧平静,双眼白莲绽放,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双臂舒展,十指微动,飘带忽地散开,在羲的周围重聚,像是要裹出一个圆球。

孟奇则感受到了虚空的波动,像是有部分被分割了出来!飘带收回大半,只留几条,与虚空交融,连成了一个半透明牢笼,将羲困在了里面!妖女对虚空之力的掌握这么强?孟奇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看了一眼羲,顾小桑笑了笑:你应该是从真火之路过来的。

她没有浪费时间消磨杀掉羲,快步往前,传音招呼孟奇:相公,不要耽搁,迟恐生变。

……雷霆道路上,高览一拳逼退了渡世法王,但距离终点,连三成都没有走到!看见韩广亦被阻拦,想到后面的崔清河,高览神情愈发冷酷,忽地顿步,右手一摊,威严昭著道:剑来!话音刚落,一口长剑从他腰间飞出,迅速褪去了铁黑,绽放出让人炫目的光彩,剑身正面,刻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剑身背面,有仙魔低头,妖族匍匐,剑柄之上,则书农耕鱼牧,人族百态!光芒大作,愁云消散,整个天罚门为之一清,所有的真龙虚影,残留雷霆,尽数消散,一切的压制寸寸崩溃。

渡世法王于虚空之中倒退几丈,脱口而出:人皇剑!……顾小桑刚刚迈步,就感觉到这股磅礴浩大,至正至高的气息,俏脸微变,情绪波动,低声自语:人皇剑……这是孟奇第二次看见她的失态。

这个瞬间,顾小桑在孟奇心里不再是毫无破绽,至少还有她始料未及的事情,长久以来的阴影消散了许多!第一百九十二章 杀开道路人皇剑!韩广周围的紫火青焰短暂熄灭,但他却忘记了前行,这能胆大包天混入少林当方丈的盖世邪魔难得露出惊容。

向来与光阴刀、天诛斧等并称的人皇剑出世了?而且还落在了高览手上?他一直对高览如此自信感觉微妙,暗中经常猜测对方的压箱底手段,谁知道,却是失踪不知多少万年的人皇剑!韩广幽暗深邃的瞳孔里映照出了高览此时的模样,玄袍威严,器宇轩昂,头戴空白面具,右臂往外张开,横持淡金长剑,附近天神、邪魔、仙人和妖族等虚影环绕,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化作地图,高悬背后,让他如同一个真正的皇者。

四周狂风呼啸,刮散了沉凝十几万年的愁云,剐龙台四周的真龙怨念像是受到至正至高之意压制,瞬间崩溃。

雷霆灭了,火焰熄了,混沌虚影消失了,天罚门附近对法理的压制一寸寸瓦解了,除了横盖整个九重天的不能飞行外,似乎已经毫无影响。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簇拥着高览,称颂着他,追随着他。

浩浩荡荡,威压寰宇!……磅礴至高的气息驱散了愁云,冲上了天际,蔓延往外,潮水般涌到了谪仙池附近。

压制勾连天地的法理崩散,氤氲之后,一颗满是血光的妖异桃子跌跌撞撞弹出,像是被吓了一跳,难以保持隐蔽。

但孟奇已是没有注意它,因为顾小桑低声自语了三个字:人皇剑!人皇剑?孟奇脑海内顿时就浮现出龙台火海、人皇古道以及满脸胡子的逗比大哥高览。

当时大哥在火海翻找许久,只得一根铁棍般的事物和自己炼制流火的铁疙瘩,根本没有人皇剑的踪迹,而这个时候,在天庭之内,神话两名法身之一用出了人皇剑?顾小桑知道诸多隐秘,应该不会认错!六道轮回之主的兑换谱内,人皇剑标注的是缺,即使是轮回者,身家十几倍于冲和道人,实力亦强得能完成对应神兵任务,也不可能兑换得到!根据前朝韩家的记载,真皇玺是仿人皇剑气息所制,换句话说,人皇剑藏在龙台的可能很高,而魔佛乱世以后,进入龙台的人寥寥无几,除开自己和高览,真还不知道有谁!莫非那根铁棍般的事物是人皇剑?饱读小说的孟奇瞬间就冒起这个古怪的想法,和韩广联手的法身是逗比大哥?不对,应该是正经疯王!如果真是这样,说好的气运加身到不正常呢?孟奇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很高!当然,不排除那位法身是西域封神类世界的强者,奇遇得到人皇剑,加入了神话。

但这个时候,孟奇哪有时间去分析揣测人皇剑的主人究竟是谁,反正不是罗教渡世法王!也就是说,即使那名法身只能微微唤醒人皇剑,渡世法王亦讨不了好,再加上魔师韩广,他能撑住的时间绝对比预计的短很多。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孟奇周身窍穴全部打开,一尊尊法相实影内显,勾连天地,就要狂奔往前,与此同时,他精神蔓延向顾小桑,一旦发现她还处在情绪震荡当中,立刻唤醒。

自己对天庭了解不多,怎么出去也不知道,没有顾小桑引路,危险更大!此时此刻,顾小桑在孟奇心目中的形象不再是谋划深远,心思难测,手段近妖,毫无破绽的大罗圣女,她也会震惊,也会始料未及,也会有被人直接掀翻棋盘的失措,日后再面对她时,自己于气势上不会还如此落到下风了,能慢慢走出她制造的心理阴影!当然,和妖女比谋划,比布局,比头脑,自己怕是力有未逮,但也不会再步步受制!上次让妖女失态的是逗比大哥高览,这次也疑似是他,难道真要疯疯癫癫,行为举止不遵正常理念,才能超出妖女算计?顾小桑的失态仅是短暂,孟奇精神蔓延过来时,她已经恢复了空灵脱俗的感觉,俏皮着对孟奇眨了眨眼睛,示意快速奔逃。

妖女莫非还有后手?孟奇见她态度安然,心中稍定。

突然之间,虚幻的喀嚓声传入了两人耳朵。

没有了法理的压制,太阳神君羲能够完整勾连天地了!他身上玄黄、黑白、紫色等霞光相继腾起,于背后凝成玲珑宝塔、太极图等法相,并汇于右手,猛然捣出。

啪!顾小桑与虚空交融的几根飘带寸寸断裂,囚笼被强力摧毁!而现在,孟奇和顾小桑将面对的是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宗师了。

后面有手持人皇剑的可怕法身,前方宗师堵路,孟奇和顾小桑没有对视,没有传音交流,心中都明白该如何去做。

法身不去考虑,根本不可能对抗,前方的太阳神君羲是唯一且必须的突破口,目标就是最短时间内击杀或重创他,杀出血路,逃入这层天庭深处!只要有岔路,韩广等人首要目标是搜刮宝物的情况下,自己和顾小桑就还有生路!既然要最短时间,自然是怎么强力怎么来,绝不吝啬宝物!但亦不能直接就拿出神兵主材硬来,虽然这条道路两侧分别是漂浮白云和谪仙池,落下去等同身陨,环境颇为适合,可谪仙池也就那么点大,方圆十几丈,羲又不是死人,可以退出谪仙池范围再闪避,让开道路,之后再纠缠阻止,和没有摆脱毫无区别。

再强的力量,打不中人亦是白搭!所以,孟奇的想法是自己冲过去,施展法天象地,两头四臂,并依靠刀法与剑法的精进,短时间内死死牵扯住羲,给顾小桑致命一击的机会。

顾小桑是罗教圣女,传闻是无生老母转世,身上没点神兵主材之类的东西,孟奇打死都不信!至于谁牵扯,谁输出,配合不熟悉的情况下,孟奇习惯性正面硬抗,给队友创造机会!开!雷言爆发,孟奇身躯膨胀,几丈大小,两个头颅俯视着羲,四条手臂挥舞着流火、天之伤、紫电雷刀和玄龟剑,勾动天地,攻向对方。

而顾小桑双手结印,冥冥之中有无数道力量汇于她的掌心,化作一尊绝美精致的神像,飘渺,浩瀚,无生,无死的神像。

神像飞入她的眉心,顾小桑顿时气质陡变,空灵脱俗之外多了宝相庄严,怜悯慈悲,周遭虚空有阵阵神鸣: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就在这时,还未与羲实质交手的孟奇看到对方手上多了一根深黑泛出少许赤金的羽毛,火焰为表,灼热内藏,光是看到,孟奇就有周身融化的感觉,与他自身的太日焰心极像!我去!神兵主材!孟奇心中一震,升腾起极度危险之意,羲竟然也有神兵主材,而且直接就对着自己使用了!若被神兵主材催发的力量正面打到,自己肯定粉身碎骨!想都没想,凭着直觉,孟奇往旁边扑出,躲闪攻击。

轰隆!紫青色火流擦着孟奇身体涌过,烧毁了道袍,焦黑了淡金,孟奇眼前则是翻滚着气泡的谪仙池,而他已扑到了半空,下方没有落脚之处!背部疼痛难忍,可孟奇忽然明悟,羲的神兵主材根本没有锁定自己,目的只是逼自己主动投入谪仙池,催发的力量还是奔着顾小桑而去!天庭不得允许不能飞行,脚下是一旦沾染就变回凡人的谪仙池,耳畔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低语,鼻端是清香莲味,孟奇没有半点焦急,身体微缩,噗的一下变成了飞鸟,扑腾着翅膀,滑向池边道路。

傻了吧,爷会飞!纵使天空禁绝飞行,靠着翅膀和体型,咱也能滑翔回去,再不济还有凭虚临风!咕噜,之前无声无息的谪仙池翻出了一个大的气泡,一道白色身影浮了上来,头发披散,遮住脸面,身体鼓胀,腐烂多年。

他的眼睛陡然睁开,全白无黑!孟奇顿时感觉有股强大吸力从下方传来,声声替死的怨念钻入心神,飞鸟身体就像抛出的石子,颓然下坠。

危机关头,孟奇最是冷静,变化人身,真气暗转,凭空转折,扑向岸边。

此时此刻,顾小桑与羲已陷入混战。

吸力加大,孟奇身体再次一重,右手前探,岸边近在咫尺,但却差之毫厘。

咕噜的水声在孟奇下方沸腾!说时迟,那时快,孟奇下坠之势突然定住,腰间被一根白色飘带牢牢绑住。

顾小桑救我?孟奇愕然抬头,看见顾小桑落到了下风,狼狈躲避,但她双目幽深,看不出喜与怒,看不出半点真正心意。

啪!邪异桃子飞出,砸在那具怨念难消的尸体头上,将它重新打入水下。

而孟奇顾不得思考,借着腰带之力横掠,登上岸边,手中已多了冰眼晶魄,现在是顾小桑牵扯,自己主攻!见此情状,羲背后突然长出两道翅膀,皆是福德紫气所凝,趁着处在上风的机会,主动跃入了虚浮白云,滑翔而去,不知所踪。

道路杀开!第一百九十三章 三生殿满是血光的桃子反弹回来,躲入氤氲,再次探出半边,看了孟奇一眼,然后又迅速躲了回去。

飘带松开,孟奇脚踏筋斗步往前,快得常人无法捕捉身影,顾小桑亦是不慢,步步生花,白莲托脚,近乎闪现。

两人没有唏嘘,没有感叹,就像中箭的兔子,嗖得一声蹿出,也许要不了多久,后面就有法身追来了!咕噜作响的谪仙池被掠过,底部不知沉了多少淹死的仙神,他们或许是九重天破碎时跌入,然后因为无人拉出,又褪去了仙骨法身,不能飞行,慌乱中死在了里面!眼角余光扫过谪仙池,孟奇忍不住传音顾小桑:谪仙池的水能洗去仙骨法身,我们若装上一壶,关键时刻也是拼命利器。

蟠桃可以取下来服食,谪仙池的水应该也能勺走。

谪仙池的水不入普通器皿,而附有禁法、篆文或武道意志的物品则会被它‘洗’成凡胎,除非有昔年天庭仙灵玉所制的净瓶,才能收取,六道那里标注为‘缺’。

顾小桑逃遁中解释了一句。

就算真有仙灵玉制成的容器,因为谪仙池不受外力影响,只能自己拿着瓶子舀取,所以非常危险,稍微沾染一点,后果就不堪设想,必须时间充裕才能尝试。

眼前白云凝实的道路渐渐宽阔,氤氲变淡,只笼罩上方和天际,孟奇沉默一阵,忽然开口:小桑姑娘,你知道昔年‘疯王’高览爱侣的事情吗?怎么问起这个?难道那位陌生法身是他?顾小桑何等聪慧,孟奇只是稍微露了口风,就猜到人皇剑可能落在高览手上,毕竟那时候他莫名出现,劫走了孟奇与真皇玺,目标似欲龙台。

事关生死,孟奇没有隐瞒:有一定可能是他,也或许是别的法身,总之,我们不能束手待毙,如果为别的法身,我们又快被追上,就学‘羲’,跃出道路,滑翔往下,拼拼运气,若真是他,我们也许能尝试从‘疯’字着手。

孟奇不知顾小桑清不清楚,反正自己是对高览的人格分裂记忆犹新,一个至情至性,一个冷酷漠然,若是能想办法让他转换人格,自己好歹有几分交情,不至于被逼得去赌运气。

顾小桑隐含笑意:相公,看来你和疯王因真皇玺之事交情不浅啊。

我们都是八拜之交了……对于此事,孟奇真是哭笑不得,如今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顾小桑没有浪费时间,语速放缓,像在回忆整理:高览因爱侣之事曾发疯屠戮长乐世家,从此着手,确实可能唤起他深藏心底的悲痛,化作‘疯王’。

说到这里,她低低笑了一声:高览的爱侣唤作晏然,乃长乐晏家庶女,自幼被送到水月庵修佛学武,带发修行,是水月庵那一辈的大弟子,天资聪颖,容貌绝世,宅心仁厚,怀有菩萨心肠,悲天悯人,但又绝不因此而影响判断,名动北周,为当时诸多江湖人士钦慕的对象。

她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戏谑,似乎不以为然。

孟奇听出古怪:莫非晏然心口不一?顾小桑没有放慢速度,含笑道:晏然自己确实出色,否则高览如此刁钻的眼光怎么会看上她?但她只是别人掌中棋子,即使生出真情,缘尽之时亦会消散。

缘尽,消散……孟奇内心咯噔了一下,难道她是玄女应身?顾小桑依旧带着笑意:换作别人,肯定不知道这个隐秘,但妾身好歹也掌控了玄女传人多时,问出了不少秘辛,晏然这个应身已经‘死亡’,故而玄女并没有隐瞒她。

还真是……孟奇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的逗比大哥默哀了一把,爱得感天动地,结果对方只是因缘而来,缘尽而去的应身,换做自己,即使不疯,恐怕也会变得偏激或是颓废,而且他还修炼的是容易疯癫的众生宝体,喜怒向来无常,一直有疯王的称号。

最讨厌这种拿别人感情当磨砺的人了!前方出现岔路,皆是通向氤氲深处,顾小桑毫无犹豫,直接左拐,传音孟奇:我们依旧去三生殿!……三剑两刀,渡世法王再无法支撑,化入虚空,快速游走,急奔而去,追随着孟奇和顾小桑的步伐,打算随便卷走点宝物,免得空手而归。

高览长剑斜垂,袖袍飘荡,一步就越过了雷消火散的道路,从旁边绕过斩妖台,进入谪仙池范围。

韩广背负双手,像是回到了自家庭院,身边有虚幻水波荡漾,他深深看了一眼人皇剑,步步缩地,仿佛加速了时光。

前朝韩家费尽心思也未得到人皇剑,只能仿制出真皇玺,否则今时今日,或许还是韩家天下,甚至压服了顶尖世家们!两位法身的速度自是极快,几个呼吸就到了岔路口,韩广略一沉吟:左边。

虽然痕迹抹去,氤氲覆盖,但他有种来自天帝功法的莫名其妙预感,故而选择了左侧。

高览威严点头,不发一言,迈向左边。

刚走几步,他的目光突然凝固。

韩广察觉异常,发现道旁氤氲里有紫雷成文:因缘而来,缘尽而去,说得轻松淡然,可情丝若是好断,何来红尘?这仿佛一名女子娓娓道来,述说心中痛苦。

因缘而来,缘尽而去……以韩广的头脑,看见这没头没脑的话语后,也有点莫名其妙,不知目的为何,听起来像是素女道的说辞,莫非他们还与素女道有关,用惑言乱你我心神?高览哼了一声,愈发冷酷:雕虫小技,恶心该死。

又前行一段距离,两位法身再次看到了一排紫雷文字:我是我,不是她,我常感自身独一无二,为何还会有一个‘她’,我不想成为‘她’,我有自己珍惜和坚守的东西!话语凌乱,却有着一种无法排解的恐惧、慌乱和坚持,即使韩广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亦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心情。

这是真情实感,以心印心的魅力。

高览顿步,目光凝聚在这排文字之上,他一直在为她找理由,免得一番感情掷入空处,但再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比眼前这个更具说服力。

只有自己想骗自己,才能被别人骗到!你是你,她是她……高览忽然低语,冷酷依旧,脸庞被面具遮掩。

韩广何等人物,当即想到高览生平,品出不对,虽然不明白对方话语是什么意思,但能猜到在针对高览心灵的漏洞。

他斟酌了一下,直截了当道:莫要中计。

韩广没有提什么胸怀天下,美人如衣之类的话语,免得触及高览心伤,反倒帮敌人一把。

高览冷冷道:孤自有分寸。

他没有拖泥带水,越过紫雷文字,再次展开身法,与韩广一起追索,前方又出现几处紫电凝成的话语,但他都没有再看。

心怀天下,郎心如铁!过了一阵,前方出现了一座半坍塌的宫殿,分为左中右三重,左侧和右侧殿阁接近全毁,中央倒了一半,一块匾额落在殿前,躺在氤氲之中,露出几个篆字:三生殿。

没有进入,高览抬起手,人皇剑一扬,众生虚影、山川地图浮现,汇成剑光,浩浩荡荡斩了过去,以激发禁法,预防埋伏。

喀嚓,中间殿阁一分为二,禁法全消,而高览控制超强,剑光触及殿中镜子时,灵活一闪,绕了过去,免得损坏宝物。

就在这时,紫电绚烂,钻入镜子,镜面随之大放光明,照彻方圆。

高览人皇剑横胸,韩广左有阎魔之手,右有波光粼粼的长刀,把光芒尽数挡在了外面。

可是,他们视线内,脑海中,闪现出了一幅幅画面,皆是过往的呈现,点点滴滴,于短短刹那回归。

韩广洒然迈步,回忆加身让他心志愈发坚定,感应到孟奇和顾小桑正试图扑往旁边坍塌的殿阁,那里连实质的白云都已消失,虚浮不知通向何处!哼!他冷哼一声,孟奇和顾小桑顿觉周围颜色褪去,变成黑白,自身看似毫无异状,但虚无的白云却怎么都抵达不了,连思维都仿佛凝固。

突然,一只手挡在了韩广身前,阻止了他探出阎魔之手,就连时光的停顿都仿佛被打破。

韩广警惕又愕然看向旁边,只见高览半侧身挡住了自己。

高览鼻音深重,隐含悲伤,强忍着道:三弟,大家不要自相残杀,这是你的二哥韩广。

风吹过,四下安静,除了高览自己,孟奇、顾小桑和韩广都有点表情呆滞。

……轰隆!阵法被打破,紫霞腾空。

第一百九十四章 装疯卖傻不要自相残杀……二哥韩广……孟奇有预料过正经高览会变成逗比大哥,但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只有卧槽和卧槽,以及卧槽,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

下意识间,孟奇在半空望向韩广,他的脸被天帝面具遮掩,看不出表情变化,可恍惚之中,孟奇似乎觉得他如水光阴般的气息有了些许涟漪,以至于只闻剑劈三生殿荡起的风声,不见任何反驳。

啪,高览手一抓,孟奇和顾小桑在时光迟缓解除后落到地上,没能扑入旁边虚无的氤氲,滑翔而去。

高览侧过头,看着韩广,没有五官的面具后先是长长一叹,收起感伤,然后发出爽朗的笑声:二弟,俺知道咱们还没斩过鸡头,烧过黄纸,做八拜之交,但之前你不是曾经说过,你为天帝,俺为人皇,共掌三界,从此亲如兄弟吗?到了咱们这个境界,这个实力,这个身份,说过的话难道还没有鸡头黄纸管用?孟奇顿时哑然,目光呆滞,大哥,人家随便说说而已,何必当真……韩广先是沉默了一下,继而含糊以对,没有颔首称是,亦没有摇头否定,难道说当初不过随口之言,压根儿当不了真?不共掌三界,不亲如兄弟?正常的高览权衡利益,自会做出正常的选择,而眼前的疯子,只要自己敢否定,他就敢翻脸!到时候,自己面对略微唤醒了人皇剑的高览,肯定会落到下风,附近还有渡世法王虎视眈眈,后面紫气浩然随时追来,内讧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只能先吃这个哑巴亏,再找机会唤出真正的高览!孟奇目光扫过他,似乎能够体会到他的心情:老子才情无双,智高胆大,手段出众,杀伐果断,天资横溢,布局深远,怎么会瞎了眼,找了这么一个狗日的合作对象!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疯子大哥,外景三弟!收敛心情,孟奇惯来脸厚,当即起身,就要道一句两位兄长好,暂时摆脱危险,并让韩广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他还未开口,顾小桑已经聘聘婷婷行了一礼:妾身见过两位伯伯。

场面再次安静,残余的风吹过,拂在孟奇和韩广身上。

高览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好,俺家三弟确实不同凡响,上次还哭哭啼啼于被人拒绝,如今就找到一个如此漂亮的小媳妇了!我哪里哭哭啼啼……孟奇嘴角抽搐,觉得自己快和韩广一个立场了。

顾小桑似笑非笑打量了孟奇一眼,正经道:真是洪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现在误会解除,大家何必打生打死,不如精诚合作,共探天庭,免得被后来者渔翁得利。

说得好!高览啪啪啪鼓掌,完全无视了屹立旁边的韩广和孟奇。

他取下面具,脸庞依旧干净,只有青色的浅浅胡渣,但冷酷无情的双眼多了几分人意,大笑看着孟奇:三弟你不仅明智地留下老二的位置,挑选的小媳妇也分外识得大体啊!侧过头,他笑了一声道:若非看在俺弟妹的份上,今日必让你空手而回,出来吧,宝物均分,秘籍各记。

虚空浮动,一道透明人影半凸出来,哼了一声:如果不是担忧圣女……他看了一眼高览手中依旧光芒流动的人皇剑,没说出后面半句话。

高览和韩广原本的打算是高览挡住几乎同时抵达的渡世法王,韩广收拾孟奇和顾小桑,谁知竟然变成了这个局面。

疯癫的高览豪迈天生,也不计较渡世法王的嘀咕,看向韩广:二弟,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哎,二弟啊,俺说句实话,你要成为天帝,路子怕是走偏了,勾连妖族和暗通邪魔不是不能去做,天帝毕竟统御三界,妖族和邪魔都算臣民,但得有自身底限,否则将来不过又一个魔主,终究成不了天帝……韩广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打断了高览的说教:就这么办。

虽然察觉不到他的情绪波动,孟奇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心酸,竟然被一个疯子掌控全局,无法成言!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共同探索九重天,寻找宝物与传承。

高览语气畅快。

顾小桑当即道:好叫两位伯伯知晓,掌控三生乃天帝权柄,三生殿便等于这一层的天帝行宫,最为紧要,当最先搜寻。

好。

依旧戴着面具的韩广沉吟了一下道,似乎被顾小桑提醒,他才知道三生殿的重要。

听着他们讨论探索天庭之事,孟奇如陷梦中,刚才还提心吊胆,生死一线,汗流浃背,现在却谈笑风生,气氛融洽……他知道这一切都依赖于高览的疯癫一面被自己和顾小桑借助紫电留言、今生镜照耀唤醒,也知道以韩广之智,绝对不甘心如此,必想方设法让高览回归正常!自己只知道提及陆大先生会让逗比大哥突变,并不清楚还有什么忌讳,而韩广可以一条条尝试,传音入密,随着时间推移,危险会越来越大,所以必须尽快脱离!形势的好转并没有让孟奇大意,心存侥幸!他突然开口道:大哥,探索完三生殿,小弟就打算离去,在外面设宴等待你们凯旋而归。

为何?莫非信不过俺?高览皱眉道。

孟奇早已想好借口:天庭危险密布,后面可能还有追兵,小弟实力不济,留在这里只不过拖累大哥你们,不如早点离去,为你们接风洗尘,反正此次前来,只是帮她到三生殿一探。

顾小桑含笑点头,示意孟奇所言为真,她何等聪明,一听孟奇所言,就知道他的顾忌,自己两人能唤醒高览,韩广也可以!而下一次,就没有留字用镜的机会了!到时候,渡世法王独木难支,自己两人九死一生!说话的时候,孟奇和顾小桑感受到了韩广带着笑意的目光,但都发自内心地毛骨悚然,魔师杀意甚坚!高览想了想,考虑到天庭的危险和后面的崔清河等人,以及可能存在的大晋援兵,感慨道:不错,三弟你非是初出茅庐的青涩之辈了。

韩广一直在秘密传音与他交流,提及宏伟大计与其他事情。

见高览答应,孟奇悄然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打量整座三生殿。

因为沿途留字的关系,他和顾小桑两人到了三生殿,看见今生镜,就察觉渡世法王的到来,明白韩广与陌生法身将至,死马先当活马医,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状况。

此时所见,三生殿两侧的过去殿和来世殿近乎全毁,只有靠着今生殿的少许断壁残桓保留,连下方的实质白云都被打散,现出望不到底部的仙境氤氲,幽深可怕,诱人跳跃。

而今生殿被高览劈成了两半,一直蔓延到后殿,禁法全毁。

殿中布满掉落的尘埃,金砖铺地,没有青苔和杂草生长,进入后殿的位置旁边立着今生镜,能见今世点点滴滴。

突然,高览传音孟奇:三弟,你家小媳妇心神难测,手段高明,深谋远虑,机变百出,你怕是降服不住……他一副深深忧虑的样子。

大哥,我会注意的……孟奇难得与他纠缠这事,略显尬尴回答。

高览再次传音,语气变得得意:韩广这次吃定哑巴亏了。

啊……孟奇愕然看着他。

你以为大哥俺傻啊?分不清套话还是实话,只不过装疯坐实,逼得韩广没办法动手,他是灭天门宗主,你家小媳妇背后是罗教教主,两家多有合作,你猜步步紧逼的情况下,他们会不会突然变脸,再次携手?俺虽有人皇剑,但只是刚唤醒一点,难以持久,他们又都是传承多年的邪宗魔门,会没点厉害手段?如今风平浪静,各取所需,多好?高览得意道。

他一副俺就是这么机智的模样。

大哥,其实你真疯了,不是装的……孟奇默默腹诽,不过疯癫状态的大哥能活到如今,确实不会真傻!嘿嘿,韩广传授的天帝玉册部分内容对俺唤醒人皇剑有不小帮助,他的实力、境界和潜力也够,做俺的二弟,你的二哥,勉强可以。

高览眼睛发亮,似乎想坐实结拜之事,觉得这很好玩!孟奇已是无言以对,请高览帮忙遮掩传音,然后告诉顾小桑:等下别提陆大先生,呃,也别提冲和道人。

瀚海一战,冲和前辈用出一气化三清,威震天下,逗比大哥怕是会重视许多!顾小桑轻笑回答:妾身记住了,没想到疯王是真疯,名不虚传。

你自己不也是精神分裂,还有个玉珑紫吗?孟奇随口道。

顾小桑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若有朝一日,相公再次见到玉珑紫,请一定杀掉她。

嗯?孟奇疑惑不解看着她。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又是一棵树自从魔坟见过小紫,孟奇一直以来碰到的都是顾小桑,还以为她成功找到了压制人格分裂的办法,可现在听她说来,却感觉怪怪的,似乎与她本身完全一分为二。

是她找到办法将玉珑紫这个人格或魂魄从体内抽离了?还是另有深意?当前情况只是暂时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汹涌,步步惊险,孟奇不敢分心,念头一转,就将疑惑抛诸脑后,仅仅叮嘱了顾小桑一句,让她将自己的提醒转告渡世法王,免得出言刺激了高览。

在他心中,自家逗比大哥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完全没法控制他什么时候爆炸,有可能两三息之后,亦可能离开九重天也保持疯癫,而一旦在自己离开前爆炸,法身当面,自己逃生希望极低!咚咚咚……以孟奇对心境的控制力,也能听到心跳的略微加快,只觉四周布满了紧张和危险的味道,压力随着时光的推移,缓慢但坚定地增加。

必须尽快脱离!高览、韩广和渡世法王皆是法身,精神一扫,失去禁法保护的三生殿尽数映入心湖,点点滴滴,纤毫毕现。

左右两侧只剩少许断壁,没有任何具备价值的事物,后殿似乎被人一掌拍平,仙家炼制的砖瓦青石与物品尽数化为了粉末,再往后,原本有个花园,但里面仿佛被狂风肆掠过,被火焰焚烧过,被雷霆劈落过,布满了焦黑,连泥土也奉欠。

这里好像被人特意破坏过。

高览宣告着自己的发现。

韩广宽袍潇洒,面具威严,淡然道:为何独独留下今生殿?他非是反驳高览的判断,只是疑惑这点。

孟奇看向两侧,只见过去殿与来世殿断掉的地方隐有焦痕,但并未波及过来,心中亦是赞同高览和韩广的想法。

似乎是刻意毁掉,可既然如此,为何还留下今生殿?或许对毁殿之人来说,今生殿还有用处。

顾小桑眉眼舒展,仿佛不再戒备和担忧。

那有什么用处?高览虎视一圈,未能发现封印、幻阵等痕迹,这里除了今生镜,也就能撬走金砖比较管用。

咚咚咚……孟奇生怕高览被韩广唤醒,不愿耽搁,当即道:大哥,今生殿好像没什么收获,不如随便找找就换个地方,免得后来先到,至于‘为什么会保留今生殿’等涉及古代的隐秘,还是等日后再慢慢琢磨。

言之有理!高览啪地拍了下孟奇的肩膀。

几位法身搜寻何等快速,不过两三个呼吸,渡世法王就空乏着声音道:没宝物。

韩广轻轻颔首,似乎还在疑惑,冥冥之中,修炼的天帝功法让自己心血来潮,选择了三生殿方向,莫非不在这里,而要继续前行?这时,顾小桑轻笑道:至少有一面今生镜。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到今生镜上,它是一面半人高的圆镜,泛着柔和的光芒,仿佛风和日丽水质清澈的湖面,而水光之中,载沉载浮着诸多难以描述的金斑,像是法理的凝聚显化。

俺要这面今生镜。

高览突然开口,等下你们各自挑完一件物品前,俺不会再挑。

大哥拿今生镜来做什么?时时照自己,回忆往昔,沉浸在悲痛之中?孟奇暗自思忖,由于这可能让高览的疯癫状态保持,他乐见其成,没提异议。

韩广与渡世法王看了看高览手中的人皇剑,又觉今生镜对自己无用,于是沉默表示同意。

顾小桑更是没有意见,略微退开两步,让高览去取今生镜。

高览左手一伸一按,毫无气息波动,今生镜陡然缩小,化作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投入了他的掌中。

代天神拳果然名不虚传……韩广笑呵呵赞了一句,他抓住一切机会提及高览熟悉的事物,看能否唤醒他。

而孟奇悄然松了口气,今生镜入手,可以离开这里了,自己和顾小桑就能找借口远遁,至于她要得到的物品,三生殿目前看来没有,非自己违背契约!他想法刚起,顾小桑忽地轻咦了一声,上前两步,手结法印,气流汇聚,凝成一片片花瓣,落在今生镜下方的石台中央。

石台突然迸发清光,波纹似水,缓缓裂开,露出了一道向下的阶梯!顾小桑退后一步,惊讶道:妾身只是见石台花纹眼熟,与某种禁法暗合,稍微尝试了一下,竟然真的打开了密道。

装吧,你就装吧……孟奇不明白顾小桑为何甘冒奇险,主动打开密道!里面之物对她就如此重要?妖女真是拿她的性命,也拿自身性命不当回事!韩广知道顾小桑晓得的天庭隐秘很多,也不揭穿,负手笑道:天命垂青,当是我等的机缘。

高览啧啧有声:这禁法和密道不错啊,竟然瞒过了俺的搜索探查,不简单,不简单……他左顾右盼,研究这个禁法。

韩广与渡世法王连施手段,解除着密道禁法和陷阱,遇到费时颇多的,则让高览用人皇剑王道之力直接压服。

时间飞快流逝,孟奇深吸口气,稳住心跳,寻思着再找借口。

就在这时,韩广转过头来,威严的天帝面具没有表情,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三弟,密道已经安全,咱们下去搜寻宝物,免得你白来一趟。

语气和蔼,孟奇却差点打了个寒颤。

对,怎么也得拿件宝物啊。

高览相当赞成,暗中传音孟奇,三弟,不用怕他,大哥在!大哥,怕的就是你……孟奇嘴角抽搐,无言以对,若非担心直言高览有一体双魂或人格分裂之嫌会刺激到他,让他重归正常,早就将这句话吼出。

越是危险,越是冷静,孟奇露出一丝微笑:好的。

说完,他竟然直接迈步,当先踏入阶梯。

……巍峨山峰之上,一座宏伟大殿之中,重重禁法,步步强者。

而后殿无人静室,一尊威严的天帝雕像目视前方,似在衡量三界。

天帝雕像前,摆放着一个仙灵玉雕成的青绿匣子,里面似乎放着一口波光收敛的长刀。

突然,刀光亮起,粼粼如水,静室陷入无法言喻的凝固,过了十来个呼吸才渐渐平息。

……崔清河等人循着道路,边搜寻边往上,发现这一层有被搬空的迹象后,才加快了速度,如此耽搁颇久,才抵达了通往上三层的漩涡。

……沿着台阶往下,孟奇极目眺去,将环境尽收眼底,以免出现变化时,自己连逃路都找不到。

台阶不过九层,眼前是一个洞穴,泥土堆积,生机全无,唯有中央长着一株笔直修长的绿树,它枝繁叶茂,根系发达,下入地面,上进洞顶,似乎蔓延往这一层天各个地方!一看到这株大树,孟奇芥子环内的大道之树顿时疯狂,仿佛饥渴难耐!又是这样的树?孟奇先是一喜,可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高览、韩广等人已经跟了进来。

收敛心思,迈步往下,孟奇发现这不大洞穴对面还有一条甬道,右侧角落闪烁着微光,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篆文与图案,而右边泥土堆积的地方,坚强地抽长着一株只有三根分枝、一片叶子的奇怪植物,它形似枯柴,左右和上方各有一根分枝,中央长着两颗拇指大小的青色果实,满是玄奥气息,仿佛它们天生就是这样,出现就是这样,将来也不会变。

咦,那株大树出现的地方不该是生机全被它吸走吗?这果实有古怪!两位伯伯,这次妾身先挑?顾小桑微笑开口。

高览看了孟奇一眼,对他驾驭媳妇的能力深表忧虑,嘴上呵呵笑道:挑吧。

韩广突然往前几步,越过了孟奇,偏向了右侧,然后才回头,看向顾小桑,含笑道:你要挑何物?顾小桑看懂他的暗示,浅笑道:妾身自不会和二伯抢这‘三生玉碟’。

三生玉碟?听到顾小桑之言,孟奇顿时明白那块玉碟是什么了!天帝是少见的突破天生神灵桎梏的狠人,后来糅合所学,自创《天帝玉册》,以此成道,而在此之前,他修炼的便是三生玉碟!这可是需要完成特定任务的功法……孟奇略感艳羡,但韩广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让高览和渡世法王都不愿意阻拦。

韩广负手过去,声音飘荡:本座挑‘三生玉碟’,等下之物,你们先挑。

顾小桑抿嘴笑道:妾身要那两颗果实。

她没有用手抓摄,而是小心翼翼过去,拿出古怪净瓶与小玉锤,轻轻将两颗果实敲落净瓶中,飞快封上。

这看来就是妖女的目的了……这两颗果实究竟是什么?孟奇松气的同时泛起了疑惑。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走人了!这株大树收取艰难,三弟你要挑吗?高览心心念念考虑着三弟孟奇。

我要挑,但不是收取,一旦收取,怕就没有用了!孟奇再次打量大树,自己想的是用大道之树吸收。

而大道之树一现,韩广与渡世法王会不会觊觎,联手翻脸?这是极可能出现的事情,甚至逗比大哥都会被刺激得正常,孟奇不愿冒险,只求离开,于是厚着脸皮道:确实很难,大哥,小桑已取果实,肯定有小弟一枚,不用再挑,后续危险,小弟想尽快出去。

高览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呼,孟奇差点就浑身松懈下来,而顾小桑亦露出微不可见的喜意。

韩广收起了三生玉碟,心情不错笑道:有了它,本座迟早追上陆大与冲和。

陆大……冲和……咚咚咚咚,孟奇的心跳顿时如同擂鼓!第一百九十六章 想太多咚咚咚,血液从骨髓生成,被心脏喷出,疯狂涌向身体每个地方,孟奇由衷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刺激,什么叫做生死之间游走。

而现在,危险降临,生死的平衡打破,悬崖间的吊索断裂!上一次,正是因为自己提到陆大先生,逗比大哥才受到刺激,突然觉醒,变成冷酷无情的高览,翻脸不认人,如今韩广一下提到陆大先生和冲和道人,结果可想而知!由此及彼,孟奇似乎已经能看到逗比大哥褪去笑意的样子,双眼淡漠,表情冷酷,狠辣无情,心跳如何不加快?精神如同不紧绷?念头如何不纷至沓来?不能心存侥幸,必须当机立断。

此时此刻,自己难以于电光石火间想到再次让大哥疯癫的办法,只能逃遁,也必须逃遁,一旦他清醒,十死无生!不管韩广是有意刺激,还是随口而为,他都无法确定能不能唤醒逗比大哥,换句话说,他阻拦自己逃遁的意识还排不到第一顺位,当然,以自己目前的境界和实力,恐怕刚遁出十丈,他就能反应过来,一掌拍死!逗比大哥清醒是渐进的过程,时间虽短却非瞬间,渡世法王目前还是盟友,两人在下意识中都不会拦截自己。

所以,这就是机会!孟奇非犹豫不决之人,向来又有急断,念头一闪,握着流火剑柄的手中悄然多了一张幽黑符篆,上面布满花纹,让人头晕目眩,连成两个篆字:破空!这便是孟奇九重天之行的压箱底手段之一,妖女心思难测,岂能没有防备?正因为有破空古符,孟奇与广成天尊袁离火商谈时,才仅仅让他以九重天遗迹出世为名,请灵宝天尊出面,没有用大道之树第二次感悟机会换取他手中的保命之物,毕竟肯定比不过破空古符!之前在殿外,不管怎么破开虚空遁逃,似乎都无法离开九重天,反倒容易陷入莫名危险,孟奇没贸然使用,而三生殿被韩广迟缓时,他相信以顾小桑罗教圣女的身份,应当怀有抵御一两次法身攻击和影响的物品,并且渡世法王还在旁边,高览会不会唤醒尚未可以,故而同样选择了隐忍不发,如今,危险临头,法身环绕,再无他法,未知的危险哪有迫在眉睫的死亡重要?至于顾妖女,她冒死进来,哪会没点后手,加上还有渡世法王拼死保护,保命离开有不小可能,用不着自己担心!孟奇看着嘴巴欲张的高览,神情无波,全身力量尽数涌入了古符。

他选择的是台阶方向,因为不知道洞穴四周的石壁和泥土会不会有抵御破空之能,要么不做,要么就考虑周详,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一旦遁出密道,立刻扑入虚浮白云,滑翔往下,即使韩广有尝试性的乱击,自己亦能运转天心我意诀,用神兵主材抗衡!哈哈。

高览突然仰天大笑,自俺稍微唤醒人皇剑,陆大与冲和已不足为虑!笑意畅快而豪迈,非是看不起,而是对自身充满信心,对将来的提升充满信心!啊……孟奇表情一呆,愣愣看着依旧逗比的大哥,心里一片空白。

此时,光芒乍现,虚空撕裂,孟奇的身影瞬间幻灭!高览顿时愣住,急急呼道:三弟,你去哪里?似被九重天压制,破空古符并未遁出多远,孟奇现身时,恰好在大殿门边,因为连一个念头的时间都不到,他身体按照之前的想法,脚尖一点,急速转折,如大鹏展翅,扑向了自身的左侧,大殿的右侧!我习惯选左!三弟,你去哪里?高览的声音传入耳朵,孟奇已是扑入了虚浮白云,变成了老鹰,翅膀张开,滑翔往下。

三弟,你去哪里……声音回荡,孟奇的老鹰脸竟然也能露出欲哭无泪的苦笑:大哥,小弟真是被你害苦了……谁能知道逗比大哥进化到这个程度了,连陆大先生和冲和前辈都无法再刺激他!而自己只能靠着以往的经验做出判断,在生死攸关的刹那下定决心!有的时候,想得太多,反应太快,果断太强,不一定是好事……孟奇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深入氤氲,眼前白气缭绕,四周混混沌沌,连感应都似乎被隔断。

不过这样一来,顾妖女完全没有性命之忧了。

因为之前被顾小桑救了一命的事情,孟奇倒是颇为在意此事,恩怨分明。

三生殿密道洞穴内。

高览试图抓摄,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戒备,反应慢了一拍,后来又被氤氲阻隔,未能将孟奇拉回。

而韩广虽然比他反应快,但也快得有限,打算出手时,孟奇已坠入氤氲,他本想范围攻击,乱箭射鸟,又见高览还是疯癫,于是打消了念头,暂时压下了这方面的心思。

兔起鹘落,孟奇逃遁,顾小桑看得微愣,不知该赞他反应神速,擅长决断,还是嘲笑他自己吓自己。

她收敛心思,仪态万千行了一礼:相公身有要事,着急离开,还请两位伯伯不要见怪。

无妨……高览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孟奇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能接受顾小桑的解释。

韩广迈步往回,暗自思量,苏孟反应如此之大,说明陆大与冲和原本是让高览正常的引子,但现在他分毫未变,看来已是时过境迁。

不过,类似的方向不会错!正当他打算再次尝试时,顾小桑已是笑吟吟道:两位伯伯,妾身已得想要之物,再无牵挂,打算就此离开,襄助相公。

高览正忧心孟奇状况,巴不得这智谋深远,机变百出的弟妹去帮忙,当即颔首:快去快去。

渡世法王更无意见,圣女一走,自己再无后顾之忧,以自己真空法体之能,纵使远非韩广与高览联手之敌,逃遁亦是无忧,在高览还未翻脸的情况下,当然得留下来挑物品。

他们两个都没反对,韩广自然不会出头,一边抓紧刺激高览,一边目送顾小桑离去。

顾小桑出了三生殿,拐往左侧,走了几步,突然顿住,眉头轻颦,眼神变化,似在思考犹豫着什么。

……运转气血,窍穴打开,勾连天地,调整着内景与肉身结构,孟奇尽量让自己适合滑翔。

前方氤氲越来越重,感应出不了十丈,光芒亦透不进来,只有原本的濛濛清光流淌,越来越昏暗。

九重天乃法理凝聚之地,每层天自成一界,不是这一层被打塌,就会落到下一层,孟奇明显感觉得到还在当前这一层。

下方有实质白云呈现,孟奇变回人形,半空转折,双脚轻轻落地。

四周氤氲依旧厚重,让他感应不了太远的地方,只能亦步亦趋,寻找出路。

当!忽然,晨钟暮鼓之声传入孟奇耳朵,悠扬荡久,清净心灵。

这是?孟奇凝目望去,只见氤氲之中透出一道人影,他头顶无发,身穿灰色僧袍,跪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眼前是青灯古佛,清净,解脱,但透着勘破红尘的心伤。

啊!怒吼传来,悲怆至极,孟奇转头,在旁边氤氲看见了一道仰首问天身影,头部以下很是模糊,唯脑袋似有泪流。

全神戒备,气机感应,孟奇再次转头,发现身后氤氲站着一道黑色劲装的身影,面部模糊,英武强势。

他手一伸,朗喝道:刀来!一口满是紫电的恐怖长刀破空而来,落入他的手中,顿时气息攀升,霸道至极,似能压服寰宇,无人敢于抗衡!孟奇心中警惕,仔细观察,看到了疯疯癫癫的道士,看到了白衣背剑的剑客,看到了被一根赤色长矛贯穿了身体的强大武者,看到了不甘之意冲霄的背影,而在氤氲深处,还有更多看不清的人影!这都是什么人?孟奇颇为愕然。

就在这时,青灯古佛的和尚转身,露出了面容,俊美枯槁,大慈大悲,俨然便是孟奇自己!手持恐怖长刀的身影,悲怆问天的身影,白衣剑客,疯癫道士,一个个或转身,或清楚了脸孔,全都是孟奇的样子!这是我?这是我?孟奇内心连问数声,忽然醒悟,自己跳入的是来世殿坍塌的地方,这是自己的来世?还是说未来那无穷多可能的罗列?因为被严重毁灭,不见来世,只得将来?而且将来众多可能亦只可以清晰见到几个?第一百九十七章 走到哪里都不平静的男人光线不入,氤氲昏暗,一道道人影顶着自身的模样看着自己,孟奇有种说不出的寒颤。

若是来世,应当不会全都同一个模样,看来是来世镜被毁,仅有气息残留,才只能照见未来,而未来不定,有着种种可能,呈现诸般样子。

灵台清明,孟奇环视四周,已是压制住颤栗,揣测思考,同时竭力恢复使用破空古符的消耗。

从此青灯古佛……莫非是深陷大能棋局,屡受打击,最终心灰意冷,寻求清净解脱,不再挣扎和反抗?孟奇最先看向的是和尚版的自己,因为这道身影还没有阿难的气息,只好如此推断,至于为何心伤,怎会心伤,可能太多,无法确定。

这是最坏的未来之一!孟奇再看向自己仰首问天的身影,那悲怆的意味简直宛如实质,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显然遭遇了什么极端悲惨的事情!是小伙伴们全灭?还是其他重要之人身亡?孟奇摇了摇头,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将来。

这也是最坏的可能!被赤色长矛贯穿的强大武者形似被妖圣枪所杀,疯疯癫癫的道士与青灯古佛的和尚有异曲同工之妙,孟奇显然亦抗拒着这样的未来。

唯二看起来还算不坏的将来,一是白衣剑客,至少眉宇之间没有明显的悲痛、沮丧或木然,另外一个是霸气四溢的黑色劲装男子,颇类孟奇向往的另外一种画风,尤其那一声刀来,当真威武至极。

那口刀形似霸王绝刀,难道真要走上霸王之路才有好下场?孟奇皱了皱眉,霸王确实让人神往,可举世皆敌同样不妙,目前看到的将来绝非最后的结局,或许霸王版的自己喊完刀来,就被围攻至绝路,自爆身亡了。

孟奇看向氤氲深处,四周还有一道道模糊难辨的身影,那是自己更多的将来,更深远的将来,难以尽数,无法确定。

未来不定!小心翼翼迈步,孟奇打算看更深处的将来,最好是结局时分,不同的结局,让自己弄明白背后的大能谁居心叵测,谁随手布闲棋,谁倾向于以自己破局,如此种种,方能借力打力,于天罗地网中闪转腾挪,闯出一线生机,从棋子变成棋手!走出几步,孟奇忽地皱眉,因为刚才看不清楚的身影并没有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清晰,依旧只能看明白最初的几个。

是来世镜只有碎片和气息,没办法照见照清楚更多的未来?孟奇心中似有明悟,但他并不甘心,暂时熄了摸索出路的心思,专心致志探索这里,也许它藏着自己黑暗未来的一缕曙光,摆脱大能棋局和不正常气运的气机!氤氲深重,缭绕如凝,昏昏暗暗,感应不远,孟奇像是进入了九幽魔界,四周似乎随时可能扑出怪物来。

他仔细看着一道道身影,明辨气机,于心中勾勒纷乱的画卷,想慢慢找到照见自己未来的源头,不管是来世镜碎片,还是它的气息,都有助于自身。

脚步无声,孟奇缓慢前行,忽然,他心中泛起一丝危险征兆,脚尖轻点,连退几步,躲入更深的氤氲里。

呼吸之后,孟奇隐隐约约看见一道玄袍身影闪过,速度飞快,似乎并不在意随处可见的将来,自有本身目的。

羲?孟奇收敛气息,隐匿波动,与氤氲仿佛融为一体,大概辨认出这道身影是神话的太阳神君羲。

他对这里好像挺熟悉的?孟奇升起疑惑,之前自己和顾小桑明明在前,还有渡世法王暗中跟随保护,羲居然能瞒过法身,从火焰地狱之道超到前方堵路。

若不对九重天有深入了解,即使真窥出机会,怕也不敢尝试——羲不在韩广他们来临前纠缠延缓自己和顾小桑,明显是猜到渡世法王的存在,怎么可能冒着被法身发现的危险如此行事?羲迅速远去,孟奇想了想,一边分辨天地气机,一边往今生殿方向靠,那株诡异大树枝繁叶茂、根系发达,说不得其中几根就蔓延到了深处,自己可以借此吸取整体,满足大道之树的索求,看它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对于这株名字很高大上的小树,孟奇并不奢望它近期就能派上用场,只隐约感觉它是将来的重要之物。

……顾小桑停顿在来世殿位置,微微皱眉思索后,突然纵身下跃,毫无征兆地下跃,飘带飞扬,似乎连成一个帐篷,兜着气,带着她,轻轻飘飘进入氤氲。

她之前所在位置不远,忽然于虚空中凸显出一只眼睛,与渡世法王那双冰冷空洞的眼睛分外一致,内心自语:她收取的果实有点古怪…………高览尝试了一番,脚踏掌劈剑砍,始终没办法奈何那株诡异大树,恼羞成怒道:先探探后面的甬道,等下来收拾它,俺就不信水磨工夫也没用!连微微唤醒的人皇剑都只能留下浅浅伤痕,韩广似乎看到了一口相当强大的木行神兵的主材料,打量了一眼,收起贪婪,气息幽深如海,随着高览转入洞穴对面的甬道。

渡世法王半隐于虚空,存在感极低,但忽隐忽现中并不高览和韩广慢。

甬道平整,没有任何修饰,像是某位大能随手开辟,沿着走了一阵,前方忽然变得宽阔,四周皆是古朴斑驳的灰石,带着悠久沧桑的气息。

他们已是进入了一座灰石古殿,仿佛回到了万古之前,只觉时光与虚空异常,隐有交错的迹象,但除此之外,别无特殊。

这里连通着另外一界,非正常连通……韩广右手的仿制光阴刀已然收起,手掌负于背后,握着阎魔之手的上方,姿态潇洒,颇有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感觉。

高览吸了吸鼻子:九重天还能连向哪里?渡世法王最精于虚空之道,游走向前,仔细感应,空乏着声音道:与外面差别不大。

韩广似乎想到了什么,嘿了一声:莫非是通往九重天最上两层的道路?俺记得前面几层的道路和‘大门’都在核心显眼处。

高览表示疑惑。

韩广半猜测半肯定道:应当是某位大能强行将上面一层‘搬’到了此处,如此才有不正常的时光与虚空交错。

强行将九重天一层搬动……高览左手拍了下持剑手背:这是何等大能,真是让俺心向往之!此地时空异常,三位法身的感应难以及远。

或许是开辟密道那位……韩广悠然迈步,宽袍飘飘,风姿极其出众。

三位法身行了一段,灰石大殿尽入眼底,最前方突兀断掉,虚空混沌,无形无质,时空仿佛凝一,连渡世法王都不敢踏足!而在断裂处的最中央,立着一闪绣绿的青铜大门,古朴沧桑,气息晦涩。

青铜大门前,屹立着一块石碑,它普普通通,形如凡物,上面书写着八个篆字:不入传说,不进此门!它平平常常立在那里,像在宣告着规矩,制定着法理!无形的强势扑面而来,韩广眯了眯眼睛,渡世法王冷哼一声。

高览啧啧有声:俺倒是试试。

人皇剑起,众生虚影呈现,妖魔鬼怪仙神环绕,山川河流凸显,日月星辰在列,尽数汇入剑光,浩浩荡荡斩了过去,驱散了古朴,震动了沧桑!……孟奇行了一阵,已是抵达了氤氲凝实的地方,猜测是今生殿的根基。

沿着这里,他搜寻着诡异大树的根基和可能存在的来世镜碎片。

找着找着,他眼前一亮,看到一根丑陋的根须从凝实的氤氲处伸了出来,钻入下方,大道之树再次饥渴难耐。

得来全不费工夫。

孟奇难掩心喜,抽出了大道之树,将它靠了上去。

两者接触,一股股介于有质无质有形无形之间的混沌色气体疯狂涌出,流向了大道之树。

三生殿密道内,那株诡异大树还未枯萎,而是从茂密的枝叶抽取!这些枝叶原本蔓延到了各方,连通着此界每个地点。

混沌流动,涌入地底,蟠桃园之树迅速枯萎;一道道气息涌出,剐龙台、斩妖台等腐朽坍塌;这方天地轰然震荡,上下摇晃,凝实的白云出现一道道裂缝!崔清河等人正要进入漩涡,突然发现漩涡加快了转动,恐怖异常,内里似乎发生了可怕变化!轰隆!灰石大殿内,高览正沮丧收剑,眼前青铜古门安然无恙。

这时,震荡破裂传来,三位法身侧目,不明白变动从何而来!因为俺的一剑?高览莫名其妙,再次看向石碑,发现石碑角落里有四个蝇头小字:玉虚杨戬!……轰隆!天地摇晃,孟奇目瞪口呆看着疯狂进食的大道之树,感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去,我不会又引发不好变动了吧?第一百九十八章 藏在过去的巨影对于用大道之树吸食诡异大树,孟奇原本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的,因为在南天门这块天庭碎片已经尝试过,并没有引起大的变化,引来异变的砀山君纯属大家目的一致,又得六道提示,而现在逗比大哥、魔师和渡世法王他们明显对诡异大树没半点了解,即使见到它枯萎,也顶多觉得疑惑,想一探究竟,在目前的环境下难以发现自己。

可如今,天摇地动,似乎这一层仙界都在震荡崩溃,孟奇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大道之树造成的,还是别的地方恰好有人引起异变。

想到震荡开始是大道之树开始吸食时,变得剧烈是大道之树吸食渐渐疯狂时,孟奇几乎肯定是自己的缘故。

九重天上三层与南天门这入口不同?这货不会把这一层仙界给吸垮吧?若非肉身掌控能力极强,孟奇现在估计都汗如雨下,伸手抹之,自己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平静,总会惹出点麻烦,想要低调都困难。

这个时候,他脑海内油然浮现出一句经典台词:你以为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没用的!像这样拉风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轰隆!一块半凝实的白玉落下,砸在孟奇肩上,激起淡金闪耀。

被上一次的经历给害了!孟奇想抽离大道之树,但它吸食之力是如此恐怖,以至于孟奇的力量都无法扯动分毫,只能咬牙切齿咒骂。

再联想到之前反应过激过快的事情,孟奇只能感叹一声:原来的经验害死人!丰富的经验,相似的状况,确实能帮助人快速做出正确判断,所以江湖经验丰富之类绝非贬义之话,但事情总是在发展变化,不联系当前状况和实际,仅依靠原来的经历,属于迂腐!高览之事,孟奇并不觉得自己错误,因为那种状况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怎么反应过激都是可以接受的,若等到状况明确,想逃都逃不掉了,而现在,从这株诡异大树枝叶繁茂,根系发达,似乎蔓延向各处判断,从进入这一层仙界后,大道之树对蟠桃园、斩妖台、谪仙池等的反应判断,出现大的变故当是应该预防的状况之一,可自己被过去经验遮眼,忽视了这些征兆。

日后得牢记这个教训!孟奇舍不得遗弃大道之树,只好看着它继续疯狂吸收,忽然,他心中一动,看向旁边。

只见氤氲里再次探出桃子,露一半,藏一半,满是血光,果肉布满经脉,给人一种又畏惧又好奇又渴求的怯生生感觉。

过来。

孟奇低声唤了一句。

刷得一下,妖异桃子又缩了回去,藏得严严实实。

轰隆!一波波有质无质的混沌色气体融入大道之树,孟奇眼前的凝固白云出现一道道裂缝,那条树根有了明显枯萎的迹象。

孟奇左手抬起,遮住眉心脑门,不动如山。

轰隆!三生殿摇晃,殿基开始坍塌,灰石大殿内的高览等人只觉晃动。

玉虚杨戬,这是哪位上古大能?高览向来自诩博闻广记,可完全没听说过这位明显在传说以上的大能。

韩广戴着面具,不见神情变化,目光幽深,似乎在回想什么。

轰隆!凝实的白云开始垮塌,孟奇总算等到了树根枯萎化泥,等到了大道之树心满意足停息,像是吃饱后陷入沉睡。

眼光一扫而过,孟奇发现原本的疙瘩抽长成了细细的枝桠,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两条枝桠长出,它们之上共有七片绿叶发芽的迹象,皆是蕴含着玄奥的感觉,但还没有展露分毫。

轰隆!天翻地覆,孟奇急速退后,收起大道之树,避开了倒塌。

轰隆!崔清河等人发现漩涡崩塌,寸寸破碎,再没有进入上一层的道路。

他目光微闪,沉声道:返回最底层,那里有敌人还未来得及搬走的事物。

他们预料错了里面的状况,进来就陷入大阵,耽搁了宝贵的时光,而且对九重天不熟悉,不明白前面几层再无收获,还空耗时光搜索。

……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四处皆有,孟奇八九全开,又于方寸之间闪转腾挪,幸得来世殿位置早就坍塌,上方并未殿阁与凝实白云,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过了片刻,一切终于恢复平静,只有少许灰尘飞扬。

灰石殿内,韩广等人使尽手段,都难奈青铜大门和普通石碑,说是非传说不入,那就真的非传说不入!去别处看看,不要被后来者拿走了物品。

渡世法王声音有种奇怪的空洞。

九重天每一层都非常广阔,即使大部分破碎,残余也应当极大,神仙的居所洞府等值得一探。

也罢,俺对这杨戬是心服口服,日后若能证得传说,再来一较高低。

高览转眼就消去了沮丧,豪迈说道。

韩广没有说话,负手迈步往后,到了灰石殿出口,发现甬道坍塌,前方灰暗,四处一片狼藉。

这层仙界崩塌,神仙殿阁和洞府散于各处,有的找了。

他喟叹一声,完全没有邪魔姿态,反倒像饱学之士,谈玄清客。

说罢,他又提醒了一句:九重天号称仙迹,自有不同寻常之处,时光快慢与外界不同,留几日尚可,若是久了,适应了此间,小心寿元。

他似乎化身正道侠士,尽心尽力提醒着同伴。

……孟奇拍了拍衣裳,重新提刀握剑,观察四处,考虑着道路。

往来世殿方向返回?不行,现在今生殿坍塌,逗比大哥和魔师他们与自己处在同一层了,若魔师有心,多半会经来世殿往别处,一是搜寻其他殿阁垮塌后的残留物品,二是顺便追索自己。

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小心绕过今生殿废墟,进入过去殿,等待半个时辰,再从容寻找出路?孟奇迅速下定了决心,这样还能照见前世,发现端倪,上一次借助变天击地大法,自己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过往,怀疑被大能遮掩,如今天帝的过去殿能否映出不同的东西?它被人毁掉,顶多残留气息和碎片……孟奇不抱什么信心,可聊胜于无。

他小心翼翼绕着今生殿坍塌的地方行走,在近乎没有声音的幽暗宁静中行走,用了半炷香的时光才进入了过去殿位置。

眼前氤氲依旧深重,但再没有了众多模糊的身影,只留不可改变的感觉,时空异常,层层叠叠,一眼望去,孟奇觉得每一层异常的时空都应该藏着一个自己,自己的上一世身,再上一世身,再再上一世身,但目前都空空荡荡,显然是过去镜被毁掉的关系。

迈步前行,孟奇耳畔回荡起一道道古老沧桑而空洞淡漠的声音:过去非‘我’,转世如死……大道无情,却留一线生机……天生万物,其魂有三,转世替一……魂若全异,宿世轮回之见非吾非我……这道道声音就仿佛一位大能在感叹着什么,诵念着什么,声留残壁,万古不消!孟奇越听越是惊讶,这意思是,转世三次之后,已是全新之我,三世前的轮回记忆与自身再没有多少相关?可阿难的入世轮回法是怎么回事?魂魄凝一,成真正元神,轮回不消?还是以特殊功法保留印记,让一魂始终不昧?隐隐约约中,孟奇觉得之前唤醒宿世轮回记忆,以找到大能影子的思路方向没错,但具体有些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还没有头绪。

光是听到这几句话,这番天庭之行就算没有白来……已经弄垮了这层仙界的孟奇油然感叹。

当然,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这万古残留的声音,说不得是昔年毁掉过去和来世殿的大能作假呢?说不得留声的大能自己也没弄明白轮回之事呢?思忖之间,远处金芒亮起,一波波荡开,淡薄了氤氲,照彻了幽暗,让孟奇的身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怎么回事?孟奇心中一惊,一边高度戒备,蓄势待发,且踩着筋斗步,跃向左近,一边打量金芒发出的地方。

几里之外,一株大树虚影插入虚空,它似乎包含两树,互相扶持,高不可见,宽不可测,有叶如桑,燃烧着层层金黄,一轮轮大日,一只只金乌在枝叶间或盘旋,或飞舞。

扶桑古树,太阳神君?孟奇内心咯噔了一下,只见扶桑古树下有尊金袍巨影端坐,血肉蕴藏的力量让远处的孟奇都有融化的感觉,毛发缓缓枯焦,似欲灼烧!这比曾经遇到的地仙尸体强大何止百倍千倍!若非祂力量内敛,状态特殊,似在过往,非是当前,孟奇怀疑自己已经气化,因为靠近了一个真正的恒星!这是太阳神君的神躯?而在金袍巨影前方,有玄袍身影背对孟奇,正是神话的太阳神君羲!他察觉到孟奇,忽地转身,大步迈出,五德环绕,缩地而来,右手举起,猛然握拳劈下。

虚空晃荡,似要化归无质!他不闻不问,打算直接灭口!第一百九十九章 刀剑讲述的故事黄金色玲珑宝塔虚影罩身,黑白二霞缭绕,紫色福光相伴,圣德水波和无形阴德荡漾,羲就仿佛来自想象中的神灵,缩地奔来,惩罚世人,而他劈下的右拳化德为太,隐有破碎虚空,将一切物质转成无形无质的恐怖。

他没有选择口舌,也不想听孟奇话语,只打算杀人灭口,掩盖此事,四周氤氲破灭,五行模糊,四象混乱,呈现天地之初的状态,让正常能够借用的天地之力消失,绝大部分外景当此状况,都会被大幅度压制,实力发挥难超过五成,甚至连一成也没有!面对羲这名宗师最大的优势,孟奇倒是全然不惧,即使不提元始金章就是描述天地之始,一切最初的绝世功法,光是八九玄功便可以适应这种压制,全天候全地形作战机器绝非浪得虚名!通过变化与调整,让强者一定范围内的法理压制对自身无效,正是八九玄功在外景篇最大的特色之一,用孟奇自己的话说就是:别人的‘领域’优势对我无效!可是,孟奇心中却没有多少胜算,甚至觉得会有性命之忧,因为羲是宗师,修炼的又是五德五太相关的顶尖功法。

圣德加身,万法不沾,功德护体,诸邪不侵,道德二字,诸法之源,福德庇佑,不坠杀劫,阴德暗藏,生机相随,五德同在,天地灭我方灭!光是其中一德,便有了不起的护体之功,如今羲五德齐修,防御之强在宗师里亦可算得翘楚,孟奇结合元始金章五太五德拳判断,他大概有自身迈过第二层天梯,成为宗师后的防御水准,也就是说,五德与八九防御大致相当,而羲的境界足足比自己高一个大层次,他的防御绝对堪称变态!即使法天象地后,自身想要破羲的防,怕也非常不容易,更别提,法天象地维持不了多久!最为重要的是,圣德与功德还有保护元神,防止外邪之能,让另类法门无效。

防御已是如此恐怖,羲的攻击亦相差仿佛,五太者,天地从无到有经历的五个阶段,从无形无质到有形有质,阴阳分化,他一拳一脚便能化万物为混沌,对普通绝顶,肯定是擦着就死,挨着就亡,孟奇法天象地后的八九玄功再强,也不敢硬挡多少下,之前才仅有牵制之心,让顾小桑用神兵主材似的手段克敌制胜。

如今,只有自己一人,再身怀神兵主材,打不到又有什么用?电光石火之间,孟奇念头急转,关于五太五德的信息瞬间闪现,思索着对策,是拼死战斗,创造出机会,用掉破空古符最后一次机会逃遁,还是粘因果?时间不等人,羲的拳头越来越大,氤氲破灭,虚空凹陷,已是劈到了孟奇近前。

脚步一错,筋斗暗藏,孟奇闪开这几里外打来的一拳,身躯陡然膨胀,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两头四臂,气息磅礴,法相似与身体相合。

他四只眼睛俯视着羲,右手天之伤先是一顿,如陷凝固,接着静极动生,苍龙冲破束缚,化作一道绚烂到极点的刀光,刀身轻颤,阴阳分化,破开了五太,破开了幽暗,瞬息间斩到羲的身前。

戴着面具的羲双目无情,身体微侧,竟然不管不顾,迎着刀光冲来!当!黄金铸就的玲珑宝塔虚影挡住了刀光,羲大步踏前,竟似抵着刀光前冲。

喀嚓,刹那之后,玲珑宝塔破碎,黑白二霞断开,可孟奇的刀光却仿佛不欲伤害羲,主动偏开,仅仅在羲的左臂拉出一道浅浅伤口,圣德加身,万法不沾!羲仗着五德防御,强行承受,抓住机会,右拳再次以破碎虚空般的架势打向孟奇,让孟奇再没有闪转腾挪的机会。

好在孟奇还有分心之术,还有另外两条手臂,玄龟剑起,剑光化作一片片龟甲,层层叠叠,危急关头迎住羲的拳头。

啪啪啪,龟甲剑光一片片爆开,若非玄龟剑乃是极品,怕是已然无法承受,如今则堪堪抵消。

借力闪开,孟奇震荡虚空,元神传音:某无意太阳神君躯体与传承,不如罢战?他居然选择示弱。

羲目光冷酷,不发一言,大步迈出,一掌劈向孟奇,掌至半途,化为拳头,继而一指点出,虚空似乎都要破碎于这一点,与归一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孟奇流火刺出,剑光分化,交织成柔和罗网,一层又一层,缓慢消磨着羲这一指之力。

与此同时,天之伤从上劈出,刀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没有强弱厚薄之分,并且都是斩向羲的脖子,积力而破防!以剑法入刀!羲没有动摇,紫光成翼,步步登高,仿佛一乘永不退缩的战车,凶猛冲向孟奇面门,背后五德交织,化为凤凰,凤凰转虚,仿佛要逆转五德。

当当当当!一道道刀光皆斩在羲脖子的同一个地方,玲珑宝塔生了又灭,圣德水光黯然又亮,五德同在,凤凰不死!噗!羲的太虚指点穿了孟奇的剑光,戳入他的肩膀,发出猛烈爆炸,将一片血肉化为虚无,而他脖子处,仅有一道缓缓流出血液的伤口。

孟奇急速退后,化解太虚指的力道,元神再次震荡,急速传音:若怕某泄漏此事,我们可以签订契约!一而再,再而三的求饶!羲仿佛铁石心肠,大步再起,凤凰展翅,双拳以碎万物为混沌之态击向孟奇,将自身防御和攻击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孟奇似乎脸色微变,流火与天之伤,玄龟剑与紫电雷刀同时斩出,剑光分化,没有强弱之分,如大日普照,刀势沉重,内景与天地之力凝于一点,万物返虚。

四者于途中突然互相撞击,极端恐怖的光芒爆发,四周白茫茫一片,灼热气化万物,风浪破碎一切。

两刀两剑衍化葬星河!他看起来像是拼尽全力,以此短暂阻挡羲,以催发破空古符逃遁。

轰隆!可怕的爆炸声中,忽有异色光霞冲破白茫,紫色绚烂,黑白道德,玄黄神圣,水波润泽,阴德浅白,五德花纹从凤凰身影之上腾起!蹬蹬瞪瞪!羲周身只有微小伤口,硬生生冲破了两重葬星河,身体微侧,靠撞孟奇双脚。

砰!孟奇倒飞出去,法天象地和两头四臂再无力维持,缩回原状,口中喷血,淡金黯淡,已是受了不轻伤势!羲略作调整,再次袭来!就在这时,孟奇脸色忽然郑重,元神震荡虚空,声发瞬息:屡次求饶,步步退让,却追杀不止,圣德何在?虽犯小错,有心弥补,却杀机深重,功德何在?声如雷震,钻入羲的耳朵,他身体微震,玲珑宝塔与圣德水波猛然摇晃。

孟奇宝相庄严,不惊不惧,手中天之伤忽然轻轻飘飘斩出,仿佛一口戒刀,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天上天下,唯我独尊!面对这一刀,羲的玲珑宝塔与圣德水光竟然无声无息消失!杀心一起,功德自消,失去仁心,圣德不存,孟奇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想过逃遁,没想过求饶,在用刀法和剑法给羲讲一个杀机太盛反胜为败的故事!羲与太阳神君关系匪浅,不管是传承还是转世,肯定纠缠不休,他的破绽在心灵,在元神,而圣德与功德有防止外邪入侵的能力,不削弱它们,孟奇无法用唯我独尊拷问心灵,只能施展粘因果,而五德本身就有镇压因果的不错能力,最后胜败如何,实难预料。

原本而言,修炼功德之道的人升起杀机不算错,诸邪灭魔本身就是功德,追杀魔头妖物亦属圣德,泽被苍生,单纯战斗,孟奇无法影响两者,因此步步退让,两次求饶,让一心灭口的羲不知不觉陷入矛盾之中,功德与圣德动摇。

虽然这样不至于功法自散,但已是削弱,孟奇终于能抓住机会,以如来神掌入刀,直问心灵!我是谁?谁是我?羲陷入混乱,短暂呆滞。

孟奇流火已经收起,手中多了冰眼晶魄,幽蓝剔透,寒气散发,对着羲露出灿烂笑容,缓缓吐出两个字:拜拜。

第二百章 来自万古前的攻击冷到极点,寒冰化水,幽蓝飞速流淌向羲,沿途氤氲冻结,层层冻结,显出各种颜色的缤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汹涌。

羲被戒刀棒喝,天上天下,唯谁独尊?脑海一片混乱,诸多回忆乍现,元神似有分裂,激烈争斗,虽然他很快便压制了下来,但冰眼晶魄的幽蓝冰流已经到了眼前,无法再闪避。

孟奇压根儿就没奢望过唯我独尊能直接让羲心灵漏洞彻底爆发,自己不战而胜,毕竟他五德在身,即使功德与圣德暂时动摇,亦能一线生机常在,逢凶化吉,强行压制漏洞,恢复清醒,所以孟奇要的是短暂动摇,给自己使用神兵主材的机会,让羲没时间摆脱锁定!幽蓝冰流吞没了羲的身体,功德已然恢复,金黄玲珑宝塔冻结成冰,玄黄光点凝固在空,黑白二霞、福光紫气、圣德水波与浅白阴德尽数成冰,晶莹剔透,五彩纷呈,绚烂而梦幻,寒冷往内蔓延,凤凰虚影亦凝结在了寒冰里,而等到融化,会全都化渣,冰眼晶魄的可怕展露无遗。

若孟奇自身没有兼修《元始金章》,练成包含三宝如意拳在内的五太五德功法,换做其他人在此,很难对五德有如此深刻的了解!而若孟奇没有如来神掌第一式唯我独尊这元神之掌,心灵之掌,三界寰宇,最强之掌,哪怕能暂时动摇功德与圣德,也没办法真正穿透它们,拷问羲的内心。

当然,别人或许能找出羲别的漏洞,有别的打法,孟奇刀剑所讲述的故事完全是根据自身拥有的功法和长处量身打造!在道传寰宇和截天七剑总纲心得指导下,经过几个月的苦修,孟奇刀法剑法总算再次融化贯通,回到了曾经抵达的境界,挥洒如意,不拘泥于呆板的一招一式。

冰流冻结,孟奇强忍着虚脱的身体飞快往后,羲颇为神秘,与太阳神君关系匪浅,而现在太阳神君躯体藏在眼前的过去,生死存亡之际,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所以,离得越远越好!若非羲毫不动摇,孟奇真想签订契约,大路两旁,各走一边,而破空古符,在有办法击杀对手的情况下,孟奇还舍不得用掉最后一次,身处九重天遗迹,危险环绕,谁知道等下又会遇到什么!五德在身的凤凰虚影彻底冻结,寒意蔓延向羲,孟奇则鼓荡余劲,脚踩筋斗步,拉开一段极长的距离。

突然,扶桑古树虚影之下,金色巨影睁开了眼睛,里面有两轮大日,刺眼而灼热,让人元神陷入,只见其眼,不见容貌,不见身体!太阳神君居然醒了!上古之时可以称为大能的太阳神君竟然醒了!轰隆!孟奇仿佛听到了虚幻的爆炸声,感受到了一股可以融化自己的灼热,心中升起极端危险的预感,便要催发破空古符,远遁氤氲深处。

就在这时,太阳神君缓缓起身,仿佛一座巍峨山峰,眼中火焰以半环形荡开,从过去烧到了现在。

灼热、威严、可怕的感觉直慑孟奇元神,让他思维近乎凝固,四周好像有层层火焰燃烧而来,忽的一下,道袍点燃,灼烧身体,而太阳神君艰难穿透了过去的火焰都还未烧临。

此火之威,恐怖绝伦!孟奇元神内,金色大佛身影呈现,指天触地,唯我独尊,化解震慑,让孟奇思维恢复少许,能够催发破空古符逃遁。

但这个时候,太阳神君的金色火焰已尽在咫尺,高温气化了道袍,焦黑淡金,即使逃遁,亦只能逃出一具身体。

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哪怕分处过去与现在,太阳神君隔着万古出手,也一样有普通法身之力!这便是传说!天心我意诀运转,孟奇心中危险大盛,死亡仿佛近在眼前,可自身好像来不及再使用别的神兵主材。

忽然,他耳畔响起空灵缥缈的声音,眼前出现了一道白色妙曼的身影,一朵朵白色莲花飘落,徐徐绽放。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顾小桑?孟奇愕然看着眼前身影,听着虚空震荡神音。

顾小桑此时宝相庄严,圣洁脱俗,手中捧着一朵白色莲花,像是真空凝聚的莲花。

莲瓣一片片展开,四周变得超然清净,五德五太融合,四象八卦交一,完全凝于一点,复归于无,无生有,有为万物之母。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一切的归宿,最终的最终,彼岸的彼岸!金色火焰蔓延而来,融掉了一瓣瓣白莲,烧破着真空家乡,穿透层层虚空,抵达了顾小桑身前。

火光映照脸庞,顾小桑双目幽深,不见情绪,表情依旧庄严,充满了圣洁超脱的味道,但又多了古灵精怪的邪异。

噗,她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白色莲花,气息急速虚弱。

白莲清光大作,但在金色火焰的恐怖之下,还是迅速黯淡,仅仅极大地削弱了它。

火焰燃烧气流,有狂风呼啸,顾小桑摇摇晃晃,竭力坚持。

这时,孟奇天心我意诀彻底催发,背后不灭元始相呈现,混混沌沌,凝于一点,无前无后,无上无下,难以用语言描述。

而若粗略一看,这一点便仿佛一位道人,不老不少,威严自成,古老不朽,沧桑荒莽!道人忽地站起,双眼张开,幽深到可怕的程度,没有时光没有虚空的呈现,他两手结印,一只握着冰眼晶魄,一只虚虚飘飘拍出。

天地顿变,冰眼晶魄转赤,金色火焰变淡,高温降低,隐有寒意。

元始九印,阴阳印!以冰眼晶魄为主导施展的阴阳印!金色火焰加身,顾小桑打了个寒颤,脸色煞白,孟奇周身颤抖,两人勉勉强强,合力挡下了这一击。

而冰眼晶魄出现少许裂痕,再施展一次就会大幅度流失力量,那样就没法作为神兵主材了!喀嚓!虚幻破裂声响起,太阳神君踏破过去,驾临当前,仅仅一个眼神,似乎就能让孟奇和顾小桑粉身碎骨,气化消失。

但是,他气息急速衰减,身体飞快缩小,像是被时光洗去了一层层外在!从过去到现在,何止几万年,他早该寿尽而亡,实力消散,只有血肉不朽,蕴含毁天灭地的力量!故而,这一踏步,万古时光冲刷,太阳神君仿佛即将消亡,哪还有余力瞪孟奇,鼓荡起周身之力,通体燃烧着各色火焰,从里到外,从无形无色到橘黄暗红,然后化成一道异彩流光,融化冰晶,融化幽蓝,钻入了羲的眉心。

无声无息间,羲周围的冻结消失,双眼呈现大日,似要与凤凰之火融合。

他的面具喀嚓一声破碎,布满冰纹灼痕,还未落地,就已化作飞灰,脸庞古拙,如刀削斧刻。

噗,羲也喷出一口鲜血,火焰般的鲜血,当即转身,留下一地狼藉,远遁而去。

他的状态非常差,一种孟奇无法理解的差,以至于连几乎无力的孟奇和顾小桑都害怕。

看着他消失,孟奇才悄然松了口气,只觉身体虚脱,重伤内藏,连催发破空古符之力都没有了!顾小桑轻咳起来,声音脆弱,孟奇艰难上前,搀扶住她:你没事吧?不管妖女心思何在,目的为何,刚接受了她救命之恩的自己不可能置之不理。

顾小桑嘴唇苍白无色,挂着鲜血,但依旧笑吟吟道:妾身,妾身又救了相公一次。

她眼波含笑,难见真意。

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疗伤。

孟奇看着顾小桑服下疗伤丹药,自己也吞服了药师心丹。

顾小桑艰难抬手,指了指远处:那里有些残留。

孟奇凝目看去,发现羲的鲜血火焰经久不息,泛着金色,与太阳神君刚才挥出的类似,而鲜血旁边,还有一小片琉璃般的事物。

心中一动,上前几步,孟奇拿出大日焰心,置于鲜血火焰之中。

呼吸间,大日焰心光芒绽放,将鲜血火焰尽数吸纳,点滴不剩,等到它恢复平常,灼热愈发内敛,恐怖更加深刻,并且更像是一轮小太阳了。

仅仅肉眼看见,孟奇就觉得它品阶提升了一层,使用次数似乎也恢复了。

太阳神君布置不知多少万年,却被你这样破坏了,以至于两者冲突,有残留余存。

顾小桑如风中弱柳,缓慢跟上,药力化开,说话不再断断续续。

难怪……孟奇收起大日焰心,将琉璃般的事物摄于手中,发现它是镜子碎片,布满裂缝,难以照见身影,但充满了不可捉摸,不能确定的气息。

来世镜碎片!孟奇吐了口气,原来被羲捡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相公,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那里很安全,可以专心疗伤。

顾小桑提议道。

孟奇当然赞成,刚才动静太大!正要迈步,顾小桑突然哎哟一声,含笑看着孟奇:相公,妾身受伤很重,行走不便,还请你搀扶一下。

虽然知道妖女可能是睁眼说瞎话,但刚受救命之恩,孟奇只好悄然撇了撇嘴角,点头答应。

顾小桑靠了过来,温香软玉。

两人互相搀扶,加快行进速度,在顾小桑指点下,两人往今生殿方向返回。

行了一阵,孟奇看到了一座灰石大殿,内里无人!踏入进去,确认安全后,孟奇刚松了一口气,就听顾小桑说道:九重天破碎时,过去殿和来世殿亦保存完好,后来才被人刻意毁掉。

后来才被人毁掉?是封印这一层的雷神?还是在祂之前进来的人?孟奇念头起伏,注意转移。

忽然,一根洁白纤细的指头点在了他的胸口,劲力勃发,封禁元神。

你!孟奇还在反噬造成的虚弱之中,一时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顾小桑制住了自己,你想做什么?顾小桑站直身体,气息还是颇弱,仿佛病中西子,浅笑道:你猜。

第二百零一章 留言你猜?孟奇很想骂一句猜你妹,但身陷妖女之手,为了自身着想,他的脑海还是不由自主运转,念头纷呈。

若顾妖女想杀自己,先不提还未离开天庭,契约犹存的事情,光是之前坐视旁观,便能轻松办到,何苦以身犯险,拼命相救,大费周折后才动手?如果打算在自己身上留下禁制或烙印,有六道轮回之主存在的情况下,也就是多花费点善功的事情,妖女不会做此无用之功。

也就是说,她的目的应该短暂就能见效?没等孟奇说话,顾小桑梨涡浅浅,已是自芥子环内取出古怪净瓶,将那两枚青色玄奥果实倒入口中,然后她靠了过来,清幽香味钻入孟奇鼻端,撩动心扉和血脉,嘴唇苍白中透出淡淡血色,印在了孟奇嘴上。

孟奇旋即感觉嘴巴被一抹滑腻撬开,顾小桑香舌暗吐,竟然把一枚果实推入了自己口中!尼玛!孟奇完全没料到是这种事情,想要反抗,想要吐出果实,却都碍于元神与肉身都被封禁,难有成效!对于男人来说,温香软玉在怀,两舌勾缠,俏脸胜仙,本该是一件很享受很刺激的事情,可孟奇更多是戒备和惶恐,这古怪果实究竟有什么作用?顾小桑处心积虑得到,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分自己一颗?果实缓缓融化,消失无踪,似乎与孟奇的元神与肉体合二为一,顾小桑雀舌收回,抿嘴含笑看着孟奇:相公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果实?是什么?孟奇没有掩饰,当即问道。

顾小桑低低笑了起来,声如黄鹂,状似愉悦:三生殿内生长的自然是三生果,你我各自一颗,便能情定三生,生生世世都为夫妻。

真的?孟奇并不相信顾妖女大费周折,冒着性命危险,就是为了这样的果实!她绝非搁于情爱的普通女子!顾小桑似笑非笑道:你猜?这就是不愿意说实话了……孟奇品出意思,暗自思忖,不知六道能不能化解这枚果实的效力?这时,顾小桑仿佛猜到了孟奇的心思,含笑道:相公,有的事情最好瞒着六道,若什么都被祂知晓,则永远都无法跳出祂的掌心。

嗯?孟奇悚然一惊,瞒着六道?这果实到底有什么作用?还是说妖女故意欺诈,让自己不敢找六道化解药力?顾小桑手指点出,戳在孟奇胸口,气息不稳,很是艰难,费了九牛二虎之劲才解除了孟奇的封禁,并没有其他古怪举动。

与此同时,她声音变低,略显暗哑:这灰石大殿可以隔绝六道感应,我们在这里做的任何事情,祂都不会知晓。

隔绝六道感应?恢复自由后,孟奇一边运转残余之力,检视身体,一边打量灰石大殿,只见到处皆是斑驳灰石,时光与虚空交错,沧桑与悠远并存,像是回到了万古之前,而自身的感应只能局限于视线所及,难以蔓延向远处!真的很特殊!孟奇悄然与顾妖女拉开了一定距离,防止再被偷袭,而果实入体后,既没有治疗效果,也没有诅咒毒发之相,甚至任何痕迹都无,仿佛彻底失踪了!还真是奇怪的果实……孟奇悄然松了口气。

顾小桑脚步虚浮,走向大殿深处,孟奇想了想,还是跟在了身后。

走了一阵,一座满是锈绿的青铜古门和一块普普通通的石碑映入了孟奇眼帘。

好眼熟的石碑!孟奇先看向了石碑,旋即被上面的篆字震了一下:不入传说,不进此门!好熟的口气,孟奇下意识就扫向角落,不出意外看到了玉虚杨戬四个字!清源妙道真君果然来了天庭!他封印此门做什么?他有事物遗留吗?孟奇忍不住打量四周,但什么都没发现,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与青铜古门存在。

不知清源妙道真君留下的玉虚腰牌能不能打开封印?孟奇踌躇想道,可妖女还在,自己承受着天心我意诀的反噬,不是虚弱的她的对手,若真能打开封印或得到什么,岂不平白无故便宜了她?顾小桑轻笑一声,往后轻转,如弱柳扶风般走开,甚至走出了视线范围,示之以诚。

孟奇沉吟了一下,取出那块腰牌,走到石碑前,贴了上去。

没有反应。

孟奇再走一步,将腰牌又贴到了青铜古门之上。

嗡!古门轻颤,一道清越稳重的男声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和万古之隔钻入孟奇耳中:你想要的一切,都在玉虚宫!声音消失,仿佛从未响起。

都在玉虚宫?孟奇心中重复着这句话,杨二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得到腰牌的人想要什么?青铜古门恢复了平静,没有打开的迹象,孟奇思索许久,直到顾小桑再次过来。

顾小桑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没那么苍白了,她笑吟吟看着孟奇:据妾身所知,青铜古门后应当便是九重天最上层,天帝所在。

不是上一层?孟奇隐约猜到后面是下一层仙界,可没想到竟然直接跳了一层!瑶池的入口在别的地方,有别的封印,应该是杨戬直接将最上一层搬到了此处。

顾小桑似乎对天庭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这让孟奇颇感疑惑,但更震惊于杨戬的境界和实力,竟然可以搬到一层仙界!还是最核心的那一层!相公,这里看来没有别的收获了,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下离开的事情?顾小桑提议道。

离开?孟奇当然求之不得,只不过妖女主动提出此事,委实让人怀疑,她不觊觎这层仙界的神仙洞府和殿阁了?顾小桑揶揄道:以我夫妻二人目前的状况,走出去遇到点什么都是死路一条,相公莫非还想探索这一层?这倒是大实话,孟奇承受着天心我意诀的反噬,没有六道轮回之主恢复的情况下,药师心丹仅能恢复伤势,难以缓解反噬,不瘫软在地,法相需要再搜集相应天材地宝修补,已经算八九强横了,如今若困在九重天,没个一年半载,怕是无法恢复!至于顾小桑,看她的状态,十天半个月内应该也能恢复。

而且这一层内最珍贵的事物只有两件,一是你我分掉的果实,一是那株枝叶茂密的诡异大树,两者都被我们所得,已是不枉此行,还耽搁什么?贪心害人……顾小桑似笑非笑看着孟奇眼睛。

她知道那株诡异大树的事情与我有关了?孟奇内心一惊,同时确定那两枚果实绝不简单!我是想离开,可该怎么离开?孟奇直视顾小桑。

妖女准备周详,肯定有办法!顾小桑幽幽叹了口气:妾身本来是有办法,可如今承受反噬,虚脱无力,难以催动,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不行,而十天半个月之后,你大哥、二哥他们肯定早就搜索完这一层,返回这里,尝试打开古门。

这是大实话……孟奇皱起眉头,寻思别的办法。

不过妾身有个法门,可以让你我迅速恢复。

顾小桑幽幽褪去,嘴角勾出美丽的弧度,如此便能催发宝物,安然离开。

孟奇疑惑道:什么法门?顾小桑脸皮突地泛起薄红,美得惊心动魄:相公也知道的,就是商水仙子其中一门双修之法,你我夫妻皆是处子之身,身成绝顶,实力强大,元阳与元阴若是调和,水乳交融,不仅反噬尽消,功力尽复,说不得还能更上一层楼。

这,这……孟奇回想起了商水仙子的法门,顿时有点结巴,自己完全没想过这方面!顾小桑眼波如水,轻笑一声:若是他们返回,有法王在,妾身还有五成活命可能,相公则只能期盼大伯还在疯癫状态,明明有安全之法,何苦冒起奇险?而且这门双修功法,一旦开始,哪方若是有异,另外一方便会相同,相公大可不必担心妾身捣鬼,再说,你我本就是夫妻,闺房之乐名正言顺。

她忽地捂住嘴,吃吃笑道:莫非相公脸皮薄,不好意思?难道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天生的和尚?孟奇强自道:我有什么好脸皮薄的?反正这种事情,男的又不会吃亏!妖女确定要来真的?反正我没有爱侣,顾小桑自己也乐意,商水仙子的法门又没危险,看不出弊端,能快速恢复,摆脱险境,有什么好怕的!他突然有点咬牙切齿,有好的法子,又不违背底线,谁乐意冒极大风险转移,不过妖女多半又是口花花,想看自己的糗态!是吗?顾小桑眼神再柔,像是一汪能沉溺人心的湖泊,她右脚从白靴之中脱出,精致有肉,五指纤细,罗袜掩盖下显得朦朦胧胧,旋即,她蹬掉了左靴,双手一解,白色衣裙如云坠落,叠在脚边,一举一动,皆如起舞。

孟奇目光一滞,呼吸变得粗重。

……云收雨散,孟奇竭力将极乐压在脑海深处,运转调和之后的真元,阴阳并济,游走全身,恢复伤势,弥补法相,气息一点点攀升,很快便达到巅峰,并且还在攀升!背后不灭元始之相凸显,如漩涡般转动,汇于一点,无前无后,无往无来,显化的道士模样愈发清晰了一点,威严自生,颇有几分孟奇自身之感!他已是突破阻碍,踏入五重天!周围白莲飘落,异香暗生,顾小桑亦是突破。

精神收回,孟奇感觉到了吹弹可破般的肌肤,滑入凝脂的触感,以及如兰似麝的幽香,自身双手则怀抱在堪可一握的腰间。

顾小桑躺在孟奇怀里,头颅靠着胸膛,轻笑道:相公明明很喜欢这种事情嘛,哪有和尚模样?孟奇轻咳一声,老脸微红。

顾小桑仿佛想到自己的表现,脸也刷得一下红透,轻轻咬了孟奇一口,未能咬破皮肤,然后她姿态妙曼站起,动作优美地着衣,穿袜,踏鞋,看得孟奇再次有呼吸粗重之感。

我们得出去了。

顾小桑回眸一笑,百媚横生。

孟奇深吸口气,压住起伏的心潮,从芥子环内找了备用衣物穿上,清源道袍在太阳神君攻击下已经毁掉。

顾小桑拉住孟奇左手,脚底长出绿色枝叶,让大道之树疯狂的枝叶。

绿色往下,贯穿云层,包裹两人,穿透仙界。

过了一阵,孟奇发现自己与顾小桑出现在金水河畔的某条小路。

他微微皱眉,疑惑道:刚才你似乎没怎么用力?妾身出来之法无需催动。

顾小桑眼皮都没眨一下。

那你之前?孟奇愕然了。

顾小桑笑得像只小狐狸:骗你的。

孟奇表情呆滞,那自己和她双修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瞬间泛起种清白被骗走的感觉!顾小桑笑容渐渐收敛:相公,你放松了戒备,没有暗捏古符,若妾身现在动手,有七八成把握杀你。

呃?孟奇顿时一惊,自己确实没以前那么戒备了。

顾小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妾身是妖女嘛,擅长的就是喜怒无常,翻脸无情,滥杀无辜,下次相遇之时,或许便会杀你。

她转过身,分花拂柳,消失在小路尽头。

孟奇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低语一声:这算拔X无情?第二百零二章 求鉴定天刚蒙蒙亮,晨风醒人,孟奇屹立河畔,有种做了场旖旎之梦的感觉。

对于灰石大殿内的事情,他没有半点后悔和内疚,只能说自己某些底线比性命重要,但性命又重于更多的原则。

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激义愤能不顾生死,但不表示自己是一个不看重自身性命的人,当生死关头,一些无关紧要的原则是可以放弃的。

若自身有妻子爱侣,有喜欢的对象,那肯定会拖着虚弱到无法抵御任何风险的身体另找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躲藏,等待韩广和逗比大哥他们离开天庭,慢慢恢复。

若顾小桑不愿意,自己亦不会做强迫之事,这是底线,比性命更重要的底线,同样将选择冒极大风险转移。

但自己没有妻子,没有爱侣,暗恋也被斩断,渐渐烟消云散,顾小桑又首先提出,商水仙子的双修功法自己则记忆许久,明白确实无法加害,有极大可能消除反噬,来自地球现代的自己,观念相对更开放的自己,还有什么需要坚持的?先不提顾小桑乃世间少见的绝色女子,即使比现在丑一百倍,孟奇估摸自己捏着鼻子也认了,如今对方貌美胜花,身材绝佳,还有什么需要后悔与恶心的事情?唯一没想到的是,顾小桑竟然欺骗自己,她离开天庭之法竟然无需催发,随意可用,这与正常逻辑违背,自己才不疑有他!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孟奇望着起伏不定的河水,思绪起伏,想法很多。

怕身体虚弱,离开天庭后无力自保?那完全可以在制住自己时直接采补!骗取双修,提升实力?也不对,根据商水仙子的记载,单方面采补比仅仅一次的双修效果好不知多少倍,顾小桑若选择前者,以自己肉身与元阳的强大,她说不得都迈过第二层天梯了!那她究竟想做什么?孟奇微微皱起了眉头,想起顾小桑最后的提醒以及之前的只言片语,甚至在岛上故意让自己看商水仙子双修功法之事?她早有准备,一直等待着这一天?那真是深谋远虑啊!而且状态有些奇怪,玉珑紫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在此之前,孟奇一直当顾小桑的诱惑、勾引和相公称呼大半是为了降低自己的戒备,或转移注意,让自身看不到问题所在,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小半是觉得有趣,随意逗逗,实际上根本没这方面心思,但这次突兀的进展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妖女绝非随便之人,如今还是元阴之身便是明证,提议双修,脱掉衣裙的时候,她心底在想什么?有意无意,有情无情,或另有大的布局?孟奇不自觉叹了口气,顾妖女就是这样心思难测,行事总在意料之外,莫名其妙来场双修反倒符合孟奇对她一贯的认知,若真要循序渐进到情投意合,然后再灵肉交融,那绝对是玉珑紫,不是顾小桑!原本多了两次救命之恩,又发生了肉体关系,作为一个男人,孟奇是有负责之心的,想着要不要主动行事,将顾小桑拉离左道,免得日后双方底线冲突,不死不休,谁知顾小桑瞬间翻脸无情,让他隐约有点失落。

我终究不是主角啊,没有征服了身体就征服了心灵的好事……孟奇哭笑不得吐槽了自己一句。

忽然,他想到了顾小桑牵着小女孩叫自己爹的那一幕,以及当时说的话语:天庭之中情投意合,发生关系,生下孩子?不会是真有此意吧?孟奇顿感眩晕!不过双修之事,元阳元阴调和炼化,不会怀孕才对!晨风吹过,扑面清爽,水波荡漾,景色迷人,孟奇深呼吸一口,排解着心情。

这时,附近早有行人注意到他,低声窃语:那边有位公子站在河边,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想要投河?应当不会,没那么悲伤,嘿嘿,若他是个女子,我倒猜得到,明显是失了清白,情绪复杂而惆怅,想法很多,比如自己真实心意如何,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真情实意否,会不会负责,日后怎么相处……一个刚从青楼回来的书生摇着折扇,侃侃而谈。

你妹!孟奇耳朵极尖,我是这样的人吗?他老脸微红,迈开步伐,远离了金水河。

接下来先回仙迹,将大道之树寄存,规定第二次感悟六千善功的价格,薄利多销,尽快在死亡任务前积攒到更多的善功,将道袍换成极品,将紫电雷刀这中品宝兵替换,然后再借给善功不足的小伙伴们,大家要以最好的状态,最好的准备,开始第二次死亡任务!然后就是顾妖女喂自己的青色果实,得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即使暂时不见后患,可以不用六道清除,亦不能不闻不问,放任不管,谁知道顾妖女想做什么!仙迹了解的天庭和仙界情报,孟奇早就通读,从韩广的表现看,他明显也不认得这青色果实,神话亦不用考虑,当今之世,除开顾小桑,能识得青色果实的恐怕只有两家,一是素女道,一是玄天宗!素女道不做考虑,唯一能选择的似乎只有玄天宗?可类似的宝物记载当是一个宗门的秘典,而有绝世神兵镇压的宗门,不说自己能不能混入偷看,孟奇怀疑六道都难。

该怎么做?想法频现之间,孟奇忽然心中一动,扭头看向旁边草木,只见一株梧桐背后,怯生生探出来半个桃子,满是血光,肉藏经脉,妖异至极。

我去!它竟然追出来了!孟奇顿时忘记了别的事情,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枚桃子无论外形,还是来由,都让人内心打颤。

小心翼翼,孟奇拿出大道之树,碧绿温润,比之前多了一分柔和。

刷得一下,桃子闪得不见影踪。

孟奇皱眉思索,又收起了大道之树。

刚刚收起,他目光一凝,妖异桃子又探了出来!过来。

孟奇像是逗猫逗狗一样摊出左手。

桃子蹦跳了一下,落到孟奇手中,蹭了蹭掌心。

孟奇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它忽然化光消失,钻入了紫色雷痕!雷痕变化,像是生生吃胖,由闪电形状变成了雷球!除此之外,孟奇没有别的感觉,只是莫名叹息:又多了一个需要弄清楚效果的东西!……六月风光好,莲叶无穷碧,荷花映日红,玉皇山巍峨高耸,却长着诸多奇特莲花,不畏高,不畏风,长在山涧水池,随处可见。

孟奇换了身青袍,腰跨天之伤,仿佛欣赏风光的游人,走到了半山腰,见到了玄天宗守山弟子。

他们站在一片荷花别样清红的池子旁,或腰间藏刀,或手中提剑,或道士打扮,或俗家之人。

而池子边,耸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三个大字:解兵池!供奉天帝,万物膜拜,过此池后,不得飞行,不得携带兵刃,要么留给玄天宗看管,要么收入芥子环和储物袋内。

孟奇微笑顿步,随意行了一礼:在下苏孟,求见清余道兄。

苏孟?一名道士打扮的弟子眼睛睁大,有好奇有敬畏。

若选玄天宗弟子最关注的年轻强者,那绝对是孟奇,除开他风头最劲之外,还在于他以刀法著称,而玄天宗以光阴刀镇派,有各种强横刀法,弟子们难免有比较之心。

可惜,年轻一代最出众的清余师兄以半招之差惜败于他,之后双方境界越拉越大,已经不在一个层次!孟奇轻轻颔首:正是苏某。

一道道目光当即投来,孟奇甘之若饴,人生在世,该享受的崇拜当然得好好享受。

他自得其乐之间,有弟子已经上山通报,没过多久,清余缩地成寸而来,依旧是高眉薄唇,外表温和,骄傲内藏,岁月之刀愈发普通,有时光所处可见之感。

但是,他已经踏入外景了。

苏施主所来为何?清余目光复杂打量孟奇一眼,旋即恢复正常。

孟奇笑眯眯道:在下有一事想请教道兄,旁边说话。

在自家宗门,清余不疑有他,跟着孟奇到了左近山溪。

孟奇取出三张纸,笑呵呵道:九重天遗迹之事,清余道兄应该有所耳闻吧?在下适逢其会,进入其中,见到了一些奇怪之物,特来求教。

他相信韩广绝对不会帮自己隐瞒进入仙界之事,说不得还会宣扬自己与妖女合作,眉来眼去,似有奸情,所以也不隐瞒什么。

清余脸色一正:何物?孟奇递过纸张:如图所绘。

上面分别画着诡异大树,青色果实与结出它的植物,以及妖异桃子。

清余看着上面用文字书写的似乎连通仙界各处有生来如此,将来亦如此之感等内容,嘴角微微抽搐:画得这么烂,写得这么抽象,何必卖弄?直接精神传影贫道便是,莫非你不会?某画得很烂?孟奇颇受打击,眉心迸出一道金光,飞向清余。

清余收摄,细细感应,末了皱眉道:贫道熟读典籍,从未见过这三件事物。

孟奇一脸怀疑:你小小年纪,能知道多少,还是去请教下长辈吧。

这是报复他说自己画技烂!清余哼了一声:贫道博闻广记,说没见过,玄天宗就真没人见过。

孟奇嘿了一声,也不提三件物品的下落以撇清自己,而是回答了清余对仙界的一些问题后,告辞离去,沿途行走缓慢,并在附近客栈住了一晚。

一夜无事,大日东升,孟奇摩挲着一直紧紧攥着的破空古符,叹了口气:玄天宗看来真不知道……他这是投石问路之策,故意直接上门询问,若玄天宗真有人认得出来,知道价值,肯定会窥探自己,甚至略作试探,谁知什么都没发生!接下来去哪里……孟奇又陷入了沉思,死亡任务能依赖的有限,修炼提升自身最重要,可自己一直在做,没有松懈,而光闭关是没用的。

想了想,孟奇认真分析起死亡任务,一条条排除,最后定格在危险的源头之一:血海罗刹之事!难道要去南荒,先摸清楚血衣教功法虚实,做好应对准备?第二百零三章 南荒事万里无云,炽烈的阳光直直洒在山岭与大地之上,烤得没有遮盖的地方朦朦胧胧,似有扭曲,而不少地方异彩飞腾,化作瘴雾,笼罩方圆。

雨季又来了……元文躲在阴凉里,眯着眼睛看向寨子外面。

虽然生于此长于此足足二十多年,但他始终不喜欢南荒的雨季,总是遇到骤雨不提,即使天晴,身体也仿佛被一层水液覆盖,湿漉漉的,很是不舒服。

听元央说北边不是这样……他悠然神往,很是佩服自己的妹妹,不仅服食异草,化去了可怕的胎记,身材变得苗条,而且还充满了勇气,敢独自一人北上冒险,见识了诸多奇闻轶事,每次讲来,总让部族内的年轻人羡慕不已!刚刚想到自家阿妹,他就看见元央从荒岭归来,呼吸粗重,竭力调和,雪白的肌肤尽是汗珠,显然刚结束了一场辛苦的修炼。

阿妹,附近几个部族的年轻人里你最为厉害,还这么辛苦干嘛?元文没有走出阴凉,随口说了一句。

他最讨厌雨季修炼功法,稍微动一下便汗流满身,衣服湿透。

元央笑了笑:阿哥,武道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轮回压身,危险紧随,哪敢松懈,即使自身七窍齐开,内天地初成,和那些真正的开窍高手还是差距极大。

元文听得一阵烦躁,自家阿妹从北方游历归来后,说话谈吐就与部族内别的女子不同,引来不少长辈的称赞,反衬得自己愈发无用。

元央走南闯北经历不少,大概能看出阿哥的心态,也不多说,走回自己的土屋,打算清洗一番,换套衣裳。

见得多了,她也就对寨子里的事情不怎么上心了,觉得大部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犯不着浪费自己的时光。

打开厚实的木门,随意一扫,她眼睛突然眯起,看见火塘吊锅旁边坐着一位白衣公子,正优哉游哉烤着番薯,香味四溢。

公,公子……她一下激动起来,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引起旁人的注意,但她来往的族人似乎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元央忽地转身,关上房门,正待过去行礼,突然低啊了一声,慌乱道:公子,先等一下。

她慌乱地左右乱走,嘟囔出声:糟糕糟糕,都还没清洗,满身臭汗,怎么能见客人……比起中原女子,她更为直率。

孟奇含笑看着,没有多言,慢慢剥掉番薯表皮,品尝起来。

过了一阵,元央收拾干净,从卧房出来,头发梳着诸多小辫,两眼晶晶亮。

我来找你是想问下南荒的情况。

等元央行完礼,坐于火塘另外一边,孟奇才微笑开口。

元央顿时眉开眼笑,为自己能帮上公子而开心:南荒大山号称百万,皆是穷山恶水,瘴雾毒虫遍地,妖怪荒兽无数,来往艰难,消息闭塞,邪魔左道众多,各据山头,附近部族则臣服于他们,半是被压榨残害,半是靠他们抵御妖兽侵袭,保证部族传承,只有最强大的那些例外……她斟酌着语气,尽量用从大晋学来的比较文雅的词语。

孟奇没有插言,安心倾听,等到元央讲得告一段落,才问道:血衣教呢?听到这三个字,元央脸上不由自主泛起几分恐惧,仿佛日夜被灌输过对方的可怕。

她吸了两口气才缓缓道:血衣教最是残忍,爱拿人体练功,他们对自身也狠,故而性情偏激,喜欢杀戮,南荒灭族之事八成是他们所为。

左道邪魔等闲也不愿意招惹他们,打了一个,肯定会来一群报复,不过南荒消息传递不便,荒兽又没什么灵智,他们在强者面前也不敢太过嚣张。

否则真惹怒了对方,暗中擒住,丢给荒兽,血衣教再强,还能找到正主不成?血衣教总坛在南荒深处,但不少长老弟子喜欢外出占据山头,奴役部族……元央继续说道。

孟奇此次前来南荒,主要目的有二,一是通过种种方式,摸清楚血衣教诡异功法的虚实,死亡任务若是遭遇,好歹知道怎么应对,二是打探一下所谓转世灵童之事,如果能直接通过杜怀伤断掉血海罗刹对那方神魔世界的渗透,那是最好!所以,他主动询问:你可曾听闻南荒有转世之事?元央脸色忽变,似乎想起了什么瘆人的事情,好半天才道:我小时候听长老提过,在长蛇山附近有个部族,唤作‘永生’,他们部族每一个人都拥有转世之能,即将死去时会留下提示和信物,让族人去寻他的转世之身,而每一次都能寻回来,拥有死者全部的记忆,性格、习惯与说话的方式也全部一模一样,只是变成了小孩子。

这个部族的小孩出生非常艰难,除非有族人死去,成为对方的转世身。

这种诡异莫名的事情总让她小时候做类似的噩梦!听起来像是一群活佛组成的部落……孟奇差点失笑。

他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自然就不会害怕。

元央知道公子实力高强,不惧鬼怪,自嘲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永生族已经灭族了。

灭族了?孟奇这下倒是有点讶异,隐约猜到点什么。

果不其然,元央点头道:十几年前,血衣教教主突然出手,将他们灭族。

孟奇已经吃完番薯,右手搭在左手手背,轻轻敲动,陷入沉思。

血海罗刹灭了拥有转世之能的永生族,杜怀伤是他的转世灵童,这两件事情要说没点关联,孟奇第一个不信!永生族可有族人逃出生天?他追问道。

元央皱眉思索,好半天才摇头:据说血衣教当时大肆搜捕了一阵,但后来就没有下文了。

嗯。

孟奇若有所思点头,问明白了长蛇山所在,拍了拍衣襟,缓缓起身。

元央双眼发亮:公子,你想去长蛇山,我可以给你带路。

不用了,去长蛇山前我想找血衣教麻烦,难道你想跟着我去挑血衣教分坛?孟奇笑眯眯道。

他孑然一身入南荒,只要控制好程度,不引来血衣教最顶层那几位,压根儿不怕他人,故而打算直接上门求教!元央顿时噎住,她倒是相信公子的实力,可自己部落就在南荒,公子得手后,拍拍衣服就可以远走,自己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孟奇哈哈一笑,一个迈步消失在土屋内。

第二百零四章 品鉴功法砰,寨门被猛地推开,进来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他穿着件仿佛鲜血染成的红袍,骂骂咧咧道:这他妈什么破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背对着他,站在木桩前赤袍男子淡淡道:省省力气吧,还得在这里守三个月才能轮换,附近那么多部族,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比总坛好?说话男子身前的木桩绑着一个脸色惊惧的少年,身上插满了银针,像是在纹着别样的图案。

瘦削男子瞄了自家师兄一眼:那些部族的女子都粗俗不堪,也就随便玩玩,拿来做些器皿,哪有师姐师妹他们妖娆诱人?我可不像你,只喜欢练功。

赤袍男子嘿了一声:她们诱人是诱人,可也会吃人!萧师弟啊,你是不明白什么叫做享受,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那种满是痛苦的呻吟,哪个不比女人强?听听,听听……说话间,他双眼灼热,拿出一把血色匕首,削掉少年的头发,刺入头皮,然后缓缓割开,往下剥离,动作异常小心,仿佛在进行一件神圣到极点的事情。

少年发出哀嚎,竭力挣扎,可他越是如此,赤袍男子越是情绪高亢,眼神振奋,身体都似乎有些颤栗。

惨叫声声,瘦削男子也露出愉悦的表情,觉得这是世间最美好的音乐。

在山寨各处,还有着不少血衣教的弟子,有的咬牙于自家身体铭刻神符,有的奸淫着女子,比较着谁更残暴,整个地方就像是人间地狱。

完美!赤袍男子剥离了一张人皮,状似高潮地喊了一声,对面的少年露出血肉经脉,异常凄惨狰狞,而他还没死,惨叫变成了低吟,生机快速流逝。

赤袍男子将人皮贴在脸上,梦呓般道:好强的怨毒、诅咒、仇恨意念……他抬起头,双眼疯狂,看着不成人形的少年:下一次,就该你师妹了。

不……没有皮肤的血肉之上,少年双眼凸出,恨不得扑上去咬赤袍男子。

赤袍男子哈哈大笑,非常享受这一幕:谁叫你们反抗血衣教,老子看中你师妹,乖乖交出来就是,这下好了,师父死了,师娘也自刎了,师兄师姐成为人皮灯笼,师妹同样没有逃掉!少年喉咙里荷荷有声,像在诅咒着眼前的男子,诅咒着血衣教,诅咒着地狱般的南荒,诅咒着不公的苍天。

他视线渐渐模糊,陷入弥留,忽然,他越过赤袍男子,看到寨门口多了位白衣剑客,气息普通,步伐沉稳,与血衣教之人截然不同。

是上苍派来焚烧这污秽血海的使者吗……他双眼缓缓闭上,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和解脱。

赤袍男子亦有察觉,猛地回头,看见了白衣单剑的孟奇。

做什么的?这里是血衣教的地盘,生人勿近!他脸色一沉,但并未出手。

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靠近,实力肯定不弱,暂时不必冲动,等通告分坛,请来强者,再让这家伙好看!孟奇嘴角挂着一抹笑:来杀你们的。

我们是血衣教!你要想想后果!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赤袍男子内心咯噔了一下,怒火冲上脑门,只想灭掉眼前男子和他祖宗十八代,但自觉摸不清楚对方实力,决定还是隐忍为先,之后再好好报复。

杀的就是你们。

孟奇笑容不变,仿佛凝固在脸上的索命之笑。

赤袍男子知道无法善了,冷笑两声:想对付血衣教的人,都变成了人皮、人骨、人肉器,你杀了我不要紧,我背后还有师长,还有坛主,还有长老,还有教主,你承受得起他们的怒火吗?我告诉你……话未说完,他袖袍一扬,飞出一金一银两团云朵,嗡嗡作响,却是奇形怪状的飞蚊。

蚊子当即将孟奇笼罩,不断叮咬,与此同时,瘦削男子等亦放出了毒雾、暗器、蛊虫等,有的更是通体泛红,双掌如血,拍了过来。

孟奇屹立于原地,不动如山,任由蛊虫叮咬,暗器打中,毒雾入体,不时轻轻点头自语:金色蚊子能吸取真气……银色蚊子可以传播疾病……毒雾以桃花瘴为本……掌法有沸腾血液,腐蚀肌肤之效……听着他一句句点评,像在品鉴一道道美食,赤袍男子心中寒气直冒,明白惹上了不得的强者了,绝非可以匹敌。

恐惧之中,他放出了身上九张人皮,每张人皮都拖着血光,扑了上去,仿佛一只只恶鬼。

人皮扑中,淡金明净,毫无作用!瘦削男子亦感觉极大危险,血衣教的招牌竟然不管用了,天下之大,居然有人敢来灭血衣教的门!他左手拇指悄然脱离,用出了师娘给的保命手段。

拇指崩散,化为淡白雾气,融入了毒雾之中,借着遮掩,飞速游走,在孟奇呼吸吐纳时,钻入了鼻孔!成了!瘦削男子心中大喜,这是血衣教有名的雾蛊,能悄然通过鼻窍的阻断进入身体,杀人于无形。

一旦入体,迅速繁殖,极难化解,就连外景强者都未必能讨得了好!当然,前体是他们没能察觉异常,吸入了雾蛊,而现在,白衣剑客中招了!孟奇又吸了两口,自言自语道:味道苦涩,有雾霭之嫌,本身没什么嚼头……没什么嚼头……瘦削男子眼睛凸出,嘴巴半张,赤袍男子亦是战战兢兢,连连退后。

突然,他狰狞大笑起来:去死吧!光影变动,阵法开启,原来他退到了一根石柱旁,开启这处寨子的简陋阵法,瘴气顿时弥漫,红的艳丽,绿的妖异。

就在这时,他看到孟奇抽出了长剑,然后,他视线里就失去了长剑的踪迹,根本捕捉不到这一剑的存在!啪啪啪啪,一只只蛊虫同时炸裂。

扑通扑通,一个个弟子仰面倒地,眉心一道浅浅伤痕。

赤袍男子只能感觉瘆人的剑意,却看不到剑光,看不到长剑。

铮,他终于看到了那把剑,赤色如玉,内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而这是它归鞘的时候!最少半步,多半外景!发现整个山寨只余自己一个活人后,赤袍男子牙关作响,随即转惧意为疯狂:你别过来!这里有联络分坛的布置,我只要轻轻按动,立刻有焰光冲天,到时候,本教诸多外景强者来临,你插翅难飞!就算你逃得快?又能躲得过蛊虫追踪,元神暗连?整个南荒,再无你立身之地!他大声呐喊,双目赤红,威胁着孟奇: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当没这回事,乃失控荒兽所为!孟奇右手抚摸着剑柄,脸上笑意依旧:你是说那为联络分坛的布置?对!赤袍男子觉得自己吓住了对方,继续道,只要我按动,分坛坛主就会前来救援,他实力强横,威震千山!怕了吗?那我帮你。

孟奇右手屈指一弹,一道流光打在了石坛上,顿时有赤色焰火冲突,炸成红霞,远远可见!赤袍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疯子般看着孟奇。

他完全不惧血衣教,这是想不死不休?剑意临身,穿透丹田,赤袍男子真气崩散,九张人皮随之失控,带着滔天恨意,回身反噬。

赤袍男子被一层层人皮包裹,竭力挣扎,发出凄厉哀嚎,但最终还是无力倒地,只留下一张人皮。

没过多久,一道血色人影飞腾而来,气势恐怖,压得附近荒兽不敢嘶吼。

他精神一扫,将寨子附近几座山峰纳入感应,但没发现任何陌生身影。

敢跑?血衣教分坛坛主怒吼起来,欲要分辨踪迹,追杀而去。

但他身体忽然僵住,因为几丈开外,虚立着一位白衣剑客,神情冷峻,目光幽深。

他什么时候靠近的?不,他一直在这里,应该说怎么瞒过了自己的搜查!坛主萌生了退意,可他是积年老魔,明白仓惶逃跑只会露出破绽,败得更快,双掌一翻,四周荡起血浪,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道涌向孟奇,似能消融一切。

突然之间,他身体化作血色影子,合身扑了过去,速度之快远超血浪,前者是掩饰,后者才是杀招!孟奇没有拔剑,眼睁睁看着血影扑到身上,穿了过去。

得手了!坛主心中一喜,旋即冒出寒意,因为自己没有掠夺到一点精血肌肉!本来不该是血影透身,只余人皮吗?这就是血神功与血海大法?孟奇肌肤泛着一层淡金流光,语气状若闲聊。

坛主心中一紧,正要亡命奔逃,忽然看见剑光亮起,灿烂如大日,分化成阳光,普照四方,无有不至,无有不达!大日东升,血海蒸发,血影消融!坛主淡至无形的元神施展秘法逃出,刚刚起速,就发现白衣剑客挡在身前,双眼淡漠沧桑,像是俯视人间的神佛。

变天击地大法!……满是虫豸和毒雾的山峰里,一盏魂灯瞬间熄灭!一位满头白发如根根细蛇的老者睁开眼睛,满是暴怒:谁敢杀我血衣教外景!他招摄过魂灯,手中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五色蛊虫,牙齿如刀,翅膀有十对。

蛊虫吞吃了魂灯,放出红光,指明道路,这位老者轰然起身,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虫豸在蠕动。

他是血衣教太上长老万虫尊者,地榜有名,一百七十七位!一旦被老夫抓到,有你好受的!他化作流光,冲出山峰,循迹而去!……孟奇提着流火,飞向长蛇山,他故意没有掩盖完全行迹,免得血衣教上层毫无线索,只能请出血海罗刹!第二百零五章 容我死一会儿山脉延绵回绕,状似长蛇,在静静的夜里如同活物。

胡乱绕了几圈后,蛇头与蛇尾隔着一层蛇身相望,仿佛要首尾相接,自成循环。

但它们终究差了一点,而阻隔它们的那层蛇身裂开了极大缝隙,形成了幽深峡谷,昔年永生族便定居在这里,将它命名为永生谷!永生谷升腾着血色薄雾,与四周山峰积年腐烂而成的桃花瘴、百毒瘴、枯叶瘴等连成一体,飞鸟绕行,荒兽辟易,只得五毒之物暗藏。

雾瘴削弱了精神感应,孟奇只得从半空落下,双脚踩在谷口略显泥泞湿滑的地面上。

他依旧一身白衣,手提单剑,姿态从容,步伐悠哉。

极目望去,不知因为什么,谷中的瘴雾反而稀少,它们都翻滚于半空,似乎不敢渗入。

孟奇外松内紧,全神戒备,缓步踏入谷中,只见里面仿佛被鲜血洗过一遍,除了怪石深坑,没有半点人居住过的痕迹,处处都有血污,入目皆是暗红。

血海罗刹将永生谷完全犁了一遍,不留一点线索……孟奇似有所悟。

忽然,他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永生谷之事,而是由此及彼,想到三生殿的诡异。

若顾小桑没有说谎,九重天破碎时,三生殿尚保存完整,不知多少年后,有人前来,将过去与来世两殿刻意毁掉,再之后,或许便是太阳神君藏入了过去,亦可能祂便是毁掉两殿的凶手,免得有人前来三生殿寻宝,打乱了祂的计划,故而先行毁掉,断人贪婪。

但这样就有一个很违和的问题,血海罗刹不过初入法身,便知道将永生谷一切痕迹抹去,为何来世殿与过去殿坍塌的位置还残留气息和碎片?若是太阳神君为自身刻意保留,那祂为何不将今生殿一起毁掉,如此一来,自己和顾小桑等人怕是早就远离,哪会贸然跳入幽暗,冒险探寻,打乱了祂的计划?毁殿者另有其人,目的难明……未知太多,孟奇无法推测真实的状况,而顾小桑明显知道更多,却始终守口如瓶,故弄玄虚。

妖女不知在谋划什么……孟奇思绪飘飞又强行收回,羲没办法通过雷神封印,要等到我们打开才能进入,从这一点可以推断,太阳神君藏于过去殿在此之前,两殿毁掉在此之前……千头万绪之中,孟奇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女音:又来一个找转世长存之法的……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揶揄意味。

抬起头,穿过淡淡薄雾,孟奇看到左侧怪石嶙峋的血色崖壁上盘腿坐着一名少女,她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穿着艳丽多彩的长裙,脸庞藏着几分稚嫩,双眼有点天真烂漫的味道,但气息悠长,如大日当空,非朝气蓬勃,外表与年龄显然并不匹配。

孟奇冷峻着脸道:有很多人来吗?神秘少女忽地跃起,飞了下来,个子娇小,与外表相得益彰,她咯咯娇笑:每隔几天就有一个,不过都是快死的糟老头子,像你这般寿元尚多的只得寥寥几个……她似乎很久没和外人说话,颇有谈性,一张嘴叽叽喳喳个不停。

他们有找到什么吗?孟奇见少女很乐意说话,也就直截了当询问。

少女嘴巴嘟起:有这样请教人的吗?一点礼貌都不懂,看你还是中原人!还未等孟奇改口,她又自顾自道:临死前能够转世,不断重复,等同永生,谁会不感兴趣?苦苦修炼,除了求得力量,高高在上,能随心而为,不就是长生久视,不落死亡恐惧?说了堆废话后,她展颜一笑,青涩里有着南荒部族女子特有的明媚热情:虽然永生族被血衣教灭族,永生谷也被彻底破坏,但总有人怀疑,永生族转世之秘不在自身,而在永生谷的特殊,所以大部分强者坐化之前,风尘仆仆赶来,挖坑埋掉自己,以求死后转世,能记得今生。

姑娘青春正盛,应当不是来埋葬这世身。

孟奇左手提剑,面无表情,脑子里的模板是西门吹雪,但自身又做不到惜字如金,只能再高仿齐师兄。

少女往着山谷深处迈步,骄傲道:当然!我还有上百年好活,急什么?她绝口不提自己来做什么。

孟奇环视四周,发现浸满血色的地面有不少新晋掩盖的痕迹,也有后来造成的破损,穿透山谷的风更是带着点阴森。

他心中一动,冷冷道:你是来挖‘坟’的。

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盗墓,明白了,盗亦有道的盗墓,绝对不是什么挖坟!少女见孟奇毫无衰败迹象,不会是前来埋葬自身的,既然被揭穿,也就坦然承认,反驳用词!她嘻嘻笑道:那些老家伙苟延残喘那么久,身上哪会没点宝物?反正若能转世,死时就已经转世,等到他们死透,再怎么惊扰都不会减少我们的阴德,何苦让宝物藏于地下,长年不见天日?她说话带着点大晋习惯,似乎去过大晋,或者身边有大晋亲朋……孟奇若有所思想着,随口道:他们不会布下禁法、诅咒和机关吗?谁都不愿意死后被人惊扰。

神秘少女吐了吐舌头:怎么可能没有?好几次差点要了我的命!而且大部分都有自毁的布置,我们……我在这里待了几年,亦不过成功五次。

她左手摊开,翻来覆去,示意只得五次,手掌小巧,与外表年龄相当。

孟奇随着她往前迈步,并感应永生谷气机流向,观察两侧岩壁,地表坑洞,以及深处似乎藏有强者的地方。

没人帮他们守墓?看着少女蹦蹦跳跳的背影,孟奇神色冷峻。

神秘少女啧啧有声:南荒的外景强者,有多少不是神憎鬼厌?他们的妻子、丈夫、儿女、徒弟,谁不想早点摆脱他们?能守足七日的屈指可数,若非怕是有诈,说不得都自家盗墓了。

说话间,拐过了岩壁,孟奇看到前方有座半陈旧的坟墓,旁边端坐着一位肤色古铜的男子,蓝裤短袄,肌肉结实,表情严肃,目不斜视,对孟奇和神秘少女不闻不问。

那不是吗?孟奇目光投了过去。

少女笑了一声:凡是总有例外,那是飞天族太上长老‘古’的坟墓,他于全族有恩,自然有外景强者轮流守墓。

飞天族是南荒排得进前十的大部族,以祭司长老为尊,实力不比大晋顶尖以下的任何宗门差,古据说活了接近三百年,屡次救飞天族于水火之中,正是这两百多年里,飞天族快速壮大成长。

古为了部族舍生忘死,坐化之前却看不破,浪费飞天族的人力,真是可笑可悲。

孟奇古朴评价了一句。

话音刚落,肤色古铜的男子抬起头,双目如电,直视孟奇,气息荒蛮,仿佛山中巨兽。

他一字一顿,用南荒语道:等你临死,再来说这话。

世间多少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士能勘破这点?越是年迈衰老而亡越是害怕!实力不弱啊……孟奇没想到随意就遇到一个接近宗师的强者,目光对视,不移分毫,针锋相对:若某临死如此,亦是可笑可悲。

荒,真要战斗起来,不怕损了坟墓?神秘少女跨前一步。

飞天族之人都以单字为姓名。

荒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再次坐如钟,稳如山。

孟奇对之前的浩瀚磅礴压力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再次打量气机流动之势,用玉虚神算推测枢机所在。

走了五步,他停在一块平整的血地前,左掌一挥,泥土整齐飞起,形成一个深坑。

你想做什么?神秘少女很是疑惑。

孟奇淡淡看了她一眼:打算死一死。

呃……少女满脸惊愕与茫然。

还能只死一死?想法刚起,她就看见孟奇脸色变得苍白阴森,生机消散,死意上浮,状如阴鬼僵尸。

你,你,你……她话都说不清楚了!孟奇直直倒下,躺进深坑,泥土倒转,将他掩埋。

永生族临死前才转世,不到临死,又怎能窥出秘密?一切恢复原状,孟奇元神藏于眉心,生机亦然,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四周渐渐变得混沌,隐约看到了一些画面,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这里果然有点古怪!娇小玲珑的少女呆呆半晌,没想到这白衣剑客说死就死,简直让人感觉荒谬。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掠入,身穿夜行衣,身材中等,五官普通,外貌大概四十来岁,满脸的猥琐与奸诈。

小如,这里有人下葬了?他搓着双手,一脸欲欲跃试。

神秘少女小如茫然点头:嗯。

啧啧。

中年猥琐大叔绕着这块地方踱步,为师早就给你说过,这里乃此地气机之枢机,阴阳之关窍,又与外面蛇头蛇尾遥相呼应,掩盖了本身玄奥,谁若能看出,必定不凡,这样的人物随身之宝肯定珍贵!他再次搓了搓手:死了多久了?一会儿。

小如呆呆看着师父。

中年猥琐大叔点头低语:有一会儿就好……他连布几根古朴木桩,洒下银针,连接红线,过了许久才妥当,小心翼翼挖坟。

咦,怎么没有半点禁法与诅咒……他莫名疑惑,右手缓缓深入。

突然,他额头渗出了一滴滴冷汗,右手僵立在那里,只见一只苍白阴森的手将它牢牢握住!这诈尸也太快了吧!他有着魂飞天外的感觉,盗墓多年还从未有这种体验!第二百零六章 死前所见中年大叔汗如雨下,左手猛地下拍,周围布置的一根根红线亮起,带着驱阴祛邪的意味往内收缩,缠在孟奇苍白阴森的手上,绘刻满细小符号的银针一簇簇打出,如雨落往泥内。

与此同时,他右手变得柔弱无骨,滑腻难握,用力往回收缩!惨白的肌肤微微抽动,红线崩裂,银针倒卷,中年大叔只觉对方的手仿佛一只冰凉的大铁钳子,紧紧夹住自己,无法挣脱!再顾不得其他,他左手一翻,现出一面斑驳铜镜,内里似有大日暗藏,放出灼热光芒,古朴木桩亮起濛濛青光,隔绝阴气,往下罩落。

凝成一束的光芒照在孟奇的手上,发出兹兹兹的灼烧声,可苍白依旧,阴森依旧,不见焦黑与融化。

中年大叔心跳加剧,明白遇到了极其恐怖的粽子,左手成拳,任由铜镜掉落,屈指点出,最前面一节手指泛着青红二色,如同琉璃所铸!当!这一指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点在了孟奇脉门,可却像戳中了金铁,坚固异常的金铁!中年大叔眼睛凸出,叠声道:兄弟饶命!冤有头债有主,咱只是路过跌倒,不小心将手插入你的坟中,误会啊!误会!这边就买香烛纸钱烧给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甭客气!他慌得口不择言,半点没顾忌颜面,有心使用大招,但自己又被对方拉住右手,恐同归于尽!眼角余光看见自家徒弟神情茫然,嘴角抽搐,似笑非笑,中年大叔慌忙道:小如,你看什么看,还不来帮为师!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右手一重,看见泥土飞起,翻坐起一道白色人影,瞳孔当即收缩:兄弟!不,爹!爷爷!饶了孙子我吧!孟奇眉心元神归体,生机散开,死意褪去,苍白与阴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情冷峻,眸如点墨,直视着中年大叔的眼睛。

爷爷,爷爷,咦……中年大叔一下愣住,耳畔传来小徒弟银铃般的笑声。

眼前是活人?娘的,老子走南闯北,被粽子抓住手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只是未曾想到会诈尸得如此之快,可现在,粽子变剑客,死者复活了?师父,我与这位兄台平辈论交。

小如大概猜到孟奇刚才是施展秘法,隐匿了生机,以体验临死前的感觉,两只大眼睛滴溜溜转,笑吟吟看着自家师父。

中年大叔咳嗽一声:老了老了,终日打雁,今朝却被雁啄了眼睛,小兄弟,还请高抬贵手。

他只想赶紧将刚才的事情敷衍过去。

孟奇若有所思看着他,心中在回味着刚才的体验,自己临死之前确实见到了一些画面,但怎么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一生的回放,还是有关转世之事。

埋葬在这里的其他人又是怎么样的体验?有没有看清楚了那些画面的?可他们都真正死了……被孟奇看得心底发毛,中年大叔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好在立刻感觉到对方松手,忙不迭连退几步。

你们盗墓的时候,可曾见死者在周围棺木或泥土上书写什么?或留下什么?孟奇心中一动,腿不弯,脚不动,直接站起。

埋葬于此的绝大部分都是外景强者,临死前若竭尽全力,当能勾连天地之力,留下相关消息。

中年大叔愣了愣,小声嘀咕:谁盗墓会关心尸体死前心情……他迅速收敛表情,一本正经道:老夫所盗之墓,都有禁法,要么自毁,要么只能抢救出部分物品,无法看到留字。

神秘少女小如亦跟着点头:师父他虽然总爱撒谎,但刚才所言还算出自肺腑。

小如,这里用出自肺腑似乎不太妥当……中年大叔嘟囔了一句。

孟奇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感应着他的情绪变化,见他并无撒谎迹象,转而问道:你是大晋人?小兄弟,你也是大晋人?中年大叔七情上面,似乎要表演一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戏码,老夫宋炳德,背井离乡多年,流离于南荒,好不容易有了外景境界,却没办法衣锦还乡,得见父老乡亲……没办法衣锦还乡?孟奇冷冷反问。

这货是犯了什么大事?宋炳德唉声叹气:不过是摸了某个部族祖宗的坟墓,中了诅咒,终生无法离开南荒一步。

娇小少女阿如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放弃了说话,似乎不想拆穿自家师父。

孟奇知道宋炳德之言不太可信,正考虑要不要看看他的因果,用玉虚神算推衍一番,就感觉两股强横的气息靠近,落到谷口,飞快入内。

易家兄弟。

宋炳德脸色一喜,转头对少女阿如道,快躲起来,易蒙是积年绝顶,只差半步就踏入宗师,寿元将近,必定是来埋葬自身!阿如白了师父一眼:易蒙是快死了,易辛可还活着,他们手足情深,必定会选择守墓,你我都不过三重天,哪对付得了绝顶高手?也是……宋炳德低语了一句,双眼忽然放光,看向孟奇,这里可有位实打实的强者,不是绝顶,便是宗师!孟奇对他的目光视若不见,但通过他们师徒的对话,大概弄清楚了来者的身份。

易家兄弟并称金刀银剑,乃南荒名头响亮的左道,都是六重天顶峰的强者,以荒荡山为洞府,行事谈不上邪恶,但喜怒随心,杀人不少。

转眼之间,易家兄弟踏入了这段山谷,两者容貌极像,都是花白头发,短粗眉,鹰勾鼻,一个提着金色巨刀,一个握着银制长剑,前者是易蒙,后者是易辛。

易蒙的气息明显衰败于易辛,身体透出几分死气,明眼人心中都知道他大限将至。

由于被薄雾影响,他拐过崖壁才看到孟奇等人,眼睛微眯,气息勃发,大声喝道:滚!谁乐意埋葬自身时有外人旁观?而即将身亡的事实让易蒙心情极差!嗖嗖刀气纵横,一块块血色岩石从上方掉落,如雨倾盆,孟奇元神似乎感觉到一口金色长刀遮掩了天空,笼罩住自己。

他冷哼一声,山谷陡然升温,岩石焦化,地面熔融,一道道光芒从半空洒落,驱散了易蒙的气息,如大日之芒,似纯粹剑意。

易蒙体表腾得燃起火焰,蹬蹬瞪连退几步,若是正常交手,他这就是气势被压,自行露出破绽!易辛提着银剑上步,与自家兄长并立,只觉眼前的白衣剑客气息磅礴而浩荡,剑意凌厉至极,隐有一两分宗师之感!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荒开口了:如果你们毁掉这里,飞天族与你们不死不休!易家兄弟借机收势,孟奇亦内敛了气息,他心中有了一些思量。

见孟奇让开道路,易家兄弟继续前行,深入山谷,宋炳德唉声叹气,有坟而不能挖让他了无生趣。

少女阿如则灿烂着笑容行了一礼:大家相逢一场,亦是有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无名,剑无名,人也无名。

孟奇淡淡道。

无名兄好!阿如只得左侧有酒窝,但不影响她的俏丽。

孟奇隐约觉得阿如很奇怪,外貌稚嫩,眼神天真,似乎没什么城府,但举止之间有着挥不去的成熟感觉,而能成为外景,孟奇不相信她比自己还小。

孟奇故作冷峻,没有多言,耐心等待,过了一阵,感应到气机变化,明白易蒙已经下葬,于是迈步过去,看见坟茔已立,易辛脸带伤悲,盘腿坐于旁边石缝里。

永生族之人死亡前都会自行留下提示和信物,让族人寻找自己的转世之身,你这样呆坐,莫非想等着令兄自己归来?孟奇平平淡淡说道。

这句话石破天惊,一下让易辛站起,对啊,转世之身要根据提示去找,怎么能被动等着!因为最初来永生谷的外景都是效仿永生族之人,死后才下葬,但没有留下什么提示,后来传闻地势是转世关键,才改为临死入馆,葬入土中,借助山谷转世,不再效法永生族,毕竟他们那时候的环境已经被血海罗刹彻底破坏!所以,一年又一年,再无人想着临死前会留下提示的事情,似乎只要埋葬在这里,有朝一日,便有转世之身自己回来。

易辛大步迈出,解开禁法和诅咒,看得宋炳德一愣一愣,无名都不用自己盗墓,单单用嘴便能支使苦主挖坟?良久之后,棺柩露出,易辛深吸口气,小心翼翼打开。

尖锐的摩擦声响起,缓缓露出里面的情况,宋炳德凝目一看,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易蒙果然已经身亡,但他双眼圆瞪,骇人至极!孟奇和易辛的精神蔓延而去,很快发现棺木上有歪歪斜斜的留字: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自己……孟奇神色一正,永生谷真有古怪!不过为什么自己看不到?因为变化的假死,非真死?念头转动间,跟随而来的荒脸露惊喜,飞快往后,破坏了古的坟墓,试图找出留言,寻回长老的转世之身。

孟奇拭目以待,安静旁观,但他心中忽地泛起极其危险的感觉,脱口而出:停!荒停不下来,禁法解除,棺柩打开,一股邪异恐怖的气息冲上云霄!第二百零七章 他们是谁荒心情激动,觉得浪费了好几年的时光,没有考虑过留言的事情,不知道长老的转世之身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不要太迟!这样内疚又惊喜的情绪中,他动作飞快,解除禁法,消弭诅咒,打开了棺柩盖子。

可突然之间,一股邪异恐怖的气息从棺柩内冲出,让他元神颤栗,肉身僵化,视线之中,一个砂钵大的古铜拳头急速打向自己!它沉重异常,像是十头荒兽缩小到了拳头大小,震荡着虚空,撕裂出几道漆黑可怖的裂缝,充满了毁灭的感觉。

荒心灵失守,猝不及防,此时眼睁睁看着拳头打来,只来得及冒出一个念头:一旦被它打中,身体肯定四分五裂!就在这时,他看见一道剑光电射而来,瞬息之间分化成几十上百道,两两成对,阴阳交济,首尾相接,演绎出一个又一个漩涡。

砰砰砰!漩涡被拳头一个个打爆,但它们层层削弱拳头,延缓了速度,化解了大部分威力,给荒创造出了逃生的机会!好剑法!荒心中大赞,半蹲着的双腿猛地用力,倒翻出去,原本脚印所在的位置直接粉碎,蔓延到地表深处。

这剑法条理分明,看似过程简单,但能分化出没有强弱之别的几十上百道剑光,就非常人所能为,而且信手拈来,阴阳皆有,控制力实在让荒叹为观止,即使飞天族内最擅长控制细微的长老,也没让荒如此赞叹过!翻开之后,荒双脚着地,一拳捣出,大地轰鸣,束缚住棺柩内的尸体,加持于拳头之上,让他以凶蛮能打碎山峰的力量迎向刚打破漩涡的拳头!轰!气流炸响,永生谷变得昏暗,大地剧烈摇晃,落石如雨,荒连退几步,能挡宝兵的右手不断颤栗。

然后,他视线之中多了道人影,正是刚才出言不逊的白衣剑客。

棺柩内翻起尸体,穿着麻布长袍,头发惨白而稀疏,脸庞古拙,布满皱纹,与大部分外景的尸体一样,没有腐烂的痕迹。

他身材高大,足有九尺,四肢看似干瘦,却蕴含着旺盛恐怖的力量,似乎真正将内气、真元、内景等与血肉融为一体了,举手投足便能毁山断河!死前是外景巅峰,如今肉体力量看来没什么衰减……孟奇握着长剑,粗略判断古的实力。

又,又他娘诈尸!宋炳德吓得连连退后,咱就想安安静静盗个墓,怎么弄出如此阵仗?古一步迈出,大地颤抖,他目光空洞,嘴唇半张,发出苍老的声音:这具身体真强大,足以让老夫杀尽天下可杀之人!听口气不像是古,被别的冤鬼阴魂给附体了?孟奇念头刚起,还未来得及进攻,就闻古变化了语气,中年口音,满是悲怆:我要你不得好死!呃……孟奇、荒与易辛都愣住了。

古眼神变冷,仇恨地看着孟奇等人,咬牙切齿道:你们都要死!这一次,声音粗哑但稚嫩,仿佛正发育身体的少年!不会是各个阶段的古分裂了吧?孟奇感觉自己总是遇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古跨前一步,大地再颤,右手握起,似要打出,声音一下尖细起来:奸夫淫妇,还我孩子!虚空变沉,出现几道电痕般的裂缝,散发着极端恐怖的气息,孟奇嘴角一抽,神色归正,周身力量与天地之力集于剑尖,缓慢而沉重刺出!与此同时,荒蹬蹬向前,气息苍莽而浩瀚,古朴而强横,没有花哨,就是这么一拳挥出,撕裂了气流,震开了岩石,塌陷了大地。

轰!山摇地晃,两拳一剑交击之处似有黑色针点若隐若现,两侧赤色岩壁垮塌,像是血色的洪流。

孟奇与荒倒退出去,古微微停顿,又再次扑上,表情扭曲,声音凄厉:你们毁了我的清白,毁了我全家,我活不下去,你们也别想活!孟奇倒吸口凉气,只觉古的状态诡异至极,难道不仅仅是一道阴魂附体,而是十道,百道,千道,走马观花似地替换?这让古显得阴森邪异至极!但有荒守墓,不应该有怨念阴魂可以靠近,莫非是永生谷的古怪?金刀易蒙见到了另一个自己,古见到了无数多个自己?念头电转,孟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不管古遇到了什么,至少表现出来的症状自己有类似遭遇!他将长剑竖起,立在身前,指向上苍!古双眼变得通红,涕泪横流,一拳捣飞易辛,撞垮了半座山壁,肩膀一送,连消带打,把荒震得口吐鲜血,滑往远处,双脚在血色地面留下两道深达一寸的痕迹!轰隆!巨大岩石不断落下,宋炳德与少女小如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为古的可怕而颤栗,两名六重天的绝顶都非一合之将!忽然,天地之间似乎有了微妙变化,小如下意识看向了孟奇,只见那位白衣剑客变得顶天立地,比两侧血色岩壁还高,气息磅礴而玄奥,似乎就是这片地域的主宰与规律。

他宝相庄严,如神似佛,右手将长剑竖立眉心之前,指着天空,左手掐着剑诀,遥连大地。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对于这种疑似分裂的敌人,这是最有效的一招。

流火刺出,没有杀意,也不够快,像是当头的棒喝,或是点在眉心的开悟之指。

小如只觉流火的赤光散开,如大日普照,点亮每一个幽暗角落,包括人心,无量光,无量寿!她眼神变得恍惚,瞳孔内尽是温和的火光,突然,她抱着头,低低呻吟,状似非常痛苦,而宋炳德亦是神情呆滞,表情扭曲,仿佛在与内心的魔头争斗。

他们都有反应,可古毫无变化,声音变得阴柔怨恨:咱家一切都是为了皇上您啊!连如来神掌第一式都没效果!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孟奇汗毛耸立,法天象地后的身躯与九尺高的古相比好像都显得渺小。

砰!虚空发出莫名声响,古一步登高,右拳吸纳天地之力,急速变大,带来光线的阴暗,狂风的呼啸,以及静而恐怖的裂缝。

孟奇深吸口气,灵台复静,剑法展开,以剑光演绎出一层又一层罗网,层层消解,最后,挺剑往前,百十道剑光尽数刺向一处!轰隆!哗啦!爆炸声中,两侧岩壁再有塌方,几乎完全损毁,差点将永生谷彻底掩埋,若非易辛、荒等人皆是外景,怕已经被深埋其中。

孟奇半边身子被岩石所埋,连退几步,从中抽出,古托着岩石,毫不停息追击。

孟奇不慌不忙,剑法信手拈来,刀法、剑法、掌法、拳法,只要合适,都恰到好处用出,再加上法天象地的力量,虽然步步退后,带来岩壁的一段段垮塌,但终究没有露出败相。

打着打着,孟奇忽然品出一点问题,虽然南荒部族的功法都以简单荒蛮著称,没什么太大变化,一力降十会,但古作为积年外景,打法也未免太单调了,不断前冲挥拳,像是在拆迁着永生谷。

莫非他体内的意念没有相应的功法境界?纯靠肉身之力?想法一起,孟奇当即变化了战斗方式,提前结束了法天象地,身体一晃,游走出剑,速度之快,让宋德斌这外景强者都只能看到残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古时而怒吼连连,时而阴柔惨叫,拳头连挥,却始终波及不到孟奇,反倒露出不少破绽,被孟奇欺近刺身。

但孟奇一击斩中,当即远扬,毫不贪心,渐渐的,古周身鲜血淋漓,气息开始变得衰弱。

应对正确,孟奇心中愈发平静,游走的战术结合了与何九等人的战斗经历,发挥得愈发出众。

忽然,古的气息一下消失,双膝一软,瘫倒在地,血肉力量依旧强大,似乎恢复成尸体了!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孟奇呆住,下意识想道:我还没出剑,你就倒下了……如来神掌拷问真我没用,但他自己却慢慢消散了意念,难道只是一些简单执念附体,与真我元神等无关?荒支撑着伤体,扑了上来,扶住古的尸体,向孟奇颔首道:多谢相救。

无妨,救你亦是自救。

孟奇还是保持着冷酷剑客的风范。

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与我多年前见过的一个剑客很像,不过没有他淡漠与强横。

谁?孟奇略感好奇。

他没自报姓名,但从实力看,在你们中原肯定大有来头,近十年前,我初次守墓时遇到的……荒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位剑客的样子和气势。

孟奇脑海内顿时冒出一道身影,孤高淡漠,无情如剑。

苏无名!天外神剑苏无名!他竟然来过永生谷?这个发现让孟奇很是震撼!他来做什么?孟奇沉声问道。

没注意,感觉就是走了一圈就离开了。

荒随口回答,抱着古的身体,寻回原位,不断挥拳挖掘,总算又看到了棺柩,稍有破败的棺柩。

而棺柩内,刻有几个南荒文字:他们是谁,我是谁……诡异的感觉再次袭上孟奇的心头,这时,他耳畔传来宋炳德关切的声音:小如,小如,你没事吧?扭头看去,孟奇发现少女小如捂着头,在岩石残骸中翻滚,状极痛苦。

第二百零八章 福焉?祸焉?小如容貌稚嫩,个头娇小,似乎只有十五六岁,言谈之中也颇似没有城府,但外景的境界,举手投足间的成熟感,都让她蒙上了一层古怪的面纱,平添几分魅力。

此时此刻,她捂着头,在垮塌的血色岩石堆里翻滚,口中发出低低呻吟,显得很是痛苦。

孟奇正待查看,却发现小如呻吟减弱,翻滚的动作放慢,好像缓了过来,而她的气息不仅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旺盛了许多,这让孟奇暗自翘舌,啧啧称奇。

小如姑娘,你没事吧?见小如不再捂着头,孟奇问了一句,很是疑惑她的状况。

战斗之时,周围的动静难以瞒过孟奇的感应,知道小如是在自己以剑代掌使出唯我独尊后才开始头痛,非被战斗波及重创。

对于唯我独尊的效果,孟奇自身心知肚明,也清楚心灵有破绽的人肯定会被影响,小如最初的反应很正常,她的师父宋炳德不也是有所呆滞?但战斗已经结束一阵,宋炳德这种都恢复了原状,为何小如还如此痛苦?难道她有元神或心灵方面的极大隐患?小如脸色苍白,眼神迷茫,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她没有回答孟奇,茫然呆滞地打量四周,渐渐的,透出几分怆然悲伤,稚嫩的容貌、眼神与气质似乎一下成熟了起来,与举止相得益彰,不再违和,仿佛一名娇小玲珑的成熟女郎,而非青涩少女!咦……孟奇微微皱眉,对小如的变化有点摸不着头脑。

莫非之前的稚嫩青涩是因为失忆?想到诸多狗血故事,孟奇下意识做出这样的猜测。

小如收敛起情绪,缓慢站起,勉强笑道:没事,就是目睹了无名兄你的剑法后,元神受到震荡,出现撕裂般的疼痛,如今已然好转。

她脸庞依旧苍白,病怏怏的模样,楚楚可怜。

没事就好。

孟奇总不能直问别人有没有心灵或元神方面的隐患与疾病,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宋炳德松了口气:小如啊,你平时活蹦乱跳,想不到比为师还脆弱,你看为师都没有头痛……小如打断了他的话语,低吟一声,仿佛还残留着几分痛苦:师父,我想回洞府静养调息。

好。

宋炳德看了孟奇等人一眼,忙不迭点头,似乎觉得有他们在,自己没办法盗墓,或者会遇到危险的变化。

师徒二人旋即告辞,银剑易辛服食丹药后亦迈步离开,带走了兄长的尸体——留言太模糊,没有指向,要找到转世之身的可能微乎其微!孟奇打算再琢磨研究一下永生谷,随意找了处较为平坦的地方盘腿坐下,回忆死前所见,以及易蒙与古的留言。

另外的自己?他们?莫非这里就像来世殿,能看到不同可能衍化而来的无数来世?孟奇若有所思想着。

可为什么易蒙只能看到一个自己,且没有诈尸,而古可以见到他们,诈尸归来?宋炳德和小如盗墓这么久,忽略不重要的留言还算正常,居然没遇到过别的外景诈尸?是因为古的实力最强,接近半步法身?还是说埋葬他的那块地方有古怪?他思维发散,推算探索时,荒已经将古重新置于棺材内,钉好法器,负于背后,再次起身:我要带着长老回部落,你去吗?他打算好好感谢救命之恩。

不用,我再探索下永生谷。

孟奇语气平淡地拒绝。

听到这句话,向来直率的荒忍不住道:你不是说可悲可叹吗?为什么还探求永生谷的秘密?对于孟奇之前的评价,这个南荒汉子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孟奇叹了口气道:非针对你们长老,只是最近几年,经历得越多,越来越厌恶转世归来之事,一时脱口。

没有谁甘心死去。

荒淡然道,他身材高大,几乎比孟奇高两个头,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小山。

孟奇右手抚摸着剑柄:也没谁甘心做别人的转世之身,你愿意吗?气氛顿时凝固,荒目光变化,嘴巴张了几次,最终没有回答。

这种事情,对错只看站在什么立场,目前的孟奇显然是抗拒转世的态度!不想被人转世,所以也不想看到转世!荒古铜色皮肤在妖异血色衬托下闪烁着微光,正了正背后的棺材,打算离去,最后问道:那你还探求永生谷的秘密?不了解就没办法抵挡。

孟奇依旧是剑客的言简意赅,心头却在腹诽,总不能告诉你因为死亡任务吧?当然,若能弄清楚转世之事,有助于自身闪转腾挪,最终跳出棋盘!荒沉默许久,第一次对转世之事有了动摇,他迈开步伐,踏着垮塌的岩壁山石,往谷外行去,突然,他顿步转身,朗声道:那对师徒不像是专门来盗墓的,更像是在寻找什么。

寻找什么?孟奇心中一动,猛地起身,暗踏筋斗步,飞向宋炳德与小如消失的地方。

希望不要太迟!……出了永生谷,便是蛇尾山峰,瘴雾遍地,毒虫荒兽横生。

飞入崇山峻岭之中后,小如突然叹了口气,惆怅、悲伤、痛苦。

小如,还不舒服?宋炳德贼眉鼠眼打量四周,生怕被谁给缀着,随意问了一句。

师父,没事了。

小如神色恢复正常。

她当然没事,她只是觉醒了。

忽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骇得宋炳德飞快转身,右手持剑,左手提铃。

银色剑光遁来,现出易辛的身影,他目光透着几分灼热,死死看着小如。

什么觉醒?宋炳德状似莫名其妙。

易辛嘿了一声:你的好徒弟可不是普通人,她是永生族的残孤!什么?宋炳德失声而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徒弟。

易辛冷笑道:老夫兄弟曾经拜访过永生族,求转世长存之法,却被残酷拒绝,那时候他们势大,老夫惹不起,如今只剩你一个,还不速速交出秘法!说到后半句,他再次看向小如。

易前辈,你在说什么?小如略显苍白的脸孔全是茫然。

不要装了,你们永生族的特殊感觉瞒不过曾经偷偷观察过你们一年的老夫!易辛露出一丝狞笑。

若乖乖交代,老夫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扒皮抽筋,搜魂索魄!小如神情顿时变得阴郁,再没有青涩少女的感觉,更像一个活了不知多年的老妖婆,她用清脆的声音道:蛊神誓言!在南荒,蛊神乃至高神灵,多有神迹显现,传闻血衣教从中原逃难而来时,便受过蛊神庇佑。

立誓言?宋炳德看看徒弟,又看看易辛,嘴巴差点合不拢。

……孟奇推衍天机,追溯痕迹,半盏后,终于看到了宋炳德与小如师徒。

见白衣剑客也追来,宋炳德露出一丝苦笑:无名兄弟,来找小如的吧,我们什么都交代!面对这样的态度,孟奇只觉莫名其妙,但外表故意装作什么都知道:从头说。

小如咬了咬银牙:当年血海罗刹苦心布置,利用星河异变与长蛇山地动,突破了我们永生族护谷大阵,而我正好垂死,‘见’到了转世之身,还未留下提示,便被波及身亡。

这具身体浑浑噩噩,隐约能记起点什么,但又难以全知,直到目睹你的剑法,终于苏醒。

宋炳德一脸苦色:无名兄弟,老夫也是被骗,一直都奇怪她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外景实力,而且还知道南荒有座永生谷,总是怂恿老夫前来。

孟奇听得心潮起伏,震惊莫名,还好追上来了,否则就与永生族遗民失之交臂了!难怪小如和宋炳德会在永生谷!孟奇外表冷峻,似乎小如说的早就清楚,不带情绪波动道:你们的转世之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如指了指下方山间水塘,在月光之下,它泛着片片粼光: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鱼塘,里面每一条鱼都是自身,可以借助永生谷的特殊感应到它们。

临死之前,这种感应莫名增强,触手可及,则可以垂钓,从中钓出一条,与自身腐朽之魂相合,投向远方,成为转世之身。

鱼塘?垂钓灵魂?孟奇听得有点毛骨悚然。

这时,小如又道:只要你以蛊神立誓,放我们离开,我可以将转世秘法告诉你。

咦,还有这种好事?孟奇莫名其妙至极,勉强保持表情,微微点头。

过了一阵,孟奇眉头微皱,返回永生谷,再次变成死人,将自己埋葬。

这一次,他暗自运转着永生族的秘法,之前所见的模糊画面终于清晰!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这都是孟奇上辈子经历的事情,上学上班,电脑手机,飞机汽车!确实是我自己,但另一个自己呢?‘他们’呢?孟奇浑浑噩噩之间亦泛起这样的疑惑!他全力运转秘法,还是没用,于是略作改变,精神攀升,不断往上,渐渐的,有种脱离了永生谷的感觉。

这时,一个金色碎片映入孟奇眼帘。

终于看到别的了!孟奇心中一喜,飞临过去。

金色碎片越变越大,显出一副熟悉的画面,一根铁棍,上撑天,下抵地,山峰粗细,两头皆有金箍,环绕电光生灭,青莲枯荣,而一生一灭,一枯一荣之中,隐约能见天地宇宙!俺老孙这一生,不修来世!暴喝之声入耳,孟奇顿时呆愣,咱难道与齐天大圣有关?可他突然觉得不对,因为视角问题,自身非在半空挥棒,明显是站在灵山深处,仰望着这一幕,脚下有一道婆娑的影子!这才是我?影子忽地膨胀,那具与孟奇感觉重叠的身体突然扭转,双眼淡漠无情望了过来,不见面目!啊!孟奇头痛欲裂,从泥土里跳出,脑海里只有那双断绝世俗情绪的眼睛!……长蛇山深处,易辛倒在地上,双目圆瞪,不敢置信。

第二百零九章 垂钓者青筋一抽一抽,孟奇仿佛脑仁深处被人狠狠来了一刀,或者元神被搅成了碎片,疼得差点叫出声。

他内景运转,不灭元始相现于元神之中,与金色大佛并立,恢复最初,唯我独尊!疼痛如同潮水,慢慢退去,孟奇双眼半开半阖,额头冷汗淋漓,周身似有虚脱之感。

过了一阵,他睁开双眼,左眸混沌,似乎上下左右前后皆凝于一点,藏着一个若有似无的道人,右瞳琉璃,金色巨佛端坐,一手指天,一手触地,大清净,大智慧!道人与佛陀一闪而逝,孟奇两眼恢复清明,刚才所见再次浮于脑海,满满的都是疑惑。

据永生族少女小如描述,她能看到无数画面,一个画面就像是一片粼光,包含着一个自己,这与古的表现与留言的他们吻合,但自己为何始终只能看到上辈子的自己,以及灵山深处那仰望着大圣挥棒的身影?如果说金刀易蒙碍于没有秘法,实力又低于古,只能见到一个自己,那自己怀有秘法,实力强于小如昔年死亡时,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与互相立下蛊神誓言时,孟奇相当谨慎小心,通过约定细节,确信小如教导的秘法为真,没有隐瞒,至少秘法方面没有隐瞒,所以应当能排除功法的原因。

是因为穿越的特殊?孟奇爬起身,衣袍一抖,再次一尘不染。

少女小如还特别强调过不会见到前生,只能看到当前还活着,或者即将诞生的自己,顶多有点此生过往的回忆,如此一来,就矛盾了!上辈子的画面可以解释成自己并未真正转世,更接近于夺舍,实质还是一辈子,算过往回忆,灵山覆灭则确实发生在妖圣坐化前,这算什么?是小如对秘法和永生谷的特殊了解仅局限于某方面,实际能照见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自己?诸多疑惑纷呈,孟奇轻吸口气,迈开步伐,逐渐登高,飞向远处,打算再找少女小如,向她请教自身这种状况,看永生族有无记载类似的特殊例子!他双眼再次变得虚无,内里有一根根璀璨星线凸显,从自身出去,蔓延往不同位置。

当因果初结或非常深重时,孟奇可以借此追溯对方踪迹!对于大部分强者来说,能看见因果的功法本身就少,根据因果推衍的术数同样如此,而孟奇有幸,身怀沾因果和衍化自诸果之因的玉虚神算,当世少有人能够媲美!循着没被遮掩的因果,孟奇飞遁而行,突然,他听到了妖物荒兽的嚎叫,似乎在争夺着什么。

身形一顿,凝目看去,孟奇突然轻咦了一声,因为身形似蛟龙但充满土行之力的荒兽刚击退其他争夺者,叼起了一具尸体,麻袋般的尸体,体内血肉内脏和骨骼似乎消失了大半,而这具尸体,孟奇很眼熟,正是才分别不久的银剑易辛!剑光一闪,削去了小半截峰顶,没有岩石掉落,没有灰尘飞扬,控制极佳。

荒兽呆了呆,忽地丢下易辛的尸体,慌忙逃窜。

孟奇落于该处,皱眉检查,发现易辛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体表只有荒兽造成的伤痕,没有别的致命伤,但他的脑浆、血肉、内脏和骨骼大半消失,死因诡异!储物袋没了,银剑也没了,是被人截道了?孟奇环顾四周,没找到绝顶高手战斗的破坏痕迹,好像易辛就这么突然死去,或者这里仅是抛尸之所。

没什么线索,孟奇与易辛又非亲非故,存下疑惑,继续追溯,小半个时候后,他落在了一座隐蔽的洞府前。

咚咚咚!孟奇仿佛回到神都邺城等地,有礼貌地鼓荡气流,敲着石门。

内里一片寂静,状若无人,但孟奇就这么笃定地继续敲门。

过了一阵,宋炳德快哭出来的声音响起:无名兄弟,你怎么又来了?他居然能找到这么隐蔽的洞府!自己可一向对这方面的才华充满信心……又字用得好……孟奇暗笑一声,冷漠道:试了试秘法,有些疑惑,特来请教小如姑娘。

呼,宋炳德松了口气:请教啊?请教好啊!他解除禁法,打开石门,小如亦迎到了门边。

孟奇大大方方入内,大马金刀坐下,将除了具体内容外的自身所见大致描述了一遍,末了道:小如姑娘,你们可有类似记载?小如听得一脸疑惑,茫然摇头:身有秘法,绝不可能只见到一个自己……我果然是最特殊的那个……孟奇复述着这句名言,苦中作乐,不死心问道:小如姑娘,能否再描述一遍你临死前所见的场景?小如稍微斟酌了一下,指向洞内种植着莲花的水池,它微微荡漾,映照着晨光,浮现出大片金芒。

屈指一弹,气流成石,落入池中,激起浪花,荡开涟漪,让金芒碎成了无数金色鳞片,美不胜收。

临死时,就像在俯视着无数金鳞荡漾的水池,每一片都是自己,可以垂钓。

小如言简意赅道。

俯视?孟奇微微皱眉,自己见到灵山那位时,可是不断往上,隐有脱离永生谷之感。

小如重重点头:确实如此,你描述的情况从未出现过,除非,除非,换个位置……她似乎找到了可能的原因,眉头一下舒展。

孟奇当局者迷,疑惑道:换个位置?对!小如指着跳跃的金色鳞片,俯视时,每一片金芒被莫名分隔,像是处在不同地方,互相不见彼此,只有我能一览无遗,若换个位置,你是池中一条鱼,一片金芒呢?如此一来,就只能看到垂钓之人,往上看到!孟奇忽然醒悟,毛骨悚然,隐有汗流浃背之感,又惊恐又愤怒!自己只是别人池塘内的一条鱼?随时可能被钓起食用的鱼?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孟奇觉得小如这个猜测完美解释了自己所见的情况,也与自身一直以来的忧虑、担忧和惶恐吻合!垂钓者是灵山那人?孟奇眼睛微眯,再起疑惑,灵山之事发生在过去,根据秘法不该看到,除非,除非……除非那个人如今还活着!冷汗泌出,长久以来的担心似乎变成了现实!孟奇深吸口气,想到了当初与江芷微的一问一答,若满天神佛以自身为棋子,该如何?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不过早就有所预料的事情罢了,该来的终究会来,只能不屈服,不放弃,不愧对平生,以拼死之态求一线生机!当然,得慢慢探索清楚细节,争取早日布置后手……王神棍说的霸王六斩之过去种种,烟消云散也要尽快着手,一旦迈过第二层天梯,成为宗师,就找素女道谈条件!来世殿的镜子碎片也得慢慢琢磨,看能不能悟出点什么……灵山,终有一日还会进入!那垂钓之人究竟是谁?哪位大能?宋炳德与小如感觉孟奇一下变得沉稳幽深,仿佛见不到底部的湖泊,他们对视一眼,都觉剑客无名非表面看起来那样!孟奇缓缓吐气,将恐慌担忧等慑服,对于永生谷之事,他只有一个疑惑了。

转世之法为何得到的如此容易?小如有过去少许记忆闪现,选择回到永生谷盗墓并不意外,自己遇到她乃是必定的事情,机缘巧合唤醒看来也很正常,但前提就有点古怪了,所有外景死者都没诈尸,只有古!而且自己追到小如和宋炳德时,他们是如此坦然就承认了身份,告知了转世秘法,对诸多外景,乃至法身来说,绝对是价值连城到极点的法门!永生不死,谁人不想?有了疑惑,他就开口询问,小如苦笑道:因为被银剑易辛认出,提前问过,以为无名兄你也是为此追来。

银剑易辛?孟奇悚然一惊,沉声道,他死了。

什么?宋炳德和小如惊愕莫名,只觉事情诡异难言。

就在这时,附近有一道道强大气息靠近,好几名外景!一道人影划破天际而来,傲立洞府左侧半空,她是位老妪,头发用手绢包着,垂下几根银丝,脸颊瘦长,双目冷厉,身穿黑色寿袍,手持一根银色弯钩。

离别婆婆!宋炳德低呼出声。

这是长蛇山附近万岭之中名号颇响的左道邪魔,六重天顶峰,与金刀银剑在伯仲之间,威震一方。

宋炳德话音未落,又一道流光电射过来,露出一个粉嘟嘟的小孩,笑容满脸,目光残忍,双脚赤裸。

血婴尊者!小如脸色大变。

他是血衣教统管附近地域的绝顶高手,虽然只得五重天,但功法诡异,实力强横,尤甚离别婆婆半筹,兼且性子残忍,非常可怕。

孟奇则微微转头,看向西面,那里有一朵黑云飘来,化作一个骨瘦如柴的黑袍老者,他没有展露气息,光是虚立那里,就让四周变得污秽。

枯骨魔君!宋炳德与小如齐齐失声。

枯骨魔君,即使在整个南荒,也是少见的强者,以六重天的境界能短暂抗衡宗师。

他们三者联手,怕是宗师亦能战得!宋炳德和小如脸色惨白,不明白怎么就被包围了。

血婴尊者笑声稚嫩:易辛早年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万虫尊者种下秘蛊,你们的秘密已经暴露,除了我们三位,还有诸多外景道友相助,还有两位相当于宗师水准的强者赶来,还有万虫尊者他老人家,你们还不束手就擒,免受折磨!易辛与万虫尊者有关?孟奇隐约把握到了一点什么!宋炳德和小如对视一眼,突地都义无反顾摇头,后者朗声道:你们不想知道转世秘法吗?第二百一十章 杀鸡儆猴转世秘法?永生不死的奥秘?离别婆婆与枯骨魔君的眼神突地灼热,旋即收敛,再次冷厉,像是从未听到小如的话语,粉雕玉琢的血婴尊者用稚嫩的嗓音笑道:抓住你们,搜魂索魄,还不是一样?而且,我血衣教早就得到秘法,立下大功者既能得传,你的挑拨离间与诱惑收买之计毫无用处!枯骨魔君和离别婆婆眼帘低垂,遮住了瞳孔,不发一眼,但亦保持着戒备与蓄势待发的状态,没有动摇!他们怕是被血衣教控制的外景,体内种有异蛊,否则天大的好处在面前,谁会忍得住?宋炳德呲牙咧齿道,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愤恨和忧虑。

血衣教本身的外景数量与中原绝大部分顶尖势力相仿,但他们称霸南荒,又与虚无缥缈的蛊神关系紧密,控制的左道邪魔绝不在少数,整体实力极其可怕!对于宋炳德的判断,孟奇没有疑问,从血婴尊者完全凌驾于两者之上便可窥见一二!他们没有着急动手。

孟奇简单说了一句,点出反常之处。

谁家围住较弱小的敌人后还叽叽歪歪,不直接动手,以免夜长梦多的?小如脸色再变,阵青阵白:他们肯定是见到无名兄来访,顾忌你的实力,以包围和防御为主,等待那两位相当于宗师水准的强者到来,等待万虫尊者这地榜强者!山峰周遭不知多少若有似无的目光投来,若早有布置,孟奇来访的事情瞒不过有心人!对。

孟奇右手摩挲剑柄,状似平和。

被他的镇定感染,小如一下醒悟,慌忙道:无名兄,若您能助我们脱困,我会把永生族最大的秘密告诉你!血海罗刹都未能得到的秘密!她和宋炳德亲眼目睹过孟奇击败没有灵智的外景巅峰,实力差可比拟宗师,对他还是颇有信心,即使洞府外三位绝顶强者非同凡响,比三个荒联手还强上半筹,绝非易于,但如今状况,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永生不死的转世秘法之外,永生族还有最大的秘密?孟奇心中相当震惊,这确实有点出人意料,难怪血海罗刹要追捕永生族遗民!身陷此事,激于对血衣教毫无人性的义愤,孟奇本来也不会置身事外,此时看着小如飞快以蛊神立誓,轻轻颔首道:你们等下一切听我吩咐。

迈入五重天后,有法天象地等强力功法在身,自己只比普通宗师略差一线,绝顶强者里,只有顾小桑等一小戳能够抗衡,外面的枯骨魔君、血婴尊者和离别婆婆若单对单,自己有信心横扫,顶多解决枯骨魔君会多花费点时间,且未必能阻止得了他逃遁!可现在,三人联合,守望相助,攻一则两援,急切之间,自己怕是难以得手,如果时间充裕,缓慢分化,把握机会,自己亦不是没有取胜可能,而问题在于,若拖延下去,再有两位相当于宗师水准的强者加入战团,有万虫尊者来临,自己不用破空古符,怕都没办法逃遁!还未到来的三位,单对单都绝对不下于自己!承诺之后,孟奇念头电转,思绪纷呈,分析敌我,寻找短时间内脱困的办法!离别婆婆与枯骨魔君被血衣教控制,关键时刻肯定不惧拼命,因为若是退缩,即使保命离开,下场亦不会好,绝对会被杀鸡儆猴!他们的心态极适合战斗,窥不出破绽,不知道唯我独尊能否帮助他们壮大自我,短暂压制异蛊?蛊虫具体的道理,孟奇弄不清楚,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没什么把握,不敢贸然使用唯我独尊,免得一击不成,失去先机。

这时,血婴尊者轻笑道:本座知道你们有帮手,也知道他的实力肯定突破不了我们的包围,等到兽神与蛮祖到来,等到万虫尊者驾临,你们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不束手就擒,免受折磨?他看了看离别婆婆和枯骨魔君,语气里信心愈发充足,从易辛体内秘蛊记录的少许情报看,白衣剑客无名虽然很强,但亦强得有限,没有灵智的外景巅峰僵尸,自己也能游走应对,拖到对方意念消散!孟奇收敛情绪,心如止水,脑海里只得双方心态、实力的对比,只得对方可能的应对。

血婴尊者是血衣教嫡系,即使行动失败,事后受到的惩处怕也有效,他有几分搏命之心?在后续有强者来援的情况下,他有几分拼命之情?保守图稳耳!孟奇抽出长剑,换成左手握柄,从石凳上起身,仰望半空。

不能再拖了,再拖对方的援军就到了!血婴尊者还在使用语言攻心,淡而残酷道:他若单人独剑,或许有能力突围而去,如果还想带上你们,简直做梦,即使他也叫无名,但苏无名只有一个!小如听得脸色发白,血婴尊者说的是实话,以无名兄的境界和战力,自保突围有余,救人脱困不足!这时,她看到孟奇右手多了一口紫电缠绕的雷刀!天色已亮,晨光明澈,血婴尊者话音刚落,就看到一道澄澈剑光从洞府内飞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化作上百道剑光,连成简单阵法,铺天盖地向枯骨魔君斩落。

攻其最强!枯骨魔君本是毒龙山一具枯骨,机缘巧合重开了灵智,身带特异,即使才六重天,亦能影响周围,将天地化作腐浊毒泽,不仅毒性猛烈,还满是淤泥之感,迟缓对手速度和剑光刀气的进攻,依仗于此,他才能在短时间内宗师相抗!嗖嗖嗖,剑光落下,似有无限之感,每一道都锋锐凌厉,让人难以窥出真正杀机,仿佛每道都是。

天地瞬间变得昏暗,像是有黑色泥土填充,剑光将它打得支离破碎,但本身亦变得缓慢微弱,孟奇通体淡金闪耀,兹兹有声。

血婴尊者冷哼一声,手中多了一枚血色珠子,里面似乎有一股又一股的泉水涌出,准备打向孟奇,离别婆婆亦提起银钩,像在空中滑行般攻向孟奇。

一者动,全场动,封住外围的强者们拭目以待。

就在这时,孟奇身躯胀大,如同撑起苍天的神灵,手中紫色雷刀扬起,噼里啪啦乱响,诸般雷霆像是聚集于一点,然后猛然劈下。

枯骨目光一凝,身体陡然变大,化作一具五六丈高的白骨,色泽枯黄,关节粗大,像是远古巨人,右掌一拍,阴冷死气与腐烂毒光相随,迎向长刀。

轰隆!天空骤然变亮,雷光翻滚成蘑菇云,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没有强弱之分,仿佛真正的雷霆大海。

树木破碎碳化,附近几座山峰顶端崩塌,远处的外景心中骇然,各种手段使出,勉强挡住余波。

而在妖魔授首的核心区域,血婴尊者脸色变得阴沉,眼前只得紫电青雷,再难锁定孟奇,无法使用宝物攻击,而且雷霆海洋急速蔓延而来,带着强烈的毁灭气息,至正至阳至刚。

这便是范围攻击的强横!他手结印法,接连拍出,短短刹那,空中有九个血色手印残影,连成一个古怪到妖异的符号,脚底有血色莲花生长,不断绽放,升腾血光,两者合一,勉勉强强挡住了雷光。

离别婆婆亦是如此,银钩挥舞,像是连虚空都能钩破,黑带缠绕,层层叠叠,化解雷霆。

噗,她吐出一口鲜血,勉强抵御。

庞大的枯骨架子发出连接不断的清脆响声,被余电刀气击中,但它本身坚硬异常,仅有焦化痕迹出现,孟奇一刀接一剑,一剑接一刀,紫电化龙,赤火焚天,绚烂尊贵,纯粹以力量与霸道攻击,气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将枯骨魔君牢牢压制,让他诸般手段都用不出来,只能硬接硬打。

雷霆消散,血婴尊者再次看到了孟奇,锁定了对方,血色珠子蓄势待发,离别婆婆手中则多了一张小弓,搭着玩具般的袖珍小箭。

两人总算觅得机会!忽然,孟奇左手流火刺出,化作一轮大日,绽放无穷光芒,每一道光芒都强横恐怖,不分薄弱,刺人眼球,灼热烧身。

无量光,无量寿,大日普照加道传寰宇皮毛!眼前白茫茫一片,血婴尊者又一次失去了孟奇的踪迹,慌忙应对剑光,离别婆婆更是不堪,黑色飘荡被斩成一段一段,消融气化。

枯骨魔君硕大手掌翻飞,在周围演绎出一道道掌影,随现随消,像是烂泥潭里的脚印,不断与剑光抵消!光芒转瞬即逝,枯骨魔君、血婴尊者与离别婆婆又看到了孟奇,他身躯缩小,飞腾往下,正准备刀剑齐发!又是范围攻击?这样下去,迟早会变得混乱!血婴尊者勉强锁定之后就发出了血色珠子,不再像刚才那么谨慎,离别婆婆亦然,小箭射出,小弓崩溃!枯骨魔君巨大无比,气息磅礴,带着一触就死的阴冷,掀起滔天黑浊,双掌往上迎去。

噗!血色珠子,离别小箭,即死双掌略分先后击中了孟奇,可孟奇一下崩散,化作粉末!分身,替死之物?居然是假的!枯骨魔君瞳孔收缩,明白中计,对方两次范围攻击,就是为了降低警惕,让自己等人误中副车!离别婆婆背后,孟奇身影凸显,撑天踏地,两头四臂,面容冷酷,双刀双剑齐齐挥下。

轰轰烈烈葬星河!小心!枯骨魔君与血婴尊者失声喊道。

离别婆婆心中危险之意大作,只觉头顶磅礴力量压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孟奇要杀鸡儆猴,吓退血婴尊者!不是苏无名,也非你们可以轻视!第二百一十一章 前有剑神苏无名流火化日,普照四方,光芒灿烂,无有强弱厚薄之分,刀势沉重,似乎所有力量尽数凝于刀尖,隐约形成一个漆黑针点般的恐怖漩涡,然后两者于半空相撞!轰隆!群山摇晃,飞鸟戛然而落,荒兽嘶吼之声断崖般消失,一团刺目的白茫迅速扩散,充塞满血婴尊者与枯骨魔君的视线,范围之内,山峰像是面粉做出,先是崩散,继而彻底破灭化尘!灼热的高温以风浪的形式肆意,远处山林腾得一下变成焦炭,守在远处的外景强者纷纷遁得更远,有的头发已经点燃,有的肌肤灼出黑色。

血婴尊者现出一尊笑眯眯无皮血色婴儿的法相,身成血影,演绎赤海,艰难抵御着高温风暴,恐怖冲击,以及蕴含着可怕力量的炽白光芒。

白茫茫蔓延而来,血海沸腾气化,支离破碎,血色婴儿哇哇大哭,没有皮肤的肌肉出现焦黑,血婴尊者狼狈异常。

枯骨魔君稍好一点,但泛着枯黄表色的白骨同样出现了烧焦的痕迹,一触即死的阴冷杀意在至阳至刚的高温里摇摆消散。

以万物返虚与道传寰宇演绎的葬星河虽非范围攻击,但无法控制般的爆炸性力量让它等同范围攻击,血婴尊者与枯骨魔君想要救援都没办法突破,失去了孟奇与离别婆婆的踪迹。

白茫茫之中,隐有银色光芒飞腾,但第二重葬星河已然落下。

轰隆!诸多外景耳窍短暂失聪,洞府附近,方圆十里夷为了平地!光芒消散,灼热褪去,一道黑袍身影飞出,正是离别婆婆,她手持银钩,眼神空洞。

血婴尊者心中一喜,打算过去援手,三人合力才能挡得住这凶神!一阵风吹过,离别婆婆忽然崩散,像是由沙子堆成的雕像,以肌肉最小的结构垮塌!短短瞬间,离别婆婆就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唯有破损少许的银钩和储物袋内两件同等强度的天材地宝漂浮,其余尽数化灰。

即使她身怀保命秘法,但被葬星河包围,怎么闪转腾挪都是无用,勉强冲出,亦已成为死人。

雄霸长蛇山附近地域的离别婆婆陨落!交手不过几招,孟奇法天象地还未到时限,高高俯视着血婴尊者,目光没有半点情绪,仿佛神魔在看着凡人。

血婴尊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海陡然浮现出一个名字,那口造型特殊的长刀,那威力无边的招式,那狂震世人的气势,当今天下,只得一人。

他脱口而出:狂刀苏孟!作为血衣教的绝顶强者,血婴尊者对大晋、北周和西域、草原的高手颇为关注,不像南荒别的外景那么消息闭塞,毕竟血衣教亦有心怀天下之志,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没再刻意隐瞒的孟奇。

一步登天,四劫加身,人皇之后第一人……刚入外景,单桥匹马狂奔十数万里,斩杀积年强者则罗居于哭老人府邸……在一众法身里,强生生抢走了如来神掌总纲……江东琅琊,以一敌众,杀蓝血绝顶与普通外景如探囊取物……身怀残破神兵,击退罗教奉典神使……被素女道、灭天门满天下追杀却安然无恙的狂人……关于孟奇的一点点消息在他脑海瞬间闪现,这是一个近乎同阶无敌的可怕家伙,这是一个福缘深厚,宝物众多的变态!他那残破神兵据说那一战后还能使用一次!似乎猜到了血婴尊者心中所想,紧急关头已顾不得隐瞒实力的孟奇拿出了一物,色泽深黑,布满裂缝,散发着红雾,有水流哗啦之声传出。

虽然气息内敛,但它迅速与血婴尊者知道的样子吻合起来。

那件残破神兵!血婴尊者亡魂直冒,元神都仿佛呆滞。

这个时候,他看见孟奇打算将神兵化剑,斩向枯骨魔君,而自身两头四臂,提刀握剑,全力进攻自己!就算不是神兵,他本身的实力亦非常可怕,不过两三招间,离别婆婆就身死道消,而自己比她强得有限,顶多坚持更久一点,另外,枯骨魔君即使没被神兵直接打中,残余多少战力还得两说!最为重要的是,苏孟据说修炼的是佛门顶尖肉身功法,不惧同等阶的血影与血婴!念头电闪之间,血婴尊者化作一道血光,冲天而起,仓惶远逃!见血婴尊者吓破了胆子般逃遁,枯骨魔君顿知不好,眼前的陌生外景绝对可怕,名声在南荒外肯定极其响亮,他手中小旗绝非凡物!而主事人远遁,他亦松掉战意,不用担心不拼命而事后被严厉惩罚,反正万虫尊者震怒,有与血婴尊者与死掉的离别婆婆顶着。

不愿冒险,他抽长成黑霞,投向远方。

孟奇嘴角露出嘲讽笑意,将手一摇,玄水荡魔旗变回一根头发,蔓延滋长,将银钩和天材地宝摄了回来。

仗着外人不知玄水荡魔旗已毁,再加上杀鸡儆猴,孟奇在两三个呼吸内便破掉了血婴尊者视若铜墙铁壁的包围圈。

咱也不是不会使诈!孟奇法天象地结束,环视四周,那些封锁外围的强者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起了逃窜之心,而宋炳德与小如目睹口呆,完全没料到会赢得这么快这么轻松!何止是带人脱困,简直是将包围一鼓荡平!他就是狂刀苏孟?当真闻名不如见面!就在这时,一道撕天裂地般的兽吼之声传来,有外景欣喜若狂,失声道:兽神!一道身影飞遁而来,像是半截铁塔,头顶无发,留有戒疤,双眼凶厉,仿佛刚叛出佛门的和尚,他背后跟着一只龙首熊身的荒兽,气息荒蛮恐怖,让天地间的元气大海瞬间稀薄,让法理变得难以琢磨。

这是宗师级的荒兽!小如脸色大变,认出了来者的身份,横行南荒的兽神!在南荒以南,据说还有广袤地域,佛门便是发源于此,少林祖师达摩亦出生在那里,被中原统归为南荒,如今那里佛门凋敝,异教称雄,兽神便是被驱除到荒蛮山岭的佛门弟子,后来他机缘巧合下驯服了一只龙熊荒兽,与它一起成长,后者天赋异禀,目前相当于宗师级的战力,只是碍于荒兽灵智较低,难以化形。

正因为有这样一头荒兽,这位佛门弟子才被称为兽神,而心灵勾连之中,他也被荒兽影响,性情变得残忍,脱出了佛门,现在是六重天的实力。

兽神本身功法不算太好,但架不住人家有宠物,一人一兽在南荒威名赫赫,绝非离别婆婆、金刀银剑、枯骨魔君等可以媲美。

整个山岭沼泽地带的南荒,包括血衣教在内,宗师及以上的战力不过略多于十指之数,他们之下,兽神、蛮祖、桃花夫人和百鬼邪神等几人为最顶尖的存在,换句话说,兽神是南荒前十五的强者!这样的人物及时赶到,怎么不让封锁远处的外景强者振奋,怎么不让宋炳德与小如沮丧。

而孟奇刚结束一场战斗,除非使用天心我意诀,否则短时间内用不出法天象地和两头四臂,敌人的强大则远超刚才。

但孟奇神色如常,心念电转之间,竟然主动引了上去,选择堂堂正正刚正面!流火刺出,分化成上百道剑光,而强弱无别的剑光尽数斩向一点,强攻兽神本体。

兽神冷笑一声,凌空飘后,龙熊大吼一声,吐出青色火焰,挥出能拍碎山峰的巨掌。

孟奇身形一折,避过攻击,右手天之伤悄无声息劈出,以诡秘阴雷的姿态闪现到龙熊身侧。

无声无息间,阴雷炸开,如跗骨之俎,连绵不断,将龙熊包围。

龙熊确实灵智不高,遇到阴雷蚀身似的进攻简直反应不过来,但它还有同伴,还有兽神!兽神右掌变大,五指微曲,像是房顶,轰然盖下,掌心色成琉璃,泛着血光,乃南荒佛门秘传莲花金刚掌堕落后的产物。

孟奇身体一侧,竟然没有躲避,长刀再起,诸般力量凝于一处,万物返虚!砰!兽神打在孟奇背心,摧毁了一副衣衫,但里面淡金纯净,光芒暗转,只有淡淡掌印留下,没有任何伤势!轰隆!趁龙熊被阴雷纠缠之际,孟奇万物返虚直接斩中了它,皮糙肉厚的它也痛得发出一声惨叫,毛发脱落,血肉消失。

兽神大愕,再次拍出莲花金刚掌,这一次,目标是孟奇头顶。

砰!轰隆!孟奇以头迎掌,再次以万物返虚硬劈龙熊,劈得嚎叫凄厉!脸无表情,孟奇一刀接一刀,将慌乱无措阴雷缠身的龙熊劈得连连倒退,而兽神就像一只徒劳无用的蚊子,掌法与秘宝齐施,不断地叮中孟奇,却毫无效果,想要攻击眉心,急切之间又被孟奇用流火引开,引向身体其他部分。

一刀再一刀,孟奇劈得热血沸腾,暴喝一声:给我开!长刀停顿,轰然破空,绚烂恐怖,斩开混沌,分化阴阳,正中龙熊身前!砰!惨叫声中,龙熊终于支撑不住,倒飞出去,它对周围天地的影响完全奈何不了孟奇,额头到下腹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若非荒兽体魄强大,已是一刀两断。

斩飞龙熊,孟奇忽地转身,看着试图再次拍来一掌的兽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打够了没?兽神瞳孔顿时收缩成针尖,直接激发保命符篆,遁地而逃!孟奇原本想留下他,但皮糙肉厚的龙熊缓了过来,追随而去,于是放下了念头。

对付这种缺陷明显的宗师水准敌人,自己何曾惧过!再次环视四周,孟奇朗声道:还有谁来?一时之间,群山无声,诸多外景藏得更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前有剑神无名,今有刀王苏孟!还没到宗师,就几乎有南荒前十之感!将手一招,孟奇大摇大摆带着宋炳德与小如贴着山岭飞走,周围寂静安宁,没有半点动静!第二百一十二章 再返永生谷高飞易被发现,孟奇三人遁走于崇山峻岭之中,半盏茶后,已是远离了长蛇山。

直到此时,孟奇才稍微松了口气,若非自己速战速决,吓退了血婴尊者与枯骨魔君,再迟两三个呼吸,兽神赶来,加入战团,自己不下血本,怕是连脱困都难,更别提带着小如与宋炳德扬长离开。

在有牵制和辅助的情况下,龙熊荒兽灵智较低的弱点会被掩盖,体魄强横,实力恐怖的优势将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击都能给自己造成危险,而血婴尊者、枯骨魔君与兽神不同,他们一个出自邪魔九道,功法诡异,宝物可怕,一个天生特异,打中即死,自己没办法像硬抗功法普通的兽神一样连续强接他们的攻击,只能偶尔为之,如此一来,正面有龙熊荒兽,侧击有枯骨魔君、血婴尊者,不亚于真正对抗一个半宗师。

并且,离别婆婆还能趁此机会擒下宋炳德和小如,扰乱自己的战心。

还好自己经验丰富,谋划得到,战斗意图完美体现,避开了这样的困境!小如拿眼偷瞧孟奇,哪怕身处南荒,也听说过十万年来第一个四劫加身之人,只是没想到他是这般风姿这般气势,当真纵横南荒,气吞如虎!飞遁的速度放缓,小如看了一眼宋炳德,用比之前成熟了许多的语气对孟奇道:其实,永生族没办法真正永生。

她似乎打算履行诺言了。

嗯?孟奇脸色不变。

若永生族相对这么简单就能永生,那些上古大能还折腾个什么劲?宋炳德倒是满脸惊讶:都是唬人的?小如再次看了宋炳德一眼:也不算唬人,至少能比正常外景多活很久很久。

她斟酌了一下话语,继续道:每一次转世,对以前自我的认同就会降低一分,一定次数后,再看最初那位,就像是陌生人,除了拥有他的记忆,没半点‘我是我’‘他是我’的感觉,更像是继承了一段‘传承’,包括记忆在内的传承,如此情况,周而复始。

过去非‘我’,转世如死……天生万物,其魂有三,转世替一……在仙界过去殿听闻的话语流淌在孟奇心头,对小如的说法没有半点怀疑。

这应当便是经过替换,魂魄渐渐全新的过程,永生族的秘法只不过延缓了这个趋势,而非完全化解。

他们知道这样可以延缓,但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延缓,故而一直停留在这个地步!或许这个秘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够起作用到底昭示了什么!孟奇念头纷呈,外表如常,状似随意地问道:大概多少次后便与最初分割?几万年前,我们永生族先辈发现长蛇山的特殊,定居那里并历经多代创出秘法时,大概转世十五六次才会‘死亡’,到了最近千年,四五次之后便不认同以前的‘我’了。

说到这事,小如隐约有点忧伤感慨,而且转世越多,实力上限越低,以前的‘我’有宗师水准,在族内算是上层,现在的我初始提升确实极快,但顶多达到六重天,没办法迈过第二层天梯。

几万年来,永生族没有出过一位法身吗?孟奇略微皱眉。

这样的永生看来付出了极大代价,但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付出的?而转世次数减少,应该与天地之间寿元缩减有关,与蟠桃园异变有一定关系!小如似惆怅似自嘲:没有,选择了‘转世永生’,就断绝了武道成仙之路吧,唉,基于此,我们一直低调隐居,并收集了众多宝物功法,布下大阵,钻研出种种秘法,结果还是没办法千日防贼,最终着了血海罗刹的道,不为法身,便是蝼蚁。

她青涩的脸庞说着这种话语有淡淡的违和感,但成熟的气质化解了类似感觉。

小如眼帘低垂,似在感伤,忽然,孟奇耳中传来她的声音:这并非永生族最大的秘密,不过是唬弄下师父,免得他怀疑。

秘法传音!那秘密是?孟奇暗中回了她一句。

宋炳德有问题?目光瞄了过去,发现宋炳德听刚才所言听得津津有味,饶有兴致。

小如传过来的声音变得低沉:在发现转世没办法永生且转世次数逐渐变少后,族人历经万年,探索永生谷,终于依靠秘法,找到了一处神奇所在,似在天地之间不在天地之间的神奇所在。

永生谷与长蛇山毁灭亦不会对它造成任何影响,永生谷的特殊不过是它稍微散逸的气息沾染变化而成!多神奇?孟奇精神一振,果然永生谷的特殊有原因!世间万物,有果便有因!小如语气带着困惑:没办法用语言描述,你到时候看了便知,对了,此事需瞒着我师父。

为何?听她再次强调这点,孟奇忍不住反问。

小如沉吟了一下道:我师父有点神秘,看起来猥琐奸诈,实力一直困在三重天,但我记事以来,就没见他真正受过伤,而且前来永生谷之事,虽然确实是我因为记忆闪现而提议,可他并无任何反对,不知该说是宠溺相信我,还是早已期待。

孟奇视线不变,脑海内映照出宋炳德的模样,身材中等,五官普通,笑容猥琐,遇到自己诈尸时连爹和爷爷都能喊出来,这样的人神秘?苏兄弟,你是打算继续游历南荒,还是返回大晋?宋炳德笑眯眯讨好问道。

孟奇没有犹豫道:某与血海罗刹有些仇怨,如今身份暴露,得尽快离开南荒。

与血海罗刹有些仇怨?宋炳德眼睛睁大。

不愧是狂刀苏孟,连法身都敢惹!小如亦倒吸了口凉气。

混乱天机,隐匿身形,孟奇带着他们继续远遁。

到了夜间,某个幽深隐秘的山洞内,孟奇与宋炳德等人都在盘腿打坐,调息休养,天明之后,双方各奔东西。

突然,小如手中腾起一股青烟,瞬间无形无色,如有灵识般钻入了宋炳德鼻孔。

宋炳德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还是在入定,但似乎没那么容易醒来了。

小如微微一笑,对睁开双眼的孟奇道:我们族的人都能活好几世,实力提升又有限制,自然钻研出诸多秘法。

孟奇没有多言,站起身道:我们现在去永生谷。

……头发如一根根白色细蛇的万虫尊者双目无情看着血婴尊者与枯骨魔君,让他们隐有颤栗。

正当他们以为将迎来雷霆震怒时,万虫尊者淡淡道了一句:下去吧,自领十记抽魂棒。

血婴尊者与枯骨魔君暗中松了口气,慌忙退出万虫尊者的视线范围,不明白长老为何如此宽容!……月入银盘,高悬天际,洒在岩壁坍塌狼藉一片的永生谷残迹上,渗透在各处的血色依然浓重,在银纱似的光芒映照下愈发妖异血腥。

孟奇与小如出现在嶙峋杂乱的断石之中,按照小如提示,结合气机变化,找到了当初孟奇埋葬自身的位置。

看到血色,孟奇油然想起血海罗刹,随口问道:血海罗刹知道那神奇所在吗?应该不知道。

小如摇头道,他是冲着转世秘法来的,即使搜魂索魄,我们永生族亦有秘法能够隐瞒一二,只要不出叛徒,他就不会知晓。

两人双双盘腿坐下,小如又教导了一个辅助法门,传音入密:运转两个秘法,将看到画面作为池塘内的粼光,现在是寻找‘水面’!一幅幅画面呈现,皆是地球的生活场景,但孟奇无论怎么感应寻找,都发现不了所谓的水面。

这时,他想到了自己的特殊,是鱼,是粼光,非垂钓者,要找水面该往上才对!虚幻感应往上,在差点再次接触那金色碎片时,孟奇终于察觉到那一层静谧虚无的水面!它似乎与虚空融合为一,应该说就是虚空的特殊部分。

暗捏秘法,孟奇存想双手一推的动作,水面荡漾,前方出现了一个光亮之处,越变越大!之前就证明永生谷确实有特殊,但血衣教为何不将它作为禁地?孟奇心中忍不住泛起这个疑问。

两人投身进去,消失在原地,只有银色月光高照,依旧洒落清辉,照耀妖异血色。

突然,一道人影凸显,身材中等,五官普通,俨然便是宋炳德!他笑容不再猥琐,右手抬起,捂着嘴唇,轻咳一声:原来是这样……话音刚落,整个永生谷被染上的血色突然活了过来,一滴滴泌出,水流般涌向宋炳德,银纱照耀,与其他地方再无区别!血流融入身体,宋炳德的气息迅速攀升,容貌普通但让人心悸,瞳孔染上了一层血色!第二百一十三章 古镜光影浮动,变化连连,孟奇像是踏足了一个梦幻迷离的所在,或是深入自带发光的海底,四周幽暗虚空凝固胜于普通,仿佛转为实质,化作墙壁。

而墙壁之上,一道道璀璨光芒反射而来,各自照出一块光斑,每块皆呈现不同的场景,孟奇看到了深海,看到了草原,看到了崇山峻岭,看到了浩瀚星空,看到了星系、星云、星河,看到了金乌玉兔,天圆地方,看到了荒芜末世,看到了水下世界,看到了地球月亮,看到了飞碟飞船,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像是在上下六合的墙壁铸造出了一扇扇门,指甲盖大小的门!门内的场景在不断变化,似乎无穷无尽。

孟奇看得目眩神迷,隐约有点明白它们的来历,自己构建的内天地,自己的世界观,似乎很能解释这样的场景,多元宇宙、宙光碎片是为万界,上覆九重天,每一界皆能共享,如今看到的一切,便是万界的投影!这神奇所在与仙界怕是脱不了关系?顺着璀璨光芒反望而去,孟奇看到了一面镜子,古朴沧桑,花纹独特,镜面黑沉,无法映出任何事物。

有光自虚无中起,照在镜面,诡异地反射向上下左右前后,似乎镜子本身就是虚幻之物,可以穿透,而这反射出的一道道光芒落于凝实的虚空上,便显化出一扇扇门!古镜隐现扭曲变化,漂浮于梦幻宫殿的中央,有一种似在此处不在此处的感觉!这便是‘神奇所在’,似乎是我们所见‘池塘’的完整显化,若凝神感应,每一扇‘门’内都会出现不同的‘自己’!小如语气飘忽,眼神迷离,为这蕴含了天地玄奥的场景而沉醉,永生族历经万年,日夜钻研探索,都未能弄清楚神奇所在究竟藏着什么更深的道与理。

看到不同的‘自己’。

孟奇心中一动,结合自己刚才的判断,永生族钓的鱼难道便是诸宙光碎片中的自己?想法刚起,他就凝神感应,四周无数扇门随之变化,有一张张脸孔成形。

呼吸之后,它们变得清晰,皆是一个模样,地球时代的孟奇!被一个个自己看着,孟奇顿生毛骨悚然感,结束感应,让一扇扇门恢复原状。

果然只有穿越前的自己?鱼和垂钓者究竟以什么来区分?小如他们都能是垂钓者,为什么自己不可以?疑惑中,孟奇跨前几步,走到了那面神奇古镜附近,将手伸出,分身显化成外皮,小心翼翼靠拢,试图触摸感应。

没用的……小如的声音幽幽响起。

孟奇愕然,但没有停止举动,右手缓慢接近了古镜。

触感虚无,直接穿过,孟奇微微皱起眉头,它非是实物?不过大道之树的轻微反应让他确定这与仙界有关!小如苦涩笑道:如果能够触摸,能够收取,我们永生族何必将它留在此处?历经万年,试了种种办法,终究没办法见到‘它’的真身。

孟奇点了点头,小如说的应当是实话,永生族发现这里多年,若非确实没有办法,早该将古镜取走,更深层次琢磨,找出转世之秘。

你们知道它是何物吗?孟奇斟酌了一下问道。

古镜上的花纹太过奇特,与上古篆字完全不同,自己没办法分辨,只觉它有无尽岁月带来的沉重感。

小如无奈摇头:不知。

老夫倒是知道。

突然,一道阴冷声音凭空响起,梦幻宫殿边缘凸显出熟悉的身影。

师父!小如吓了一跳,来者正是之前被自己制住的师父宋炳德。

孟奇将手一伸,挡在她的前方,目光满是戒备,不提宋炳德诡异出现在这里就让人警惕,光是他如今的模样便不得不妨。

宋炳德身材依旧中等,五官普通,但猥琐化作了高深,双眼瞳孔血红,冷酷无情之中蕴藏着残忍与狰狞,不用说话就使人心悸。

你不是宋炳德,是血衣教哪位尊者?孟奇从些微功法特征判断。

宋炳德哈哈一笑,此处顿时阴云密布,色泽泛红:你打扰了老夫‘转世’,难道不知老夫是谁?血海罗刹!孟奇脱口而出,有炸毛之感,戒备攀升到极点。

宋炳德居然是血海罗刹这法身高人的化身?如今已经有宗师的感觉!他心中的危险之感直到此时才涌起,双方实质境界差距太大,血海罗刹有心之下,自己的心血来潮、擅避灾劫被压制了!虽然自己敌对法身不是第一次,但在没有外力相助的情况下直面一位充满敌意的法身还是初回!即使宋炳德仅是分身,不过宗师左右的水准,但经验和境界依旧胜于自己许多,又非真武恶念那样想假死脱身,怕是比面对五德功法不被动摇的羲还困难!而且这是南荒,他的真身随时可能驾临!孟奇思绪飞转,念头涌现,悄然又往古镜靠拢一步。

小如先是茫然,继而迸发仇恨的目光,咬牙切齿道:难怪我有记忆以来,便已经被你收养!宋炳德冷笑一声:老夫做事向来不留后患,若非杀到最后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早就循着联系将你除掉,何苦扮作你的师父,想办法唤醒你的记忆。

他对小如已经毫不在意,目光直接越过她,看向古镜,缓缓道:这是‘昊天镜’。

昊天镜?孟奇略有点失声。

这方世界传说是青帝的随身之物!他隐约察觉血海罗刹周身有一条条血线飞出,化作蜘蛛网,将整个梦幻宫殿包裹。

血海罗刹眯了眯眼睛,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昊天镜乃太古仙界孕育,是当时昊天上帝的镇世宝物,可惜他陨落于纪元之末,昊天镜破碎,只留残魄,后被青帝所得,重铸镜身,但在青帝神秘失踪前,昊天镜再次破碎,这便是它残留的一丝精气衍化。

它最初之能已然无法知晓,目前可以沟通诸天万界,照见其他自我。

宙光碎片中的另一个自己?孟奇居然配合着问道。

血海罗刹略有点惊讶:你倒是知道不少,不愧是四劫加身之人,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他似乎很乐于分享,继续道:类似的其他‘自我’无穷无尽,正常而言,只有修炼法身到了一定境界,才能于冥冥中感应到万界,感应到他们,继而踏出诸我皆在,自身唯一的传说之路,而有了昊天镜,便能提前尝试少许,隐患极大却妙用无穷。

原来秘法的真正作用不是用来转世,而是感应他我?孟奇略感恍然。

血海罗刹不愿意再深谈此事,转而道:它只残留精气,境界不到肯定无法触摸,你站得再近,又有何用?高人分身当面,孟奇脸色沉重,低声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在等待帮手吗?嗯?血海罗刹嘴唇赤红,像是刚品尝了一顿鲜血,嘴角含笑,姿态轻松。

你分身不过七重天水准,顾忌我有神兵,有其他宝物,担心没办法轻松拿下,所以畅谈秘辛,拖延时间,等待帮手,是万虫尊者,还是本体?孟奇目光凝重。

小如听得泌出了冷汗。

血海罗刹轻笑一声:可惜,你觉悟太晚,目前血煞大阵暗布,老夫未必能拿得下你,但肯定可以让你没办法逃走。

他冷酷残忍,似乎已经在思考怎么折磨孟奇!这便是法身高人的自信!咚咚咚,小如心跳飞快,像在擂鼓!未必哦……孟奇嘴角勾勒一丝笑意,语气突然变得轻快。

他左手多了一株碧绿小树,正触向昊天镜!与此同时,他长出两条手臂,一只拉着小如,一只紧紧捏着破空古符!我拿不到,就喂给小树吃!血海罗刹第一次变了脸色,四周血海凸显,汹涌澎湃!第二百一十四章 又南荒之行前,考虑到转世这种事情与过去今生来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孟奇最终决定带上吞噬了包括三生殿在内的一层仙界的大道之树,希望通过它的异常反应找到线索,谁知关键时刻竟然派上了用场!大道之树几根枝桠和绿叶摇晃,让昊天镜周围那种不可触摸的感觉水波般破散,直接触及了本体。

血海罗刹虽然不认识大道之树,也不清楚它的作用,但此时此刻,孟奇的举动让他陡升不祥预感,法身高人的境界和经验都在告诉他绝对不能让那株碧绿小树接触昊天镜,否则多年谋划前功尽弃!赤色波浪翻滚,疯狂涌向孟奇,沾染之处,虚空都仿佛在腐蚀,在融化,宋炳德身形透明,直接化作血影,双手翻飞出重重掌印,试图封锁住每一个角落,让孟奇避无可避,然后合身扑上,掠走元神精血肌肉,只留下一层人皮作为纪念!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地凝直,因为听到了噗的沉闷响声,那是碧绿小树触及镜面的声音。

昊天镜顿时虚化,变成一股股处于有形无形有质无质之间的混沌色气体,涌入了碧绿小树。

喀嚓!失去支撑的虚空裂开,一条条纹路仿佛妖魔鬼怪的嘴巴,幽暗深沉,散发出绝对冻结的冰寒,血海或支离破碎,或成为幽蓝。

小如看得目瞪口呆,让自身一族万年都无可奈何的昊天镜残魄就这样被吸收了?虚空就这样垮塌了?抓住机会,孟奇催发了破空古符,虽然只剩一次,但他不想靠神兵主材等艰难战胜宋炳德之后再远遁,因为要不了多久,万虫尊者与血海罗刹本体就来临了,那时候,想逃都逃不掉!符篆瞬燃,光芒腾起,本就撕裂的虚空像是出现了一条光明大道,孟奇抓着小如,身影陡然消失,选择的方向是正北。

宋炳德脸色阴郁,目光疯狂,怒极反笑,狰狞残忍。

突然,他表情一振。

一层层虚空破开,孟奇元神眩晕,肉身轻颤,视界之中尽是昏暗,无穷无尽,无边无际,像是身处没有星辰,没有大日,没有混洞的宇宙。

就在这时,一股强横意念贯穿虚空追来,昏暗似乎一下之间变得亮堂,血色艳红,腥味扑鼻。

血海罗刹本体来临?孟奇元神颤栗,似有大恐惧在心头升起,根本无法克制,再也难以控制住破空古符。

这便是法身之威!还是慢了半拍……孟奇没办法遏制这样的念头产生,刚刚催发破空符,血海罗刹就赶到了,气息被他锁定,追索而来!既是庆幸,亦是后怕,自己应该早点动手,若没有性命,听再多的秘辛也没有作用!给老夫停!阴冷沉哑的声音传来,仿佛能化作形体钻入孟奇的耳朵。

孟奇直接打了个寒颤,元神一阵眩晕,像是浸入了血海,鼻端尽是难闻的味道。

一点光亮凸显,越来越大,现出千山万水,破空古符被干扰中止了!身体穿透虚空,四周是原始森林,是巍峨高山,孟奇知道自己还在南荒,但不清楚具体在哪里,而心中危险之感大盛,明白并未完全摆脱血海罗刹,他正衔尾追来,以法身破空飞遁的能力,呼吸间便会被追上。

小如多世经验在身,亦明白这一点,俏脸煞白,身躯轻颤,眼睛里是恐惧,是害怕,是绝望,也是不甘,不甘就这么身亡,让永生族断绝传承!忽然,她看见狂刀苏孟眼帘垂下,双眼半开半阖,古井无波。

他,他也觉得没有希望,就此放弃了吗?小如怔怔出神。

血海罗刹卷起赤流,穿行于虚空,苏孟与小如的气息已然在望。

他心中泛着少许喜悦之情,虽然没有了昊天镜,但那能吞噬昊天镜残魄的碧绿小树明显更加不凡,或许就蕴藏着大道之秘!多年谋划没有白费功夫!破遁而出,他眼前是粗莽树木,盈野绿色,耸立高山,一副原始地带的模样,可刚才还在这里的苏孟与小如却不见了踪影!明明被自己锁定了的他们竟然不知所踪!血海罗刹感应散开,笼罩极广,血色大海里莲花一朵朵绽开,推衍着天机。

然而,并没有任何作用,消失的真正消失了。

此仇不报,五雷轰顶!血海罗刹突地咬牙切齿,眼睛里是危险的血浪,怒气散逸,一只只飞鸟坠落,只剩皮囊,一头头荒兽纷纷发狂,撕咬着同伴。

打断所谓的转世,他亦只是略有恼怒,若有机会不介意报复,但犯不着专门去寻麻烦,而现在,苦求之物被吞,证得法身后就开始的图谋烟消云散,那只能不死不休!……青山幽静,小路通寺,孟奇拉着小如现身此处。

他双手合十,惫懒笑道:菩萨,晚辈又来了。

又?小如表情呆滞。

……离开兰柯寺净土后,孟奇与小如出现在北周纯阳宗附近,他打算将转世秘法之事告知冲和道人,看是否能有助于他突破,并且上次没有见到,韩广与高览合作之事又关系重大,光靠留下口信,孟奇始终觉得有点不保险,还是亲自上门一趟比较好。

小如姑娘,你在纯阳宗、画眉山庄或者少林寺附近定居都不用怕血海罗刹报复,但,但别去长乐、神都或平津。

孟奇沉吟了一下道,打算就此别过。

关于此事,自身亦有点不保险,八九玄功目前蒙蔽天机的能力瞒不过法身高人,日后还是得在有正道法身的地方打转,或者靠秘法从冲和前辈那里敲诈一点遮掩天机的事物,免得一朝不慎把命丧。

小如本身也是外景强者,多世经验,非外表的少女,此时已从惶恐之中恢复,施了一礼:多谢苏少侠相救,日后但凡有事,尽管吩咐。

孟奇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垂钓者与鱼的本质区别在哪里,而小如摇头示意不知,只叹了口气道:昊天镜残魄没了,永生谷的特异亦将消失,日后再无转世,再无永生族。

真正大能的转世哪会依赖永生谷和昊天镜……孟奇腹诽了一句,想着将转世秘法告诉小伙伴,看看他们能见到什么,看看他们是鱼还是垂钓者,通过对比,弄清楚本质。

但如今永生谷真正毁去,没有外力辅助,光靠秘法,未必能照见他我。

小如再次告别,神情惆怅感慨,状若自语:没了转世,只能好好活这一辈子了……她转身飞遁而去。

孟奇听得出其中的复杂情绪,吐了口气,低声道:没了转世,破釜沉舟,未必不能突破界限……他辨明了方向,前往纯阳宗。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冲和的霸气纯阳宗,道德殿。

无需经过山门弟子求见,没有掩盖气息的孟奇刚进入纯阳宗范围,便得到冲和传音,被一道清光缠绕,腾入虚空,直接出现在道德殿内。

最上首,白发白须的道德天尊雕像屹立,手持经文,背衍太极,而冲和穿着黑白阴阳鱼道袍,盘腿坐于雕像之下,眉须皆白,肤若婴儿,身后有两盏金灯,守虚出尘,宁和谦冲。

除了他们,整座大殿只得青砖,空无一物,以虚而纳万物。

恍恍惚惚之间,孟奇隐约觉得冲和道人与道德天尊雕像有了某种程度的相似,脱口而出:恭喜前辈即将突破。

得了道传寰宇等截天七剑内容后,冲和道人看来即将迈出突破的步伐!冲和微笑道:还得有个一年半载。

前辈能说出确切的时限,就说明突破在望。

孟奇笑嘻嘻回了一句,就着青砖,席地而坐,姿态随意。

冲和修道有成,慈祥洒然,与他相处如沐春风,孟奇渐渐就没什么拘束了。

冲和笑道:你啊,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遇到了什么问题?孟奇含笑道:晚辈可是有重要消息禀报……他先将韩广与高览暗中有勾连之事道出,包括人皇剑落到疯王之手。

世道纷乱,大劫将至,诸般神兵果然开始出世。

冲和道人感慨了一句,没有震惊,亦没有惶恐,若是几年前,知晓高施主得到人皇剑,老道确实心难安定。

如今突破在即,高览亦只能微微唤醒人皇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孟奇默默帮冲和补完,他一旦成为地仙,有了达摩、月摩尼菩萨的水准,以高览目前表现的战力和人皇剑苏醒程度,结合长乐大阵,亦顶多能够坚守,而陆大先生还会怕了韩广?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可能勾连妖族,但那样一来,空闻方丈、崔清河、何七绝不会坐视不理。

孟奇趁热打铁,将自身用沾因果斩杀九天雷神,继而不得不去素女道感悟霸王绝刀,以至于遇上顾小桑顾妖女,被她胁迫,签订契约,助她探索九重天之事原原本本道出,只是隐去了顾小桑相公相公的称呼,以及最后为了脱困而双修的部分。

清源妙道真君果然去了天庭……都在玉虚宫……冲和先是沉吟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头绪后才略带打趣道,这段时间,天下纷纷扰扰,都在说你与顾施主之事,有赞你真豪杰英侠,做非常人,行非常事,有非常侣,亦有指责你沽名钓誉,妄为少侠,正邪不分,沉迷美色,堕入魔道,在兴云庄时就与顾施主搂搂抱抱,关系亲密,该人人得而诛之。

韩广果然没有放弃抹黑我的机会……孟奇早有所料,不过不该是大部分人心存怀疑吗?毕竟没有实证,传出消息的又是灭天门宗主,神话天帝,邪魔当中的巨擘,可信度不高!等一下,我与顾小桑在兴云庄搂搂抱抱,关系亲密?明明是重伤之后无力反抗,被她抱走!除了自己、顾小桑、冲和前辈和则罗居,这件事情当时并无旁人看到,逗比大哥亦是后来才蹿出挟持自己,不该有情况外传才对!难道是顾小桑亲自放出消息撺掇?有了细节,故而大家半信半疑?孟奇若有所思想着,目前的两种主流态度都在他预料之中,有一直不满嫉妒于自己的,有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亦有对快意恩仇,妖女投怀羡慕不已的……冲和笑了一声:老道会挑重点帮你说几句,此事更多是捕风捉影,不难平息。

有他这正道盟主级的高人背书,孟奇对流言之事再不挂怀,直接抛诸脑后。

眼看这个话题行将结束,冲和忽然平平淡淡问了一句:若日后顾施主依旧为非作歹,滥杀无辜,试图祸乱天下,你再次撞上时,会怎么做?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劈进了孟奇的脑海,照亮了他心底潜藏的阴郁,一直回避的问题!异日再次相逢时,自己还能那么坚定地向她挥刀,杀之而后快吗?如果心软,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做出违背自己底线的事情,日后内疚常在,心魔永随!冲和目光柔和看着孟奇,没有逼迫他回答。

而孟奇沉默许久,吐了口气,压住纷乱嘈杂的心绪,缓缓道:不管意图如何,她对晚辈都有好几次救命之恩,大丈夫在世,若不能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遇到她行恶事,杀无辜,晚辈拼却性命,也要止住她,废掉她的武功,然后保护她,看守她,让她或青灯古佛,或麻衣礼道,或退居山林。

冲和不置可否,状似随意道:她亦是轮回者,废掉武功不等于结束,一次又一次,你要与她纠缠不休吗?孟奇再次沉默,心绪复杂,好半天才道:晚辈会一直提防此事……正邪不两立绝非表面阵营的区别,而是观念、想法、做事底线的对立,看似说的轻松,实际沉重异常。

冲和微微一笑:不用紧张,老道就随口问问,让你理一理心绪,做什么回答都无关紧要。

孟奇点了点头,明白冲和的意思,心情放松一些,转而道:晚辈这次在南荒遭遇一事……他将南荒之行从头到尾说了一次,并将秘法告知了冲和。

冲和并未直接尝试秘法,而是莫名问了一句:当时你若舍弃昊天镜,直接破空遁走,血海罗刹施主当不会对你太过仇视,为何一定要与他结下这段梁子?一则昊天镜若被他得到,很可能助他飞速提升,而血衣教是彻头彻尾的邪魔,毫无人性,残忍恶毒,能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打击他们,削弱他们,晚辈乐意至极。

孟奇慨然道,这便是快意恩仇的真谛,二则前辈也说过晚辈运势不正常,不在运势旺盛时多创造机会,为日后准备,难道要由盛转衰,劫难来临时去做?大道之树连六道都觉得神秘,能够提升它的机会,自己不会放过。

经过这一次,大道之树上一片绿叶彻底发芽,生机内藏,里面仿佛在孕育着了不得的事物。

再说当时血海罗刹肯定有杀人灭口之心,多半会防止自己逃遁,如果不借助吸收昊天镜引开他的注意,即使只是分身,也未必没有办法干扰自身的破空符,而出不去神奇所在,就进不了兰柯寺——血海罗刹没有在外面等待,到本尊来临再进入,是因为谨慎为重,那样无法控制局面,说不得自己就有宝物代替境界,取走昊天镜残魄呢?冲和慈祥笑道:血海罗刹这位施主狡诈阴险,残忍恶毒,兼且睚眦必报,即使你们之前仇怨不深,一旦知晓你进入那方神魔世界,他也必定会想方设法报复,如今亦然,没什么改变,反正他成功之前无法直接降临。

倒是你四处游历时,危险会变大许多,老道暂时给你一张‘颠倒大衍符’,一年之内,能稍微蒙蔽他的推衍和秘法,而一年之后,老道若是突破,便去南荒一趟,破不了血衣教山门,也得叫他十年不敢出南荒。

我去,冲和前辈用平平淡淡的话语说这么霸气的话……孟奇顿生羡慕之情,以及爷有后台的洋洋得意感!冲和说完,自嘲笑了一句:即使邀请陆施主他们一起动手,有蛊神暗藏,怕也没办法真正打破血衣教山门。

法身、神兵加山门大阵,本身就能抵挡得了两三个普通法身的围攻。

蛊神真的存在?孟奇略感愕然。

冲和颔首道:蛊神乃接近圆满的香火神灵,即使寿元耗尽而亡,只要南荒对蛊神的信仰不灭,祂亦能自香火中再次诞生,最强时不亚于月摩尼菩萨,最弱时亦有人仙顶峰的实力,只是碍于一些老道不清楚的限制,祂很少出手,几乎没有战绩流传。

说了几句,冲和闭上眼睛,运转秘法,试图感应他我。

过了片刻,他双眼睁开,摇了摇头:没有昊天镜气息辅助踏出第一步,光有秘法,没办法感应。

这样啊……血海罗刹是靠着永生谷踏出的第一步?孟奇恍然想着,然后说起秘法、昊天镜,以及万界他我之事,末了请教道:前辈,垂钓者与鱼的本质区别在哪里?冲和沉吟了一下道:老道暂时不知,只是隐约有个想法,传闻太古之初出世的生灵,天生便是传说,而之后再无此等事情,垂钓者与鱼的区别或许与此有一定关联。

太古之初,出生即为传说?孟奇默默记下了这个消息。

这时,他想起一事,拿出了那本奇怪的《道德经》:前辈,这是晚辈在西游世界诡异得到的一本《道德经》,可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冲和随手接过,翻看起来,突然,他目光凝固,白眉深皱,极其少见的失态!前辈,真有古怪?孟奇一颗心提了起来。

冲和深吸口气,恢复平静:本门算是道德天尊的道统,藏有他所书的一部功法,这本《道德经》的笔迹,除了不蕴含任何力量,和那本功法一模一样。

我去,道德天尊亲手所书的《道德经》?孟奇完全震惊了,这可是三清之一,道门九尊前三,被真武恶念都称为大人物的天尊!是机缘巧合得到?还是有人安排?给我一本没有力量的《道德经》是个什么意思?冲和猜到孟奇的想法,打趣道:或许是让你多读此经,了然道德,调和心境,有如履薄冰之心是好,但时时紧绷便失了阴阳太极之道意。

孟奇明白冲和道人是在开玩笑,但死亡任务在即,自己确实需要调整心境,酝酿情绪,于是打蛇随棍上,请冲和前辈指点办法。

冲和想了想道:你拿着这本道德经,去讲经堂,教孩子们读经。

呃……孟奇不明所以,出了道德殿,看见一名黄冠守候,于是跟着他,离了核心区域,踏入讲经堂。

这是给你们讲道德经的师长。

黄冠介绍了一句。

十岁左右或者更小的孩子们站了起来,毕恭毕敬行礼:拜见老师。

阳光穿过讲经堂的窗户,照在一张张稚嫩童真的脸庞上,金色灿烂,生机勃勃,孟奇的心顿时就静了下来。

这就是希望。

这就是人生。

第二百一十六章 死亡任务之前朔风飞扬,二月依旧飘雪,耳畔是孩童们诵念道可道,非常道的稚嫩声音,眼前是洁白无瑕的银装山岭,孟奇心神宁静,穿着一件单薄青衫,漫步于寒冷之中。

他背后变得幽暗,仿佛着天地间所有事物诸般变化,凝于一点,无前无后,无过往无现在无将来的一点,虚空在这里隐约坍塌,时光在这里略微凝固,一切都始于这一点,诸果都源于这一点。

而粗略看去,这一点便像是一尊道人,威严、苍莽、浩瀚的道人!静读道德大半年,教化孩童,孟奇竟然比外出游历更能感应与把握天地间的规律,将法相再推高一层,自身实力初入六重天。

当然,这也是因为孟奇之前处于非常动的状态,一旦静下来,有别样的收获,若想迈过第二层天梯,光靠静已然不行。

阴阳静动,皆是道德!孟奇吐了口气,对这次死亡任务又多了几分信心。

本来一年的时光,他觉得自身顶多能达到五重天圆满,但得益于与顾小桑的双修,阴阳调和,短时间内就踏入五重天,为动静调和留下了足够多的时光,如今竟然登上六重天了!当今世间,极目望去,宗师亦不再那么可怕!该去仙迹一趟,取走大道之树了……孟奇算算时间,翩然下山,死亡任务诸多变数,大道之树又是自身手上最诡异最神秘的物品,自然得带着,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氤氲腾空,光芒明净,孟奇看到了久违的轮回广场,看到了鹅黄衣裳的江芷微,青衫飘荡的齐正言,白裙胜雪的阮玉书,已经玄黄加身的赵恒。

看到他们,想起之前种种流言,孟奇没来由一阵心虚,自己为了恢复为了脱困,被顾妖女欺骗,有了肌肤之亲,虽然谈不上后悔,也没对象内疚,但面对小伙伴们,总有种背离了团体少许的莫名心虚。

不知为什么,他始终觉得江芷微、齐正言、阮玉书和赵恒看着自己的目光似笑非笑。

幻觉,这都是幻觉!正当他想询问大家修炼成果以岔开话题时,阮玉书诚恳道了一句:我家诸位哥哥都很佩服你。

啊?孟奇疑惑看向她。

阮玉书肤光如同月华,淡然道:他们惯来崇尚各种不畏世俗的感情,觉得与琴曲一样美好,能不怕正邪之分,不怕罗教倾巢追杀,以情感动妖女,实乃非常人,非常事。

孟奇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干笑两声,不知该怎么回答。

江芷微笑道:不用拿这个打趣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韩广不甘心,故意放出流言,他屡受顾妖女之苦,即使碍于种种现实进行合作,也顶多一时之事。

冲和已经将韩广也在仙界,但被孟奇破坏了好事的消息放出。

芷微你果然了解我。

孟奇竖了竖大拇指,内心那是相当的心虚。

这时,他看了一眼齐正言,见他与过往无别,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堕入魔道的迹象。

齐正言传音道:等任务过后,我会亲自向他们说明,然后兑换物品脱离队伍,现在不要扰乱大家的心绪。

孟奇想了想,打算任务中再慢慢劝说,此时先兑换兵器防具等最为重要,于是道:我会提醒他们,因为血海罗刹之事,任务难度会再有提升。

以此掩盖齐正言的问题。

面对孟奇的赞扬,江芷微笑吟吟道:最重要的是,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都相信你不会因为外在缘由泯灭良知,自毁底线,而且即使你真的喜欢妖女,如果她依旧为非作歹,我若遇见,也不会给你面子而剑下留情。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家上下都很清楚,哪怕你真的,真的与妖女有了瓜葛,我们都相信你的为人,相信你不会助纣为虐,感情与为人是两回事。

阮玉书跟着说道,表明阮家的态度。

说的我已经和顾妖女拜堂成亲了一样……孟奇抹了把冷汗,看了一眼笑眯眯观摩好戏的赵恒,言简意赅将顾妖女之事与血海罗刹转世秘法说了一遍,与告诉冲和的一模一样。

江芷微听完,轻颦黛眉道:垂钓者与鱼,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说法。

你听过?孟奇讶异道,旋即想到了一位大人物。

江芷微眉头舒展:应当是我师父言谈之中偶尔提过一次,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以为是剑道里的高深形容,如今才知事关自我与他我,师父看来真去过永生谷,或许有点收获。

也不知苏前辈从什么地方知道的永生谷之事。

赵恒凑了一句。

听到这个问题,孟奇灵光一闪:苏师叔杀过神话的‘青帝东王公’,昊天镜又是青帝的随身之宝,两者之间或许有点联系。

江芷微螓首微动:我打算死亡任务后开门见山问问师父。

直接,爽利,不弯弯绕绕!嗯,秘法有时间再试,现在准备死亡任务吧。

孟奇提议道。

好,我们先将各自收集的物品换成善功。

齐正言状若无事道,暗自传音孟奇,关于垂钓者与鱼,魔主有相应解释,死亡任务后告诉你。

对啊,这种事情放着魔主这种上古天尊级大能不问,简直太浪费了!孟奇感动得热泪盈眶,齐师兄哪怕堕入魔道,也是好师兄啊!他刻意让自己忘记理念的不同,忘记日后可能的冲突,死亡任务前还是乐观点比较好。

说完,齐正言走到中央玉柱前,平静道:我这次遇到一座陨落宗师的洞府,得了不少好处。

又遇到洞府?江芷微、阮玉书和赵恒都颇为惊讶,这堪比小孟的运道了!孟奇明白齐正言是不再怕被揭穿,随便编了个理由,不提物品等,光是魔主知晓的功法,就够齐师兄兑换好几万甚至更多善功。

齐正言掏出物品和秘籍,尽数丢入中央玉柱,过了一阵道:加上以往剩余,总计恰好两万善功,我目前三重天圆满,即将迈过第一层天梯。

看来齐师兄已经迈过第一层天梯了……孟奇心中明白。

江芷微黛眉略露皱痕,隐约觉得齐正言有些古怪,她拿出这一年完成仙迹任务的收获道:我的白虹贯日剑已然极品,游历时做了些任务,得了些收获。

一件件兑换完毕,加上之前剩余的一点,江芷微有七千善功。

退开时,她补充道:我五重天圆满,还未踏入六重天。

阮玉书接着道:我借了善功,兑换了时光,如今也是三重天圆满,游历时奇遇得到一件极品护具‘广寒玉衣’,能清醒元神,并能反弹冻伤敌人,相当于金钟罩十层的防御,不过每一次催发都消耗极大,我顶多能完成三次。

这事孟奇去取大道之树时听说了,完成仙迹任务后,阮玉书修炼了近一年,得到家里给予的更多天材地宝,接着将收获的部分善功兑换了更多的时光,以保证达到三重天,同时把家里给护身秘宝等统统兑换成了善功,加上剩余部分,换取了这件价值九千二百的广寒玉衣,等于孟奇八九玄功七重天时的防御力。

我现在没有一点善功,但借口观摩与比较,从家中借了一张极品宝琴‘七仙琴’。

一下将栖凤琴提升到极品对它是伤害,失去了循序渐进,故而阮玉书打算短暂使用七仙琴。

听她说完,赵恒苦笑道:我刚‘触摸’到第一层天梯,还未迈过,因为一些奇特的际遇,得了些丹药和宝物。

他所言际遇是提供情报给仙迹,获得报酬。

他将这些换成了善功,加上过往,总计五千善功。

众人换成善功后,纷纷看向孟奇,等待着他说话。

孟奇咳嗽一声:我踏入六重天了。

比我预计得快一点。

江芷微没有吝啬自己的惊讶与欣喜。

因为动静调和的关系。

轮回广场内,孟奇不想提《道德经》之事,然后说第二句话:除去物品,我现在有两万四千多善功。

两万四千善功?赵恒神情震动,声音隐有发抖。

他在天庭收获如此之大?不对,天庭怎么可能直接收获善功!江芷微和阮玉书并不惊讶,因为这是第二次感悟大道之树的收获,目前为止,因为更多成员还在消化第一次感悟,一时也凑不出六千善功,仅有灵宝天尊、斗姆元君、南华天尊与长生仙尊再次感悟。

你也感悟过的这个……孟奇拿出大道之树,对赵恒眨了眨眼睛。

他通过广成天尊,让赵恒感悟过一次。

赵恒顿时恍然,原来是一个组织的成员,难怪当初觉得这株小树眼熟!——西游之时,事发突然,他并未认真观察过小树,尤其后来还有了变样。

齐师兄,不感悟一下?孟奇笑眯眯道。

齐正言想了想:暂时不适合我。

孟奇吐了口气,没再多说,走到中央玉柱前,将包括六扇门俸禄在内的物品尽数放入:商水仙子双修功法……总计可兑换三千善功。

太阴玉液等五件天材地宝……总计可兑换八千善功。

破损的离别钩……可兑换一千三百善功。

玄机杀魄等两件天材地宝……总计可兑换三千二百善功。

紫电雷刀……可兑换两千五百善功。

救苦果……可兑换一千八百善功。

换完之后,孟奇共有四万三千八百九十善功。

第二百一十七章 必先利其器这个瞬间,孟奇真切觉得自己是个土豪,道传寰宇的感悟实在太值钱了,它本身就是顶尖宗门立派之基,若仙迹宗师及以上的高层能时时感悟它,有个十几二十年,未必不能从中创出一门法身神功,乃至绝世,就算不能如此,亦可以增进自身功法,提升对玄奥大道的感悟和把握,有助于突破当前境界,六千善功实在是太值了!若非死亡任务急迫,孟奇都想拿着大道之树去画眉山庄,答谢陆大先生的提点和相助,让他随便感悟,以此拉近双方的关系,到时候正道法身有三位与自己关系匪浅,都要承自己的情面,邪道高人没有不死不休的仇恨,犯不着招惹自己。

念头电转间,孟奇开口道:这次禁用秘宝符篆等物,我们的准备很简单,两炉东极长生丹,兵器就算没有备用,当前也得换成极品,护具亦是,总之,自身做到最好,不留遗憾。

靴子护腕等算在护具行列,与道袍战衣共用一件的名额,到时候孟奇和江芷微的鞋都会失去作用。

江芷微收敛笑容,正色道:这次非兑换大家都能用到的秘宝,集合善功兑换再分配有悖人性,我知道小和尚你不会在意,但我们会愧疚会心虚,心灵不圆满,则实力发挥不出十成十。

她见这次大家的善功差距太大,又非兑换团队所有的秘宝,故而有此提议。

所以?孟奇大概猜到江芷微的意思。

用向你借善功的形式,完成任务后归还。

江芷微看了看阮玉书和赵恒。

他们点了点头,示意理应如此。

好。

见他们都赞成,孟奇也不推迟,目前是先弄清楚两炉东极长生丹还需要多少善功。

丹方是有,但他不知道同伴们准备了多少青华果和辅助灵草奇花。

阮玉书、赵恒、齐正言和江芷微都拿出各自搜集的部分,不算太多,阮玉书就占了一半,因为确实比较难以搜集。

询问六道之后,孟奇等人发现,加上两枚五百年以上青华果、部分灵草奇花,以及六道炼制费用,两炉总计得两万善功。

每人出四千善功,小和尚没搜集,出六千,玉书妹妹准备得多,两千够了。

江芷微提议道。

众人都无意见,孟奇笑了笑,对阮玉书道:我再借你两千,总计差我三千一百善功。

阮玉书认真点头:这次任务有四千五百善功的奖励。

首先得能够完成……孟奇没有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语,只在内心默默道了一句。

两万善功迅速凑齐,放入丹方,光芒升腾,奇香扑鼻,两炉六粒东极长生丹出现在众人面前,青翠欲滴,丝丝丹气成霞,缭绕周围,内里温润而通透。

江芷微等人都拿出准备好的玉瓶,各自收摄了一粒,多余的一粒则放在孟奇那里,作为备用。

阮玉书有广寒玉衣和七仙琴,无需再兑换,站于一旁,看着孟奇和江芷微。

江芷微似乎没被死亡任务的压力影响,依旧笑吟吟道:我只需要将‘无缝天衣’提升到极品即可。

白虹贯日剑已经是极品,若是能真正发挥威力,近乎半步出手,但它不像神兵主材,得看持有者的境界和实力,以江芷微目前的状况和养成的契合,全力催发,当有普通宗师一击的威力,若再加上法身招式,略等于外景巅峰,当然,能成为宗师者,谁没掌握点法身杀招?并且,江芷微现在只能催发七八次,且不能连续催发两次以上,否则就会像孟奇使用完神兵主材般萎靡。

孟奇等人帮忙找了一阵,确定了方案,兑换织女丝,提升无缝天衣,材料加炼制总计两千善功。

无缝天衣,宝兵级护具(极品),传闻上古年间,天庭每隔千年,便有一件神兵级无缝天衣问世,能以金甲和轻袍等形状示人,天将人手一件,上古之后,常有后来者仿制天衣,此件添加有织女丝、‘银河水’等材料,乃其中佼佼者,接近神兵,水火难侵,遨游天河,无需催发便等于金钟罩第九关圆满的肉身防御,若是催发,视境界不同,有金钟罩第十关圆满到十一关的水准,但有一直游动的三处‘罩门’,元神防御同等降低一个层次,价值九千七百善功。

金钟罩第九关圆满就标志着迈过第一层天梯,第十关圆满则是第二层天梯,第十一关是第三层天梯,第十二关圆满则能凝结法身,故而在肉身防御还未与八九玄功拉开实质差距的阶段中,第九关圆满略等于八九玄功四重天,第十关圆满是七重天,十一关圆满就要差一点了,只等于九重天,而非八九玄功的半步法身。

这仅是肉身防御,元神防御要比八九差不少。

再加上九转玄功的辅助,芷微的防御非常可观了……孟奇颇为欣慰。

齐正言不声不响上前,像是早就想好,直接花费九千五百善功兑换了一件天晶战袍,以坚硬著称,在硬碰硬的防御上要强过无缝天衣与广寒玉衣半筹,可面对阴柔渗透似的攻击则要差一点,且没遨游天河、反伤敌人的作用。

对魔主传人而言,阴柔渗透才是强项……孟奇暗叹了一声。

之后,齐正言又兑换了北极真龙破碎鳞片,将龙纹赤金剑提升到了极品,总计花费四千善功,威力大概相当于江芷微的白虹贯日剑,但他不像江芷微那样与剑近乎性命交修,暗藏的实力又要弱于江芷微,发挥的程度要差一些,催发的次数更少。

看着他们兑换完,赵恒诚恳对孟奇道:你先兑换,我只得一千善功了,剩下要借你的。

他隐约有点不好意思,脸色略差,从队伍里的大户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孟奇没有多说,免得更加刺激他,先拿出天之伤,兑换了雷池紫晶,将它提升到极品——有了一年时间的沉淀,可以再次提升了。

前前后后花了四千善功,天之伤愈发沉重,似乎本身就能晃动虚空:天之伤,宝兵(极品),天雷赤金铸身,紫晶青石凝性,雷击灵木为柄,融入了诸多珍贵材料……它沉重异常,九百斤以上……对诸雷电有一定统御之能,威力巨大,若是全力催发,视使用者境界和实力,能发挥普通宗师到半步法身的效能,价值九千七百善功。

孟奇提着天之伤摇晃,感觉光凭速度和重量就能打死敌人,真是越重越好。

经过一年的锤炼和养性,流火已然极品,玄龟本身就是,孟奇现在只差一口极品宝刀了。

以你开天辟地的特殊,最好有一把没什么神异,只得锋利的宝刀。

江芷微忽然提议道。

只有锋利?将所有提升都放在这上面,配合开天辟地,那该是何等恐怖?孟奇顿时心动,寻来觅去,看中一口叫做斩玉刀的宝兵:斩玉刀,宝兵(极品),白虎金精九铸而成,不能引起天象变化,没有种种神异,极于锋利,单纯碰撞,可断下品宝兵,若是催发,视持有者境界和实力,中品和部分上品亦可断得,价值九千八百善功。

不错。

孟奇满意颔首,作为一名土豪,随手可掷千金。

兵刃齐全,只差护具,孟奇的清源道袍又损毁在九重天,于是翻了翻道袍系列,挑了件昆仑道袍,各个方面与无缝天衣相仿,只是不能借此遨游天河,但多了跟随变化之能,价值九千七百善功。

于孟奇而言,没有催发的昆仑道袍压根儿比不上自己肉身,纯粹是关键时刻用一用。

作为元始天尊,自然得穿昆仑道袍!孟奇苦中作乐想着。

都兑换完毕,赵恒才走近中央玉柱,表情恢复正常道:其实,我之前将护身秘宝、多余宝兵、无用丹药和剩余天材地宝等都拿去与人交易,换了一件玄黄帝袍,亦是极品。

说话间,他身穿的长袍泛起玄黄之色,满是神圣功德的气息。

因为担心仙迹之事外泄,他刚才没提这一点,后来见孟奇拿出了大道之树,而江芷微和阮玉书似乎早就感悟过,心中顿时了然,不再隐瞒。

这个时候,他浑身上下清空,除了真皇玺,只剩一口宝兵鱼龙剑、一枚东极长生丹与玄黄帝袍。

至于如何对政事堂交代,先过了死亡任务再考虑,这个时候没办法想那么多!所以,我只需要提升鱼龙剑,直接到极品。

赵恒语气温和,但内里蕴藏的意念很是坚定。

越阶提升会让鱼龙剑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日后没办法再跟随提升,可对赵恒而言,若是不成法身,鱼龙剑够用,如果能证得帝体,自有天子剑!见赵恒主意已决,孟奇等人都没有再劝,帮他寻找提升的办法,最后定下来需要六千七百善功。

孟奇借了他六千,看着他提升,剩下的六千三百九十善功则暂时没有兑换的必要,外景级的招式和功法,自身足够!光芒飞散,化作万家灯火,红尘气息弥漫,人道光辉呈现,鱼龙剑发出长鸣,投入赵恒怀中。

又讨论一阵任务,时限来临,光芒垂下,五人消失在轮回广场,耳畔是六道轮回之主淡漠的声音:此次为死亡任务,封印秘宝等物品,只可以使用自身武功与兵器,道袍等护具与疗伤丹药则仅能各自准备一件。

红衣军首领,‘镇世天王’杜怀伤成为十八路义军共主,兵峰席卷东南,直指王室,而朝廷调集强者,征伐布阵之兵,双方对峙怒江。

主线任务,加入义军,助杜怀伤战胜朝廷主力,跨江临都,成功奖励四千五百善功,开放更多权限,失败抹杀!支线任务,阵营对抗,杀死朝廷阵营轮回者,每杀死一流高手一人,本阵营轮回者奖励一千善功,反之扣除相应善功,每杀死绝顶高手一人,全员奖励三千善功,反之亦然,每杀死宗师一人,全员奖励六千善功,反之扣除六千,获得胜利的阵营,成员每人再奖励轮回符一张,最后善功不足者,抹杀!第二百一十八章 外有敌,内不安江面宽阔,一眼望不到对岸,水浪滔滔,其色玄黄,奔涌咆哮,状似龙王发怒。

孟奇和江芷微等人重新降临于神魔世界时,首先看到的便是这条怒江,古代神魔降世,终极对决于此,裂地为江,万年不休,而且有神魔气息残留其中,渐渐与江水、地形融合为一,直冲九霄,飞鸟不过,外景难跃,只能依靠特殊木头制成的船只横渡,哪怕宗师,亦仅能在江上踩水百丈,一旦落水,要想再浮起,千难万难。

虽然说以外景之能,可以长时间闭气,直接沉底,踩着底部淤泥怪石渡江,但神魔气息孕育下,江水深处藏了不知多少强横又诡异的怪物,只是碍于历代皆有高人强者封印加持怒江,让它们无法进入水面上层,偶尔才有漏网之鱼,除非对自身非常有信心,否则没谁会选择踏底过江。

恐怖,浩瀚,威严,摄人心神的气息化作凉风吹来,孟奇略微打了个寒颤,回想起六道对怒江状况的介绍,凝目四望,感应散开,寻觅十八路义军的兵营。

那边有兵锋金铁之气。

齐正言指向左侧。

到了死亡任务,他不想再隐瞒什么,全力以赴。

江芷微、阮玉书和赵恒皆是讶异,之前从未听说齐正言有这方面的能耐,孟奇装作没察觉他们的情绪变化,提醒道:大家小心一点,我们未必是在杜怀伤这边,或许被丢到了对岸。

既然是死亡任务,那肯定什么都可能发生。

收起讶异,江芷微等人隐匿身形,与孟奇、齐正言一道小心谨慎往左手方向前行,过了一阵,江边出现连营高台,招展旌旗,有禁法暗布,将十八座营盘连成了一条长龙。

写着杜、红衣、朱、平海、苗、九山等字样的旗帜映入眼帘,孟奇长吁了一口气,开局不算太坏,至少没被丢到对岸,需要千辛万苦渡江回来,或者潜伏入敌后搞破坏。

营盘布置严谨,集众生杀气、煞气为本,义军内有阵道高人啊……赵恒感叹了一句。

孟奇看了看江边,发现船只不过近百,心中咯噔了一下,战况似乎不利。

见营盘严密,一时难以混入,他们皆改做上次降临时的容貌打扮,大摇大摆走向写有红衣与杜字样的营寨前。

杜怀伤还差自己等人好处呢!我等乃世外异人,与杜天王有故,听闻他起义军,伐失道,特来相助。

孟奇拱手对守着营门的兵卒道。

兵卒中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一位上下打量了孟奇等人几眼,才开口道:几位高人稍等,卑职这就去通报。

他的态度不算热情,颇显冷淡,孟奇与江芷微等人对视一眼,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义军看起来落于下风,为何对来投的异人如此态度?莫非之前有奸细以投奔的名义混入,造成了破坏?仗着对红衣军有极大恩情,不会被误解,孟奇屹立营前,耐心等待。

过了片刻,出来一位将佐打扮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热情仿佛六月的天气,连连道歉:我等怠慢,还请几位高人见谅。

无妨,行军打仗之事必须得有严苛的规矩。

孟奇平和说道。

这位将佐看了一眼姿容出众的几人,笑容更盛,转身引路,不时寒暄,询问孟奇等人的来历。

我等出生大宁附近,与杜天王有旧。

孟奇言简意赅回答。

难怪难怪。

这名将佐笑呵呵道,卑职徐巍,亦是感朝廷失道,天下纷乱,这才加入义军。

提义军,不提红衣军?孟奇正觉奇怪,就到了一座帐篷前,徐巍没有禀报,直接掀门而入。

内里布置简朴,仅摆放有一张案几,放着文书笔墨等物,案几后站着一位魁梧大汉,高足八尺,头皮青滑,没有毛发,目光锐利仿佛实质,眉心生着一只墨绿色竖眼,气息磅礴,沉重散发,让天地之间的元气大海都难以晃动。

这位是平海王。

徐巍谄媚介绍。

平海王?不是镇世天王杜怀伤?江芷微右手悄然握住了剑柄,阮玉书双手姿势微变,七仙琴靠向左臂,腾出右手,随时可以抚琴。

眼前之人绝对是宗师水准!孟奇背刀负剑,内心警惕,神情不变,装傻充楞问道:红衣军的平海王?非也非也。

徐巍赶紧否定。

这时,魁梧大汉哈哈一笑:几位看来确实久不履红尘,朱某乃镇海军首领,大家给面子,都叫某‘平海王’。

原来是十八路义军之一……孟奇拱手行礼:原来是平海王,可这里好像是红衣军的营地?他故意将疑惑表现出来。

魁梧大汉叹了口气:朱某今日值守此间。

红衣军需要别家义军的首领来值守?是太强势,还是处于不利境地了?孟奇略感忧虑,死亡任务就是这么不省心:莫非红衣军出了变故?平海王再次叹气:是啊,前几日江上大战,杜天王被‘武皇’偷袭,重伤垂死,若非顽石真人拼命相救,神兵自动护主,他已然陨落,哎,如今昏迷多日,不见好转,义军人人自危,九山军的苗虎,覆地军的冯经堂,孩儿军的刘顺水,都起了别样心思,朱某不得已帮忙值守,以防不轨。

神兵自动护主……孟奇眼皮一跳,这次任务的难度真是可怕!我等擅长药石,正能救治杜天王。

孟奇故意装作没听懂平海王话里潜藏的意思。

平海王脸色沉重摇头:光是疗伤丹药就可以,何至于拖延到现在,弄得人心惶惶?而且昨日还有奸细试图行刺,差点得手,让杜天王伤势更重,如今顽石真人封锁了中军大营,不让任何人进入。

他浮现出忧国忧民的神色:若杜天王不幸,义军再无可以服众之人,或许就分道扬镳了,让朝廷缓过气来,朱某实力不济,难以阻止他们,只求为天下苍生保留有生之力,还请几位先生相助。

他直截了当表明了招揽之意。

孟奇等人并未掩盖气息,境界如何,大概可以判断,对宗师不多的义军绝对是值得重视的一股力量。

都直接到红衣军的地盘来拉人了,这平海王怕是比什么苗虎、刘顺水还居心叵测……孟奇还弄不清楚整个义军和对面朝廷大军的状况,不好直接翻脸,将事情闹大,引出红衣军目前的主事者。

于是七情上面,悲痛道:我等与杜天王有旧,本是前来投奔于他,若是他不幸身亡,自然只能相助心怀天下苍生者。

平海王满意颔首:朱某必不让几位先生失望,徐巍。

卑职在。

那名将佐站了出来。

引几位先生去无人帐篷暂住,等待杜天王的消息。

平海王沉重致意,朱某去中军大营帮你们说一说,看能否说通顽石真人,让你们见见杜天王,哎,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至于他是否会真去,孟奇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跟着徐巍到了这处营盘后方,进了座无人的帐篷。

徐巍笑眯眯道:平海王幼有胆识,十来岁就落草,血脉强大,天赋异禀,历经多次战斗而创建镇海军,统御东南沿海一带,目前是二品强者,天下有数,在义军内亦数一数二,若非杜天王有神兵认主,得顽石真人辅助,以他五品的实力,义军之首当是平海王,我们现在跟随,将来大有前途!他吹捧了一番平海王,然后拐弯抹角询问孟奇等人的事情,但孟奇、江芷微等经验何等丰富,说了一大通,没半点实质的东西。

等到徐巍离去,江芷微突然道:附近有强者监视。

通天剑心!孟奇亦有察觉,苦笑传音同伴:义军本就稍弱,内部还矛盾重重,勾心斗角,这次的死亡任务果然难度极大,而且还出现神兵了。

还好神兵属于杜怀伤。

赵恒吐了口气。

对面乃统治天下多年的朝廷,或许也有神兵镇压……孟奇踱了几步,我先变化去找红衣军熟人,弄清楚状况,杜怀伤的伤势若没有特殊,一粒东极长生丹足矣。

第二百一十九章 顽石真人的请托自身只能用一粒丹药,其余皆会被封印,无法发挥效果,但孟奇不清楚多余的丹药能不能在神魔世界之人身上起作用,故而心中已是暗做决定,即使不能用,舍弃自己的那粒东极长生丹也要救回杜怀伤,他若陨落或保持当前昏迷的状态,则义军分崩离析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主线任务将再无任何可能完成,被直接抹杀!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杜怀伤的情况在东极长生丹疗效范围内。

帐篷中,孟奇看似正与江芷微、齐正言等人聊着琐碎闲事,其实迎风变化,以头发分身代替自己,本尊神不知鬼不觉遁出,潜向中军大营,以他目前六重天的八九玄功修为,没有货真价实的宗师境界,压根儿看不出端倪!沿路在巡逻兵卒、护卫将佐等形象间变化,孟奇很快就到了戒备森严的中军大营附近,变做第一层天梯后方能完成的跳蚤,耐心等待熟人。

时光流逝,夕阳斜照,江风愈发刺骨冰冷,仿佛执掌冬季与北极的神灵降临,一个猴精猴精的男子习惯性搓着双手,从层层布防,灰不得入的中军大营走出,神情阴郁,心事重重。

忽然,他感觉背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一边奇怪有人能毫无动静靠拢自身,让感应失效,一边下意识回头看去。

若是有人想要偷袭,何必拍一下,惊动自己?刚刚转身,他的目光就凝固了,旋即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上师!是您?孟奇一派云淡风轻地笑道:杜天王命中合该有此一劫,我等正是前来化解。

自从学了玉虚神算,又被齐桓公小白指点,他愈发喜欢神神叨叨的感觉,不过更加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神神叨叨。

同行是仇家!猴精男子顿时难以控制自身气息,周围泥土沉降少许,狂喜行礼:上师真是我红衣军福星!看来真有神魔在暗中支持大哥!上一次大宁遇困,有上师来救,发展壮大的关键时刻又巧得神兵,拉拢到顽石真人这二品强者辅助,迅速成为义军之中最显赫的一支,而这一次,受到暗害,顽石真人束手无策之际,上师再次降临!说背后没有神魔的支持,谁信?孟奇猜得到他的想法,心中默默道了一句,支持你们的神魔叫做六道轮回之主,当然,祂也支持对面,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侯跃,出了什么事?一道清雅但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杜怀伤营帐内传出,刚才猴精男子的气息波动非常明显。

侯跃看了一眼孟奇:上师,容在下进去通报一二。

即使他已然踏入外景,成为地阶八品的强者,可依旧觉得看不透上师,只知道比上次强大了何止千百倍,或许是神魔出手,让他受到的限制变弱?孟奇轻轻点头,负手立于营帐附近的阴影里。

少顷,帐帘掀开,侯跃出来,不动神色让孟奇进去,暗示其他义军有窥探监视此处之举,顽石真人不便出来迎接。

孟奇一个闪身,快若鬼魅,穿过层层半放开的禁法,踏入了营帐,眼前首先出现两道人影,一个是孟奇上次见过的为首者,红衣军排行第二的宁南麒麟胡志高,一个穿着深蓝道袍,鹤发童颜,高扎木簪,额头略显凸出,气势刚硬,腰佩玄剑,光是处在那里,便仿佛周围环境的核心。

应当就是那位顽石真人……孟奇大致判断。

果不其然,老道士看了孟奇一眼,打了个稽首:老道顽石,见过道友。

孟奇还礼道:久闻真人之名,我等刚临此处,不太清楚状况,还请介绍一二。

我等?顽石真人打量了一下身后,没发现其他人。

胡志高猜到是上次那几位,低声道:他们何在?比起之前,这位上师除了更显成熟内敛外,好像没什么变化,白衣洒然,俊美出尘,毫无神魔特征,但一双眼睛就像是夜晚的天空,包容着所有,闪烁着璀璨,让人心神不由自主沉浸。

我等本是直接前来拜见,但被引去了平海王处,不得已,某变化遁出,先到杜天王营帐。

孟奇言简意赅说了说事情经过。

猴精男子侯跃脱口而出:该死的朱寿,趁火打劫!胡志高亦跟随道:好叫上师知道,那平海王朱寿野心勃勃,为人奸诈,心狠手辣,如今趁大哥重伤昏迷,真人脱身不得,鼓动‘九山侯’苗虎,‘覆地公’冯经堂,‘大天王’刘顺水发难,想夺取义军首领之位,并屡次逼迫,以大义之名要求暂时执掌‘承天剑’。

说到这里,他补充了一句:这几位都是上三品的强者,其余义军各自依附他们。

放心,我等自不会被他蒙蔽。

孟奇微笑道,姿态洒然。

顽石真人见孟奇心里清楚,不再多言这事,转而道:天下苦朝廷久矣,一处动乱,处处动乱,他们转眼就失了半壁山河,十八路义军气势正盛,共推杜天王为盟主,打算渡过怒江,讨伐失道,而朝廷不甘失败,集结强者和布阵大军,驻守天堑,为首者便是百晓堂仅评三名的一品之一,‘武皇’独孤世。

提到这个名字,侯跃下意识低语了一句:虽血脉卑微,然旷世奇才,风姿出众,外谦内傲,刀枪拳脚,并世无双,自号‘武皇’,天下一品……他说的是百晓堂的品评之语。

最少也是外景巅峰,即使未必有半步法身,也是能赢绝大部分同阶的外景巅峰,就像自己目前在六重天时的状况一样……孟奇若有所思听着。

顽石真人继续说道:与独孤世一道而来的还有四名上三品强者,与我们这方实力相差仿佛,彼此间则多有嫌隙,故而我们打算趁着气势旺盛,敌人互相猜忌的机会,一鼓作气渡江。

前几日,我们全力进攻,和他们在江上大战一番,本来老道迎战独孤世,暂时创造出了机会,让杜天王能催发‘承天剑’,重创乃至击杀他,但关键时刻,有始料未及的敌人突袭,杜天王重伤,若非承天剑自动护主,老道就算拼了老命,也办法从独孤世和神秘敌人的夹击下将他抢回。

孟奇神情不变:始料未及的敌人?是对面阵营的轮回者,还是血海罗刹的教派?据说是秘密投效朝廷的异人,连百晓堂亦是此战后才将他评为二品,给了外号‘影王’,目前朝廷太子持着‘帝皇刀’前来,稳定了军心,让几位强者不敢明目张胆内讧,加上来投的异人络绎不绝,形势逆转也。

顽石真人叹了口气,目前他们上三品足有七位,中三品数十,亦有神兵压阵,而杜天王不起,朱寿等人生了异心,内忧外患,实难抗衡,说不得他们下一次进攻,我们就分崩离析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图自保。

听他话里的意思,红衣军竟然有了撤退之心!孟奇心中一紧,还未开始,任务就要失败了?他压住繁复纷呈的念头,高深莫测道:此次若退,气运逆转,朝廷再无法撼动。

为了自身任务,孟奇只能睁眼说瞎话了。

上师有何高见?胡志高当即问道。

虽然天下纷乱如烈火焚油,但也在逼迫着朝廷,逼迫他们整肃内部,变革陈腐,若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未必不能压服各怀异心的强者,重整旗鼓,力挽颓势。

孟奇侃侃而谈:当前症结首在杜天王,若他能够复苏,执掌神兵,又有真人和我等相助,当能消弭朱寿等人的贪念,让内忧压到打败朝廷之后,而如今天下大势在义军不在朝廷,只能要稳住局势,各地义军便会陆续赶来,至于朝廷那边,任何的整肃和变革都会造成内斗,到时候,外忧内患就是他们!他知道胡志高等人不甘心就此败退,因此一通胡吹,做足卧龙之态,反正对方要的就是信心而已,不管有理没理,当局则迷,已是难以判断。

胡志高双眼发亮,旋即黯淡:可惜大哥的伤势诡异,药石无效,只能吊命。

所以我等来助。

孟奇胸有成竹道。

顽石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让开道路,请他进入帐后,只见杜怀伤脸色苍白,躺于简陋床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他身周一口通体金黄,剑柄宽大的华丽长剑盘绕,可怕的气息让孟奇忍不住心悸。

都说我气运旺盛到不可思议,可杜怀伤才五重天就得到神兵,而我却没有遇到神兵从天而降,落到面前的事情……孟奇腹诽了一句,感应蔓延而去,自己身怀元始金章等顶级功法,见识更是丰富,当能比顽石真人等看出更多。

杜怀伤元神衰弱,无有一起一伏的恢复之势,伤口洞穿身体,鲜血无法止住……种种诡异让孟奇心中一动,睁开了慧眼!只见一道无形虚幻的黑气紧紧缠绕杜怀伤元神,宛若有灵!孟奇沉吟了一下道:当是以诡异神秘的诅咒力量养成的蛊虫,若不拔除蛊虫,去掉诅咒,再是仙丹亦无效。

顽石真人隐约看得出端倪,被孟奇点醒,顿时恍然:不知该如何拔除蛊虫?蛊虫已与杜天王元神相缠,没有相应法门或提前除掉蛊虫之主,贸然拔离只会危及性命。

孟奇回想为了对付血海罗刹一脉搜集的蛊虫信息。

胡志高和侯跃当即颓丧:都不知蛊虫之主是谁,藏在何处……这时,他们看见孟奇跨前一步,双眼忽然变得幽深无垠,内里有一根根璀璨虚幻的星线凸显,让人心神摇晃!咦……顽石真人失声,有些觉得孟奇高深莫测了。

一道因果之线从蛊虫身上蔓延而出,透入虚空,孟奇用玉虚神算全力推衍,反朔主人。

过了一阵,孟奇眼睛闭上,再次睁开,不见了所有神异,微笑道:某大概寻到了蛊虫主人,这便前去。

顽石真人要镇压红衣军,防止内乱,不便出手,而其他人,孟奇看不上,干脆自告奋勇。

多谢上师。

胡志高和侯跃没有推辞。

道友一个人去?顽石真人问了一句。

孟奇点头道:嗯,他们留在此地相助你们维持局势。

怒江特异,自己虽然有办法悄然渡江,但除了齐正言,同伴们都不行,而身处内斗中的义军,江芷微太直,阮玉书冰雪聪明却失之于正,赵恒少有防备诡异手段的法门,只得齐正言最适合这种状况,自己本尊不在时,得他主持大局。

不如暂时让那几位道友留在朱寿处?老道怀疑义军内部有人暗通朝廷,希望几位道友能帮忙调查。

顽石真人请求道。

这边被盯得很紧,难有什么动作。

孟奇想到自己分身还在,答应了下来,然后于顽石真人帮助下,潜出营盘,靠近了怒江。

第二百二十章 闻景残阳如血,江水红透,汹涌之声仿佛神灵的震怒,钻入心灵。

孟奇看了一阵,遁往上游,寻觅过江之处,与正常河流有湍急迟缓之分相同,怒江亦有危险和不危险的地段,危险区域,江底强横诡异的怪物偶尔能够突破封印,浮到上层,安静等待猎物或兴风作浪,非常危险。

若是正常情况,孟奇不会太过惧怕它们,不比大圣,除了变鱼,自己还能模拟变化蓝血人,驱水避身,在水下能发挥七八成的战力,乃货真价实的全地形全环境作战机器,不遇到怪物中的佼佼者,没什么可虑的,但如今是潜伏过江,如果与水底怪物大战,激起较大动静,被对面敌人察觉,那就万事休矣!而义军驻扎营盘的前方,便是怪物很难上浮的良好水段,这样的地方,在整条怒江不超过三处,乃需要扼守的关口,对面亦然。

所以,孟奇放弃从这里渡江,往上寻觅相对和缓的水段。

根据顽石真人、胡志高等提供的消息,孟奇没费吹灰之力就在上游不近的地方找到了可以渡江的水段。

他绕身一变,化作银鳞游鱼,噗通一声跃入江中,在上层水面游向对岸。

怒江极其宽阔,又有神魔残留气息干扰,让外景巅峰催发神兵都没办法跨江出手,孟奇游了许久,才隐约感应到对岸,江面灯火通明。

江面灯火通明!孟奇内心一震,放慢了游动的速度,差点被一条肉食之鱼吞掉。

长在两侧的鱼眼变化,有金芒闪现,仿佛无数毫光所凝,有慧眼打开,前方场景历历在目!靠近堤岸的浅水漆黑,似乎有一道道黑气在水中缭绕,诸多鱼类浮起,翻着白肚,很快腐烂成水,虾蟹、贝类亦然,没有正常生灵可以越过。

而在这片江水之上,还有几艘中型船只巡逻,挂着无数灯笼,把水面照得宛如白昼,每艘船只都载有不少开窍好手,由一名地阶八九品的将佐统率,反复检查浅水,防止有漏网之鱼,最中央那艘,站着一名全身被黑色战甲包裹的将军,屹立船头,傲视四方,感应入微。

他只有一双眼睛从铁黑面甲下透出,但就是这双眼睛,让附近的下三品强者不敢直视,冷酷森严,仿佛有无数地狱在内中演绎,光是看到,心神便会堕入其中。

日后能继承‘武皇’衣钵的,非‘森罗天君’莫属……一位位下三品强者和人阶高手眼角余光扫过这名黑甲战将时,都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同时打了个寒颤。

森罗天君身怀异魔血脉,不过二十八岁,便已是地阶六品,比当年武皇更胜,近乎这一代中的最强者,常被武皇赞誉,称他四十岁前上三品有望!而孟奇陷入了困境,此地竟然戒备如此森严,仿佛专门针对变化之术,若掉头回去,另选和缓之处,根据顽石真人他们的告知,最近一处都在全力飞遁半月以上,时不待我!而大军对峙的江面,封锁和戒备肯定更甚此处!……营盘连绵,浩荡如龙,一座装饰华丽的营帐中。

身穿明黄宽袍的中年男子端坐椅中,周围有宛如实质的帝皇之气连成一条五爪金龙,神圣、威严、高渺,让人不自觉低头。

如此戒备,会不会太过,徒耗将士精力?他声音低沉,拥有极富魅力的磁性。

在他对面,端座两人,一位是身材高大的老者,说是老者,只是第一眼的感官,若仔细端详,会发现他脸无皱纹,头发乌黑,整整齐齐梳理着冠,一丝不苟,他气息内敛,看不出深浅,眼睛幽深,难见锋芒,双手安放膝盖之上,自有一番真正宗师的气度,哪怕不说话,也充满了雄伟的魅力,与常见上三品的神魔特征截然不同。

另外一人,披着玄袍,头发参杂着不少银丝,不仅不显老迈,反而平添了几分满是沧桑阅历的气质,他五官谈不上出众,但眉头舒展,眼神慵懒,分外吸引别人的目光。

听到明黄宽袍者发问,有不少白发的慵懒男子微笑道:先有己之不败,方能等待胜机,老夫曾经遇到过一位绰号‘清源妙道真君’的敌人,在变化之术下狠狠吃了一亏,险些丧命,从此之后,立誓决不再疏漏这方面。

诸多血脉特异,闻景先生的担忧无错。

高大老者沉稳说道。

此言一出,营帐内的凝重气氛顿时奇异地消散一空,即使那条帝皇之气凝结的五爪金龙亦是差点崩散。

连老师都赞同,孤当然不会有意见。

明黄宽袍者神情不变,稳如山岳。

叫的是老师,但并未弟子之礼。

说完,他转而看向白发慵懒男子:闻景先生,潜入叛军大营的细作可有消息传回?进展如何?是否需要我们进攻一次,造成混乱?义军还未内讧,营盘暗连地利人和,上三品强者亦还有不少,直接发动全面进攻很难一鼓攻破,故而得两管齐下。

闻景微微笑道:这两日攻打一次,五日内,殿下必能看到叛军分崩离析。

……一旦激发较大动静,引来宗师级强者,则之后计划前功尽弃,如果退去,找不到蛊虫之主,则杜怀伤顶多还能支持几日,他一死,义军乱,任务必然失败。

孟奇沉浮水中,慧眼看着前方封锁线,脑海内念头电转,分析着种种利弊。

如果要出手,只有一次机会,并且不能让对方反应过来!而对其他人动手,有不小可能被黑甲战将发现!换句话说,得攻其最强,一旦拿下,不用再担心下三品强者会察觉异常!深吸口气,孟奇慑服种种杂念,心灵一片澄清,忘记了胜负,忘记了生死,映照出了不灭元始相,圆润无瑕!他绕身一变,从银鱼化作人类,皮肤半透明,流淌着蓝色血液。

迈过第一层天梯,变化之数增加至十八后,孟奇对蓝血人的模拟更上层楼,虽然还达不到与流水完全融合,极难察觉的地步,亦能稍微化水了!身躯淡化,变做水流,孟奇竭力控制气息,不让黑甲战将的感应察觉,小心翼翼顺着水流靠近船舶。

江水渐渐变化,漆黑诡异之气缠绕而来,孟奇心如止水,灵台清明,不灭元始相看着恐惧害怕的念头起起伏伏,不让它们跃起。

漆黑入侵,孟奇元神忽地眩晕,不灭元始相坐镇,并观想了金色大佛,这才稍微恢复清醒。

真是可怕的剧毒之气!孟奇感受到化作水液的身体在腐化,元神在消融。

只有十个呼吸……孟奇给自己定了时间,超过这个限度,则诡异黑气影响变大,自身再难控制,不仅是必须服食东极长生丹才能恢复的问题,还在于气息波动,极容易被发现!一滴水融入大江,缓慢靠近了船舶,森罗天君屹立船头,来回踱步,巡视各方,眼神冷酷,不见半点人类感情,让一位位下属胆战心惊。

等待机会……孟奇身心平静,不骄不躁,就像那次等待狼王。

三个呼吸过去……森罗天君未曾靠近这边有阴影遮掩的船帮。

五个呼吸过去……有一只飞虫还未落于森罗天君身体,便被无形气机绞碎。

七个呼吸,八个呼吸……森罗天君还在巡视另外一边,孟奇不为所动,冷漠得仿佛失败之后死的不是自己。

九个呼吸……森罗天君转身,走向这一侧。

十个呼吸……森罗天君异魔血统突生预感,下意识望向水面,只见一只泛着蓝色的手突地伸出,抓向自己的脚踝,它动作飘忽,似幻似真,蕴含着某种玄妙的禅意,看似在那里,又觉得在任何地方,不在此,不在彼,不在中!森罗天君目光冷酷,脚步一退,于甲板上踩出好几道虚幻脚印,仿佛任何一处都可能化作真实,堪称绝妙的躲避身法。

可是,那一只手等在了那里,像是心中的漏洞,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无声无息间,森罗天君看到自己的脚踝被对方握住,正当他要勃发气息,强行挣脱,并引来注意时,那五只手指亮起淡淡的玄黄光点、黑白二霞、紫色福气,猛地并拢。

哗啦,喀嚓,流水与破碎声混合为一,孟奇的五根手指插破了黑色腿甲,直接捏住了森罗天君的脚踝,气息暗送,精神如刺,封禁之法如罗如网!森罗天君眼神变得呆滞,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无声无息间被敌人制服!这是何等可怕的差距!孟奇一变,化作跳蚤,落于森罗天君眼中,他迈开步伐,进入船舱,像是需要休息一二。

周围的属下都略感惊讶,这不像是森罗天君的作风!想法刚起,他们就看见森罗天君出来,依旧目光冷酷,依旧黑色全身盔甲,只是双脚多了一双遮掩气息的靴子——昆仑道袍变化!孟奇吐了口气,只差一个呼吸,自己就得靠东极长生丹驱毒了,好在恢复肉身后,水中之毒被强横体魄迅速化解,没来得及入侵元神。

屹立船头,孟奇巡视各处,等待着天明换防。

……义军营盘内。

徐巍进来,对孟奇分身、江芷微等人点头哈腰:平海王让几位高人转去镇海军的营地。

好。

这次是齐正言点头。

踏出无人的帐篷,外面已然深夜,气死风灯高悬,照亮着各处枢机,但依旧有不少黑暗角落,凉风嗖嗖,让人发寒。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打草惊蛇镇海军的营地与红衣军紧紧相依,有辕门连通,和九山军成掎角之势,共同构建起义军的核心地带。

齐正言等人被徐巍安排在靠近红衣军和九山军的营帐,能看见交叉巡逻的兵卒——这是杜怀伤垂死后新增的规矩,因为最大的几支义军都对同伴没什么信任,不互相看紧一点就会时刻担心成为他人的监下囚。

气死风灯照着营地间的通道,让它们亮如白昼,但在不那么重要的地方,乱糟糟的义军就没那么巨细无遗的布置了。

江芷微盘腿坐于地上,膝枕长剑,双眼半开半闭,眼睫毛显得尤其长,正以通天剑心感应方圆,不分远近,皆是清晰。

帮助红衣军调查暗通朝廷奸细的事情,已经由孟奇的分身转告,但他们暂时找不到办法打探,只能先静观其变。

奸细者,肯定会兴风作浪,会挑拨离间,会搜集情报,自然就会露出破绽!阮玉书坐于江芷微身旁,雕饰华丽飘逸的七仙琴斜靠于腿上,右手下垂,随时都能够抚琴,赵恒踱着步,来回走动,思忖着孟奇传递回来的种种情报。

而孟奇分身没什么应变之能,略显呆滞地立于角落,齐正言双手自然垂着,屹立帐篷边缘,瞳孔仿佛一摊沼泽,黏稠又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江芷微眼睛睁开,膝上长剑自动弹出一寸,剑鸣之声响在心灵,齐正言亦是微微侧头,看向营帐一侧。

有带着敌意的人试图靠近。

江芷微对戒备提升的阮玉书和赵恒道。

齐正言补充了一句:敌人感应敏锐,发现我们察觉后,迅速退入阴暗角落,消失无踪,看来对营地很熟悉。

说完,他沉吟道:我出去看看。

他面无表情,目光中的情绪深藏。

齐大哥,小心踩中敌人陷阱。

阮玉书提醒道。

江芷微对齐正言如此主动的做派有些不适应,好看的黛眉轻颦:说不定靠近是故意,以引动我们,陷阱在他处。

拖得越久,各支义军越是离心,必须尽快找出奸细,稳定军心,若刚才是敌人不慎暴露,肯定得追索,如果是陷阱,那我们就打草惊蛇,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除了描述情况外,齐正言少见说这么多话,分析利弊。

赵恒脸色沉重:可打草惊蛇很容易让自身陷入危险,稍有不慎,便会百口莫辩,被义军围攻。

这时,孟奇低哑道:齐师兄有奇遇,身怀不少秘法,把握不小。

孟奇都如此作保了,其他人再有疑虑也只能暂时压下,目含揣测,看着齐正言掀开营帐,踏步而出。

这位先生,您去哪里?外面守着的兵卒问道。

小解。

齐正言随口说道,没管兵卒对外景也要小解的疑惑,缓步走向与营帐有一定距离的公共粪坑,用简陋大帐篷围住的粪坑。

没谁愿意自家大小解时被人一览无遗看到,此地气死风灯布置较少,尤其侧面和背面,更是一片昏暗。

齐正言似乎不耐里面的臭味,绕到了侧方的黑暗里。

他刚刚站定,背后忽有一道剑光亮起,快胜流星,直取齐正言玉枕穴。

这一剑勾连天地之力隐秘,没有神异,纯以速度取胜。

剑光刚起,突然顿住,因为齐正言左手往后,泛着土色,像是一只铁钳子,牢牢夹住了长剑,时机把握之恰当,用力之精准,都让刺杀者心中愕然,完全没想过有人能这样接下自己一剑。

紫色星河悄然流淌,顺着长剑涌向刺客,冲刷着他的肉身和元神,短短瞬间,就已经瘫软成泥。

但真正的杀招这时迸发,齐正言全力对付背后刺客的同时,前面粪坑帐篷内蹿出一道黑色流光,快似闪现,奔向齐正言眉心!说时迟,那时快,齐正言依旧面无表情,双眼突地漆黑一片,堕落幽暗,邪异纷呈。

黑色流光戛然停止,猛地坠地,化作一道黑色身影,他的眼睛尽是惊恐,像是陷入了无边地狱,恐怖九幽,精神承受了想象不到的诸多折磨,双手撑地,不断退后,疯了般看着齐正言!哗啦,帐篷被拉倒,显出里面的状况,粪坑旁边躺着一具尸体,穿着墨绿色衣袍,胸口绣着九山,看其打扮和血肉的旺盛,显然实力颇不错,在九山军地位颇高!以刺杀为饵,栽赃嫁祸!齐正言似乎已经能够想到接下来的场景,灯火突然通明,九山军的强者被人引导过来,将自己团团围住,指责自己是奸细!他神情漠然,没有半点情绪的变化,仅仅看了那具尸体一眼,眸子依旧漆黑。

就是这一眼,那具尸体就像浸泡入了九幽深处的毒水,瞬息间分离成天地之间的元气,融入大海,再无踪迹!抓奸细!尸体刚才消失,齐正言耳畔就响起暴喝之声,黑夜突然大亮,四周宛若白昼,一个个穿着九山军兵袍的强者将齐正言团团围住,为首者是个留着漂亮八字胡的男子,穿着战甲,器宇轩昂。

而江芷微、阮玉书和赵恒等赶了过来,与这群人对峙。

齐正言面瘫般指了指地上一瘫软一发疯的刺客,淡淡道:奸细。

他们是少主的护卫!八字胡男子怒发冲冠,你这个奸细快将少主交出来!他们是奸细,你得问他们。

齐正言毫无被包围和逼问的紧张。

这时,动静引来了三处营地主事者的关注,平海王朱寿,九山侯苗虎,以及宁南麒麟胡志高纷纷赶至。

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擅闯朱某营地!朱寿身材魁梧,实力强横,站在那里极有压迫力。

苗虎是个略有佝偻的老者,但气血旺盛到无需催发就能干扰云气,手中的拐杖泛着暗铜之色。

他眼睛眯着,脸色阴郁,没有回答朱寿的问题,转而看向自家手下:梁业,怎么回事?八字胡男子梁业又急又怒:卑职巡视营地,发现少主帐篷有黑影蹿出,里面空无一人,慌忙追赶至此,只看到这个奸细和两名护卫,不见少主!聪儿?苗虎神情大变,握杖手腕自行裂开,喷出鲜血,右手连结法印,让鲜血透出淡淡的琉璃色泽,试图通过神魔血脉的联系寻找儿子。

鲜血坠地,浸入泥土,苗虎双眼迸发出疯狂之色:聪儿已经死了!是你杀了他?他一副恨不得撕碎齐正言的样子。

齐正言面不改色说着谎话:我只见到这两名护卫刺杀我,没见你家儿子,相信也是被他们所杀。

事发突然,少主的尸体肯定在附近,大家搜!梁业吩咐手下。

朱寿哼了一声:你们说苗聪死了就真的死了?死不见尸让朱某如何相信,任由你们搜索营地?江芷微、赵恒和阮玉书都静静看着齐正言,这样的他有点陌生。

就在这时,齐正言突然开口:我前有奇遇,得一秘法,即使没有尸体,或者尸体被人刻意毁坏和消弭元神,也能唤出枉死者死前之执念,如此可知真正的凶手和奸细。

真的?苗虎双手青筋暴露。

胡志高淡定看着,知道上师一行都很不凡。

齐正言轻轻点头:我这便施展秘法。

哼,谁知你唤出来的是不是少主的执念,谁知你会不会篡改执念?梁业怒视齐正言,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齐正言压根儿没看他:血脉相连,九山侯自能判断。

总得试试!苗虎催促齐正言赶紧动手。

齐正言双手十指如花绽放般蠕动,四周阴风乍起,绕成漩涡。

突然,梁业眼露惊恐,体内气息失控,猛地炸开!轰隆!气浪翻滚,在场外景只来得及保护自身!等到一切平息,诸多外景皆是狼狈,齐正言青衫如旧,天晶战袍果然不凡,而地上两名刺客亦跟随自爆了!梁业狗贼!苗虎暴跳如雷。

齐正言沉着脸道:他只是下手者,非主使,被灭口。

苗虎忙不迭道:这位先生,赶紧召唤吾儿执念,问出真正主使!骗你的。

齐正言淡淡看了他一眼。

呃?苗虎、朱寿等人都愣住了。

没有那种秘法,只是诈一诈凶手。

齐正言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江芷微收敛对齐正言的陌生感,传音道:我们今日刚来,夜里就被栽赃,主使者为何如此忌惮我们?……天明来临,巡逻换防。

森罗天君孟奇带着手下回到营地,入了大门,头也不回,循着对蛊虫之主位置的推衍,直接走向一侧。

天君,您去哪?一位手下问道。

有事。

孟奇冷漠回答。

自己没时间用变天击地大法查看森罗天君的记忆,压根儿不清楚他住在哪里,与身边人怎么交流,所以快刀斩乱麻,借口有事,直奔蛊虫之主。

当然,最麻烦的事情是,一旦得手就接近暴露,以朝廷大军对变化之术的防备,该如何离开!第二百二十二章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比起叛军大营,朝廷营地显得更有秩序,一切都有条不紊,士气也似乎更加高昂。

戴着铁黑面具的孟奇腰背挺直,步伐不快不慢地穿行于营中,黑色战甲发出清脆的甲叶碰撞声,气质愈发冷酷深沉,让人不敢直视,不敢上前问话。

他只是根据因果之线,推衍出了蛊虫之主的大概位置,初步了解他的实力和身份,具体细节并不了然,道路状况更加如此,因此不敢急行,遇到障碍绕过,遇到关卡则拿出自身令牌,冷酷道一声有事。

或许是没有奔着核心所在去的关系,也或许是蛊虫之主乃营地有数的强者,只有他保护人,镇压刺客,没人防备他遇刺的事情,孟奇的行动暂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顺利抵达了推衍出来的那顶帐篷。

帐篷后方,血光升腾,哪怕不用慧眼,光是感应,孟奇心中也大概勾勒出那里的状况,一具具尸体按照某种阵法的要求摆放,有的被剥皮,有的被挖眼,都是生生折磨而死,怨毒之念凝如实质,汇聚到中央的血色莲花式祭台。

果然与血海罗刹脱不了关系,即使不知道我们来完成任务,他也不会放过兴风作浪,图谋不轨的机会!孟奇眼睛微眯,顿步帐篷前。

只是粗略感应,他就发现祭台附近,帐篷四周,足有十名以上外景强者,半是中三品,最为可怕的一股气息则来自营帐前方,摇曳不定,化作巨大阴影,让孟奇的感应无法渗透!天君,所来为何?守在营帐外的赤袍童子认得森罗天君,当即行礼问道。

能被派出去负责封锁江面事宜的将领,谁不是实力强大,极受重用?孟奇看着这名脸庞如玉、双唇赤红的童子,冷漠道:有事求见。

言简意赅,不用称呼,免得露陷。

童子笑眯眯道:小的立刻通传,还请天君等待。

他心中哼了一声,我等侍奉的老祖乃真正神灵,有神异降世,非尔等不知血脉源自哪个伪神伪魔的家伙可以媲美,凭什么这么傲慢?少顷,他走出营帐,堆满笑容:教主请天君入内。

跟随童子,孟奇踏入帐篷,前半截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摆放着屏风、案几、椅子等物,装饰成华丽居所,主位坐有一人,身披黑色长袍,面孔前仿佛有一层阴影,难以看透。

他气息诡异飘渺,阴冷瘆人,充塞于天地之间,但又非常不容易察觉,似乎与每一道影子都产生了勾连,袍内不时有诡气渗出,事物蠕动,密密麻麻,让孟奇都差点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货真价实的宗师!孟奇心中很清楚,蛊虫之主便是百晓堂评定的地阶二品强者,影王!要想从他那里得到杜怀伤体内神秘蛊虫的拔除法门,或者直接除掉他,都是一件天方夜谭般的事情!……义军,中军大营。

胡志高忙碌了一晚上,未能从梁业残留的事物找到别的奸细,垂头丧气回到了杜怀伤病榻旁,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大哥一伤,人心异动,个个居心叵测,梁业是跟着苗虎二十年的老兄弟,竟然被引诱堕落,成为奸细,反杀了苗虎的儿子!人心便是如此。

顽石真人叹了口气,若非几位道友擅长应变,手段神秘,此事足以造成内讧,不战而败,不过此事也有好处,经此杀子之仇,苗虎与朝廷再无和解可能,值得信任和拉拢,若天王不幸,我们就全力支持他,压服其他义军。

旁边的侯跃顿时跳了起来:真人,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救不回大哥?上师已经前去!他很是激动,觉得顽石真人态度是种背叛,而胡志高脸色阴郁,竟然没有反驳顽石真人的话语。

顽石真人苦笑道:老道也只是做最坏的打算,当时重创你们大哥的是‘影王’,以诅咒之力养成的蛊虫毫无疑问是他留下。

他被百晓堂评为二品,称手段神秘,防不胜防,功法诡异,难以伤害,乃黑夜中的邪魔之皇,这样的评价犹在老道之上,岂是易与之辈?天下虽大,能轻松杀掉他的没有一个,除非三位一品手持神兵,方才可能。

并且他深藏朝廷大营,周围有‘武皇’独孤世,有五名上三品强者,有神兵帝皇刀,一旦交手,引发动静,立刻就能获得强有力的援助,那位道友虽然不凡,但光是影王就未必能够匹敌,身陷此等重围,除非真正神灵降临,否则插翅难飞!胡志高艰难点头附和,低声道:上师被天地规条压制,怕是没有上三品的实力……目送孟奇潜出大营时,顽石真人和他都大概判断出孟奇目前的境界,所以他帮顽石真人补充了未曾明说的一点。

两人的话语说得侯跃脸色渐白,身体微晃,结结巴巴道:那,那你还让上师前去……老道见他颇有信心,想着死马当做活马医,聊胜于无。

顽石真人再次苦笑,但真正谋划大事,得做好最坏打算,侯跃,你趁午时,暗中去寻苗虎。

侯跃连退几步,噗通一下坐于椅子上,看着气息微弱的杜怀伤,眼眶渐渐泛红,心中悲伤无法克制,但理智告诉他,顽石真人和二哥说的是真正的实话!……装饰华丽的帐篷内,气息凝成的五爪金龙盘旋不停,威严如海如岳。

闻景再次踏入,对太子拱手行礼:有消息传回,对方来投几名异人,功法诡异,手腕了得,破了第一次挑拨离间之计。

太子沉默了一下,看向旁边的高大老者:老师有何看法?那几名异人可有上三品的实力?武皇独孤世问道。

闻景摇了摇头:没有。

独孤世微微颔首:离间之计继续,几名异人翻不了大势,转告细作,若有机会,借势借力除掉他们。

我们的营地也要提高警惕,免得被他们的诡异手段扰乱。

太子想了想道。

老夫会告知其他人。

独孤世没有反对。

这时,闻景笑道:也得让‘影王’多出点力,他最为克制诡异法门。

嗯,有影王在,宵小难以得逞。

太子赞同道。

二品的实力,神秘的功法,莫测的诅咒与蛊虫之术,简直是一切异人的克星!……阴冷起伏于天地之中,影王背靠身后软垫,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没人怀疑附近有任何异动能瞒过他,那藏于衣袍内的一条条诅咒蛊虫则散发着危险之意。

何事?影王眼皮不抬,随口问着踏入帐篷的森罗天君孟奇。

你先出去。

孟奇看了一眼赤袍童子。

童子慌忙告退,将帐篷关上。

影王略感兴趣睁眼,用俯视的态度道:看来不是简单的事情。

孟奇淡漠道:当然。

何事?影王稍微坐直,重复问道,阴冷飘渺的气息像是一条条毒蛇环绕于孟奇身侧,随时会咬他一口,宗师之威,展露无遗!孟奇看着他的眼睛,冷漠吐出两个字:杀你。

话音刚落,影王就看到他抽出了长刀,平平淡淡普普通通斩来!刀光入目,影王身体后靠,气息瞬间消失,眼睛里残留着又惊又怒又不敢置信的神情,黑袍下的无形蛊虫蠕动渐渐激烈。

孟奇收刀归鞘,眼帘垂下,身体一重,因果加持,头也不回踏出帐篷。

经过赤袍童子时,他淡淡道了一句:影王暂时不想让人打扰。

语罢,孟奇迈开大步,腰背挺直,走向营地之外。

……侯跃眼眶通红看着杜怀伤,悲伤弥漫成雾,遮住眸子,忽然,他听到了一声痛苦的低吟,非常熟悉。

大哥!他猛地跳了起来,看向病榻。

顽石真人和胡志高亦察觉不对,以为杜怀伤到了弥留之际,又悲又痛走到床边。

凝目看去,他们全都愣住,杜怀伤体表有一道道黑气飘散,原本怎么都无法止住的伤口缓缓蠕动收缩,体内药力发挥,脸上苍白减少。

这……侯跃和胡志高一片茫然。

顽石真人先是呆愣,旋即浮起一个念头,脱口而出:影王死了!这怎么可能?他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附近有六名上三品强者,有神兵帝皇刀,自身亦是强横的影王,就这样死了?……无人阻拦,孟奇手持自身令牌,口称检查江面布防,不急不缓到了辕门。

影王帐篷内,蛊虫失控,点燃了他体内残存真元,一道道黑气飞腾,状若群魔乱舞。

它们与天地气机冲撞,与后面的祭台冲撞,这也是孟奇不取影王物品的原因:得一一除掉蛊虫,非常危险,时机不对!轰隆!气机冲撞,发出猛烈爆炸,火光冲天,将祭坛和营帐完全包裹。

一名名兵卒望去,孟奇淡然前看,毫不停顿和回头,穿过了重重禁法,走出了辕门,背后是一朵美丽的蘑菇云冉冉升起。

死者:影王。

身份:血海教新任教主,百晓堂评定之二品强者,黑夜里的邪魔之皇,天下有数。

死状:没有任何伤痕。

死因:未知。

死地:朝廷大营深处,神兵在侧,武皇于旁。

杀人者:狂刀苏孟!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下一品轰隆!云朵缭绕着赤色火光,翻滚腾空,状若蘑菇,浊气排空,吹飞着一顶顶营帐。

孟奇背对于它,穿过重重禁法,走出了辕门,几个踏步就到了几百丈外的江边!布防江面,来回巡逻落网之鱼的外景强者和开窍好手纷纷回望猛烈爆炸处,神情惊愕茫然,不明白营地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敌袭,还是哪位强者献祭或钻研诡异功法失控了?这时,孟奇冷哼一声,震回了他们的心神,冷酷威严道:有敌变化混入营地,破坏祭台,目前潜入水中,试图逃向对岸,还不给本将军准备一艘船追赶?靠近江岸百十丈的水流尽是腐浊剧烈的黑气渗透,自身得保持最好的状态应对可能的变局!是,天君。

一名下三品的将佐慌忙回应,来不及准备多好的船只,直接将自身座驾旁栓着的小舟让出。

孟奇一步上船,真元勃发,水浪排向两旁,疾驰向河流中央,短短几个呼吸便已出了有黑气沉浮的水域。

朝廷营地内,猛烈的爆炸引来了武皇独孤世、异人闻景和太子等强者,不到一息,他们纷纷闪现于此,只见营帐和后面的祭台完全炸毁,那一具具摆放成古怪阵法的尸体全都遭遇了火化,方圆百丈凭空凹陷三尺,越往中心越是沉降,有熔融后重新凝结的琉璃色泽!幸好影王行事残忍,功法歹毒,在军中又自成一系,周围没多少兵营,否则开窍好手不知要死多少!尤是如此,他带来的神秘教派亦是死伤惨重,只得九名外景逃出,当时距离较近的受了轻伤,较远的颇为狼狈,最核心处看管祭台的两位直接灰飞烟灭。

独孤世袖袍一挥,火焰熄灭,只留云气升腾,幽深的眼睛露出几缕锋芒,环视那九名外景,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教主,教主的帐篷突然爆炸,他,他老人家……一名外景被独孤世雄浑霸道的气势所摄,说话有些结巴。

闻景掐指一算,精神蔓延,眼睛眯起,不复慵懒:影王死了。

影王死了?太子倒吸了口凉气,几位上三品强者突生寒意,有自危之感。

若论实力,他们有的略胜影王,有的则稍差一些,但并没有鸿沟存在,加上诡异功法和神秘蛊虫带来的莫测手段和保命之力,影王确实比他们每一个人都要强一点。

而就是这样的影王,莫名死在了自身营帐,之前完全没有波动传出!若是被杀,要么他全无防备,要么出手者整体实力或某种功法难以想象!爆炸之前可有他人前来?独孤世沉稳如旧。

一名外景强者抬头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气道:森罗天君来过。

森罗天君?太子亦跟着看向独孤世,这可是自己的好师弟!不好!变化之术!闻景忽地醒悟。

独孤世心中一动,磅礴浩荡宛若实质的精神像是洪水般涌向四周,将营地各处的状况尽收心底。

没有异常!但没发现森罗天君,这便是最大的异常!他的精神继续往外蔓延,后至江岸山丘,前抵怒江水面,看到一艘小舟划出了布防范围,疾驰往江心,船上立着一人,身披黑色鱼鳞盔甲,头戴覆面铁甲,刀剑低垂,傲立舟头,顾盼自雄。

哼!独孤世冷哼一声,就立在营帐中央,右手握拳捣出。

一时之间,天色变得昏暗,风云汇聚,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拳头,带起压垮一切的力量狠狠砸落。

哗啦!怒江愈发澎湃,将小舟高高抛起。

孟奇纹丝不动,心如明镜,映照出这一拳的恐怖。

比起它那亿万风云聚集般的力量,潜藏的丝丝阴柔拳意更加可怕,趁着元气大海震荡,环境纷乱,暗结罗网,收缩困人!一阳一阴,一刚一柔,同时在一拳之中呈现,比孟奇粗略参悟阴阳印后的成就还强。

无愧于武皇之号,孟奇心中油然而生对独孤世的敬佩,无关他的人品,无关他的立场,纯粹是武道之上的尊敬,不靠血脉,能走到这个境界这个地步的武者,都值自己的敬意,是自身努力与之匹敌的对象,是将来试图战而胜之的目标!但这个时候,不是领教独孤世武道的好机会,一旦被缠住,神兵来袭,几名上三品强者围攻,不能依靠秘宝的情况下,自己只能说拉着一两个同归于尽!来得好!孟奇突然暴喝一声,身躯膨胀,渺小敌人,几有顶天立地之感,通体似乎由天地间的规律法理的凝结,右手长刀沉重斩出,像是在拖着几千斤、几万斤的重量,刀尖隐约塌陷出一个黑色针孔状的幽暗漩涡,右手流火大放光明,普照四方,无有不达,无有不至,无有强弱之分!刀尖忽地碰撞,江面顿时白茫茫一片,远处布防之人只觉身体一轻,被吹飞上岸,若非一位上三品强者及时打出柔劲,他们会连人带船一起粉碎!轰隆!刺目白灼之后才是猛烈的爆炸之声,气浪撕裂了阴柔罗网,与风云汇聚巨大拳头相撞!轰隆!哗啦!怒江之水涌起百丈高,夹杂着高温火焰的冲击波被一拳打散,纯粹的力量,纯粹的霸道!喀嚓,孟奇脚下的小舟碎成了诸多小块!但巨大拳头亦消散薄弱了许多,趁此机会,孟奇身躯突地收缩,对着营地方向微微一笑,弓背行礼。

然后重心下沉,潜入怒江,赶在独孤世第二拳打出前,赶在上三品强者围堵前!独孤世精神一波波荡开,如同实质水浪,扫描该处江面,他刚才已经锁定了孟奇的气息!可扫描之后,他并未出手,只是轻轻咦了一声,刺杀者竟然沉入江底!虽然独孤世并不惧怕那些怪物,但水底作战非自身强项,怪物又数量众多,常年互相厮杀的情况下,凶性十足,能不招惹,谁会去招惹?就这么一个迟疑,锁定的气息变化摆脱,独孤世失去了孟奇的踪迹!江底深处,孟奇化作蓝血人,稍微融入水流,疯狂前行。

啪,一道满是倒刺的尾巴抽来,孟奇险险避开。

感应到那丑陋巨龟的靠近,感应到它仿佛邪魔的气息,孟奇气息突变,邪恶堕落,毁天灭地,魔威滔天,比巨龟纯粹了不知多少倍!巨龟似有颤抖,动作放缓,被孟奇飞快掠过。

魔圣之血的气息,八九玄功模拟!魔圣们可比这方世界神魔高端多了!靠着魔圣气息与太阳神君似是而非的感觉,孟奇连连闪过一个个水底怪物,飞快前行。

到它们反应过来,各施手段,准备围攻时,孟奇忽地蹿升,融入水流,躲开封印,浮到上层!这番周折后,甩脱了独孤世,也甩脱了水底怪物。

义军营地外,顽石真人和侯跃立在江边,遥望对面,因为实在太过宽广,他们只能从江水的汹涌判断那边确实出了变故。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水面浮出一个脑袋,慢慢变大,正是孟奇。

孟奇一步一步从水中走出,头发略显湿润,白袍如新,微微笑道:幸不辱命,影王授首。

幸不辱命,影王授首……顽石真人看着滔天巨浪下缓步走来的男子,一时有点恍惚。

……在京都,前线邸报是最受欢迎的谈资,不过只有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才能看到。

不过,百晓堂的评定谱更新也在昭示着那场关系天下的大战的变迁,让不少人士翘首以待。

百晓堂内,几位少年男女正捧着上一期评定谱翻看,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竟然突兀冒出一名二品强者!一名少年惊讶失声。

一位容貌秀美清丽的少女笑道:天下之大,总有世外高人。

他们手中的评定谱翻在其中一页,上书不少文字:影王,血海教教主,具体身份不详,功法诡异,似有影魔血脉和血魔传承,极难被伤害,同时手段诡异,擅长诅咒和蛊虫,让人防不胜防,于怒江一战成名,乃黑夜里的邪魔皇者,天下二品。

他们议论之中,百晓堂几位主事拿着新一期评定谱出来,神情多有古怪。

最先出声的少年迎了上去,要过一本,翻看到影王这页,想从评价窥探怒江之战的情况。

影王,血海教教主……天下二品。

卒!卒?几位少男少女目瞪口呆,难以成言,才登上二品谱几日的影王就这样陨落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们心中忽然一动,翻向前面,能杀影王的……只有三人的一品谱多了一页:红衣军上师,单名‘始’,功法不详,来历不详,手段不详,于朝廷大营,神兵和武皇等上三品强者重围中,袭杀影王,飘然而去,天下一品!这又多了一位一品强者……几位少男少女耳边尽是抽气之声。

强者如林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继而飘然离去,真是让人神往啊……他们实在难以克制这样的念头。

……暗光潜入,钻进分身,两者替换,孟奇重归队伍。

为了保证不引起动静,为了一击毙命,那种情况下,他毫不犹豫使用了沾因果,担你因果,取你性命!这一次,孟奇元始金章再有提升,玉虚神算变强,诸果之因出现端倪,虽然未能提高承受因果的次数,但在那个瞬间,面对那条满是血色的粗大因果之线,孟奇移花接木,提前承担了次一级重的因果!若非如此,孟奇怀疑会不会因果相连,被血海罗刹当场锁定位置,真正跨越虚空出手并降临!而现在承担的因果是神魔的怒火,影王在血海罗刹指导下,用暗藏问题的献祭欺骗了九天之上的神灵、九地之下的邪魔,没费什么代价就获得了血脉的提升,直接从四品进入上三品,然后,有了这段因果。

这次的因果似乎没有时间的限制,仿佛无论什么时候化解神魔的怒火都行,但越是这样宽松的反噬,孟奇越觉压力极大。

看似轻松简单,往往难度变态!齐正言看了孟奇一眼,知道他已经回归,起身说道:我现在唤起苗聪死前的执念。

齐大哥,你不是说骗他们的吗?没有什么秘法……阮玉书略显惊讶。

齐正言神色不变,说着天经地义般的话语:这句话才是骗他们的。

要是当场戳穿,很可能涉及某位宗师,那样他就下不了台了,义军从此分裂,不利于完成任务,还是先我们私下了解清楚再定夺比较好。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齐师兄,你越来越老奸巨猾了。

他竖了竖拇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枭雄晨光昏沉,预示着接下来一日的阴冷,营帐内,齐正言双手变化着种种法印,精妙玄奥,蕴含着水流韵味,花开自然。

阴森之风渐起,穿堂过室,扑面冰寒,在帐篷中央绕成漩涡。

静心看着这一幕,无论江芷微、阮玉书,还是赵恒,都回想起齐正言这半日来的表现,心中满是疑惑,有种荒谬的感觉,他怎么突然性情大变,做事周密,滴水不漏,与过往形成截然对比。

唯一的相同还是依旧没什么表情,习惯将情绪内藏,能少说话的时候都尽量少说话。

这一年里,他遭遇或者发生了什么?他们纷纷看向孟奇,示意他找机会问问,虽然不想承认,但孟奇还是不得不说自己是队伍联系的纽带和润滑剂,是知心姐姐,是居委会大妈……确实得找机会和齐师兄再深谈一下!孟奇对此早有想法。

风渗出几分阴黑,漩涡扭曲成人状,发出震惊、恐惧、愤恨、不解的声音:主公!执念非魂念,没有具体的内容,只得死前最袅绕于心的念头,声音回荡帐篷,被孟奇、江芷微联手封锁,没有半点外泄。

主公?赵恒对这类称呼最为敏感,苗聪乃苗虎独子,将来的九山军首领,他会称呼谁主公?齐正言面不变色:所以被杀者不是苗聪。

不是苗聪?岂不是说明苗虎有问题?若是与苗虎无关,栽赃陷害的认尸环节该怎么瞒天过海?难怪我们初至营地,就找上我们陷害,正是因为我们新来,认不出苗聪,不会发现问题。

江芷微眉头舒展。

阮玉书右手摩挲着琴弦,跟着道了一句:若是我们反应不够快,后续的梁业也会假作失手,破坏尸体最明显的特征。

等到苗虎再确认是自家儿子,相信无人会怀疑!齐正言手一松,阴风消散,声音渐落:原本就有破坏面容,只能从打扮和血肉的旺盛判断身份。

事情似乎已经很清楚,苗虎见有新的异人来投,暗中杀害了某位外景,扮作自己儿子栽赃陷害,以便光明正大发难,制造内讧,成则义军分崩离析,败亦有借口,不至于被人围攻,留有后路!此事得告知杜怀伤和顽石真人,看他们有何应对。

孟奇想了想道,如今杜怀伤恢复大半,有能力催发神兵,正适合突然出现,镇压场面。

奸细与内讧之事不能拖得太久,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外有朝廷大军的攻打,内有勾心斗角,不营盘失守就是万幸,根本没可能反败为胜,跨江击都!他身体一正,脑后再次飞出无形无色之光,留下分身坐于帐中,本尊潜往中军大营。

杜怀伤已能行走,眉心竖纹打开,长出了一只金眼,内里似有金色火焰燃烧,有金乌栖息。

等他隆重谢过,孟奇将执念之事转述了一遍。

杜怀伤脸色沉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日义军人心浮动,可竟然已到了这种程度?胡志高和侯跃面面相觑,苗虎投效了朝廷?顽石真人怔了怔,苦笑叹气:老道之前还认为苗虎新死了独子,与朝廷势不两立,想着若是出现内讧,天王又未醒转,则暂时支持他,谁知差点就着了道,为朝廷效力了。

营帐内一片沉默,杜怀伤的苏醒似乎并没有让局势好转多少,内讧如箭在弦上,一大义军已然反叛!沉吟片刻,杜怀伤看了一眼孟奇:不若再试探一下苗虎的决心?就此失去一大臂助,非他之愿!孟奇表示赞同,目前义军本就势弱,再起内讧对完成任务不利。

当然,若是无法挽救,就得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不能有妇人之仁,不能犹豫不决,四个暂时齐心的上三品强者,绝对强过有人心怀叵测的五大强者!影王之死没超过半个时辰,这边的奸细肯定还未得到消息,不如杜天王你依旧假作昏迷,顽石真人请苗虎过来,商议投靠之事,观其态度和行事,关键时刻,你再起身,气势压制,消弭他动摇的心念。

孟奇看过很多类似的故事,转念一想,便有了法子。

顽石真人和杜怀伤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少顷,侯跃带着苗虎鬼鬼祟祟进入了中军大营。

他先略微露了口风,说杜怀伤重伤难治,红衣军群龙无首,然后再言顽石真人请九山侯秘密相谈。

苗虎闻弦歌知雅意,怦然心动,又自持实力,当即收敛气息,悄然潜出自家营帐,随着侯跃来到杜怀伤榻前。

看了一眼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伤口流血不止的杜怀伤,苗虎心中顿时有数,一脸悲痛地看着顽石真人:杜天王为苍生垂死,真是让人心痛。

顽石真人长叹一声:可惜义军并非全都有‘义’,人心浮动,各怀想法,眼见就快分崩离析,老道实不忍见此情况,想做最后努力。

真人请讲。

苗虎脸色一正。

朱寿跋扈贪婪,冯经堂心胸狭窄,刘顺水眼光短浅,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唯有苗侯您,大仁大义,心胸宽阔,起兵时间最久,名望最隆,实力又强,足以服众。

顽石真人庄重拱手,还请苗侯为义军计,为天下苍生计,担此重任,老道必鼎力相助。

苗虎看似老迈的面孔脸色变化连连,似惊似喜,又似有忧虑。

看到他的模样,顽石真人心中一沉,真有问题!就在这时,苗虎大义凌然道:得真人信重,老夫真是惭愧,实不相瞒,之前聪儿身死之事,乃是作假。

呃……顽石真人等都有点呆住,苗虎竟然坦诚此事!苗虎痛心疾首道:老夫一时不察,让聪儿被人绑走,透过梁业威胁,让老夫引发内讧。

老夫只得这个儿子,关心则乱,被猪油蒙了心,上了贼船,但听了真人一番肺腑之言后,老夫幡然醒悟,自家事小,天下事大,为义军计,为苍生计,老夫就当没有过这个儿子!他说得慷慨激昂,一副舍小家为大家的模样。

真枭雄也!顽石真人和旁听的杜怀伤、孟奇等都油然而生这样的感慨。

类似的机会或许一生只有一次,而儿子将来还可以再生!好!苗侯果真大仁大义,让我辈惭愧!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苗虎心中,他侧头看去,发现杜怀伤手持金黄承天剑从帐后踏出,气息勃发,浩荡尊贵。

杜天王?苗虎顿时失声,忍不住看向病榻,只见床上之人已变化了模样,白衣潇洒,俊美无俦,嘴角含笑。

杜怀伤七情上面:杜某得上师相助,早已恢复伤势,闻义军内部人心浮动,藏有奸细,所以想着试探一番,哪知苗侯如此深明大义,让杜某真是惭愧难言!苗侯脸色微变,看了看杜怀伤手中的神兵,又看了看顽石真人和神秘上师孟奇,旋即恢复正常,上前一步,惊喜道:试探之事在所难免,若老夫与杜天王对换位置,亦会这么做,能见天王苏醒,再次主持大局,老夫心怀安慰啊!说完,他指着孟奇:这位上师昨晚见过?某单称‘始’,昨晚只留化身惑敌,本体潜入朝廷大营,幸不辱命斩杀了影王,助杜天王恢复如初。

孟奇言简意赅将事情讲了一遍,以给苗虎信心,朝廷其实脆弱、义军开始强大的信心。

果不其然,苗虎当即失声:在朝廷大营杀了影王?当神兵是假的?当武皇和其他上三品强者是假的?当影王这个二品强者是假的?此事骗不了人,用不了多久,苗侯你便能确认。

顽石真人淡然说道。

苗虎压下惊疑不定的神色,深深看了孟奇一眼,拱手道:天王既复,老夫唯你马首是瞻!他顿了顿道:不过在此之前,可否帮老夫救出儿子?第二百二十五章 经验的重要不等杜怀伤和孟奇回答,苗虎继续道:吾儿身落敌手,老夫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生怕坏了他的性命,然上师能在强者环绕、神兵列旁的大营诛杀影王并飘然离去,必能从宵小之辈手中救回吾儿,还请上师相助。

他坦承自己没有冒失去儿子风险的实力,所以请刚完成一件不可思议事情的孟奇出手。

作为上三品强者,他非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可诛杀影王这件事情委实太高难度,能够完成它的都会被高看许多。

孟奇没有当即答复,而是看向杜怀伤,见他有求肯之色,才缓缓颔首:某之同伴身怀秘术,或许能够找到苗公子的下落。

自身营帐内,孟奇的分身传音齐正言和江芷微等人,将事情说了一遍,并请齐正言过去。

齐正言背后虚空浮动,似有什么事物脱离而去,本身依旧静坐,不现端倪。

中军大营,禁法暗消,孟奇左侧血光一闪,旋即收敛,齐正言出现,气息沉稳,让人分不出是本尊还是化身。

他没有啰嗦,直截了当道:我确有秘术,但得以亲人血脉为引。

好说!见杜怀伤和孟奇都望了过来,苗虎脸现急切之色,毫不犹豫首肯,没有握拐的左手伸出,皮肤崩裂,几滴鲜血飞起,自成圆球模样,颗粒分明。

齐正言将血液抄于手中,紧紧握着,眼中幽光大盛,似有无数血色细线凸显。

西侧军营……齐正言沉声说道。

孩儿军?刘顺水这狗贼!苗虎暴怒,一副准备冲过去与大天王刘顺水对峙的模样。

苗侯稍安勿躁,或许是奸细嫁祸。

杜怀伤沉稳说道。

没等苗虎回话,他看向孟奇和齐正言:还请两位上师跑一趟,言杜某已然苏醒,请大天王过来商讨要事,到时候,孩儿军群龙无首,你们便可以借口奸细混入,请几位小将军帮忙搜查。

说话间,他拿出了一块上龙下虎的黄铜令牌,这是义军首领的象征,有杜怀伤气息内蕴。

苗虎好歹也是宗师,虽然不过锤炼血脉的路子,但终究经历丰富,对情绪的控制还算不错,收起怒火,诚恳道:有劳两位上师了。

孟奇和齐正言稍微乔装改变,以红衣军头目的身份走向了西侧孩儿军大营,求见大天王刘顺水。

刘顺水是位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身着玄色宽袍,气度沉稳,实力内敛,不像朱寿和苗虎那般张扬,恨不得每个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乃上三品强者。

义父,就是他们求见。

引孟奇和齐正言入内的英武男子恭敬行礼。

而刘顺水身边,还立有几名或风姿不凡或器宇轩昂的男女,气息勾动天地,皆有外景水准。

他们都是刘顺水的义子义女,加上在外巡视的,共七人!正因为刘顺水喜欢将跟随自己的有潜力年轻人收为义子义女,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所以他的义军被称为孩儿军。

义父,干爹……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拿出杜怀伤的令牌:大天王,我家天王已然苏醒,恢复良好,请您过去商量要事。

杜天王恢复了?脱口而出的是刘顺水旁边一位女子,容貌姣好,身材浮凸。

刘顺水其他义子义女都面露惊愕,完全没想到昨日还垂死边缘的杜怀伤会奇迹般恢复苏醒!刘顺水眼睛微眯,目光近乎凝成实质:本王昨日才见过杜天王,他伤势诡异,顽石真人束手无策,岂会突然好转?莫非真有神魔垂青,天道庇佑?他对自家孩儿军看得很紧,生怕这是其他几家的圈套,一旦过去,落入陷阱,被众强者包围,就只能任人鱼肉了,所以得预先问清楚。

孟奇诚恳说道:昨晚有一位叫做‘始’的异人来投……说到这里,他感觉怪怪的,始这个名字好像不太好听……他迅速反应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即使想着元始天尊,叫元也比叫始好,或者盘、古也不错,现在这样,上阵怎么通名报姓!或许能起到笑死对方,干扰心绪的作用!心潮起伏,外表不变,孟奇继续说道:这位异人与我家天王乃是旧识,实力强横,神通广大,窥出我家天王的伤势在于诅咒蛊虫缠绕元神,故连夜前往朝廷大营,将控制蛊虫的影王斩杀,我家天王不药而愈!连夜前往朝廷大营,将控制蛊虫的影王斩杀……孟奇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以至于刘顺水一时没反应过来,略微品味了一下才瞳孔不自然收缩:杀掉了影王?是,但卑职不知具体细节。

孟奇面不改色。

刘顺水一位位实力不凡的义子义女面面相觑,彼此眼睛里皆是明显的不敢置信,之前江山大战时,影王的实力如何,他们都有目共睹,竟然会被人轻松斩杀?而且还是在防御最森严的大营!沉默片刻,刘顺水似乎在暗中推衍,确定影王真的身亡后,他才叹了口气,情绪复杂道:濒临危险,异人来助,杜天王真是得天眷顾。

他吩咐了义子义女两句,也没等待孟奇和齐正言,几步迈出,闪现到中军大营。

这时,孟奇再次拱手:几位小将军,先前我们有发现一名奸细,但他趁夜躲入了你们孩儿军的营地,还请帮忙搜寻一下。

几位小将军还处在震撼之中,排名第一的义子刘超道:三妹,你引他们搜寻,不能乱了营地规条。

他们都已跟随刘顺水姓刘,这在孩儿军是极大荣耀。

排名第三的刘韵陶正是刚才失声的姣好女子,她点头应承下来,望向孟奇和齐正言:是挨个帐篷搜寻,还是有一定线索?孟奇道:我们有秘法追溯。

那好。

刘韵陶转过身,掀开帐篷,在前引路。

齐正言跟在孟奇身侧,莫名传音:刚才你那么夸奖自己,不觉得羞耻吗?他似乎很不习惯孟奇以红衣军头目身份自己夸奖自己,什么实力强横,什么神通广大……孟奇干笑一声:这不是为了助长他们的信心吗?塑造一个神秘无敌的援兵形象是不二法门,你看刘顺水最后明显打消了一些杂念。

齐正言没再多说,不时开口,让刘韵陶改变方向。

走了一阵,他传音刘韵陶和孟奇:就在前面营帐,我们小心靠近。

刘韵陶一张脸忽然涨得通红:胡说,那是我的营帐!你的意思是我与奸细勾结?孟奇右手已然搭在了刀柄之上,目光幽深看着刘韵陶。

齐正言没什么尴尬表情,直言道:里面即使没藏着苗聪,也有与他血脉相关的事物。

刘韵陶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半天才道:你们找苗聪做什么?他被人绑走了,昨晚弄出的动静你们没察觉?孟奇见事情有点诡异,解释了一句。

刘韵陶茫然摇头:以为是朱寿和顽石真人冲突,正想坐山观虎斗,原来是他被绑走了……难怪没见到他……齐正言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和他有私情?擦,齐师兄,这样的问话才羞耻,要委婉,委婉懂吗?孟奇腹诽不断。

刘韵陶沉默一阵,才轻轻点头:我与他之前在江湖中就已认识,私定了终生,前日夜里,我们约在江岸西丘下相会,但我赶去后,左等右等也没见他,还以为战事吃紧,他被苗侯禁足……里面与他血脉相关的事物应当是我们头发缠结的锦囊。

她引着孟奇和齐正言入内,翻找出了定情锦囊。

齐正言没见误中副车的羞愧,平静道:在西丘附近见面?那里确实有血脉相连的线索。

以他的实力和身份,在营地内肯定没人能无声无息制住他!对,一定是私出营地后被绑走的!刘韵陶顿时变得激动,隐含愧疚。

孟奇和齐正言对视一眼,双双转身,直奔西丘,刘韵陶稍微呆滞后,便发足追赶。

……西丘距离义军营地有一定距离,孟奇和齐正言拿着杜怀伤的令牌,顺利出了辕门,抵达西丘。

江边山丘亦常年被神魔气息沾染,造型奇特古怪,多有岩洞,两人没等刘韵陶,循着血脉相连的诡异,深入了丘陵。

就在前面。

齐正言停步道。

孟奇点了点头:我先变化过去探查。

齐正言没露任何情绪:小心。

放心,类似的事情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孟奇笑眯眯说道。

他摇身一变,化作飞虫,悄然绕过了丘壑,发现前面有处隐蔽凹陷,两位黑衣劲装的男子正严密看守。

他们后面,身穿九山军将袍的年轻男子双眼紧闭,气息被封,背靠岩石,与苗虎颇为相像。

……自身营帐中,江芷微等人正闭目打坐,等待孟奇两人救援的结果,忽然,徐巍走了进来,笑容满面道:平海王请几位过去相见。

江芷微眼睛霍然睁开,像是一口名剑跃出剑匣,刺得徐巍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稍作商议,担心对方情急之下灭口,孟奇潜伏到附近,由齐正言正面突袭。

一道紫色星河挂落,冲刷向两名黑衣男子,孟奇突地变回原形,腰背用力,双脚一踏,留下残影,硬生生冲过了守护关口,抵达苗聪身旁。

他刚转过身,准备防止两名黑衣男子杀人,背后忽然无声无息拍来一掌。

啪!这一掌落在了空处,孟奇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转开。

他的身后,苗聪气息勃发,脸露惊愕!孟奇嘴角含笑看着他,没有半点讶异。

经过九娘那件事情,爷就知道要防着人质!第二百二十六章 疯狂的苗聪出了帐篷,在徐巍带领下,江芷微等人于营地内绕来拐去,前往平海王朱寿所在的大帐。

此时已过清晨,天色依旧昏暗,山雨欲来风满楼,怒江的咆哮震耳欲聋。

哗啦!波浪翻天,足有百丈高,向着义军营地拍来,半空迅速变得黑暗,云气与狂风汇聚,化作一只巨大的拳头落下。

敌袭!经验丰富的值守外景鼓荡真元,声音遍传营地。

朱寿、顽石真人、杜怀伤等纷纷迎出,只见怒江之上,桅杆如林,旌旗遮天,武皇傲立最前,风吹衫动!见此情状,江芷微和阮玉书心中透亮,朝廷大军发现影王身死后,想趁着杜怀伤恢复前的空当来一波强袭,制造混乱,为内讧铺垫条件,为奸细创造机会!正当她们打算帮忙御敌时,江芷微心中一动,左手长剑连鞘反抽身后,快得像是早有预备。

噗!金铁打中木头的声音响起,秋风未动蝉先觉!……西丘,苗聪惊愕一露,旋即收敛,手中多了一根暗铜色长棍,口中嘿了一声:倒是机警,没有踏中陷阱,不过陷阱之类都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还是自身实力。

气息陡升,从初入外景的水准直至四重天,勾动天地,如山如岳,压得附近丘陵都有颤栗。

传闻苗虎独子只有地阶九品的实力,如今看来,比百晓堂的评定强了不知多少倍,而且他的年龄似乎与森罗天君在伯仲之间,世人评价的这一代翘楚,却少了他!孟奇心中一动,没有着急动手:你是轮回者?对此,他有九成把握,只得轮回者才可能在这个年龄有此成就却不为外人知!果然,你们便是这次阵营对抗的敌人。

苗聪朗声笑道,状似畅快。

他看见两位黑衣人时而融合为一,时而突然分开,已经诡异无比地与齐正言战成一团。

想不到敌人反而在我们的阵营。

孟奇挑了挑眉。

可能存在本土轮回者之事,他早就知晓,上次就遇到过!苗聪收敛笑容,沉声道:六道弄鬼,竟然让我们与朝廷一个阵营,只能暂时先敷衍一下,等到杀了你们,凑足善功,便不怕抹杀了!不怕抹杀?他们不是死亡任务?这么看来他们的整体实力在我们之上不少!孟奇品出了其中蕴含的意思。

苗侯知道你的反常?孟奇突地问道。

苗聪露出讥讽笑意:你猜!他长棍一条,幻化做千百棍影,虚实相间,勾动地裂,猛地打向孟奇。

孟奇神情不变,右手抽出天之伤,看似速度缓慢,但藏着无穷变化。

当当当当!长刀斩入棍影,劈斩抹挑,连消带打,雷电顺着铜棍不断蔓延向苗聪,真气难以阻隔,宝兵导电!砰!仅仅一招,棍影破碎,苗聪倒飞出去,撞中岩壁,垮塌下无数碎石,扑得他满头满脸灰尘,双手焦黑了少许,胸腹有一道血痕。

实力很强,刀法很不错,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我不是你的对手。

苗聪居然还很平静。

孟奇忽地升起不好感觉,长刀一斩,便要开天辟地。

就在这时,苗聪周身有莫名之物汹涌燃烧,他的气息节节攀高,仅仅瞬间,就轰地突破了关隘,接近了第二层天梯,与孟奇处在同一个境界了,体表的伤势蠕动恢复!燃烧寿元,不对,二十七大限?孟奇眉头皱起,厉声喝问,欲以雷言干扰!二十七大限,自己上辈子看过的某本漫画的东西,与三刀三剑三神技之主人进行过巅峰一战,它并非武功,而是一个描述,凡修炼罗刹魁者,二十七岁必死,但年龄越靠近二十七岁,实力越呈爆炸性增长,到了二十七岁这个节点,拥有者甚至可能法身,乃至以上的实力,在六道轮回之中那里,属于需要完成特定任务才能兑换的法身级功法,被孟奇评为爆种开挂双双加身!所以,孟奇不觉得苗聪修炼的是罗刹魁,靠得是二十七大限,应该是类似的功法,但可能达不到法身级,除非他有奇遇得到。

苗聪周身有黄褐色气息凝如实质般缭绕,气息无限接近宗师,相当可怕,嘴角含笑,自信十足道:你也知道二十七大限?他双眼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可惜,我兑换不了,还好奇遇获得了一门类似功法,虽然品阶不如,但也足够我依仗,轮回危险,没点舍命的决心根本无法渡过!这门功法会燃烧我的寿元,我寿元所剩越少,实力提升越大,最后一天一个时辰提升的实力要强过前面几十年!我现在只剩三年寿元,你能招架吗?孟奇心中一紧,这种功法可以靠着延寿丹药事后延长寿元,只要能快速杀死敌人,且延寿丹药还没吃个遍,就死不了,不过不知隐患有多大,六道能弥补吗?想法纷呈之间,孟奇毫不犹豫出刀了,面对这种疯子,这种变态功法,当然得在他寿元降到最低前斩杀!这一刀划着玄奥的轨迹,仿佛水中的鱼儿,在顺着水流游走,只不过如今的水流是天地之间的种种规律。

刀光暴涨,人亦暴涨,孟奇气势巍峨,法天象地,已有宗师之感,游走的刀影忽然一敛,重重锤下,刀尖前似有针孔状黑色漩涡凸显!来得好!苗聪修炼类似功法,心灵里早就塞满疯狂之意,暴喝一声,双手握着铜棍狠狠砸落,比风快,比音快,撕裂气流,凝聚冲击!当!苗聪倒飞回去,双手握着铜棍的地方沾满了鲜血,已被震得虎口开裂,浑身上下肌肉撕裂,受伤极重。

孟奇得势不饶人,左手流火刺出,燃起一轮骄阳,放出一道道剑光,将苗聪包裹在内,与此同时,他背部蠕动,新长出两条胳膊,握着玄龟剑,提着斩玉刀!好!苗聪疯狂呐喊,寿元再次飞速燃烧,瞬间就所剩无几,气息轰的一下突破了第二层天梯,踏入宗师行列,伤势也迅速恢复了!他可以自主决定还剩多少寿元?孟奇目光一凝!长棍横摆,虚空如有撕裂,凝聚出一个个漩涡,将孟奇刺出的数不清剑光全部吸纳,只留赤玉般的剑身。

当!孟奇倒退一步,玄龟剑与斩玉刀的连环攻击被打断,苗聪亦再次撞垮一面岩壁,掩埋了丘壑。

苗聪实力还在提升,寿元还在减少,黄褐色气息化作一层战甲覆盖其上。

他狞笑道:地阶二品,一炷香寿元,你能招架吗?疯狂之意溢于言表!长棍再次砸出,这一次,孟奇若非还处在法天象地,都差点无法捕捉棍影轨迹,天之伤由下往上,逆转苍天,刀光绚烂,斩破了幽暗,斩开了混沌。

当!刚有碰撞,棍尾扫来,孟奇左手流火化作百千道剑光,连出层层罗网,将其消弭。

当当当当!砰砰砰砰!苗聪疯狂进攻,孟奇刀剑齐开,四手连环,与他一路从地面打到半空,打出一团团云爆,打出无数狂风,暴雨如倾,雷电似狱!当当当当!苗聪的速度、力量和节奏都是货真价实的八重天,孟奇思维都有点跟不上了,若非之前潜修,将刀法、剑法、掌法、拳法等融为一炉,提升了自己的武道境界,感到进攻,便能做出正确应对,本能挥刀出剑,无论是法身杀招,还是外景招式,刀剑合击,什么时候恰当就什么时候用了出来,完完全全的发在意先,信手拈来,恐怕已经在如此疯狂如此不要命的进攻下招架不住,连遁逃都难!轰隆!孟奇斩中苗聪一刀开天辟地,被他铜棍打开了刀剑,打在了左肩。

砰!两人各自撞破了一座山丘,若非孟奇及时催发了昆仑道袍,这一棍多半已将他的左肩打断!犹是如此,一轮这样高节奏的攻防下来,孟奇也感觉到了疲惫,法天象地接近维持的极限。

哗啦!碎石飞向四周,苗聪再次起身,燃烧的寿元只剩极小一点,可他的气息迈过了八重天,登临九之极,短暂成为外景巅峰!十息之间,你守不住,你亡,我攻不破,我死!苗聪极其疯狂之态,与这样的功法简直绝配。

孟奇心如止水,灵台清明,忽地扑出,刀势沉重,剑光普照,一呈虚幻混洞,一化微型大日,两两于半途碰撞,迸发出刺目的白茫和可怕的高温。

苗聪视界被扰,眼窍失灵,鼻窍和体感等则被高温影响,但他巍然不动,不惧不怕,长棍狠狠砸出,撕裂了虚空,有几许幽深恐怖到极点的裂缝出现。

轰隆!长棍打碎了白茫,但前方已没了孟奇影踪,一道刀光突然浮现于苗聪背后,无声无息,电光凝聚,阴雷暗袭。

孟奇一刀劈出,毫不停留,闪了个方位,又是一剑。

守不住就攻!……齐正言面对两名诡异的黑衣人,守得宛如磐石,而他们时而融合为一体,实力提升到四五重天,时而分开,前后夹击。

战了几息,齐正言脸无表情,左拳打出,这一拳顿时幻化出几千上万道拳影,每一个拳影都呈深蓝之色,如同水浪,宛若实质。

它们连成一片,化作沧海!砰砰砰砰!两名黑衣人难以躲避,体表不断炸开,被一拳拳击中,宛若筛子。

靛沧海!轰隆!他们倒飞出去,撞破山丘,气息断绝。

就在这时,齐正言背后暗影浮动,一口细剑刺入了他的背心!刘韵陶神情漠然,目光无波,像是这样的刺杀发生过千次百次。

可当她打算抽剑,却发现怎么都抽不掉,似乎不是刺中了对方,而是被对方制住了兵器!她顿生惶恐,想要弃剑,可手仿佛黏在了剑上,怎么都放不掉。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低叹,看见眼前的青衫男子轻飘飘往后拍来一掌。

他没有回头,左手五指完全漆黑,不是污秽之暗,而是夜的深沉,如玉如髓。

刘韵陶目光仿佛被这只手掌吸住,元神陷入了无穷地狱,眼睁睁看见它拍在自己额头。

第二百二十七章 无耻小孟刘韵陶被义军阵营轮回者击杀,每人扣除一千善功。

大江之上,乘着楼船的闻景等人听见了六道轮回之主熟悉又漠然的声音,疯狂攻打义军营地的举动为之一滞!身怀逆天功法的苗聪在侧,刘韵陶都被击杀了?难道他们自傲大意,反倒中了对方的陷阱,苗聪一时救援不及?希望他能因此而疯狂,横扫敌人,积攒起足够的善功,为自身队伍之后的打算留下后路!闻景虚晃一招,让冯经堂忙于维持营地大阵,自己则抽身而出,准备带着其他小队成员赶去西丘,以保万无一失!……江岸西丘,阴雷连环,如跗骨之俎,让苗聪难以摆脱,而且孟奇不断变化方位,冷静劈出刀剑,看似击向莫名其妙之处,可总是恰到好处封住他下一步的攻击,对枢机流转变化的把握异常精准!在纯阳宗教授《道德经》时,孟奇岂会放过请教冲和道人的机会,将功法境界和招式境界这两大武道组成部分的细微区别真正弄清楚。

据冲和道人所言,随着功法境界的提升,对天地规律会更加了解,甚至更深层次掌握,化为己用,从而具备高屋建瓴的见识与眼光,所以,即使未曾专门修炼过招式变化,一举一动亦返璞归真,显化道韵之神妙,如大日东升,星辰斗转般天经地义,这是境界压人的一部分缘由。

而有了境界上的优势,再学习招式会事半功倍,君不见多少外景强者,从开窍到绝顶都未能掌握法身杀招,但只要千辛万苦迈过第二层天梯,晋升宗师,除非缺乏功法,否则总能掌握几式,换句话说,到了宗师层次,孟奇再想光靠自己有法身招式而别人没有这一点来碾压就比较困难了。

可是,这并非表示功法境界到了,招式境界就随之提升,仅仅是修炼相对更加容易,仍然需要花费大量时光来学习,锤炼,琢磨,以至真正掌握,融化贯通,就像孟奇自己,掌握如此多绝学,迈过第一层天梯后,还专门兑换了时光来弥补这一点,将自身的招式境界勉强追上了江芷微,有着初入宗师的水准。

真正的宗师,应当功法境界、招式境界、心灵境界、眼光和见识都能称之为宗师,只不过心灵境界最容易被忽视,世俗红尘迷情,权利欲望惑心,时时打磨,时时污秽,若不常常日省己心,慢慢便会出现心灵境倒退而难以自觉。

而自己眼前的苗聪,靠着类似于二十七大限的功法将本身功法境界推到了外景巅峰,但明显缺乏眼光、见识、心灵境界和招式境界,若非刚才孟奇另有打算,略有迟钝,被他抓住机会压着狂攻,陷入被动,他招式变化衔接中的漏洞早该窥出!一旦以攻代守,招招抢攻,招招主动,将故事纳入自身演绎的范畴,孟奇便如龙归大海,虎跃山林,灵动,潇洒,瞻之在前,忽焉于后,刀剑则如同龙凤,时而各飞,时而比翼,让苗聪的每一次变招都被打断,强行再变。

一时之间,棍扫八方,化作暗金长龙,飞腾盘绕半空,打碎了一座座山丘,打裂出深深沟壑,但总是显得艰涩,失去了之前狂攻时的连绵不绝,苗聪不断怒吼,既是以音攻敌,也是在发泄心中憋闷,他现在的感受就仿佛拉肚子,正当酣畅淋漓之时却被人开门打断,如是再三,怎能不憋闷?砰!一座山丘塌陷,五息过去,苗聪的气息再攀高峰,接近了半步!他终于控制不住,怒吼一声,暗铜长棍突地横扫。

说是横扫,却极其缓慢,给人一种异常沉重的感觉!喀嚓,以苗聪为核心,整片虚空仿佛摔碎的镜子,裂缝交叉混合,向着上下六合,四面八方蔓延,如同一张虚幻的蜘蛛网!一力胜十会!有了接近半步的境界,还弄那些虚头巴脑的招式做什么?处在这个境界的苗聪像是与天地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就是规律,就是法理,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避开己之短,扬己之长!碎裂飞快延伸,孟奇虽然窥出了诸多薄弱之处,但每一个薄弱的地方都藏在破败危险当中,根本无法企及。

纯粹的力量!纯粹的境界!不得已,孟奇内景各相归于混沌,另外两条手臂中的斩玉刀一顿一抽,时光仿佛从停滞转为了飞泄!元始睁眼,开天辟地!幽暗被斩开,破败被斩开,碎裂被斩开,刀光变化,在孟奇身周分化阴阳,演绎出虚幻的天地,挡住了苗聪这一击。

第六息过去!然而,由此一来,失去机动的孟奇被苗聪锁定了,他跟随破裂往前,高举铜棍,以接近半步的境界加持,狠狠砸落,天空一下变得昏暗,似乎一片苍天都随着苗聪这一击落下了!其势如此,其威可知!苗聪情绪疯狂,但自有一片清明之地,心中异常笃定,对获胜毫无怀疑,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实力还会提升,而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再有一两息,就无法维持法天象地了,纵使还有爆发秘法,又怎能挡得住最后两息半步法身的自己!自己还有充足的时间服食延寿丹药!孟奇眼看避之不过,陡然下落,双脚踩着地面,右手天之伤化为戊土,左手流火演绎己土,刀气剑光阴阳缠绕,衍化出一朵朵金莲,连接大地,将力量分摊到无边无际的地方!以刀剑施不动金莲!轰隆!棒落之声非是脆响,而是爆炸,孟奇巨大身体摇晃,开始虚化,口角溢血,方圆一里的地面直接下沉一丈,而蜘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往无穷远处!第七息过去!苗聪大喝一声,铜棍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感觉和昏暗无比的光线砸落,孟奇天之伤和流火刚被打开,只能咬牙催发了玄龟剑。

一片片厚重龟甲凸显,覆盖孟奇全身,而他的身体愈发虚幻,法天象地濒临极限!噗!铜棍打在龟甲之上,发出沉闷之声,撕裂的气流化作风龙飞向八方,孟奇勉力挡住了这一击,身体出现缩小,法天象地的效果开始消失。

就在这时,趁铜棍与龟甲相持的机会,孟奇施展迎风变化的神通,元神忽地遁出,高踞半空,盘腿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四周有佛音禅唱之声响起: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苗聪只觉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向着自己拍来,遮蔽了天空,掩盖了云霞,无处不在,又无处存在,根本无法躲避!他心灵波动,疯狂情绪收敛,但第七息结束,第八息开始,他已踏入半步法身,强行镇压住了念头,只是出现少许涟漪。

然而,孟奇要的就是这稍微的空隙,元神左掌成刀,飘飘忽忽斩出。

刀光空濛,红尘降临!攻的就是你的心灵境界!苗聪耳畔是刘韵陶死亡的告知,疯狂之意火般燃烧,眼中只有敌人,铜棍疯打,西丘顿时夷为平地,孟奇被打成了一摊血泥。

第九息来临!他境界压人,忽地摆脱了影响,视线之中场景恢复,孟奇被横扫出去,口喷鲜血,受了不轻的伤势,但还未死去,刚才只是落红尘制造的幻觉!苗聪陷入落红尘时,孟奇不是不想偷袭,然而他疯狂横扫,根本没有机会!还有一息,杀你足够了!苗聪只觉自身力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毫无疑问相信自己超过了地阶一品的层次,杀眼前的蝼蚁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即使他还有爆发秘法!突然,他一下顿住,双眼之中竟是惊愕,而孟奇拍了拍衣衫,悠哉站起,似乎根本没有处在战斗之中,微微笑道:很可惜,你没有这一息时间了,你寿元已尽。

话语平淡,却似宣告!苗聪元神溃散,气息消失,只留一点执念,不敢相信道:不可能,我对寿元的把握很精准,最后一息怎么会瞬间跳过?孟奇变回两臂,含笑看着他:老实说,在你疯狂燃烧寿元,进入地阶二品前,我完全可以全力而为,制造出遁逃的机会,顺便还能接应齐师兄,然而我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与你僵持,让你更加疯狂,寿元开始以息计算。

为什么?苗聪一脸不解。

说到这里,孟奇面色一正,庄严肃穆道:蟠桃园彻底垮塌了,天地间的寿元在一定时间内又开始衰减了,直到下一次稳定。

对寿元还有几月、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的正常人来说,这种衰减并不明显,根本察觉不了,但当你的寿元还剩十息、五息,甚至更短的时候,一个衰减就能让你残余寿元瞬间跳过。

所以,我要逼你疯狂到这一步。

苗聪露出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因为是我做的。

孟奇笑眯眯回答,伤势在强大体魄下飞速好转。

苗聪眼睛里是不甘,是悔恨:无耻!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抗正面的硬汉!呃,让你失望了,很抱歉。

孟奇真的行了一礼。

噗通,苗聪载倒,执念消散!大江之上,闻景一木渡江,试图绕开正面,帮助苗聪,不让走脱一人。

他刚有动作,耳畔忽地响起六道轮回之主那冷酷的声音:苗聪被义军阵营轮回者击杀,每人扣除三千善功。

苗聪死了?刘韵陶刚被杀,他就死了?闻景瞳孔一下收缩,差点跌入江中!第二百二十八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刀光剑气与枪影拳印飞舞于江上,各有来回,激得怒江波浪滔天,咆哮更甚,一副末日景象。

闻景刚听见刘韵陶死讯,还没来得及绕开正面,赶去援助苗聪,六道轮回之主的通告便响于他的耳中,震惊得他险些跌落江中。

对于苗聪的实力,他是非常了解的,若他陷入疯狂,将那逆天功法推动到极致,纵使自己,也不敢直面锋芒,现在又非死亡任务,义军阵营的轮回者哪可能如此短时间内杀得了他?他们虽然有诡异又强大的功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杀掉影王,但不该如此毫无限制,否则这样的实力对比下,自身该是死亡任务!惊疑不定,思绪万千,闻景放弃了协同其他队员去西丘援助的想法,重归大阵,继续进攻义军营地。

这次的任务真是见了鬼了!……营地之中,江芷微连鞘带剑猛地向后抽出,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致命一击。

可直到此时,她都没有感应到敌人,似乎一切都是自身的幻觉。

铮!剑如龙吟,脱鞘而出,江芷微全凭秋风未动蝉先觉的本能做出应变。

当!金铁交鸣之声乍响,白虹贯日剑的剑身又挡住了一击!稍微落后于她的赵恒只看见江芷微形如发疯,莫名催剑,周围毫无异常,心中一动,当机立断催发了玄黄帝袍!黄金巨龙刚刚飞出,垂下道道玄黄之气,赵恒后侧虚空突地刺出一截近乎透明的狭窄剑尖,毫无征兆,危险内藏,快若迅雷,正中他的背心。

笃!功德加身,玄黄荡漾,挡住了这极具爆发力和穿透力的一击!阮玉书在江芷微白虹贯日剑脱鞘时就已反应过来,七仙琴漂浮身前,双手急抚,周遭顿时响起黄鹂之声、喜鹊之声等,激荡气流,于每一个地方都演绎出不同之音,恰似百鸟齐鸣,朝拜凤凰。

虚空应和,有细微震荡,而藏着敌人的地方,震荡有所异常,江芷微猛然转身,右手握住剑柄,直直刺了过去,剑光纯粹,吸纳了附近所有光线,让一切幽幽暗暗,让对面之人的时光和思维都似乎变得迟缓,眼里只得这道美若惊鸿的剑影!但在她出剑之时,敌人已提前回退,遁出了琴音范围,稍微停滞便消失于营地中。

不敢怠慢,江芷微提剑守在阮玉书身前,赵恒保护侧方,阮玉书琴音不断,叮叮咚咚,音符连成了泉水,清澈流向四面八方。

旁边的徐巍目光略显呆滞,好像有点莫名其妙,没有发现敌人而看到了一群疯子乱舞的莫名其妙。

轰隆!营地被打塌非紧要一角,不少将佐兵卒化作残尸肉泥,血液渗入土中,而朝廷大军则被反击弄沉了一艘战船,上面开窍期好手当即身亡,沉入江中,两名外景受了重伤,未能及时上浮,半边身体跌进封印以下。

一缕缕鲜血冒出,旋即化入江水,那两名外景再没有浮起,似乎被江底怪物分尸。

一番好战,各有损伤,见大阵枢机难破,其余地方毁了又生,无法得逞,朝廷只得鸣金收兵,江面硝烟散去,唯闻水浪咆哮,不见刚才的光影血肉。

直到此时,江芷微才稍微松了口气,上三品强者终于能腾出手来了,刺客当不敢再次出手。

刚才的刺客要么是宗师,要么有杀招和秘法在短暂时间内将攻击提升到宗师水准。

她传音阮玉书和赵恒。

使用法身绝招时,江芷微自身都有近乎宗师的攻击力,再加上催发极品宝剑,几乎媲美用普通招式的外景巅峰,因此不敢肯定刺客就是宗师。

犹是如此,刺客在义军内的身份也多半不低!阮玉书单手抱琴,右手依旧做抚琴状:借助虚空隐遁刺杀这点很像罗教之人。

罗教完整修炼《无生老母降世经》的只有每一代圣女,其余包括法王在内,仅可以修炼其中的部分功法,他们真正主修的有《真空家乡密卷》等,尤为擅长虚空之力,即使没到法身,亦可以借虚空隐匿或逃遁,相当难缠,精于刺杀。

或许是有相类效果的血脉,否则就是兑换了罗教功法的轮回者。

赵恒心有余悸道,若非自身见机得当,没有犹豫,光靠不催发的玄黄帝袍,已然被刺杀!从刘韵陶与苗聪被杀的提示判断,这一波当是轮回者的袭击,不排除罗教身份轮回者以真作假。

……孟奇周身窍穴打开,疯狂吞吐着天地元气,补充消耗,恢复伤势。

苗聪最后一击时,他已无力再催发昆仑道袍,只能拼着它本身的特质和自己的强横肉身硬抗,受了不轻的伤势。

瞄了一眼走过来的齐正言,孟奇呲牙咧齿道:再搞不定就只能求齐师兄你援手了。

齐正言比他快几息杀掉刘韵陶,此时波澜不兴道:一次出错正常,连续应对出错,只能说明你另有图谋。

所以,我就先隔岸观火。

孟奇干笑两声,只觉浑身酸痛:这货的功法真够逆天,我还是第一次被实际境界比自身低的人弄成这样。

确实逆天,破绽也大。

齐正言轻描淡写说了两句。

魔主这种老怪物,什么类型的功法没见过,齐正言得到他的经验和见识便是最大的收获!此时,江上战船沉没一艘,朝廷大军收兵退去,并且没有江芷微等人身亡的提示响起,孟奇总算放松了一点,之前不是不想赶紧回援,而是营地大阵开启,自身回去也进不去,反倒容易被朝廷强者围攻。

松了松筋骨,孟奇走到苗聪身边,将他的宝兵铜棍收起,将他的芥子环取下,精神一刺,暗运元始金章法门,在自毁发动前将烙印消除。

芥子环内空空荡荡,没有孟奇最期待的功法密卷或玉简,只得几个小玉瓶,里面各有一枚不同种类的延寿丹药。

这货的善功都花在兑换延寿丹药上面了……孟奇叹了口气,这些延寿丹药并非常规所见那些,各自都有别的效果,比如瞬间恢复消耗之类,故而善功肯定不菲,由此可见,苗聪已经将常见的延寿丹药吃了个遍!再有延寿丹药,他也终生无望法身。

齐正言评了一句,告诉孟奇那门功法的真正后患。

听他的意思,连六道都弥补不了!孟奇收拾好战利品,带上苗聪的尸体,与齐正言一起往营地返回。

让他寿尽而亡便能模糊凶手,不激怒苗虎。

齐师兄,刘韵陶的芥子环和宝兵,你自己收着,若是离队,日后没有帮衬,消耗肯定不少。

进入任务以来,危险一环扣一环,步步惊心,稍有闪失就全盘皆输,惨遭抹杀,孟奇不得不连沾因果这种后患严重的杀招都用出,精神毫无疑问是紧绷的,直到此时,局面似乎回到了稍落下风的均势,他才有心情找齐正言沟通,以退为进引起话题。

齐正言默默点头,没有推辞,理想远大,故而得积少成多。

见齐师兄不接自己话茬,孟奇只好硬着头皮道:其实功法机会的平等获得并不一定与世家门派冲突,齐师兄你可以先找个偏远地方尝试,以小观大,比如适龄者统一进入武学,开窍功法是你们提供的最好几种,资源保证基础,想多要就得自强不息,更加努力,完成目标,在此之后,则严格考核,只论武功心性,不讲所谓的素质,不给世家大族留下空子,通过考核者,则能得传外景功法。

虽然这不能消除祖上积累而来的优势,但至少保证了努力者有机会追上。

如此一来,其实是改良后的门派,与天下诸大势力矛盾较小。

若想推广,需要强力控制世家和门派,控制天下各处的朝廷或大势力,但并非你死我活的立场。

齐正言静静听着,不时颔首,对孟奇描述的方式颇有认同之感,末了,他沉默一阵,缓缓开口:孟师弟你向有大才,非我能及,改造墨家学说之事就对我启发很多,如今提供的办法更有千锤百炼之感,非常适宜。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正色道:不知是你太过良善,还是刻意不想,总抱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态度,想着各家都好,想着双全之法。

你提供的办法确实会降低不少冲突,但它也确确实实损害了世家和门派的利益,若人人功法平等,自强不息便有提升的道路,不再依赖于他们,则他们的延续和传承的根基就会动摇,他们会想尽办法扭曲类似‘武学’的本意,若是不能,则肯定会试图毁掉。

这是根本利益之争,不死不休,或许单个世家子弟和门派弟子会认同,但整体而言,没有可能化解。

孟奇怔怔出神,非是自己想不到这点,教科书写得很明确,而是下意识避开了残忍。

世间安得双全法?齐正言侧头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眼看快要抵达营地,孟奇思绪回归,道了一句:我们该怎么唬弄苗虎?不用唬弄。

齐正言突然摊开左手,里面有一张血色妖异之符,满是苗虎的气息。

这?孟奇疑惑皱眉。

齐正言淡然道:苗虎精血所制的本命符,一经催发,生不如死。

你向他讨要精血不仅仅是为了寻找苗聪?孟奇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齐正言低沉道:寻找苗聪还有其他秘法,讨要精血一是为了控制,一是可以试探他对苗聪之事知道多少,若了解苗聪没什么危险,肯定不会给予。

他再次看了孟奇一眼:日后记得,不要将精血给任何一名邪魔。

第二百二十九章 前夕听到齐正言这句话,孟奇内心顿时咯噔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和顾小桑之事,她可是货真价实的邪魔妖女!不过双修之事乃炼精化气,元阳与元阴调和,化解独阳孤阴,取得大和谐,不会留下痕迹,在决定之前,自己就知道这一点,否则现在绝对头大无比。

孟奇咯噔的是,幸好自己没有色迷心窍,双修之后放下戒备,再来一次,要不然将来必被妖女控制得死死的,真是在悬崖边缘走了一遭!营地硝烟刚散,有人脸含悲痛,有人表情麻木,共同勾勒出战争的残酷。

孟奇和齐正言靠着令牌进入营地,直接去了中军大营找杜怀伤和顽石真人,将苗聪之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们,并把苗虎的本命符交给了杜怀伤,以示自身光明正大,全为义军着想,非是想暗中控制九山侯的阴谋鬼祟之辈。

如今杜天王伤势恢复,又能持神兵震慑诸家,刚刚还打退了朝廷进攻,正是此消彼长之势,得考虑后面的打算了。

孟奇话锋一转,没有多纠缠前面之事,正色提议。

杜怀伤略有点踌躇满志,来回踱步,沉声道:影王被杀,朝廷遇挫,外患降低许多,苗聪授首,九山侯短时间处于控制当中,内忧亦随之减少,确实该整顿义军,商量后续之事了,而这多亏了几位!他郑重道谢。

顽石真人微微皱眉:刚才你们不是说营地内还藏有奸细,攻击具备宗师水准的奸细吗?他很可能是朱寿、冯经堂和刘顺水的重要副手,若战斗关键时刻反水,或许会引起溃败,必须尽快找出。

通过分身与本尊的联系,孟奇已然清楚江芷微她们那边的状况。

而当时,朱寿等上三品强者正与朝廷高手酣战,顽石真人相信他们没办法分心刺杀江芷微、阮玉书和赵恒。

没等孟奇和齐正言说话,杜怀伤沉稳道:之前人心浮动是见势不妙,各打算盘,如今局势扳回,愿意再倒向朝廷的必定是极少数,调查奸细之事不能作为首要,免得已然息了心思的强者人人自危,逼他们铤而走险,我们先假作没有奸细,再通过布置让死不悔改者自己跳出来。

这才是上位者该具备的心胸,孟奇和齐正言当然不会反对。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招集朱寿他们过来,商量一致,再次将义军拧成一股绳。

杜怀伤胸有成竹,吩咐胡志高和侯跃他们分头去请其他各家义军首领,末了看向孟奇他们,上师你们杀影王,破奸细,声名即将远扬,不适宜再混于朱寿身边,暗中调查奸细之事就此终止。

如此甚好。

孟奇颔首道。

……一刻钟后,中军大营内,十八义军首领聚齐,在手持承天剑的杜怀伤面前稍微收敛了桀骜。

苗虎有点坐立不安,自家儿子之事,作为老奸巨猾的枭雄,他一直冷眼旁观,虽然不明白具体,但大概猜得到他想做什么,只不过看见对自身有利,故意身陷局中,以此作为筹码,在杜怀伤恢复后,他当机立断,请那神秘莫测的始先生出马,以救回儿子,让他与那边彻底断掉关系,免得被人恼羞成怒除掉。

反正以自家儿子的实力,对必然会评为天下一品的始先生而言根本不够看,他们可能设下的陷阱毫无作用,轻松就会被拿下,到时候自己再立誓为杜怀伤肝脑涂地,相信就能化解自家儿子的问题了。

但现在,杜怀伤没有私下找自己,以聪儿之事为要挟,反倒召集各家义军议事,节奏有点不对!刘顺水左顾右盼,没找到先前来请自己的两名红衣军头目,他们带着自家义女韵陶搜捕奸细,如今不知去了哪里?得好好问一问杜怀伤!冯经堂面如重枣,胡须满面,粗豪示人,与朱寿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沮丧。

杜怀伤恢复,机会已失,短时间内没有取而代之的可能了!他们都是天下有数的强者,冯经堂更是曾经的朝廷大员,资历深厚,实力非凡,名望颇高,哪会服气一个区区中三品的杜怀伤?若非他得神兵相投,顽石真人来助,哼,红衣军与四家之外的义军有什么区别?各怀心思之中,杜怀伤开口了:各位,杜某今日先介绍几位上师。

他拍了拍手,孟奇等人从帐后鱼贯而出,朱寿眼睛眯起,尽是阴沉,有种被人玩了一把的感觉,苗虎则凝视孟奇和齐正言,但未看到自家儿子的身影。

刘顺水和冯经堂等人皆戒备了几分,刚才他们只察觉到帐后有两三人,与如今的实际不符,这几位异人怕是神通不小!杜怀伤介绍道:这位是始先生……孟奇好想掩住脸面,颇感羞耻。

一一介绍完,他才道:多亏始先生单枪匹马独闯朝廷大营,斩杀了影王,杜某才能如此快恢复。

单枪匹马独闯朝廷大营,斩杀了影王?还未得到消息的义军首领们一个个倒吸了凉气,瞬间又化为木雕,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

这至少得一品强者加诡异功法才能办到吧?而且独闯朝廷大营,简直非艺高人胆大能够形容!杜怀伤没有多说,转而道:几位上师还查到了朝廷奸细之事,请始先生为各位道来。

孟奇厚着脸皮,跨前一步:苗侯之子被人绑架,威胁他挑动内讧,幸好他深明大义,主动将此事告知杜天王,循着线索,我们发现了奸细,乃大天王义女刘韵陶!胡说八道!刘顺水猛地站了起来,对于义子义女,他相当维护,韵陶父母早亡,及笄便跟着本王造反,手下杀过的皇亲国戚数不胜数,怎么可能成为奸细?他勃然大怒,要讨一个公道!孟奇神色不变:此一时彼一时,刘韵陶与苗聪早已相识,有了私情,以此引他到江岸西丘相会,趁其不备,连同埋伏,将他拿下,若非如此,以苗聪的实力和身份,谁能在戒备森严的营地中,在苗侯的关切保护下,将他绑走?这番话说得不少义军首领赞同,他们实力或许强过苗聪一个大境界,可没有上三品的老爹,连苗聪都能在营地内被人无声无息绑走的话,岂不是要人人自危?始先生不也在戒备森严的朝廷大营杀掉影王,飘然归来?刘顺水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极为老辣。

孟奇没有正面回答,转而看着苗虎:我等救援稍慢,苗公子惨遭杀害,刘韵陶逃离不及,已然授首。

苗虎脑袋一晕,声音都有点飘忽:惨遭杀害?若是为了天下,苗虎觉得牺牲儿子可以忍受,将来还有机会收获,可现在,杜怀伤复苏了,儿子也惨死,他难免失态。

刘顺水内敛的宗师之威毫不保留散发,压得营帐内诸多义军首领颤栗不断,一双眼睛则怒视着孟奇等人。

孟奇将手一拍,胡志高与侯跃等红衣军头目从帐外将苗聪与刘韵陶的尸体抬了进来。

苗虎与刘顺水顿时扑了过去,检查死因。

此时,孟奇平淡道:刘韵陶身为奸细,必定拉拢有外景强者,只要拷问几位,就能确定真假,大天王以为然否?刘顺水心中一凛,回首与孟奇四目交接,只觉他眸子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于是袖袍一挥,冷哼道:还想将我孩儿军一网打尽?哼,若非为天下苍生计,本王必不与你善罢甘休,等到推翻无道朝廷,咱们再好好说道!他干脆利落拒绝了调查孩儿军其他将领的事情,做出勉强忍耐的姿态。

杜怀伤当然不会逼迫他,温言宽慰,并间接表示只要没做伤害义军之事,就当之前种种都未发生过。

不少义军首领悄然松了口气。

苗虎没找到自家儿子的致命死因,沉哑着声音问道:他的宝兵和芥子环呢?都被朝廷奸细掠走了。

孟奇眼皮都没跳一下,苗公子早中了朝廷奸细邪术,寿元近乎耗尽,只余一点吊着,所以我们救之不及。

苗虎回想刚才检查,发现苗聪真是寿尽而亡,一时惊疑不定,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顽石真人右手微摊,只给苗虎察觉。

苗虎瞳孔剧烈收缩,忽地拱手:多谢几位上师为吾儿讨回公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老夫与朝廷势不两立!几分真,几分假,几分凄凉。

见刘顺水和苗虎短短时间内就归顺杜怀伤,朱寿与冯经堂顿时气势被压,不敢再轻举妄动,纷纷臣服。

一番辛苦下来,义军至少表面上重新拧成一股绳了,杜怀伤和孟奇都暗中吐了口气。

如今形势逆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杜怀伤虚怀若谷般问道。

当然是稳守待援!朱寿毫不犹豫道,杜天王既言形势逆转,当明白时机在我不在敌,只要稳守半月,怒江以南其他义军将能彻底清楚掉朝廷残余势力,赶来会和,甚至有‘孤山飞云’这位一品强者,怒江以北亦会更加遍地烽火,到时候,人心离散,朝廷大军不攻自破!刘顺水和苗虎等人都表示赞同,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唯一的不好在于,要和别的义军分享推翻朝廷的收获。

杜怀伤看向孟奇:几位上师以为如何?孟奇环视一圈,缓缓摇头:时机稍纵即逝,一旦错过,便是灭顶之灾!先虚言吓人!然后他分析道:影王来历神秘,侍奉一位号称真正神灵的老祖,如今他死于某之刀下,那位老祖很可能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危险。

影王名不见经传,出现就有二品强者的实力,那位老祖的恐怖诡异可想而知,即使不能真正降临,逆转局势似乎亦非什么难事!自己用沾因果杀影王等于将危险延后,时间若是拖得太久,说不得神魔怒火就找到机会降临了,到时候,任务危矣!但以我们的实力,短时间内怕是攻不破朝廷大营。

苗虎皱眉道。

孟奇微笑道:初来乍到,各位便一鼓作气,与朝廷大战江上,依仗的是什么?是朝廷内部有罅隙,几位上三品强者彼此不合!如今虽然有太子持神兵镇压,但若能让对方明白局势,未尝没有机会拉拢策反!如果他们龟缩大营,我们根本没办法混进去拉拢。

冯经堂沉声道。

杜怀伤将手一按:在那位神秘老祖显灵前,朝廷亦会顾忌我们稳守待援,肯定会选择攻打,到时候找机会传递消息。

杜怀伤表态,其他义军首领不再持反对态度,开始商量细节。

……朝廷营地内,几位血海教的外景强者惶惶不可终日,花费一日工夫,总算又布置出了一座小祭台,请求老祖指点迷局。

血光从虚空莫名高处落下,垂入一位外景的泥丸宫。

这位外景强者将之前的事情尽数回想了一遍,以便老祖了解。

少顷,他脑海内响起了老祖暗哑威严的声音!……又是夜深人静,这位血海教外景强者悄悄潜到了怒江旁边,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上面字迹妖红,如同血液书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看似普通的千字文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让人一看就头晕目眩!这位外景强者小心翼翼将黄纸放置于江面,然后看见它石头般沉底,无火自燃,水淹不熄,顿时松了口气。

第二百三十章 通天路朝廷大营,华丽帐篷内。

太子沈云卿盘腿坐于榻上,膝头横放帝皇刀,双眼半开半阖,深层入定以恢复精神。

忽然,他感觉身前有光芒乍起,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一名金甲神人立于帐篷中央。

虽然并未通姓报名,但沈云卿第一眼就觉得对方是神灵!这位神人高足一丈,通体覆盖金甲,眉心长有竖眼,浩瀚,威严,神圣的气息凝如实质,广似大海,让人不自觉想要膜拜。

吾乃你家先祖仁圣帝君。

金甲神人声如雷震,隐有震耳发聩之感。

沈家正是传承自这位神灵,沈云卿血脉感应,再无怀疑,翻身而起,恭敬叩拜老祖宗。

仁圣帝君面目有些模糊,神威不可直视:天道运转,不因吾存,不因尔亡,原本朝廷气数已尽,吾亦干涉不得,如今天现一缕生机,吾欲联合九天神灵共助于你,再续千年气运。

沈云卿大喜,慌忙拜倒,询问不肖子孙该如何做,以迎接九天神灵降临。

天地之间的通道被前人斩断,吾等难以进入世间,但怒江特殊,可建暂时之‘通天路’,以吾等之力,即使只降临几息,亦足以灭掉叛军。

仁圣帝君缓缓道来,早已胸有成竹。

沈云卿连声道:‘通天路’该如何建?杜怀伤有神灵暗助,祂们会否阻碍老祖宗您们降临?无妨,此事机密,祂们反应过来时,吾等已完成大事。

仁圣帝君沉稳如山,至于‘通天路’,你专心记下……祂将建立这特殊祭台的方法和布置详细告诉了沈云卿,末了道:可请血海教几位祭司相助。

沈云卿心中愕然,血海教老祖果是真正神灵?连自家老祖宗也得找祂帮忙?他思绪翻滚时,仁圣帝君周身亮起神圣金芒,浓厚的愿力光点飞舞,直冲云霄,说不尽的超凡脱俗。

沈云卿脑袋一震,感应忽地模糊,眼前一切如梦幻泡影般破碎。

他又睁开了眼睛,发现帐篷装饰华丽,空空荡荡,毫无任何神灵降临的迹象,刚才似乎做了一场美梦?他低头看向神兵帝皇刀,发现它轻轻颤抖,甩出一点点光芒,不再平静,似在迎接曾经的主人。

难道不是梦?沈云卿惊疑不定,赶紧让身边宦官请武皇独孤世和异人闻景前来商量。

独孤世沉稳坐着,高大的身躯仿佛充塞满了帐篷,闻景目光慵懒洒然,听着沈云卿将事情经过详细道来。

听完通天路的构造建立之法,闻景忽地站起,双手抱拳: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有九天神灵降临,覆灭叛军指日可待!是真事?沈云卿还有点把不准。

闻景呵呵笑道:帝皇刀在侧,外邪难侵,若非仁圣帝君,谁能托梦给殿下?而有帝君在,亦不怕通天路迎来的神灵站在杜怀伤一边!至于‘通天路’,以老夫浅薄见识观之,确实玄奥无比,勾连九天。

这时,独孤世缓缓开口:既然是仁圣帝君托梦,可以试试。

通天路有没有问题,他不敢保证,只能选择相信仁圣帝君。

沈云卿想到老祖宗怎么都不会害自己,心中豪情顿发,猛地起身,一手持着帝皇刀,一手激烈挥舞:召集血海教祭司,建立通天之路!再续自家皇朝千年气运!……义军,中军大帐。

独孤世为人执拗,只认死理,不擅变通,说好听点,叫做执着,难听点则是顽固,他血脉低微,若非得当时一位喜好武道的皇亲国戚看重,难有今日成就,所以再不满无道昏君,也依旧忠心耿耿,绝无拉拢策反的可能。

杜怀伤为孟奇等人介绍着朝廷阵营的上三品强者。

孟奇若有所思道:能成为武道宗师者,或多或少都有自身的坚持,其他几位呢?杜怀伤身边的顽石真人道:武通侯吴彻,大将军寇进,乃世家大族出身,向来以家族利益为先,若能晓以利害,让他们清楚当今之势和保全家族之法,有一定可能拉拢,就算不会直接反叛,亦少了尽心尽力。

征南将军窦青,兵部尚书柳退之,都是平民子弟,一为独孤世收服的叛军,一是朝廷历次简拔,前者性情反复,后者年纪老迈,已失了锐气,同样都有拉拢的可能,而且与吴彻、寇进一直面和心不和,互有嫌隙。

叛军之所以声势浩大,是因为皇帝无道,弄得诸多世家不满,不少义军背后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比如冯经堂就是世家子,曾经的朝廷大员,若非如此,在高端力量、资源和血脉锤炼之法集中于朝廷和世家的环境下,光靠杜怀伤等人,要弄到如今的声势,还得艰苦百倍,还得十年左右!孟奇、齐正言和江芷微等人专心听着,不时发问,直指这四位上三品强者的具体性格,以此找到拉拢之法,就算失败,弄清楚性格后,在战斗时亦可以针对这些发难,比如柳退之较为沉稳保守,面对他时就可以更加主动,对少许破绽不闻不问,因为他没有那个决心和拼劲把握。

详细讲完几位上三品强者的情报后,杜怀伤右手抚摸着承天剑的剑柄,略带疑惑道:距离杜某恢复已过去两日,本以为朝廷会至少再进攻一次,谁知却毫无动静,莫非神秘老祖已经显圣,连同他们在秘密谋划什么?他今日请孟奇等人过来就是为了商议这件反常之事。

孟奇亦是早有惊疑,闻言毫不犹豫起身:还请杜天王借一缕神兵气息相助。

怒江天堑隔断南北,神魔气息弥漫,若不游荡到靠近对岸的地方,光靠慧眼,只能看见茫茫水雾,而有了斩杀影王之事,对方又一直防备变化之术,孟奇觉得再次渡江靠近非常危险,所以这两日一直在和齐正言商量替代办法,直到江芷微提出建议。

杜怀伤向具人主心胸,没有犹豫,低头与承天剑沟通了一阵,然后剑光一亮,飞出一缕弥漫神圣意味的剑气。

江芷微将手一拍,飞出白虹,缠住剑气,接着双双落于她背后凸显的太上剑君之相,心灵遥感,不分强弱远近,尽数映照其中。

通天剑心,太上大仁,万物无别!她双眼内无数剑气缭绕,慢慢显化出对岸江景,只见朝廷营地前移许多,违背常理地临近江面。

而在营地前方,江浪汹涌之处,戒备森严,船舶护外,强者守内。

场景细化,那里现出一座祭台,底部沉入江水,上面雕饰着诸多诡异花纹,有的似人形火焰,有的如水浪化形,核心处正紧锣密鼓地布置着。

齐正言忽地开口:他们在勾连九天九地,架设通道,让神魔可以暂时降临。

仅仅一眼,他就分辨出通天路祭台的作用,而且比沈云卿他们了解的更加详细。

请神引魔?杜怀伤一下站起,顽石真人右手颤抖了一下,差点打翻身前的茶水。

孟奇脑海嗡隆作响,下意识浮现糟糕念头,不会是神魔怒火这份因果带来的变化吧?还是说血海罗刹暗中捣鬼?沾因果之事,等于提前消费,化困难为轻松,杀人于无形,越阶似喝水,但终究会有偿还之日,孟奇最担心的就是神魔怒火体现在这次死亡任务里!齐正言郑重点头:朝廷的源头亦是神灵,一旦修建成祭台,又有血肉献祭,神魔当会短暂降临,到时候……他没有说完,杜怀伤已是做出决定:召集各路义军,全力攻打对岸,拔除祭台!他对几位上师近乎完全相信!少顷,平海王朱寿,九山侯苗虎等人赶至,杜怀伤言简意赅道:朝廷修建祭台,请神引魔,一旦成功,我等将毫无抵抗之力,到时候,朝廷势大,神魔恐怖,就算你们想要投降,他们也不会接纳,逃到天涯海角亦无济于事!一番话说得义军们面面相觑,若非杜怀伤形象正直,不会说谎,他们都怀疑作假,但实际上,杜怀伤隐去了暂时二字。

这件事情,我们渡江一看便知,到时候若杜某欺骗,你们可自行散去,如今生死存亡就在旦夕,还请各位鼎力相助,破釜沉舟,毁掉祭台!朱寿、苗虎等人能成为叛军首领,内心都有彪悍桀骜之气,见无退路,纷纷咬牙切齿道:娘的,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一切听凭杜天王吩咐!杜怀伤脸色一正,威严道:吴彻、寇进守着祭台左侧,请平海王、九山侯攻打,窦青、柳退之在右,请大天王、覆地公牵制,正面武皇、太子、异人则由杜某与顽石真人、几位上师承担,一定要毁掉祭台!遵命!一位位义军首领拱手。

孟奇和齐正言等人脸色严肃,酝酿着气势,一触即发。

船只驶出,浩浩荡荡冲向对岸!战云密布,水浪汹涌!第二百三十一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由于第一次江上大战的折损,义军船只所剩不多,故而选拔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上三品主攻,绝顶高手或辅助或守船,下三品则带领挑选出来的开窍好手布阵结禁,帮忙护船——怒江飞鸟不过,江底藏着众多恐怖怪物,若船只被毁,攻击祭台的强者就会失去退路,陷入绝境!如此多强者在船,气机砥砺,血气旺盛,无可遏制地直冲云霄,连成一片片战云,浩荡巍峨。

横渡许久,祭台入目,它下部沉于江中,如与底面相连,却毫无怪物侵扰的迹象,露出水面的部分高足九层,色做玄黄,雕刻有诸多似诡异文字似神灵形象的图案,流转着淡而神圣的愿力光芒,它们沿着血管经脉般的网络蔓延向最高处,最核心处!那里盘腿坐着太子沈云卿,手捧帝皇之刀,双目半开半阖,气息可怖,像是统御万民的真命天子,他面前是只得半人高的第九层祭台,纯以各种珍贵金属打造,通体金黄,镶嵌着一张张书有血字的黄表。

几名血海教外景正在第九层祭台中央紧锣密鼓地布置着,仿佛再有一时三刻便能成功!最多半盏茶,祭台就可以催发。

站在杜怀伤和孟奇身旁的齐正言语气里透出几分郑重,等下少杀人,每杀一个人就相当于给祭台献祭一份力量,帮助它尽快完成,勾连九天与九地。

此时,义军驾驭船只的外景强者很有经验,借着神魔气息的干扰,恰好停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外。

杜怀伤表情凝重,沉声道:不能再拖延了,擂鼓攻击,照原计划行事!咚咚咚!咚咚咚!鼓声震天,压过怒江的咆哮,镇海军、九山军、覆地君和孩儿军各有几道人影掠出,分成左右,脚踏浮木,攻向祭台左右两侧,那里分别守着武通侯、大将军寇进和征南将军窦青、兵部尚书柳退之。

而祭台各处分布有一队队兵卒,在外景强者率领下,站在不同枢机处,贡献出血气真元,与禁法连为一体,在祭台四周升起血黄如雾的层层防御,弥漫着浓重煞气,隔绝着大部分目光。

独孤世穿着一身锦袍,背有黑色披风,手持一根丈八金枪,加上本身就异常高大,站在禁法里便仿佛这片天地的中央,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顽石真人手中弹出一口敛如秋水的长剑,袖袍一挥,茫茫江面多了一块块浮木,他飞掠而出,脚点木块,遥遥一剑劈向独孤世!剑光化哄,江水随之裂开,显出深处幽暗和蠢蠢欲动的怪物,孟奇、江芷微、齐正言和杜怀伤紧随其后,阮玉书则留在战船上,以千里杀人音增强琴音范围,远远相助,赵恒、胡志高等守护旁边,防止朝廷强者突袭。

虽然不会法天象地,但独孤世就像是撑天神灵,于祭台内跨出一步,金枪猛地抖出,每一个颤抖都化作一朵枪花,每一朵枪花都与禁法阴阳变化处相连,顿时,天空昏暗,孟奇只觉满天繁星洒落,拖出道道光尾,将自己等人完全笼罩,再不见祭台,再不见独孤世!光是他一人,有阵法辅助的情况下,似乎就能挡住我们所有人!孟奇心中油然而生这样的想法,武皇之威如斯,枪法不愧无双之名!再加上异人的辅助,阵法本身的防御,以及祭台外一艘艘各布禁制的楼船形成掎角之势,休说半盏茶,孟奇怀疑一天一夜都打不破。

当当当!顽石真人、江芷微和齐正言各催剑法,演绎白虹星河,勉强挡住独孤世这一枪。

就在这时,杜怀伤面无表情提起了承天剑,周身气息、真元连同勾动的天地之力尽数融入剑身。

刚刚开战,他就毅然决然选择了催发神兵!第九层祭台前,全力以赴的太子沈云卿完全没想过杜怀伤会如此鲁莽,如此直接,再想挥动帝皇刀已是慢了一拍。

他不留后路了吗?不防备自家的帝皇刀了吗?奉天承运,口含天宪!虚空中响起阵阵神圣之声,一道如同燃烧的金色剑光浩浩荡荡斩向了祭台,满天流星熄灭,宽阔江面一分为二,水底怪物东躲西藏,全是伤害!砰!剑光斩退独孤世,余波掀翻了一艘艘船只,而它还未停止,一下劈在了血黄禁法之上。

刺啦之声入耳,禁法被斩破,枢机处的一队队兵卒和外景强者腾得一下化作血雾,渗入了祭台。

两日匆匆布置的祭台禁法当然不能和苦心经营的大营相比,一剑破之!杜怀伤脸色顿时苍白,但趁祭台一片纷乱之际,他拿出灵丹服下,气息迅速恢复,虽然暂时没有了催动神兵和全力攻击之力,至少不乏自保之能了,背后现出大日金乌之相,蒸发着江水,随着拳头熔融着敌人。

——经过尝试,孟奇发现多余的东极长生丹属于被封印,和神兵主材等一样,给不了杜怀伤使用。

禁法被破,独孤世力敌千钧般的气势当即降低,犹是如此,他依旧威风如同天神,目光不减当年,锋芒毕露,战意昂扬,长枪一挑,化作一道道流星,刺向齐正言。

对,他首先挑选的敌人是齐正言,非顽石真人,不知为什么,他明如镜清如湖的内心总觉得这名面瘫般的男子最危险!流星璀璨,每一道都形同真实,与陨石成雨天降没有区别,充满了爆炸力,穿透力,若是正面相抗,尸骨无存!攻击未至,气浪先荡,一块块浮木被吹飞,被浪淹,让齐正言失去了闪转腾挪的空间。

齐正言皮肤略微泛出血色,双眸像是天地间最深最幽的地方,脚步一踏,于半空诡异踩出气爆,借此于飞鸟不渡的江面潇洒转身,长剑带着一层冰晶之色,连劈九剑,每一剑的剑光都恰到好处斩在枪花所化流星侧方,让它们冻缓,将它们引开,引入怒江。

砰砰砰!一道道巨浪被砸出,顽石真人挺剑而来,封住了独孤世后续连绵不断的枪影。

齐正言长剑一收,迟缓斩出,化作滔天波浪,狂啸着扑向独孤世,带动蕴含着流星撞击之力的江上九道怒浪一起冲击。

虽然是靛沧海普普通通一式,但他充分利用了独孤世先前一击的残留威力,从宏观之态以彼之势还施彼身,选择之巧妙,用心之深远,都让独孤世为之凛然。

哗啦!浪盖祭台,齐正言和顽石真人联手,完全拖住了一品强者独孤世。

在两位绝顶拦住杜怀伤之际,江芷微在先,孟奇随后,冲过了禁法消除的祭台。

在余波之下,祭台竟然没有任何破损,哪怕江芷微还全力给了一剑。

没用的,核心不损,祭台不毁!站在高处的沈云卿大笑道,他没有催动帝皇刀,因为他觉得只有重要目标才配得上神兵一击。

受祭台本身力量限制,江芷微攻击无法及远,只好脚步连点,试图攀向九层。

忽然,一道阴绿刀光闪过,诡异突兀,让人防不胜防,若非江芷微有秋风未动蝉先觉之能,已经被斩中。

长剑化弧,以不可思议的扭曲挡住了这一刀,两相碰撞,巨力袭来,江芷微连退好几步。

四周阴风乍起,缭绕诸多骷髅般的绿色气芒,将这里化作怨灵妖魂的圣地,江芷微不仅吐纳元气,就连呼吸都显得有点艰难。

绿芒飞舞之中,闻景手持一口阴绿妖异的长刀飞斩而来。

叮叮当当,江芷微连退三步,方才勉强挡住这一击,与此同时,想要相助的孟奇忽然感觉有风化绳,缠绕自身,迟缓着自己的动作。

道术一脉的辅助者?孟奇心中一动,但并未有任何慌乱。

这时,琴声如钟,遥遥而来,震荡三界,风绳凝固,闻景迟缓。

抓住机会,江芷微反守为攻,曾是惊鸿照影来!剑光纯粹,如同天外青冥般美丽,时光与思维都仿佛迟缓,闻景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剑刺向自己的眉心。

呜呜呜!骷髅妖魂像是连通了地底深处,阴绿冒出,打破了沉凝,闻景猛地回神,长刀一抽,将众多魂魄凝于一点,挡住了江芷微这一击。

哼,看琴音能有效到什么时候?闻景刀光展开,时吸时斩,将江芷微和孟奇尽数纳入。

刚刚纳入,他忽然升起不对的念头,内心为之一紧。

战船之上,阮玉书双手抚琴,千里相助,赵恒与侯跃等人守护在旁。

可就在他们忽略的角落,虚空浮动,一截半透明的剑尖刺向了阮玉书的丹田。

当!一道纯白刀光亮起,正中剑尖,力量之大,长刀之利,让剑尖出现了缺口,让近乎透明的刺客从虚空退出。

孟奇显化身形,手提斩玉刀,跨前一步,又是一刀!此贼不除,后方不稳,故而从一开始,跟随进攻祭台的只是分身,本尊化作小虫,藏于阮玉书衣服褶皱中。

磨刀不误砍柴工!刀光绚烂,斩破幽暗,开天辟地,速度之快让刺客只来得及勉强抵御。

当!他又被斩飞,孟奇扑了上去,一刀皆一刀,都是开天辟地,比起法身招式,这还属于外景的自创刀招,不仅威力大,而且消耗小。

当当当当!四刀之后,孟奇头也不回,扔出浮木,直奔祭台而去。

刺客现出身影,立于船边,竟然是徐巍的影子,啪啪啪,他的双手和双脚掉落,砸在甲板上,随后从眉心到下腹出现一道深深伤痕,裂成了两半,手中宝兵断成好几截,叮叮当当落地。

直到此时,鲜血才喷出,染红了甲板。

徐前被对方阵营轮回者斩杀,每人扣除三千善功。

发现始实力不对的闻景刚起糟糕念头,耳畔就传来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然后看见一道人影横掠江面而来,手中之刀闪耀紫电青雷。

贼子,接某一刀……突然,孟奇暴喝一声,长刀斩出,身随刀飞。

刀刀刀刀刀刀刀!声音如同利刺,穿透虚空,水浪接连炸起。

拖长的声音刚传到闻景耳中,他就看见漫空弥漫着紫电,每一道紫电都是一道刀光,裹着一个雷神般的巨人从天而降!接某一刀!声音回荡,紫雷落下,击散了妖魂!第二百三十二章 闯祭台接某一刀!闻景刚听到刀字时,就看见漫空紫电,刀光纵横,噼里啪啦乱响,顶天立地般的巨大身影竟然比声音还快,连人带刀,连光带气,已然攻到身前。

轰隆!一道道紫电刀光落下,孟奇威势无双,直接撞入了闻景的刀圈。

当当当当当当当!一连串清脆碰撞声连成了一道,两刀以初入外景者都近乎看不见的速度飞快攻击和格挡,孟奇靠着挟泰山超北海的气势生生压得闻景步步退后,至阳至刚至正的雷霆散逸,击溃蒸发了骷髅状的阴绿妖魂。

闻景就仿佛回到了幼年,于海边遭遇潮汐,一浪接一浪,一浪跟一浪,连绵不断,永无止息,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雷光硝烟之中,法天象地的孟奇右手抬起,天之伤缓慢落下,像是拖着整个天地,沉重到孟奇的身体都有点颤栗。

天空变得昏暗,江面停止摇晃,狂风雷霆尽数凝于刀尖,幻化出一个针尖大小的漆黑!孟奇战意昂扬,元神震荡虚空,发出雷音:再接某一刀!尾音刚起,长刀忽然加快斩落,虚空如有扭曲,沉重之意似天垮塌。

突然,一口光华凝聚的巨大阴绿之刀挡在了孟奇的天之伤前方,双刀碰撞,无声无息,沉重的力量竟然瞬间消失!闻景的身体胀大,十丈左右,用出了压箱底的手段,背后凸显一个实质般的狰狞妖影,头生双角,邪气冲天,阴绿之刀一翻,压垮天空般的沉重力量再现,但却是反射倒轰!砰!孟奇被弹飞,右手半是麻痹,内心一动,认出了闻景的功法:天妖屠神法!此时此刻,第九层祭坛接近完工,而江芷微被朝廷几名绝顶围住,虽然杀得他们血流成河,险些溃不成军,但一时无法与孟奇联手,别的地方,阮玉书的琴音抵消着躲在暗处的道术好手,上面几层祭台的外景飞奔而下,打算围攻两人!不能给他展开功法的机会,否则容易被拖住!身在半空,局势映入心头,孟奇已然有了决断。

半空转折,姿势潇洒,借着刚才反震之力,孟奇刺出了流火,依旧是万物返虚,剑尖破空!这样的反应速度让闻景来不及变招,阴绿之刀再次挡住长剑,吸纳沉重,反射倒轰,又将孟奇弹高。

气血翻滚,左手麻痹,孟奇丝毫没有动摇,再次转身,长出两条手臂,又是一刀万物返虚!再接某一刀!丁丁丁!丁丁丁!虽然天妖屠神法某一式擅长吸收对手劲力,反射攻击,让兵器的碰撞近乎无声,可一次又一次,一刀连一剑,虚空还是被震荡了,发出砍伐大木般的声音。

不断弹高落下,孟奇就像一只翻滚的老鹰,但越来越沉重。

再接某一刀!暴喝声中,孟奇又一次倒转,天之伤斩落,虚空似有撕裂,在刀尖出现了一道道漆黑缝隙!闻景失了先手,只能被动招架,心中暗恼,若这次任务能够使用秘宝,早就将你拿下!当然,类似的念头也浮现在孟奇心中。

当!金铁交鸣之声远远荡开,不少酣战之人身体一颤,竟然被生生震晕过去!闻景只觉对面是真正山峰压住自身,终于吸纳不住全部沉重,倒退了几步。

孟奇强行连攻,喷出一口鲜血,借着反震之势和闻景退后的机会,身体一折,冲往上面几层祭台,再不管闻景,因为他看到江芷微杀尽围攻的外景,一剑刺了过来。

他没时间再与江芷微联手,以图迅速杀掉闻景,现在得争分夺秒前进,因为祭台近乎完工了!闻景天妖假身高大,妖气冲出,紊乱天地,江芷微六识被扰,长剑出现偏差,虽然她以通天剑心迅速纠正,但闻景已然闪开,长刀一挥,滚滚妖气阴魂化作气旋,呼啸间就冲到了孟奇身后,将他缠绕困住,效果竟然与捆仙绳有几分相像!就在这时,孟奇迎风变化,气旋失去目标,颓然消失。

没有停留,孟奇大踏步往上,冲向祭台高层。

江芷微面对现出天妖相,膨胀了身躯的闻景,境界差距又被拉大,实力亦然,但她凛然不惧,双眸显出太上剑君之相,将自身剑法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施展了出来。

狂奔中的孟奇心有所动,似乎感应到了下方的变化。

那里剑气升腾,似乎出现了明媚的江芷微,大方的江芷微,开朗的江芷微,爱笑的江芷微,忧伤的江芷微,失落的江芷微,沮丧的江芷微,它们仿佛在演绎着有情之剑,与此同时,那里还有斩断种种情念的江芷微,一心向剑的江芷微,孜孜钻研的江芷微,心如镜意似剑的江芷微,目标坚定的江芷微,不依附任何人任何事,只做自己的江芷微,这是无情之剑。

然而,这所有的江芷微都统一于一双幽深的眼睛,大道无情,万物为刍狗,天地有情,众生如一,太上剑君似有情若无情,万物无别,自身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形象都没有高低强弱之分!似乎有一个个江芷微挥剑,似乎她掌握的一式式剑招正以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奥一一挥洒而出,背对于她,没有细看和感应,孟奇反倒能体会出其中真正的意境。

这是她的路,她的道!这是江芷微,不为爱而活,不畏惧死亡,不因是别人的朋友,别人的弟子,别人的师姐,别人喜欢的对象而存在,她就是她,她是江芷微,独一无二的江芷微!这个瞬间,闻景感觉自身对这方天地法理的改变被一剑剑斩掉,妖气阴魂不断破灭,对敌人的境界压制降到了低谷,剑光从四面八方而来,有情无情交杂,重重变化相连,只能抖擞精神,将天妖屠神九法一一施展开来,慢慢扳回局势。

虽然他有信心最终获胜,但这种紧张急切的局势下,被短暂压制便意味着自身对战况的失控!他心中疯狂怒骂六道轮回之主,敌人出乎意料的强横,还不能使用秘宝,这哪里是普通的阵营对抗任务,明明是死亡级任务!就这么回去,自己怕是得砸锅卖铁才能保证不被抹杀!念头浮起,他催动秘法,气息再涨,妖气弥漫,遮蔽天空,一道道妖影像是利箭射向江芷微。

然而江芷微一步不退,同样使出了洗剑阁的拼命之法和九转玄功,与他争锋相对,还是暂时处于上风。

蹬蹬瞪,孟奇大踏步往前,两名外景杀掉了他的分身,冲过来拦截。

突然,孟奇身体一重,像是被大地束缚,此时,琴音远荡,轻灵了身躯。

脚步一踩,刀光一闪,孟奇直冲而过,一个外景被法天象地的他生生撞飞,晕厥了过去!而另外一名,右手齐肩断掉,宝兵落地,内心出现退缩之意。

没有回头,孟奇继续前冲,琴音与道术在斗法,在抵消。

前方出现一个绝顶,手持奇门兵器,遥遥攻来。

孟奇身体一侧,躲过攻击,同时脚步不停,前冲两步之后,刀光一闪。

噗通,这名绝顶的身躯拦腰断开,痛苦倒地,惨叫不断,但强大的生命力让他一时死不去。

又是几名强者拦路,孟奇脑袋一低,横冲直闯,再次刀光闪现。

肢体落地,鲜血喷涌,这几名外景宛若呆住。

……怒江之上,阮玉书额头见汗,不断以千里杀人音的技巧抚动种种琴曲,与那道术高人抗衡,虽然境界差了一层,但胜在曲谱拔萃,琴心天生,勉力抵消。

她身周时而凤凰盘绕,时而百鸟齐鸣,时而仙人飞升,时而古钟震荡,制造出一片梦幻般的场景。

被神兵一击打乱的朝廷残余战船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纷纷驾驭船只而来,以攻代守。

赵恒踏前一步,身体似乎化作狂风,随剑而出,江上顿时有飓风形成,掀起冲天水浪,一下就翻倒了一艘残破战船,胡志高、侯跃以及义军其他强者和船舶加入战团,防止敌人干扰。

杜怀伤自保有余,攻击不足,干脆扔出浮木,退到较为安全处,专心致志与承天剑沟通!……一刀,又一刀,此时,孟奇分外感谢江芷微提议自己兑换斩玉刀,配合开天辟地简直有奇效,前来阻路拦截的外景无人能挡一刀!第九层遥遥在望,孟奇的法天象地接近尾声,身影开始毫无规律的大幅度之字型前进,以免被神兵锁定,或范围攻击淹没。

由此带来的时间浪费,只能承受!突然,他耳畔听到了一道清脆响声,瞳孔随之剧烈收缩:祭台完工了!几名血海教外景离开了第九层,太子沈云卿开始献祭宝物和之前死掉的强者好手。

还有机会,在完全催发前还有破坏的机会!孟奇向来不见棺材不掉泪,牙齿紧咬,缩小之字型的幅度,飞速靠近第九层。

一旦进入被神魔气息干扰而缩小的攻击范围,立刻就用沾因果!先前不对闻景用这最后一次沾因果,就是为了用在执掌神兵的沈云卿身上!忽然,孟奇心中泛起极端危险之意,右手长刀下意识往旁沉重挥出,左手则剑光迸发,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层层叠叠,以图消弭攻击。

直到此时,他才捕捉到影子,一条金色长枪以枪尾倒撞而来,几乎打破了虚空!独孤世手中兵器已经换成了斩马刀,大开大合,反倒将顽石真人与齐正言压制。

无愧刀枪拳脚无双之名!齐正言经验见识和功法都远胜于他,可一时之间还是被压制。

金色长枪夹杂恐怖之势撞来,速度之快,让孟奇只能匆忙应对,而耳畔则响起闻景震荡气流之声:祭台完成了,你们死定了!救琴女,耽搁时光,阻止不了!不救琴女,道术干扰,还是阻止不了!总之,你们死定了!他在与江芷微的对抗中慢慢扳回了局势,一声声呐喊似诅咒似宣判!第二百三十三章 兔起鹘落长枪丈八,宛若一条金龙,夹杂着破碎虚空般的声音,狠狠打向孟奇身体,速度之快,威势之盛,就仿佛独孤世本人全力出手,而非激战中勉强腾出手的牵制。

此时,孟奇的右手是斩玉刀,下意识沉重斩出,侧击长枪,试图将它引开少许,避过锋芒,而左手流火迸发出一道道火花般的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层层叠叠,阴柔结网,以消弭残余之力。

长刀沉重,带来虚空的扭曲,似乎这方天地所有力量加持,精确,恰当地斩中了枪尖以下一寸,然而,孟奇并未感受到实质的碰撞,金枪陡然加速,鱼跃龙门,擦着刀锋冲了过去,并未被真正斩到!糟糕!直到这个时候,孟奇才察觉金枪暗藏一股螺旋般的爆炸性力量,通过枪身的旋转,瞒过了自身的感应,一旦受到外界力量的压制,当即激发,推动金枪加速,让人防不胜防!砰!音爆之声比金枪不知慢了多少,借助加速,枪尖抢在流火剑光彻底交结成网的瞬间,生生穿透过去,仅仅被削弱少许力量。

枪尖泛着金光,微妙内藏,孟奇感到一股由衷的寒意,仿佛催发昆仑道袍都会被它借助力量变化的枢机洞穿,真正外景巅峰的武道强者之威可见一斑!比起靠血脉晋升,靠六道兑换,靠秘法暂达的宗师,大家迈过第二层天梯的境界一样,对天地规律的掌握相仿,但在细微处,在控制上,在对天地之间的法理和力量本质的利用上,双方的差距何止以道里计?光是远远抛来一根长枪,就让自己陷入了危机,虽然这与自身苦战前行,接近力竭有关,但独孤世确实无愧于武皇之名!锋锐刺骨,孟奇再顾不得其他,背后又长出两条手臂,一只持着天之伤,一只握着玄龟剑,一把沉重至能压垮虚空,一口光芒普照,遍及每一个地方。

刀剑刚刚斩出,没有像以往一样到了半途才互相碰撞,而是就在孟奇面前,就在刚起势之时,左右交击了。

这样很危险,孟奇将无法控制葬星河的力量不波及自身,但只能这么做,否则金枪会在刀剑合击前刺中道袍,难以预知能抵消和防御多少力量!轰隆!先是一点白炽出现,接着迅速膨胀,翻滚着火焰,恐怖的冲击化作实质般的风浪,以笼罩方圆的气势涌向了金枪。

金枪暗藏的第三重力量爆发,枪尖抖动,顺着力量波动,往枢机处刺去,然而葬星河是全范围无差别之招,沸腾的高温,击碎一切的气浪如山如海,瞬间将金枪淹没。

它奋力前行,速度开始变缓,力量为之减弱,而孟奇亦尝到了就在身前施展葬星河的味道,热浪翻滚,几乎融化身体,似乎能撕裂虚空的冲击之力狠狠打在了身上,说不尽的痛苦。

淡金闪耀,昆仑道袍催发,孟奇则冷静借力后跃,真正避开了金枪!当!金枪刺中祭台,在坚不可摧般的表面留下淡淡白痕,跌落下来,孟奇气血翻滚,勉强稳住了脚步,虽然自身防御超强,没怎么受伤,可消耗极大,本就处在极限的法天象地中止,两头四臂也无法维持。

而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第九层,沈云卿献祭完了准备的宝物,之前死去的外景强者和开窍好手的血肉彻底融入了祭台,这也是孟奇狂突往上时,尽量断肢斩身,让敌人一时半会死不去的缘由。

祭台在颤抖,一道道血光金芒浮现,迅速汇聚往上方,第九层四周的血字黄表腾得燃起一张,只要全部烧完,则仪式完成,通天路建立!沈云卿腾出了手,看着不远处的孟奇,露出一丝狞笑,先前敌人游走不定,范围极大,让自身无法锁住,谨慎之下,没有催发神兵,可现在,他刚被武皇打破了变化,连退几步,身形才稳,正是锁定斩杀的大好机会!都是他的存在,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朝廷强者死伤惨重!心到念起,念起手到,他抬起了帝皇刀,全身力量以及引动天地之力尽数汇入,刀身大放光明,整个江面昏暗的天空为之透亮,有一条条若有似无的五爪金龙盘旋,磅礴恐怖的气息压得朱寿等人出手迟缓了一息。

孟奇刚稳住身形,脑海就涌起极端危险的预兆,感应之中,不见了沈云卿,只有一口弥漫着人道气息的宝刀,以及它浩荡似无边无际的气息。

神兵!被神兵锁定了!额生冷液与汗流脊背都未出现,因为孟奇整个元神和身体都仿佛冻结,不自觉颤栗,难有思维,难有举动!不行!金色大佛呈现,指天触地,唯我独尊,孟奇强行争出一丝清明,运转不灭元始相,打算用出天心我意诀,于十死无生的境地里尝试闯出一线生机。

可惜大道之树对神兵毫无兴趣!就在这时,就在沈云卿快要挥刀的时候,他背后忽地凸显一道既神圣又妖异的身影,人首龙身,通体血红,长有六臂,或持毁灭,或掌杀戮,俨然又是另一个齐正言。

他的法相和肉身似乎可以诡异分离,各行各事,南天门时如此,现在亦如此!本尊配合顽石真人牵扯独孤世,法相则神不知鬼不觉潜到祭台最上层,等待着机会,如今,沈云卿神兵已然催发,再无可以威胁到他之物品!齐正言面无表情,握着血珠的手臂挥出,在神兵催发的瞬间打在了沈云卿的背部。

顿时,沈云卿飞起,背部血肉融化,气息变得微弱,神兵随之失去锁定,斩向了高空!五爪金龙汇聚,缠绕成一道金黄刀光,浩浩荡荡往上,斩破了云层,显出当空烈阳,在江面照耀出金色光斑,天朗气清!咚咚咚,孟奇心跳这个时候才恢复,剧烈异常,刚才真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还好齐师兄手段诡秘,层出不穷,总算抢得了先机。

魔主传承真厉害!第九层祭台四周的十六张血字黄表此时才燃烧掉九张,还有充裕的时间破坏!突然,孟奇听到了一声龙吟,浩荡苍莽,但又与阮玉书的琴音不同,充满了尊贵,威严,神圣的气息,仿佛天地间的皇者,万民生灵的主宰。

糟糕!孟奇心中顿时泛起不好之念,只见第九层祭台上飞起一口皇者之刀,人道气息弥漫,让交战的硝烟和血气杀气为之一空,让搏杀的苗虎、柳退之等人各自退后。

神兵自动护主,不,保护祭台!齐正言神情不变,六条手臂车轮般砸出,血珠、赤火、冰寒、污秽、毁灭和杀戮以抽象般的感觉齐齐打向第九层祭台,要抢在神兵彻底自主前破坏!喀嚓!虚幻破裂之声响起,第九层祭台的禁法被诡异破灭,清晰显出了血字黄表,它们还剩六张未燃。

帝皇刀状似恼怒,忽地横斩,刀光划破虚空,恐怖异常,齐正言的法相诡异消散,半空只余血光。

与独孤世交手的齐正言本尊身后,法相重新凝聚,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脸色阵青阵白,猛地吐出一口污血。

虽然闪过了正面,但还是被神兵波及,受了重伤。

与此同时,齐正言冷静回望,双眸幽深看向杜怀伤。

铮!剑鸣似龙,一口长剑突兀飞出,斩向祭台,帝皇刀不得不迎。

承天剑主动发力!它感应到帝皇刀气机,本就处在自行激发的边缘,之前又得杜怀伤沟通,现在则被齐正言秘法一惊,终于承担起了自己的任务!两件神兵在半空激烈交战,刀光剑芒如雨落下,不知多少生灵被波及而亡,若非杜怀伤回到了战船,承天剑挡住这方的余波,阮玉书和赵恒等人就算不死,也会狼狈异常。

眼见血字黄表只剩四张未燃,孟奇悍勇浮现,吞服了东极长生丹,状态迅速恢复巅峰,没用法天象地,而是游鱼般冲向第九层祭台,躲避着刀光剑芒的垂落。

他踩着元始金章记载的步伐,将八九对危险的预感推到巅峰,以此闪开波及。

身如鬼魅,形似游龙,孟奇在间不容发中闪过了一次次刀光剑芒,抵达了第九层祭台前方,帝皇刀试图阻止,但被承天剑爆发拦住!这时,血字黄表倒数第二张刚刚燃烧干净,孟奇来不及法天象地,斩玉刀开天辟地!刀光绚烂,破开幽暗,斩断一切,直奔最后一张血字黄表而去。

总算赶上了!挥刀之后,孟奇心中一喜,可左手剑没有丝毫迟缓地随之刺出。

眼见刀光即将落在黄表之上,祭台忽地震荡,一道道血光瞬间涌出,包围了祭台,凸显出一个个斗大的文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啪!刀光展露,破开大半血光文字,然而,就在它们又挡住了孟奇左手剑时,最后一张血字黄表燃烧了起来,迅速透入祭台!血光文字之中有人影若有似无,血海罗刹熟悉的声音从无穷远处遥遥传来,充满了快意和讥讽:你们死定了。

祭台光芒连成一体,忽地冲上了云霄,刺入了地底!孟奇的心顿时一阵冰冷。

第二百三十四章 那一剑的风情青赤黄白黑绿紫红绀,九色腾空,直入青冥之外,下探地底深处,至美至真,如雨濛濛,似云多变,散发着浩瀚高远的感觉。

一股磅礴神圣的气息顺着九色通道,从九天之上遥遥传来,尚未靠近,就让孟奇身心颤栗,隐约想要膜拜,生不起对抗之意。

神灵之威,香火之妙!混混沌沌,幽幽暗暗,孟奇的不灭元始相仿佛凝缩在了一点,又展露于知觉,坐镇眉心,抵御住了香火愿力和神灵之威的压迫。

孟奇迅速恢复清醒,心中的冰冷旋即被火热代替,战意熊熊燃烧,双眼尽是拼命之色。

神灵降临又如何?宁可站着死无全尸,不要跪着苟延残喘!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有什么好怕的!他身躯膨胀,顶天立地,气息扰动天地,背部肌肉蠕动,忽地长出两条手臂,四只手皆是左剑右刀,刀势沉重,剑光普照,它们两两成对,同时斩落,其中两口更是催发了极品宝兵之力,蕴含的恐怖感觉将附近的血海教祭司压得呼吸停滞,不敢出手阻拦。

直到此时,孟奇也不后悔耽搁时光除掉能遁入虚空的刺客,让小吃货再无后顾之忧,就像闻景说的一样,若自己不演绎分身,本尊躲在阮玉书衣襟褶皱内,抓住机会杀死刺客,任由他搅动刺杀的话,小吃货根本没办法对抗那名暗藏的道术高手,在时而迟缓,时而沉重,时而牵扯,时而幻境的情况下,自己就算肉身强横,也难免被拖延缓慢,同样会耽搁时光,无法阻止祭台完成。

无论怎么做,结果都一样!后悔这个,还不如后悔察觉太晚,早半天,事情又是另一番局面了!当然,若非接近完成,祭台的隐蔽又如何会失效?去纠结后悔这些事情,不如将它们抛诸脑后,专心致志应对眼前的危局!刀剑碰撞,两点能刺瞎外景之眼的白炽几乎在同一个位置出现,耀眼到极致的白茫瞬间充塞满天地,血海教祭司一个个发出惨叫,周身血光蒸发,眼睛流出血水,不敢硬抗,顺着气浪,扑往祭台下方。

轰隆!白茫之后,声音才爆发,将他们震得耳聋头晕,差点软倒在地,而能撕裂毁灭一切的风暴涌向了九色神道,通天之路!就在这时,九色氤氲最上方,凸显出一只拳头,缭绕着神圣金芒,散发着浓厚的愿力气息,演绎出一场场祭天祀地的场景,层层重叠,如九天压落,击向葬星河。

仁圣帝君降临!若没有统御天下的子孙祭祀,即使肉身不朽,祂也早已入灭,谈何从香火愿力之中重新诞生?对其他神灵来说,各有自身愿力来源,朝代更替不影响祂们的生存,但于仁圣帝君而言,则关系生死存亡,一旦找到机会,就毫不犹豫托梦,试图降临,如今胜利在望,岂能不全力以赴?砰!汹涌的毁灭风暴被打散,白茫茫的耀眼消失,整座祭台金芒迸发,宛若大日照耀,孟奇只觉两刀两剑一重,恐怖的力量就冲击而来,让自己稳不住身形,倒飞了出去,肋骨如要断折,呼吸似有停顿。

还不是法身的力量!顶多半步!是通道临时构建,一时无法承受太强力量,需要徐徐降临?球般被打飞的孟奇不仅没有沮丧绝望,反倒涌起一阵惊喜,也就是说,还有机会!刚才同时催发两口极品宝兵的他略感萎靡,消耗颇大,一时竟然控制不住身形,眼看便要落入怒江。

忽然,一道飞索射来,缠住孟奇身体,将他拉回了战船,正是红衣军侯跃出手。

还有机会!大家全力而为!孟奇看着阮玉书、赵恒和胡志高他们,咆哮出身,鼓舞士气。

略微缓过气,他又再次抛出浮木,试图横掠往祭台。

此时,祭台仅是略有损坏,濛濛九色依旧傲立,内里出现了一位金甲神灵,气息威严而浩瀚,但与孟奇判断相同,还非是法身之感,还在缓慢增强!他一个迈步,降临江上,悬于半空,右手抬起,拳头即将打向孟奇、阮玉书等所在的战船。

犹是如此,若非愿力光点护了一下,刚才已然被波及身亡的沈云卿亦脸现激动,口中不断低语老祖宗等词语。

朱寿、苗虎、冯经堂和刘顺水在祭台接近完成时就已经发狂,拼尽了全力,因为他们知道,一旦神灵降临,自身再无幸理,此时不拼,更待何时?然而神灵降临的鼓舞让最保守的柳退之都敢拼命了,更何况其他几位,在双方实力没有明显差距的情况下,依旧战得难分难解,等到仁圣帝君真正降临,朱寿等人气势一泄,反倒落入下风,根本没办法抽身援手。

承天剑愈发急躁,帝皇刀寸步不让。

独孤世刀影重重,指天为笼,划地为牢,将顽石真人与齐正言死死束缚在自己的刀势之中。

突然,齐正言皮肤透明泛赤,身躯直接长出了六臂,一手持着龙纹赤金剑,一手握着血族,其余还有赤色火莲,污秽尖刺,杀戮之剑,毁灭之爪。

六臂同时挥动,往他身前一砸,毁灭四起,杀戮散逸,火焰焚天,冰寒冻虚!独孤世刀光一闪,左右似有颤动,暗藏无数变化,猛地劈开了这片末日般的场景,可是,齐正言已然失去了踪影。

顽石真人咬破舌尖,披头散发,疯狂拼命,刀剑交击之声当当不断,摧残云气,掀翻了战船。

江芷微双眼中的两尊太上剑君之相愈发清晰,全由剑气凝聚,与背后那尊形成掎角之势。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剑光纵横,极品催发,忽然,所有剑光一敛,一剑快似一剑,恰如天外飞虹,无我无他,无生无死,只攻不守,江芷微不要性命般挥剑!横的怕不要命的,闻景知她心中打算,下意识退让,避开了锋芒,任由她觅得机会,重返江面,迎击仁圣帝君。

于他而言,能坐收其成,自然不愿拼命!仁圣帝君乃法身神灵,如今降临的力量也有小半,他们几人绝无活命可能,到时候,自己再抓住机会,在他们死亡前补上一击,便能收获善功!神灵当空,怒江之水顿时停滞,再无咆哮,一切似乎变得静止。

仁圣帝君双目淡漠,俯视着试图出刀挥剑的孟奇等人,右手握拳下击,拳缘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漆黑裂缝,可怕异常。

忽然,祂侧方不远处的虚空凸显出一道身影,俨然便是依旧面无表情的齐正言!他双眸有竖睛,幽暗深邃到似乎永远无法窥见底部,仁圣帝君脑海嗡隆了一下,出拳缓慢了刹那。

抓住机会,阮玉书催发了七仙琴,衣带飘飞,双手急抚。

当!一口古朴之钟浮现,敲响了震荡三界之音,仁圣帝君为之一滞。

齐正言六臂挥出,于身前夹杂出一道透明晶莹的剑光,弹射而出,如龙矫捷,在仁圣帝君恢复过来前将他团团缠绕,四周冻结出一层又一层的冰墙,就连愿力光点都仿佛凝固。

江芷微双眼中的太上剑君上剧烈燃烧,猛踩浮木,飞腾而起,白虹贯日剑解封,光如长虹,纯粹和快速得让周遭变得迟缓,让附近外景强者像是陷入了时光的牢笼,让仁圣帝君的思维都迟钝了下来。

这一剑更偏向于了剑廿三,少了剑出无我的感觉,近乎在燃烧元神了,天地如同缓慢!赵恒亦催发了自身的鱼龙剑,将它直直往上刺出,施展了惊世八剑最后一剑。

剑光弹起,冲上云霄,到了最高点才轰然炸开,化作满天剑雨落下,每一道剑光都形如诏书,层层相连,改变着天地的规律,化阴为阳,化柔为刚,化元气大海为重重枷锁,让它与收拢的剑光一起收缩束缚住仁圣帝君。

四重齐奏,仁圣帝君瞬间陷入了控制,孟奇三臂低垂,只扬起了斩玉刀,将它催发,同时,他自周身窍穴打开,里面内景一处处凝缩往诸天,就连身体都似乎在坍缩于一。

船头猛地下沉,孟奇所站立的地方,幽幽暗暗无光,混混沌沌一片,像是回到了宇宙的最初,再不见他物。

突然,一道绚烂到极点的刀光亮起,于幽暗里迸出第一缕光,破开了混沌,洞穿了虚空,瞬间就斩到了仁圣帝君身前。

没有任何保留的攻击,没有任何神异的加持,只有锋利,斩断了虚空,斩开了混沌,斩出了一方世界的锋利!仁圣帝君体内忽有金色刀芒蹿出,滑鱼般在幽蓝冰墙里游走,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化作无数刀光,与层层叠叠的冰墙与枷锁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与迟缓近乎凝固的感觉摩擦出让人牙酸的眩晕。

喀嚓!斩玉刀与江芷微的白虹攻到,而金色刀芒险险打破了冰墙枷锁,连成大海般涌出!当当当当当当当!刀光剑气洒落,激起百丈高的波浪,打死了一位位来不及躲闪的兵卒降临,江芷微迟缓洞穿了一层又一层的金芒,而孟奇抓住空隙,刀光从洞穿中闪了进去,直指仁圣帝君玄关。

轰隆!仁圣帝君挣脱了迟钝,嘴巴一张,喷出爆炸性的白气,打得孟奇的刀光顿了一顿。

他左手抬起,挡在了眉心前。

刺啦!刀与手相击,仁圣帝君眉头一皱,往外挥手。

顿时,孟奇和江芷微被化作狂风的愿力之光吹得倒飞了回去。

仁圣帝君低头,看着掌心一道浅浅血痕,目光中多了几分恼怒,多少年了,自己这具躯体再没有受过伤,而现在却被几个蝼蚁所创!当!就在这时,阮玉书背后凸显出抚琴仙子般的虚影法相,它忽地扑入了白裙身躯,燃烧起凶猛气息,阮玉书由次连续催发了七弦琴,奏出震荡三界的钟声。

本待趁势进攻,捏死蝼蚁的仁圣帝君再有迟缓,齐正言幽深的双眼如有火焰在燃烧,龙纹赤金剑化作寒螭,带着污秽和血光,扑向了仁圣帝君。

气流被冻结,呈现幽蓝浅绿等各色异彩,将仁圣帝君包裹在内,而污秽消融了金甲,血光渗透入内,让仁圣帝君的淡漠双眼短暂失去清明。

正当赵恒要施展秘法,再催鱼龙剑,忽然看见一道道阴绿刀光如雨而来,直指虚弱萎靡的阮玉书。

每一道刀光皆是骷髅妖魂,张开着嘴巴,撕咬着元气,让人不寒而栗。

闻景觅得机会,欲先斩杀一个敌人,不仅能赚取点善功,还能帮助仁圣帝君。

赵恒一咬牙,秘法催动,跨步挡在阮玉书身前,帝袍玄黄之光大作,飞出金龙,垂下功德之气,任由骷髅妖魂斩击啃咬,而阮玉书则虚弱到颤抖着手和嘴唇服食了东极长生丹。

砰砰砰砰!妖魂刀光不断斩中赵恒时,孟奇再吸一口气,半空转折,在法天象地还能勉强维持时,背后现出了不灭元始之相,在外人看来,就仿佛一位道人端坐中央,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前无后。

天心我意诀!元始道人飞出,左手为阳,右手成阴,以玄妙的方式结合打落,半空如出现了一张阴阳鱼图,不断旋转,罩向仁圣帝君,而孟奇庞大的身躯再次催发神兵,刀尖拖出微妙混洞,剑光以不分强弱无处不达之态绽放,双重葬星河!到了这个程度,孟奇拼尽了全力,三重进攻!然而,江芷微打算燃烧元神,施展剑廿三与剑出无我的结合之剑时,一口斩马刀飞来,速度之快,呼啸而至,打在了她的剑侧,将她打得横飞出去,撞破了战船甲板。

顽石真人终究差独孤世不少,被他觅得机会,扔出了手中之刀,纯以拳脚交战!孟奇脑海一片空白,完全没注意江芷微和赵恒他们的状况,眼睛里只有半空中的仁圣帝君,他周身金芒闪耀,斩破了血光,驱逐着污秽,打破着四周的冻结。

首尾相缠的黑白阴阳鱼打中,冻结瞬间化为高温,血光变做清濛,污秽成就琉璃,既烧得仁圣帝君惨叫一声,又让他心灵变得慈悲怜悯,一时出不了手。

阴阳印拍落,金甲变软,防御金芒发散,攻向四面八方,仁圣帝君短暂变做不设防的堡垒。

机会!孟奇咬牙切齿,将催发了极品威力的两刀两剑同时相撞。

炽白泛出,方圆百里的江面只余白色,不见其余,高温蒸发掉了上层水面,撕裂毁灭天地的风暴涌向了仁圣帝君。

轰隆!轰隆隆!恐怖的爆炸响起,将交战中的不少强者脑袋一晕,跌落水中。

孟奇只觉金芒暴起,旋即被吞没,然后一股巨力打在胸口。

砰!孟奇倒飞出去,撞破一艘艘战船,昆仑道袍支离破碎,周身淡金寸寸开裂,身躯缩小,变化原状,气息虚弱,再没有战斗之力。

而趁着风暴影响四周的机会,赵恒、齐正言和江芷微终于腾出手,服食东极长生丹,恢复了力量,以图再战。

孟奇跌倒在阮玉书身旁,看见白茫消散,看见半空再无人影。

死了?仁圣帝君死了?或者说降临的力量被打散了?正当孟奇心中一松之际,却看见空濛九色氤氲入天,通道依旧,而里面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金甲残破,血肉模糊,俨然便是仁圣帝君!他气息衰落了不少,但九天之外还有力量降临,让他迅速提升到了刚才,而浑身伤口迅速蠕动恢复,金甲亦然。

他冷漠的双眼看着孟奇等人,缓缓开口:几千年来,从没人能伤到吾这幅躯体,而你们办到了。

可惜,你们永远不明白神灵究竟有多么强大,吾分出大半力量镇压通天路与九地的勾连,不让邪魔入侵,你们依旧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在你们未能阻止吾降临,发泄怒火时,你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绝望吧,哭泣吧,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仁圣帝君瞬息间恢复,踏出了通天路,与刚才似乎没什么区别了!绝望吧,哭泣吧,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淡漠之声入耳,孟奇看着完好无损般的仁圣帝君,一颗心缓缓下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以自身完全失去战力为代价,也只是短暂创伤仁圣帝君,呼吸间就已恢复!这就是神灵?这根本没办法抗衡……虚弱中的孟奇被神灵之音影响,心生沮丧和绝望,朱寿、苗虎乃至顽石真人与杜怀伤都露出凄然神色,有的酝酿着投降,有的想着死也要拉个垫背。

一切陷入绝望之中。

阮玉书真元恢复,脸色稍显煞白,双手抚琴,心如寒月,不起波澜,打算再次催发七仙琴,奏响琅嬛十二神音。

此时,齐正言的声音秘传孟奇等人的耳中:我来主攻,你们牵制,我自有秘法拖着祂坠入九地,难以脱身。

他语气坚定,但孟奇听出了死亡的叹息。

齐师兄终究脱不了队,为了我们牺牲在这里?突然,江芷微也传音道,声音清悦:还是我来,生死之际,或许能引发师父留在我身上的手段。

这是虚无缥缈的希望,苏无名再强,也还没到法身,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灵!孟奇似乎能看到齐正言和江芷微惨死之状,但听得出来他们没有屈服没有放弃没有绝望。

他双眼忽地蒙起一层水雾,心中痛恨自己的无力。

江芷微忽地笑道,既像在宽慰几人,又仿佛在鼓舞士气:如果我死了,日后记得复活我。

复活?孟奇一下想到了前次死亡任务,上一次是张师兄,这一次是齐师兄和芷微?怎能甘心?他再起悍不畏死之意,疯狂翻找着自己的储物袋,试图找出能够使用的物品,与他们并肩作战,一起生一起死!齐正言和江芷微迎了出去,阮玉书再抚钟震三界,赵恒咬牙切齿以身体阻挡闻景的进攻。

大道之树没有反应,不行!妖异桃子没有反应,不行!大日焰心处于封印,无法使用,不行!黄泉手骨,不行!齐正言的背影挺直,满是傲然自强之态,江芷微身如长剑,刚极易折,一个分出六道身影,各持手段,攻向仁圣帝君,一个将元神肉身熊熊燃烧,一剑凝固时光。

两人的背影就这样烙印在了孟奇的眼里。

不行不行不行!一件件物品都无用,孟奇表情狰狞,状似疯狂。

突然,他摸到了一件忘记许久的物品,紧绷的情绪一下缓解,身心变得清明专注,排解了负面感受。

这是一件木雕,雕刻着孟奇自身模样的木雕。

陆大先生在茂陵送给我的木雕?孟奇下意识将它掏出,眉目栩栩如生。

砰!时光裂开,仁圣帝君周身愿力光点飞舞,吃一堑长一智,在江芷微剑意彻底催发前,将她击飞,口喷鲜血,气息急速衰弱,而齐正言眉目不见波动,双眼只有仁圣帝君的身影。

就在这时,孟奇手中的木雕散发出了灼热的感觉!画眉山庄,后山某地,坟茔普通,草庐寻常,陆大先生端坐庐内,望着坟茔,目光专注而深情。

突然,他右手握住剑柄,猛地抽出,剑光斩破虚空,然后消失在了后山!灼热之意刚起,木雕腾起光芒,化作一道剑光,于孟奇手中飞出,斩向了仁圣帝君。

陆大先生的令牌?孟奇脑海内只能浮现出这个想法。

剑光照彻长空,充塞天地,内里传出陆大先生平和的声音:这一剑,世间再无神魔。

什么?仁圣帝君正待迎击,忽然感觉周身力量溃散,像是面对了天地的主宰,再无法维持神灵的感觉,一缕元神连着香火愿力冲向九天。

怎么会这样?祂思维凝固,身体竟战战兢兢,瞬间被送出红尘,归于九天。

在这方世界,某个隐秘之处,有老者纵声长啸:辛劳百多年,一朝得大道,自此成神魔,再非凡俗人!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了天地的排斥,一道青光凸显,裹住他,冲入了云霄。

这……老者震惊莫名,又挣脱不能。

剑光再起,声音回荡:这一剑,通天路断,只余飞升和托梦。

喀嚓,祭台垮塌,九色空濛消散。

剑光一旋,声音专注:这一剑,神魔气消,大江无异。

轰的一下,怒江变得安静,神魔气息陡然消失,一个个落水外景飞去,重伤的江芷微跌落水中载沉载浮。

这一剑,妖魔复归本来面目。

剑光洒落大江,封印破除,浮出的怪物褪去了神异,重归原本水族模样!孟奇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惊无比。

他一直知道陆大先生很强,但从未想过能强到这种地步!但又感觉奇怪,这种强大,足以横扫天下,哪有古尔多立足之地?后山草庐,陆大先生身前是破碎的虚空,扭转的漩涡,剑光飞回,落入鞘中。

虚空迅速恢复,但即将正常时,突地凝固,有宏大淡漠的声音从幽暗深处传来:你想复活你的妻子吗?陆大先生叹了口气,笑了笑:老夫会自己完成的。

他眼神里尽是专注。

漩涡消散,虚空恢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目睹这样的状况,朝廷几名上三品强者顿时如见真正神灵,纷纷放弃了抵抗,投降义军,只有独孤世还在酣战。

而孟奇耳畔传来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任务完成,全员回归!第二百三十五章 别离怒江一战,一品强者,上师始召唤真正神灵降世,剑出而法随,断绝了通天之路,消除了神魔气息。

见杜怀伤得上苍眷顾,乃真命天子,武通侯吴彻、大将军寇进等临阵倒戈,唯有武皇独孤世死不肯降,独战九大上三品,以同归于尽为代价,力毙两人,重创三人,虎死不倒威!义军渡过怒江,整顿兵马,传檄京城。

没过多久,关于怒江大战的消息经由百晓堂遍传南北,人人侧目!另传前代一品强者,据说坐化多年的御天苍龙之洞府现世,大门洞开,无有防御,内中似不久前还有人居住,然而不见搜刮物品的迹象。

……氤氲升腾,点点润泽浸入肌肤,孟奇的虚弱迅速消退,就连天心我意诀造成的法相破损也得到了复原。

虽然怀疑六道的治疗另有隐患,但身处轮回世界,常常在生死之间徘徊,孟奇只能饮鸩止渴,希望将来找到弥补的方法。

杜怀伤所率义军渡过怒江,征伐京城,主线任务完成,每人奖励四千五百善功。

阵营对抗任务中杀死轮回者三人,一流高手一名,绝顶高手两名,每人获得七千善功。

死亡任务无评价,每人奖励一张轮回符。

第二次死亡任务通过,轮回更深,将接触到更多古代遗迹和各大种族轮回者,包括但不限于妖魔鬼怪神灵,并开放法身功法、招式和神兵法宝、仙丹仙符兑换的专属任务,不再受任何限制,不再只能选择隐患极大或残缺的类型;可以对自身小队命名,作为称号;可将处于绝对掌控中的秘境和源地等作为小队驻地,出口能定位在本方世界三个地方,并连通一个轮回世界,时光流速同步,但暂时不能作为附属。

通过第二次死亡任务后,权限确实大了不少啊……孟奇跨出氤氲,由衷感叹。

虽然加入仙迹后,最后一点显得鸡肋,但狡兔三窟,日后说不得有派上用场的机会,唯一的问题在于,自己几人都没有绝对掌控中的秘境和源地。

看来还是提升太快,轮回飞速,确实积累啊!就他松了口气,思绪翩飞之际,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再次响起:成员齐正言使用了别离契约,脱离小队,成为自由轮回者。

目光一怔,念头凝固,淡淡的悲伤从孟奇心底涌起,该来的终究来了……这……从上个任务结束开始,江芷微就一直觉得齐正言有点古怪,随着这次任务的进行,类似的感觉愈发清晰,可她完全没想过齐正言会一下脱离队伍,大家是刎颈之交,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说,共同探讨解决之道的呢?阮玉书嘴巴抿着,上一次死亡任务是死别,这一次是生离?对备受宠爱的世家嫡女来说,轮回世界让她尝到了世间的悲伤、痛苦和无奈。

赵恒历经队友的死亡,于这方面看得较淡,仅是震惊和讶异,回想着齐正言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

成员齐正言有留言,是否选择现在倾听?六道轮回之主声音高远,不知所在。

江芷微与孟奇互相看了一眼,见他轻轻点头,沉声道:倾听。

半空一滞,齐正言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人生的前二十年,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直到认识了你们,不仅得到了功法、兵器和实力的提升,而且还收获了真正的生死之交,可以不用担心自己后背的生死之交。

他惯来没什么情绪,然而说这番话的时候,竟有几分动情:张师兄沉稳宽厚,不因自己的身份,对我们有半点轻视,而是一视同仁,乃我心目中真正的师兄,是我竭力向往的对象;江师妹虽然专注剑道,但大气爽朗,仗义厚德,不显冷漠,反倒让人如沐春风,若不是这样认识,或许是我倾慕的对象;阮姑娘与我想象中的世家嫡女全然不同,看似冷淡,实则善良,不存偏见,没有胆小,拼命不下于我等;赵恒志存高远,却不见孤高自傲,能放下架子融入队伍。

小孟看起来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跳脱得像是猴子,但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古道热肠,心有侠念,重情重义,能为朋友不顾生死,能激于义愤两肋插刀,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对象,如果没有他的表率和打趣,也许我早就偏激堕入魔道。

孟奇听得百感交集,鼻头发酸,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猴子你妹啊!齐师兄你是不是关键时刻总会变成话唠?阮玉书眼眶微红,江芷微呼吸屏住,淡淡的悲伤在流淌。

齐正言继续说道:然而,世间不是只有我们,从来不存在不受外界干扰的情义,我在魔坟得到了魔主的传承,在灵山因为不甘,选择了接受,经过一次次事件,尤其是感悟无字之碑和孟师弟对墨家学说的改造,我形成了自身的理念,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理念!虽然我不会成为传统意义上的邪魔左道,但终究会与大家有理念上的冲突,这是道路之争,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的动情收敛,变得淡漠,充满了一种沧桑感:以前我很欣赏和向往那种可以不顾正邪之别互相成为知己的高人强者,而现在我知道,情义再深,知交再厚,道不同,不相为谋,非因正邪,只为心中理念!到底是什么理念?江芷微看向孟奇,他肯定知道。

孟奇言简意赅将齐正言的理念和自己的劝说讲了一遍,江芷微和阮玉书顿时沉默下来,感受到了深深的鸿沟,神情复杂,眉头紧皱,对齐正言谈不上痛恨,又绝对不能接受,只觉难以喘过气的无奈,世间总有无可奈何之事!原本以她们的年纪和阅历,还远远不到能够体会理念沉重、道路之争的地步,但齐正言之事,让她们提前有了这样的无奈。

赵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在想什么。

六道控制,齐正言的留言暂停,直到孟奇讲完,才继续下去:日后再会,或许便要兵戎相见,我不会留手,也请你们不要留手,清明时分记得上坟便算不负情义。

平淡但决然残酷的话语入耳,孟奇悲伤叹息之余,也有了无可奈何的感受,比起将来可能与顾小桑的冲突,齐师兄的事情更让人难以接受。

接受难以接受的事情,或许就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吧……孟奇暗自苦笑。

齐正言叹了口气,语气转为平淡:垂钓者与鱼的关系,魔主的记忆里有类似的描述,在多个纪元前,在太古之初,天生之灵诞生便为传说,与当前人族妖魔有着截然不同的本质,它们有无数投影存在于万界各方,不仅无寿命之忧,而且近乎不死不灭,但一次次纪元的更替,天地大变,投影与本体出现了微妙变化,近乎脱离本体,成为相对独立的魂魄,其后诞生的人族妖魔,本体与投影皆是隔离,只有难以察觉的联系存在。

若想成为传说,不仅要沟通宙光碎片中的自身,还得让万界各方的独立魂魄重成投影,归于自身,诸界唯一。

垂钓者便是本体,鱼则为投影隔离衍化后的生灵。

声音消散,再无后续。

所以,永生族之人是本体存在,我则是垂钓者的投影于地球衍化的生灵,然后被拉到此处?孟奇似乎抓到了关键的地方,但万界各方又是什么东西?苦苦思索,感觉还是差了一个环节,孟奇按捺心思,转头看向江芷微、阮玉书和赵恒,只见他们都透着茫然,似乎不太能够理解,于是随口问了几句,发现他们对万界各方与自身世界的关系同样迷茫。

我得回去请教一下师父。

江芷微想到在这方面沉浸颇深的苏无名。

听到苏无名,赵恒顿时联想起陆大先生,叹了口气道:没曾想陆大先生已到了这种程度,简直像是传说中的大能。

我觉得另有隐情,否则以这样的境界,哪有草原和邪魔九道兴风作浪的机会?江芷微对天下第一剑很感兴趣,美目流盼,看向孟奇,木雕是他拿出来的,应该知道得更多。

孟奇苦笑道:我也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清楚,但被木雕所救,总得去画眉山庄道谢一番,希望陆前辈能解我们心中疑惑。

直到此时,他才想到一个问题,这样算不算透露轮回之事?从六道没有抹杀看,似乎不算?好了,我们先将战利品换成善功,分配兑换,并了解下次任务。

江芷微收敛起好奇之心。

赵恒当即拿出了一口斩马刀,俨然便是击飞了江芷微的那口:独孤世这口刀当时就落在附近战船,随手就摄了过来。

不错。

孟奇吐了口气,将齐正言之事与鱼的解释压在心底最深处,拿出了森罗天君的宝兵物品和苗聪的芥子环、宝兵。

江芷微看了一眼道:前者是你杀影王时的收获吧?独自完成,归于个人。

苗聪属于阵营对抗任务中的收获,当时孟奇和齐正言参战,江芷微等人则在牵制刺客,根据约定,大家均分。

可惜的是,刺客为了遁入虚空,身上没带其他物品,宝兵则被斩玉刀劈成了数截。

孟奇没多说什么,将森罗天君的物品换了七千八百善功,苗聪的芥子环、延寿丹药和宝兵则总共换了一万五千五百善功,独孤世的斩马刀五千善功,最后,每人平分到五千一百二十五善功,加上阮玉书归还的三千一百善功,赵恒的六千善功,孟奇善功总计三万九千九百一十五。

江芷微一万六千六百二十五,阮玉书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五,赵恒一万零九百二十五。

我打算兑换时间和轮回符一起用,争取经过磨砺,迈过第一层天梯。

赵恒首先道。

能与轮回符叠加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年。

孟奇则看着轮回符,想到了封神世界,想到了杨戬所言玉虚宫内的物品,但他不想现在就去,玉虚宫行迹神秘,又被高人关注,没有宗师的修为,恐怕比这次死亡任务还危险,最好晋升宗师后,拉上灵宝天尊,这才比较有把握,若是现在去封神修炼,即使一年两个月的时光充足,有机会突破,但没办法再寻求援助,光靠齐桓公有点轻敌。

杨戬的留言让他对玉虚宫之行充满期待,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差一点到四万善功。

孟奇牙疼般道。

四万善功,你想兑换《易筋经》第二卷?江芷微一下反应过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各自的轮回孟奇微微点头:除了这个,其他要么兑换不了,要么没太大意义。

神兵仙丹之流,自身目前的实力怕是完成不了专属任务,法身功法则有一定可能,但需要冒很大危险,在自己法身招式并不缺乏的情况下,实在犯不着,而自己四口宝兵和护身道袍皆是极品,这方面没有需求,值得兑换的事物自然少之又少,一是东极长生丹类型的疗伤灵丹,二是辅助型外景功法,三是遁逃保命类的秘宝符篆。

《易筋经》分成三卷,第一卷是开窍到初入外景的提升,价值一万,第二卷是外景到接近法身的提升,价值四万,第三卷是接近法身到真正法身的提升,若本来就是法身水准的功法,则有可能更进一步,价值十万,故而兑换时只得第三卷需要完成相应任务,前面两卷不用,除了善功需求多一点,没什么特殊要求。

加上它们能化腐朽为神奇,全面提升自家各种功法的品阶,若善功足够,实乃上上之选。

那我先借你五百善功吧,记得九出十三归。

江芷微笑吟吟道。

在齐正言离队的情况下,大家难免会想起过往,提及回忆,并且多有笑容,以掩饰内心的无奈和惆怅。

九出二十归都可以,五百善功毛毛雨。

孟奇笑道,做足了大户气派,有道传寰宇的感悟,有将来领悟唯我独尊的收获,自己完全不用发愁善功。

等江芷微交易过来五百善功,孟奇直截了当走到中央玉柱前,选择了易筋经第二卷。

然后,他手中一重,不算太厚的书册出现,里面有三十三个姿势和相应的注释、箴言。

翻看的同时,孟奇随口问着赵恒:你打算用轮回符去哪个世界?要不要先弄清楚下次任务的内容再决定?理应如此,刚才是我太心急,有点孟浪。

赵恒缓缓吐了口气。

他第一次死亡任务正值财大气粗时,又不禁用秘宝,队伍死人不少但本身始终没太大危险,过得相对轻松,但这次死亡任务有点吓到他,最后能完整过关,看起来有很强运气成分,如果没有陆大先生的木雕,似乎只能靠齐正言牺牲自己,拖着仁圣帝君同坠九地,然后在如此打击朝廷大军士气后,通过拉拢策反和艰苦战斗取得最终胜利。

那样的话,自己四人估计还得死一两个!生死之间的徘徊让他后怕,让他认识到自身实力的低微,迫切提升的心情变得急切,所以一得到轮回符,就想着依靠它修炼的事情,遗忘了提前兑换下次任务内容之事。

孟奇笑了笑,没说什么,请求兑换下次任务的相关消息。

下次任务为各自单人任务,或许会与别的轮回者、轮回队伍有交集,请单独兑换,依旧四百善功。

六道轮回之主毫无情绪波动。

单人任务?还好借的是五百!孟奇内心同时冒出这两个念头,从剩下的四百一十五善功里拿出了四百。

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直接响在孟奇心底:天下大乱,妖魔鬼怪横行,荼毒生灵,虽有道僧剑客斩妖除魔,但终究无法扳回大势,只能护佑大城,勉强铲除一二。

主线任务:前往兰若寺,找出黑山老妖真身,并查明它的根脚,将它彻底除去,成功奖励四千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若善功不足,抹杀。

单人任务的内容不得泄露给其他队员,违者抹杀。

我去,倩女幽魂?直接扛上黑山老妖真的好吗?孟奇愣了愣,而且从查明根脚这点看,与自己熟知的又有很大不同,似乎藏着一些隐秘,妖魔鬼怪的实力比原著怕是膨胀性增长了!收回心思,孟奇看向江芷微等人,发现他们都微微摇了摇头,显然亦不能透露单人任务的内容。

赵恒沉吟了一下道:我打算回刚才的神魔世界,如今通天之路已断,义军即将获胜,有前面两次相助的渊源在,我能获得不少帮忙,有利于磨砺提升。

他没说的是,朝廷即将覆灭,趁火打劫总会有不少收获,而且还能向杜怀伤借人道气息修炼!好选择。

孟奇赞了一句,下次任务时,赵老五多半能迈过第一层天梯。

赵恒花费两千四百善功兑换了一年时间,与轮回符本身的两个月叠加,然后因为之前的护身秘宝等都换成善功以应对死亡任务,所以又挑选了一件上品级的纵地金光符,能用两次,价值六千三百善功,以防万一!由于还有一千八百善功,他将龙蛇圣手兑换了回来,以应付政事堂的监视,最终只剩下一百善功。

我觉得兑换时间使用轮回符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物尽其用。

孟奇看向阮玉书和江芷微。

等自己成为宗师,亦会这么选择,只不过前往的世界是封神!阮玉书嗯了一声:我也打算这么兑换,争取下次任务前迈过第一层天梯。

说完,她抿了抿嘴唇,隐有几分闷气,似乎对自家实力不满意,对死亡发挥出的作用不满意。

那你打算去哪个世界?江芷微颇感兴趣问道。

选的世界弱了,起不到磨砺效果,若是太强太危险,则又是拿自家性命开玩笑。

我想回封神世界,学古琴,传琴艺。

阮玉书睫毛如扇,轻轻晃动,似早有这方面的想法。

封神世界?孟奇皱了皱眉,呃,至少还算有秩序,只要不掺合列国争霸与分封郡县之革,应当不太危险,不过你得兑换点秘宝防身。

比起西游妖魔遍地,危险处处,封神要好不少。

江芷微展颜一笑:我也想回封神,游剑天下,并去齐地看看墨家的状况,正好与玉书妹妹你结伴。

有了轮回符,总要好好利用一把,而她苦战闻景时,自身剑道境界发挥到极致,隐约有更进一步的感觉,所以不想兑换别的剑法,而是磨砺游剑,融合升华,以作提升!孟奇揉了揉眉头,自嘲一笑:正好帮我搜集下玉虚宫的消息,嗯,仙迹在封神世界有积累,可以利用。

在场都是仙迹之人,提到这方面的事情,孟奇不需要什么顾忌。

阮玉书与赵恒一样,先前的保命之物都换成了善功,此时不得不再兑换一件,一进一出,让六道赚了不少,但为了死亡任务,也只能如此了。

因为广寒玉衣有一定清醒元神,抵御魂魄攻击的能力,阮玉书在孟奇帮助下,挑选了一张云霄真形符,能被动激发两次,衍化假形,代替使用者承受攻击,防御效果不如广寒玉衣催发后,但能有效欺瞒大部分绳索类宝物,互相搭配下,不容易被诡异秘宝和神通瞬间击败,价值七千善功。

除此之外,由于封神归来就要还掉七仙琴,阮玉书用四千善功将栖凤琴提升到了中品,争取下次任务前到上品。

再去掉两千四百善功的一年时间,阮玉书剩下一百二十五善功。

江芷微要去封神游历,自然得防备诡异秘宝和神通,在孟奇提议下,换了两件秘宝搭配无缝天衣,一是上品秘宝大罗翠坠,护佑元神两次,被动激发,价值七千善功,一是义人桩,可代替本身被捆绑两次,价值六千善功。

到了最后,江芷微还剩七百二十五善功,没什么值得兑换的,留作备用。

你们最好先去碧游天找抱朴子赊点疗伤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末了,孟奇提议道。

就像碧霞元君那样!江芷微和阮玉书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齐正言之事让她们感觉到了人生的无奈,情绪不高,赵恒则急着提升实力,不想耽搁。

看着他们消失在轮回广场,孟奇盘腿坐下,怔怔出神,只觉氤氲寂动,四下安静,唯有雕刻的神兽仙禽屹立,看似仙境,却有着说不尽的冷清。

到了最后,这里还会剩下谁?良久,他长叹一声,选择了回归,出现于纯阳宗。

因为不清楚陆大先生愿不愿意将自身之事告知别人,孟奇暂时没向冲和道人提及那一剑,而是告辞离开,直往画眉山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极于情者极于剑数九寒冬已过,冻河渐开,老树新芽,山中虽存薄雪,春光早悄然降临。

画眉山形似江东名地,风景秀丽,道路迤逦,已有鸟鸣之声回环,入山猎户渐多,清幽更盛。

这一次,虽然寒冰仙子叶玉琦出外未归,但孟奇熟门熟路熟脸,在弟子引领下踏入了后山,看到了那座普普通通的草庐,以及它旁边没什么修饰的坟茔。

陆大先生依旧穿着简朴青衫,拿着锄头,弓着背,在为坟茔四周的奇花异草除着杂类,专心致志,浑然忘我,那口名震天下、出鞘法随的长剑就那样平平静静放在一侧。

以他的境界和实力,对掌中之剑的控制,挥手便能除杂草,杀害虫,不伤奇花一分,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反倒像在完成一件天地间最有价值最有艺术感的事情,举止舒缓有度,不急不徐,虔诚至极,让不自觉忘记忧愁,忘记烦恼,沉浸在这种专注里,享受到无法言喻的宁和。

孟奇静立草庐旁,没有上前拜见,打断陆大先生的劳作,而是就这么专注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回到了茂陵观雕之时,心绪平复,静而生定,定而生慧,慧而见我。

时光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陆大先生直起了背,走回草庐,将锄头靠在墙边,盘腿坐下,将手一指:坐。

他目光看着孟奇,没有半点游移和思绪飘飞之感,很认真地等待着孟奇说话。

多谢前辈相救,晚辈无以为报,只得这株小树,承载了截天七式中‘道传寰宇’之剑。

孟奇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拿出了大道之树,将它立于身前,碧绿通透,生机内藏,微风吹过间,枝叶挥洒,疑似有点点剑芒若隐若现。

陆大先生看了大道之树一眼,微笑道:你果真气运浓厚,因果缠身,如来截天都与你有缘。

打趣了一句,他叹息道:若是年前,这‘道传寰宇’之剑,老夫肯定避若蛇蝎,如今却恰到好处,正好作为下一步的铺垫。

孟奇听得一头雾水,双眼像是有一圈又一圈的漩涡,什么之前会避若蛇蝎,现在则恰到好处?他想了想,没直接问,转而道:前辈那一剑的风情让晚辈辗转反复,难以忘怀,剑出法随,变化玄妙,精湛幽微,为天地定规,为神魔立限,一剑既出,无敢不从,当真非人仙地仙能够衡量,与晚辈曾经见过的一位大能类似……孟奇将杨戬立碑之事掐头去尾捡重要部分讲了讲,一双眼睛看着陆大先生,期待着他的回答,难道他与清源妙道真君处在同一个境界了,远远超过了人仙和地仙?否则几件事情为何如此相似?可如果是那样,古尔多之流早就覆灭了!陆大先生专注安静听着,末了自嘲般一笑:老夫与那位玉虚杨戬相差甚远,老夫可以隔断那方世界的神魔与红尘,让祂们或强制飞升,或不得降临,但在我们这片天地,在九重天之中,老夫还办不到,明白吗?不明白……孟奇先是茫然摇头,旋即皱眉道,是我们这方世界特殊,与九重天般不容易更改根本法理?这让他隐约想到了一个说法。

然也。

陆大先生平和道,一双眼睛仿佛清澈又看不到底部的深湖,老夫不过刚入地仙,只是另有所得,略具传说特征,这才能借助我们这片天地,为神魔立限,还大江清平。

略具传说特征?孟奇近乎傻眼,传说不该是很后面的境界吗?怎么能现在就触摸传说之境?他才结合永生谷与齐正言留语,大概了解什么是传说境界,什么是诸界唯一,可转头就被陆大先生的话语给击溃了认知,一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陆大先生气息如同常人,长剑轻放身侧,双眼初看幽深,细查澄清,有纯粹之感,他微微一笑:不管武道,还是道术报身等路,传说确实是修炼必经之境,正常而言,道家得天仙圆满,佛门要大菩萨、大阿罗汉中近乎佛陀者,才能于冥冥中感应‘他我’,构建联系,点悟‘他我’,化为‘自我’,诸界唯一,踏出传说之路,在佛门便是佛陀,或是还有大愿未了不愿成佛的大菩萨、大阿罗汉,在道家则称之为仙尊。

这还是孟奇首次系统了解法身之后的道路,听得饶有兴趣,传说可以作为一个境界的代指,但更多是该境界的特征。

人仙、地仙、天仙、仙尊(传说),以及真武他们所在的境界?三清天帝所在的境界?道尊佛祖所在的境界?孟奇颇为兴奋地分析着。

佛门常言,世间如同苦海,证得法身,便具备了渡过苦海的基础,其中重要一步便为传说,勾连万界‘他我’,得无数宇宙力量加身,苦海不沉,杀而不死,随时能够复活,除非能循迹杀掉每一重宇宙中的‘他’,若非一些老夫不知道的缘由,他们有了寿元,肯定能一直活下去。

陆大先生多说了一句,你们曾经遇到的播密国师,就想着取巧以‘他人之我’,代替冥冥中感应到的无数‘他我’,从而提前证得传说,所以老夫才言他道路已错。

原来如此。

孟奇恍然点头。

垂钓者与鱼,其实出自传说之境,昊天镜残魄真正的作用是帮人提前感应他我,永生族用来转世,简直是明珠暗投,难怪血海罗刹如此渴求,他所谓的转世之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其实就是化他我为自我。

如果他能成功几次,岂不就是略具传说特征?陆大先生所言的略具传说特征?这下没了昊天镜残魄,杜怀伤之事又被破坏,还遭遇陆大先生隔绝天地,血海罗刹吐血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他在别的世界还有没有类似布置?他将这番话讲出,末了道:晚辈一直以为自家知道的秘辛众多,谁知前辈更甚。

老夫好歹痴活这么多年,参与过不少事件,去过诸多遗迹仙坟,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几分。

陆大先生笑了一声,多亏你们揭破了血海罗刹的图谋,否则老夫等人还被瞒在鼓里,假以时日,他若有成,兼具血影特殊,当真不好对付,甚至近乎杀不死。

听了陆大先生的评价,孟奇暗中翘舌,果然每个法身都不简单,即使血海罗刹几次被自己等人破坏了阴谋,实际上也是志存高远,图谋不小,成功可能还不低!所以,前辈是另有机缘提前沟通了‘他我’,略具传说特征?孟奇笑着恭维了一句。

陆大先生神情忽然变得温柔:确实有类似机缘,但老夫的路与前人不同,非是沟通‘他我’。

他指着草庐旁的奇花异草,语气柔和:内子身前喜爱花草,将它们种于此处,如今已是遍及此峰,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平平淡淡的述说却触人心扉,孟奇不明白陆大先生为何提及此事,但情绪为之沉凝,感动莫名。

她是个爱笑的女子,开朗热忱,嗔而不娇,老夫鲁钝,不善言辞,但看到她就觉得欢喜,从未想过能得到她青睐。

陆大先生双眼露出深情,简简单单说着,语气渐渐带上一股悲伤,自她过世以来,老夫常去以往去过的地方,回忆她的身影,怕有丝毫忘却。

这份感情存于老夫心底身中,浓烈而灼热,她是独一无二的,这番感情亦然,怀着这份感情与对剑执着的老夫想必也是独一无二,与他人不同的。

老夫常与梦中感应到‘他我’,但越觉这份感情的独一无二,越感‘他们’与老夫不同,随着这份感情的日趋加深,老夫渐渐与‘他们’分开,他们是他们,老夫是老夫,他我非我,我便是我。

这条路于众我归身截然相反,老夫不知前方是否绝路,但确是发自内心选择这条道路,只能慢慢探索前行。

虽然陆大先生在毫不掩饰述说自身的感情,但孟奇不觉矫情不觉狗血,脑海里陡然冒出了两句话,江湖中盛传的一心剑评语:极于情者极于剑,一生一世一心人!第二百三十八章 完善内景极于情者极于剑,一生一世一心人!无意识咀嚼着这句话,孟奇忽地双眼放光,自己乃垂钓者的鱼,属于他我,要想摆脱鱼钩,要想自证传说,走众我归身的老路近乎不可能,而陆大先生的道,强调与他我的分别,与外在脱钩,证独一无二之我,反倒与自身的需求锲和!目前自己感应不到那无数他我,只得垂钓者本我,走这条强调自我之路,有可能渐渐与垂钓者分化,找到机会斩断鱼线,如此一来,虽然身上笼罩的不正常气运会消失,大部分奇遇和逢凶化吉会消失,却能复见真实之我,跳出池塘,不再是任何一个人之鱼,而且从特征上来说,无限接近传说!那该怎么强调独一无二的自我呢?孟奇越想越是兴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问题。

然而这似乎都不难解决,因为眼前就有一个模板!陆大先生收回遥望奇花异草的目光,温柔的神情内敛,平平静静道:你也想走至情至我之路?呃……这句话正中孟奇心底,乃他刚才所想,但他却一下皱起了眉头。

也?陆大先生摇了摇头:你我性子不同,经历不同,还是那句老话,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孟奇恍然,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确实如此,若是最初,在不清楚身上背负着的大能因果和气运光环前,自己或许能极情,而现在,倒不是说会滥情,更贴切的描述是专情但不极情和至情,因为没办法投入那么多的感情和心力。

当然,除开重点,也还有另外的因素,用上辈子的流行语来说就是:首先,你得有个女朋友。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实。

至于顾小桑,双方更接近于互相帮助了一次,虽然自己觉得怪怪的。

陆大先生没有提六道之事,孟奇也默契没提,看着他探出手,轻触大道之树,双眼闭上,专心致志感悟,就知道这次的指点到此为止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山峰,有时灿烂如金,有时殷红似血,陆大先生睁开眼睛,对孟奇微微颔首,然后缓步走到坟茔旁,盘腿坐下,脸现微笑,少许皱纹和斑白里尽是温柔。

玉颜,我又多走出一步,不再怕前人干扰了……他声音低柔,虔诚专注,仿佛面前相对而坐的不是坟茔,而是妻子叶玉颜。

寒风卷起,四季不败之花摇曳,低低的声音入耳,沉静而宁和。

孟奇站在草庐前,静静看了陆大先生背影一会儿,迈开步伐,不急不徐踏上离山的小径。

月明星稀,夜寒露重,孟奇迎着料峭寒风,一步一步前行。

有了陆大先生一剑,神魔怒火的因果了结,而下次任务是一年后,我现在该去哪里?孟奇知道自身得尽快提升实力,一旦迈过第二层天梯,成为宗师,则处境立刻翻天覆地,素女道可以谈判了,玉虚宫可以寻找了,天下之大,能彻底危险到自身性命的强者则大幅度减少,可是如今自己该去何方历练?返回纯阳宗,再请冲和前辈指点指点?再教授几个月《道德经》?思绪翻滚,孟奇脑海里不断迸出曾经去过或印象深刻的地方。

长乐?鬼知道大哥现在是逗比状态,还是冷酷状态!神都?离苏家人远一点,反而是保护他们。

洗剑阁?倒是可以去一趟,芷微会请教她师父,而苏无名去过永生谷,杀过东王公,知道很多,说不定能更完善陆大先生的传说描述。

孟奇大概有了思路,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忽地跳出,北周,黄粱,玉原雪山!我怎么会想到他?孟奇正是疑惑,突然呆住,黄粱曾经说过的话语猛地回荡耳畔:在各方天地之上,有一处真实之界,它的核心处无法用我们的思维和理解来描述,没有时光的前后,没有空间的六合,没有因与果,没有生与死,总之,凡是能被我们体悟到的,都非真实的它,都是因为我们各自心性不同而假合的内容。

道门称其为‘道’,佛门则唤‘如来’或‘菩提’,梵我教叫它‘上梵’。

核心之外,各有演绎,变化万千,形成一界,乃法与理的凝聚,不因外物而变,道门曰大罗,佛门言净土,梵我称‘下梵’,吾之宗门将它与核心并称‘真实界’,真实不虚,亘古不变。

‘真实之界’外,感其不同之处的气息,衍化不同的法与理,结合地火风水、金木五行,生成各不相同的诸方天地,或许在某一方天地内,有强者成为仙人,长生不死,但只要‘真实界’外露的气息发生变化,则天地法理改变,仙人坠落尘埃,再无法力可言。

或许在某一方天地内,有强者成为仙人,长生不死,但只要‘真实界’外露的气息发生变化,则天地法理改变,仙人坠落尘埃,再无法力可言……孟奇怔怔重复着这句话,忽然大笑起来。

事情的真相一直在自己眼前,但之前却始终视而不见!哈哈哈哈!孟奇笑得蹲下,状似肚子痛,是自嘲,也是喜悦。

陆大先生那一剑不就是天地法理改变,仙人坠落尘埃,再无法力可言的场景再现吗?而陆大先生的说法也佐证了这一点,在九重天不行,在自身这方世界不行,但于神魔世界可以,并且明确说了是借助这方天地的特殊。

只不过自己被黄粱不完善且存在很大疏漏的理论给忽悠了,仅仅将九重天,也就是仙界,当做他说的大罗、净土、下梵,将仙界与最本源的道并称真实界,然而种种事实都在告诉自己,这方天地特殊,诸多功法直承上古,历史最为完备,青帝—药师王佛—月光菩萨—月摩尼菩萨这一脉更是将特殊昭然若揭。

再加上,万象门是从此界退入洞天,万象仙尊则是货真价实的传说大能,九座仙尊之墓还在镇压着什么,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明了自身世界的特殊。

或许所谓的真实界包括本源之道,法理源头之仙界,以及自身所在天地,而神魔世界与非这方天地分裂的宙光碎片属于万界,属于黄粱说的诸方天地,一旦真实之界外露的气息发生变化,它们的天地法理随之而变,强者瞬间会堕落尘埃,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此之前飞升,适应并和糅合真实界的法理,就像黄粱自己!也就是说,能让真实界外露气息发生变化最低也得略具传说特征?孟奇又有了之前的状态,越想越是兴奋,如此一来,何为垂钓者,何为鱼,就一目了然了!出身于真实界的都是垂钓者,他们于万界各方的投影由于莫名缘由而衍化的相对独立魂魄是鱼,自己从地球被拉来,所以与本土的永生族等看到的不一样,处在鱼而非垂钓者的地位,这么说来,地球所在宇宙,便是仙界或者称真实界衍生的一方宇宙,而这样的宇宙还有无穷多?等等!孟奇忽然停止了大笑,我去!这不是和自己的内景构建,和自己的世界观近乎吻合了?周身窍穴代表的不同天地、多重宇宙统一于更高层次的诸天,也就是仙界、真实界,非是力量的更高,而是本质的更高,诸天则发源于道,发源于奇点,来自一切之始的元始天尊,唯一的不同是,自己将目前所处的世界当做寻常对待,以至于一直灯下黑,目睹众多怪现状而无动于衷!所谓传说的近乎不死不灭,应该就是指无穷宇宙、不同天地、诸宙光碎片内的他我消失,重成投影,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宇宙或宙光碎片出现,所以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投影诞生,只要一个投影不死,则传说不灭。

孟奇顿生醍醐灌顶,浑身舒爽之感,想明白关键所在,对天地有了更深层次的判断,简直不亚于吃了一枚人参果,每一个毛孔都爽得张开!他眼睛闭上,内景运转,血肉和骨骼缓慢蠕动了起来,在五脏六腑代表的诸天外,在周身窍穴衍化的不同宇宙天地上,形成了自身世界,血管更是成为沟通诸天与不同宇宙的桥梁……心脏有力,血液奔涌,咚咚咚之声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天地宇宙,自身宇宙,这一刻,孟奇有互相呼应,想要融合为一之感!孟奇双眼睁开,幽深如墨,若是细看,却能发现内里转动着一幕幕不同场景,千变万化,使人目眩。

他嘴角勾起,欣喜难遏,纵声长笑,很想学阿难来一句:原来如此!有了陆大先生之道,有了沾因果,有了诸果之因,一切之始,等宗师之后再学过去种种,烟消云散,池中之鱼,被大能摆布的棋子,似乎就有了跳出的可能,虽然艰难,虽然渺茫,总好过之前两眼一抹黑,没有奋斗的方向!当然,还有更多的疑问在孟奇心底浮现,垂钓者与自己本我、他我的关系,似乎与苏子远无关?西游世界、封神世界等明显不同于万界各方,又非纯粹诸天的地方,在广义的天地间处在什么位置?与自身世界孰轻孰重,有什么关联?不过这些都影响不了孟奇的心情,内景略作调整并出现突破感后,自己晋升到宗师也许会比预想得快!哈哈!笑声远荡,孟奇做着扰人清梦的坏事。

谁这么缺德吵醒老叫花子?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第二百三十九章 石家堡冻河刚开,寒风依旧凛冽,周围又是荒山野岭,了无人烟,孟奇完全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扰人清梦。

抱歉抱歉,乍遇喜事,得意忘形。

孟奇向来有礼貌,拱手道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内心略凛,能在方圆两三里内不被自己察觉,除开没有恶意这点,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不是宗师,便身怀隐匿藏息的秘法。

茂密的树林内走出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他穿着满是补丁的肮脏衣物,手杵碗口粗的青绿竹棒,肩上搭着八条麻袋,眉毛又浓又粗,眼角额头尽是皱纹,但丝毫不显凶恶和老态,一双眼睛澄清如同孩童。

丐帮八袋长老?孟奇悄然吸了口气,自己和丐帮颇有点恩怨,此时陡然遇见,又未变化容貌,难免出现情绪的起伏。

当然,若是对方不依不饶,自己也不会惧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得罪过的高人强者太多,丐帮还得去取号排队!老乞丐上下打量了孟奇一眼: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可以理解,老叫花子也是过来人,咦……他突然顿住,狐疑看着孟奇:可是‘狂刀’苏孟苏少侠当面?少侠?听到这个称呼,孟奇若有所思回答:正是在下,不知前辈是?看起来对自己没什么敌意?老乞丐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毫无强者风采,嘿嘿笑道: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老叫花子哪还敢自称前辈,不过虚长几十岁罢了。

丐帮八代长老,喜欢肮脏形象,似乎也不太护短……孟奇努力回忆六扇门的情报,并仔细打量了一下老乞丐,发现他少了一只耳朵,心中顿时有数,拱手笑道:原来是‘癫棍’前辈。

癫棍神丐凌跃,丐帮嫡系,修炼《乞世真诀》,脾气暴躁,不重礼数,但侠肝义胆,行事正直,喜欢提携后进,对帮中败类从不手下留情,正因为他们这一批豪杰的存在,丐帮才没有被打入邪魔左道。

见孟奇认得自己,凌跃吧嗒了下嘴唇,状似满意:江东之事不用担忧,拐卖人口,理应斩杀,换做老叫花子撞见,一样会激于义愤动手,哎,我丐帮立帮之祖师出身寒微,幼时乞讨,得奇遇成就法身后,发宏愿要让天下乞丐守望相助,互相救济,可乞丐里面,作奸犯科者多,败类无数,杀掉比救济好!他毫不避讳,直指祖师不对。

有手有脚却沦落到乞讨的,不说全部,至少一半以上不会是好人。

果然脾气暴躁直率……孟奇暗赞一声情报准确,也对凌跃所言不甚在意,丐帮败类比好人多,光靠少量心有侠义又不敢违背祖师遗训之人,实难扭转整体风气,他说不用担忧,下面肯定多的是兔死狐悲的丐帮强者想要报复,顶多做的隐瞒一点罢了!好在自己也没奢望过与丐帮友好。

不知前辈在此休息,晚辈多有打扰,这便离去,还请见谅。

孟奇打算就此离开。

凌跃先是点头,忽地开口:稍等,有桩事情想请苏少侠你见证。

见证?孟奇疑惑道。

凌跃笑眯眯道:老叫花子与石家堡的石天奇认识多年,实力一直相当,屡次切磋,互有胜负,谁都不服谁,如今我们两人都到了迈过第二层天梯的关口,只差最后一步,所以想借助彼此间真正的生死之斗激发潜力,踏破阻碍,成为宗师。

虽然我们已经立下生死契约,无论何人身亡,帮派家族都不得为此生事,但终究约定得匆忙,一时找不到非丐帮非石家堡的德高望重者见证此战,光有契约不够可信。

以苏少侠你如今在江湖中的地位声望,不亚于大部分宗师,恰好遇见,真是天助我也,还请少侠不吝帮忙,今晚此地便是决斗。

石家堡是北周江湖有名之地,石天奇更是武林大豪,主要做北周和草原的互易生意,与世家和门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双判官笔号称点校阴阳,批生画死,最有希望踏入宗师的绝顶高手之一。

孟奇虽然性子使然,爱凑热闹,可两个绝顶高手的对决,实在兴趣缺缺,正待拒绝,忽然听到凌跃最后一句话。

我如今在江湖中的地位声望不亚于大部分宗师了?孟奇心中暗喜,忍不住抬了抬头,略显自矜道:能得前辈如此看重,晚辈义不容辞。

作为一名声望隆厚的正道少侠,怎能没给别人的生死之战做过见证?凌跃哈哈一笑,竖起拇指:果然豪爽,不愧狂刀之名。

你这么说,我就想反悔了……孟奇笑容一滞,旋即与凌跃聊起他的威风往事,比如奔行万里,伏击草原南下劫掠的金帐高手,比如深入草原,救回被俘虏的几位正道少侠,比如只为仗义,开罪了葛州崔氏。

这些事情说得凌跃眉开眼笑,生死之战前,谁不乐意回忆一下往昔峥嵘岁月。

时光推移,如水流淌,明月渐渐当空,凌跃皱起了眉头,飞腾而起,感应四周,嘴里嘟囔道:石老儿怎么还没来?他向来守信……莫非石前辈出了变故,或另有要事?孟奇想了想道。

凌跃愁眉紧锁: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再等半个时辰,若他还没来,老叫花子就上门问问。

他与石天奇在屡次交手中结下了深厚友情,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孟奇对石天奇几乎完全不了解,玉虚神算无从着手,反正石家堡之事与自身没有关系,也不急切,平心静气陪着凌跃等待。

冷月开始西沉,凌跃再也坐不住:石老儿一向以崇信守诺闻名,即使有事,也该通知老叫花子,必定是出了事,苏少侠,还请你陪老叫花子去一趟石家堡,证明他未来赴会。

孟奇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两道流光穿越云层,宛若流星,奔向北边的石家堡。

大半个时辰后,建立于险峻之地的石家堡映入孟奇的眼帘,建筑厚重,布有禁法,宛若一处要塞。

此时,下方正一片嘈杂。

凌跃和孟奇落下时,石家堡强者只得少数几个反应过来,其余颇有惶惶之感,混乱可见一斑。

石天奇一双儿女皆是二十来岁,男的敦实健壮,五官刚硬,女儿身着紫衣,容貌娇美,正六神无主。

他们看见凌跃和孟奇后,赶紧迎了上来:凌伯伯,家父,家父的魂灯灭了!什么?凌跃大吃一惊,慌忙稳住,慢慢说来。

这位是?石晓秀泪眼朦胧之余不忘察觉有孟奇这个陌生人。

凌跃介绍道:‘狂刀’苏孟苏少侠。

狂刀苏孟?一时之间,石家堡强者好手们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有点被震住,这可是比凌跃凌前辈更名动天下的人物!石晓秀收敛震惊,行了一礼,语带哭腔道:还未入夜,家父不知为何突然外出,未留只言片语,到了半夜,值守祖宗祠堂的二兄发现家父的魂灯已然熄灭,还请,还请您为石家堡做主!能让石家堡堡主慌忙外出,必然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孟奇皱了皱眉,事不关己,相对冷静。

第二百四十章 金帐奸细石家堡非是传承多代的名门,准确来说,正是因为出了石天奇这位武林大豪,才慢慢有了今日的局面,底蕴不深,长老不强,遇到堡主突然遭害的事情,上上下下显得惶恐无助,嘈杂混乱,这时出现的凌跃,自然被他们当做救命稻草。

堡中可有谁知你父亲为何外出?凌跃纵横江湖多年,摸爬滚打无数,渡过最初的震惊和悲痛后,理清头绪,询问起石小当和石晓秀最关键的问题。

孟奇刀剑收在芥子环内,双手自然垂下,整个人如同松树般屹立旁边,没有插言,静静听着。

石家与自身非亲非故,犯不着为他们过分耗费心力,但若是能窥出问题,也不介意顺手帮帮忙,毕竟江湖中人都知道狂刀苏孟向来侠肝义胆!石小当与石晓秀对视一眼,悲痛摇头:入夜后,我们问过周管家和服侍父亲的仆人丫鬟,他们只知黄昏时分,父亲就匆忙离开了书房,脸色凝重,眨眼就出了堡。

后面的周管家等人纷纷点头,为两位少主佐证。

凌跃叹了口气道:其实老叫花子与你们父亲今晚有一场生死之斗,以冲击第二层天梯,苏少侠便是见证者,然而苦等半晚仍不见你们父亲,这才找上门来。

听到前半句话,石晓秀和石小当脸刷得就白了,莫非父亲是死在凌伯伯棍下?他们生死切磋,又有见证者,必定签了相应契约,那真是光明正大提报仇都不行。

听完后,他们悄然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英武沉稳的孟奇,慌忙道:家父匆忙出门会不会就是为了赴伯伯之约,结果途中被人暗害?他们在长乐见过孟奇的影像,初步能确认眼前之人为真,而狂刀苏孟侠义之名满天下,纵使被邪魔左道泼污水,也有初阳真仙一力澄清,有他的见证,事情当无疑虑,父亲确实没有赴约。

凌跃摇头道:老叫花子与苏少侠乃偶然相遇,之后才请他做见证,暗害你父亲之人不可能提前知道此事,为什么不等你父亲与老叫花子拼到两败俱伤才施施然出手,降低危险,提高成功可能?见证者的作用一是德高望重,说出去的话有分量,让人相信,二是防止生死之斗中有人用下三滥手段,比如埋伏帮手,三就是预防有人趁火打劫,渔翁得利。

而且你父亲非做事没有交代之人,都是生死之约了,肯定会在出发前给你们留下只言片语,他离开得如此匆忙,当另有要事。

凌跃判断道。

说到这里,他正色道:老叫花子与你父亲约定,生死之战中若是我亡,则他会将我弟子视如亲传,如果是他死,石家堡之事便是老叫花子之事,赴汤蹈火,九死一生,在所不惜,如今生死之斗虽然不成,但老叫花子同样会一力承担。

这句话极大稳定了石家堡的人心,强自支持的石晓秀珠泪当即滑落,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孟奇身着青衫,带着点教导多日《道德经》的沉静,这时突然开口:从目前情况看,石堡主非是赴生死之约,而若是早有安排的事情,他不会将决斗日期定在今日,因为忙完别的事情后,还能让身心都保持巅峰状态吗?显然不能。

也就是说,有突发之事让他离堡,既然是突发之事,那是怎么传递给他的?循着这个思路,应该可以找到些线索。

关心则乱,凌跃和周管家等人都非初入江湖的稚鸟,本该早想到这方面,却一直纠缠于石天奇有没有留下话语或纸条,如今被孟奇条理分明地讲了一遍,当即醒悟。

周管家哎呀一声:晚饭后,老朽似乎有听到鸟鸣之声从书房传来,当时并不在意,如今想来,怕是秘密传书!石小当兄妹很是激动,转身就奔向石天奇书房所在,凌跃脸色郑重,紧随其后,孟奇缓步跟上。

石天奇的书房收拾得很清爽,笔墨纸砚、文玩书籍分门别类摆放整齐,显示出主人一丝不苟讨厌杂乱的性格。

这种人不会将事物乱放,该在什么地方就肯定在什么地方……孟奇只是瞄了一眼,就做出这个判断。

正因为如此,石晓秀之前只在石天奇惯例压着留言纸条的地方寻找,没过多翻看别的地方,现在走到一面书架旁,开启了密门,从中拿出按时间顺序放好的密报,抽出最后那封。

那封不能称之为书信,只是食指宽的小纸条,上面画着一只老鹰、一座金帐、一只断尾狼,三个图形以诡异的方式互相重叠,极难模仿,状似小孩胡乱涂鸦,除此之外,纸条上只得三个字:落魂涧。

落魂涧?石小当猛地转身,双目发红。

落魂涧地势险峻,风景优美,与石家堡距离不过两三百里,他相当熟悉!等等。

凌跃伸手制止,然后指着奇怪图画问道,这是暗记?石小当、石晓秀茫然摇头,唯有周管家倒吸了口凉气道:孤狼!孤狼?孟奇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到了草原,更别提上面还有老鹰和金帐。

周管家一咬牙道:此事只得堡主和老朽清楚,乃堡中秘密之一。

堡主与长乐高氏、画眉山庄等世家门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向在互易时帮他们打探草原秘辛,后来秘密培养了一个草原孤儿,辗转通过别人之手送入了金帐,因为有我们提供消息,他屡立功勋,深得古尔多信任,这断尾狼、金帐和老鹰的叠加图案便是他的暗记。

深得信任的金帐奸细突然离开草原,返回北周,他带着的情报肯定相当重要和急迫,等不及正常过程……难怪石天奇脸色凝重,行色匆匆,没留只言片语!孟奇若有所思想道。

凌跃以对抗草原闻名,再不敢耽搁,卷起周管家,飞向落魂涧。

孟奇屡受画眉山庄与纯阳宗之恩,逗比大哥又是北周皇室,听闻事关草原,义不容辞,跟着赶往落魂涧。

石家兄妹仅是开窍,没有办法,只好请一位外景长老带上。

落魂涧不远,没过多久,孟奇等人就飞临上空,只见一条水涧分裂山脉,近乎瀑布般奔涌,激起的水雾弥漫,朦朦胧胧,状若仙境。

慧眼一开,孟奇居高临下,随意一扫就发现了痕迹,当即降落。

这是水涧旁的一片山林,如今以某一点为圆心,出现了大范围树木枯死的迹象,而那一点,躺着两具尸体。

堡主!周管家凝目一看,悲怆喊道。

凌跃眼眶微红,目光悲痛,走到了一具尸体旁,他扑倒在地,穿着黑色长袍,质地特殊,显然是宝兵级护具,后脑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尸体反转过来,刚赶到的石家兄妹顿时痛哭失声,正是石天奇,他周身上下没有别的伤口,只得脑后那道!凌跃正沉吟间,看见孟奇走了过来,蹲下细看,期待问道:可有收获?一剑毙命,剑气爆发的控制极好,刚灭掉元神,绞碎脑浆,却未蔓延而出,对杀人者来说,这样的消耗最低,留有防备突变的余地。

孟奇边看边说,以杀人者的实力,剑气若是彻底爆发,足以毁灭方圆山峰,何况尸体,但他没有这么做,而且石堡主的战袍、宝兵、芥子环都在,说明杀人者一击之后,当即远遁,没做一点多余之事。

这是最纯粹的刺客,能克服贪欲的刺客。

凌跃脸色顿变:不仁楼青阶或者蓝阶刺客,就是为了灭口而来!不仁楼青阶或蓝阶刺客?石晓秀身体一晃,险些晕厥过去。

找不仁楼报仇?似乎还从未有人成功过!旁边的尸体有着明显的草原面容,应当便是那位金帐奸细,然而他的尸体已被剑气完全绞碎,轻轻一碰,便化作飞灰,没留下一点痕迹,若非刚才这里没有起风,孟奇等人怕是看不到这具尸体了!这非是刺客不纯粹不专业,肯定是雇主要求的毁尸灭迹!能请动不仁楼青阶和蓝阶刺客,那份情报的重要可想而知。

孟奇微皱眉头,现在看来,似乎线索已断。

石小当和石晓秀打开芥子环,没找到有关的事物,只好收起父亲的宝兵,抱起他的躯体,表情悲怆道:都不知是谁找的不仁楼……八九成是金帐,这比不仁楼还危险……孟奇叹了口气,不知草原究竟在酝酿着什么事情?可惜线索已经被掐断!就在这时,孟奇心生预感,忽地闭上了眼睛,只觉水雾深处,仿佛藏着一道暗影,难以准确探知位置的暗影,他正静静地窥视着自己等人,耐心,专注,可怕!不仁楼蓝阶刺客?孟奇脑海内顿时浮现这个念头,甚至来不及取出刀剑,以掌代兵,全神戒备。

那道暗影似乎也察觉到孟奇的感知,轻轻一退,消失在山涧里。

苏少侠?凌跃、石晓秀等人愕然于孟奇的反应。

孟奇吐了口气,沉声道:不仁楼青阶和蓝阶刺客还在附近。

他顿了顿,脸色郑重道:说明还有线索没被抹去!第二百四十一章 瓮中捉鳖不仁楼青阶和蓝阶刺客?石晓秀脱口而出,尾音发颤,惊骇之情溢于言表。

不仅是她,石小当、周管家和那名外景长老亦是同样反应,凌跃手中竹棍横胸,虎目四顾,虽无惧色,可警惕防备到极致的状态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传闻不仁楼总部就在北周,高阶刺客活动频率明显高于大晋,凌跃、石晓秀等人对各阶刺客的了解不可谓不深,而了解越深,越是对不仁楼忌惮,等闲不敢招惹。

刺杀之事九成以上成功;同一件任务失败超过三次就放弃,退回报酬;正常不会有报复举动;总部飘渺无踪……关于不仁楼的点点滴滴回荡在他们脑海,勾勒出一个冷酷强横,没有任何情绪,理智到变态的刺客门派。

正因为如此,不仁楼才能传承几千年,冷冷看着一个个嚣张的杀手组织兴起又衰亡。

至于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刺客划分,他们同样了然,非是按本身境界划分,而是根据能杀掉什么层次的对象决定,红阶指可以杀掉半步外景的刺客,橙阶和黄阶则能杀掉一流高手中的弱与强者,绿和青阶类似,对应绝顶高手的强弱之分。

而到了宗师,谁人不是佼佼者,谁没掌握点绝学杀招,除了寥寥几个不可以常理视之的怪物,都不可小视,并且不仁楼再是底蕴深厚,能杀掉宗师的刺客也屈指可数,再划分为两个位阶实在没有必要,因此只得蓝阶。

紫阶刺客每一代最多最多两位,往往是不仁楼楼主,能杀掉半步法身,再往上,便是几千年来,不仁楼仅出过三位的天阶刺客!此时此刻,听到能杀掉几乎全部绝顶高手的青阶刺客或威慑宗师的蓝阶刺客在旁窥视,石晓秀等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方面,差点忽略了孟奇后半句话。

还有线索没抹去?癫棍神丐凌跃最先反应过来。

以不仁楼的风格,一击得手,当即远遁,不会留任何意外发生的时间,此时还在附近窥探,说明人虽然杀了,但任务还未完成,没能将重要情报的线索完全掐断。

孟奇侃侃道来,手中多了天之伤,斜斜垂着,沉稳大气之中又带着点刀客的勇武。

见孟奇没有畏惧害怕,也没有形于外的过度反应,石晓秀等人被其感染,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悄然放松了一点,狂刀苏孟当真不是浪得虚名,不仅能察觉青阶甚至蓝阶刺客的窥视,感应达到宗师,而且沉稳自若,视这等可怕的刺客于无物。

难怪人人皆称他未来地榜第一可期!孟奇的天之伤已然极品,对窥视的感应还强过八九玄功少许,故而他的精神半是附于长刀,以刀为眼,以刀为耳,半是重新打量石天奇死亡的现场。

周围枯死的林木是石堡主所为?他状似随意问了一句。

是,是家父的‘笔批死章’。

石小当年纪不算太大,可对父亲的武艺如数家珍。

孟奇微微点头:从伤口看,出手刺客只得一人,而两具尸体相隔很近,没有移动痕迹,若是令尊先遇刺,那位金帐奸细肯定会试图逃离,至少会拉开一定距离,所以,当时情况应该是先对付的金帐奸细,令尊发现后,曾经试图帮忙,但被刺客绕到身后,一剑戳入了玉枕穴。

这很正常,孤狼身负重要情报,乃刺客主要目标。

周管家微皱眉头道。

这不对。

凌跃明白了孟奇的意思,青阶或者蓝阶刺客会想当然地认为杀掉孤狼和石老儿便抹掉了所有线索吗?肯定不会,除非他早就确定孤狼没在别的地方留下线索,没别的同伴躲藏,而如果他能确定这一点,说明他对孤狼的行踪了若指掌,既然如此,何不早早灭口,非得牵扯上石老儿?孟奇补充道:所以,当时的情形应该是刺客先出手对付孤狼,试图以剑意封住元神,拿下活口,转而再除掉石堡主,可惜孤狼发现刺客的时候虽然来不及防御,但能引动自毁准备,从内到外化灰,这为石堡主出手创造了机会,也正因为孤狼的自毁举动,刺客明显能判断他有后手,所以一击成功后又悄然遁回附近,窥视来人。

但我们让他失望了,什么都不知道。

石晓秀泛起一丝自嘲苦笑。

难怪不仁楼刺客不杀自己几人灭口!凌跃依旧警惕戒备着四周:孤狼会留下什么样的线索,该怎么寻找?他明知此行危险,还执意南下,情报的重要可见一斑,为何进入周地后,不潜伏于暗,大肆宣扬?情报一旦广为人知,他的危险性就大幅度降低,顶多面对报复而非灭口。

孟奇先提出了自己的一个疑问。

凌跃摇头道:不行的,每年都有大量的谣言从草原传来,什么古尔多突破至地仙,又更进一步唤醒天诛斧,即将南下,征服周地,什么古尔多走火入魔,被身边人杀死,草原大乱,正是进攻良机,什么葛氏、夏侯氏、上官氏、曹氏暗中勾连金帐,试图改变周地格局,刚开始大家还会警惕审视一番,到了现在,只要不是信赖路子传来的消息,都当笑话来听了。

而加上‘孤狼’的绰号于情报内,传递到知情石家堡的速度还不如他飞遁赶来。

孟奇看向周管家:孤狼可有亲眷?有妻有子,但不知是否带着南下了。

周管家详尽回答。

或许孤狼将妻与子留在了别处,只要超过几日没会合,就将消息传递出去,也或许孤狼预先将情报随意托付了一人,太多可能,实在难以寻觅,除非对方主动跳出来。

孟奇沉吟道,不若先回石家堡,让石堡主的尸身得到安宁。

凌跃感应附近,没发现别的线索,于是卷起周管家,一行人返回了石家堡。

刚入石家堡,孟奇就提议道:有青阶或蓝阶刺客窥视,不若开启禁法。

石晓秀等人巴不得如此,当即前往城堡中枢。

少顷,几人在石天奇书房重新会面。

孟奇负手立于窗边,看着外面蒙上的层层霞光,状似欣赏景色,让石晓秀、周管家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在想什么。

忽然,孟奇转头,走向周管家,请教道:孤狼与石堡主的关系,除了你们三人,还有谁知?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周管家摇头道,即使送孤狼去金帐的部落头领,也不清楚,中间辗转了多次,有的线索已经掐断,不可能查得过来。

堡主为人谨慎严苛,不会在这种重要事情上犯错。

石晓秀和凌跃都微微点头赞同,这符合他们对石天奇一贯的认知。

孟奇缓缓颔首:孤狼南下,清楚自身危险程度,行踪必定隐秘,没被青阶刺客或蓝阶刺客发现,否则早被灭口,连后手准备都来不及,事情悄然无声便被抹掉。

对,如果不仁楼刺客提前发现了孤狼,完全没必要牵扯上石老儿。

凌跃一阵悲愤,他脾气暴烈刚直,并不擅长思考,只是觉得孟奇反复说这些略一思考就能明白的过程有什么意义?孟奇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不仁楼刺客其实找不到孤狼,那为什么能在落魂涧埋伏?同样的意思,换了个角度,顿时让凌跃、石小当、石晓秀等人震动,隐约把握到了什么!基本可以肯定,不仁楼刺客一直跟着石堡主,通过他与孤狼的见面才找到孤狼。

孟奇缓行两步,环视众人,孤狼是奸细,得到情报后秘密南下,但若非清楚内情之人,谁会想到监视石堡主来获得孤狼行踪?他目光一下投射到周管家脸上:周管家,你说除了你们三人,没谁知道内情,这个疑问,何以教我?周管家脸色大变,刷得一下苍白,牙齿微动,双目凝固死意,然而,丝丝缕缕电光浮现,一下钻入了他的身体,封禁住他的元神,让吞服毒药之举戛然而止。

周管家,是你!石晓秀和石小当又惊又怒,不敢相信陪伴父亲比自己两人还久的周管家会背叛。

这时,另外那位外景长老恍然,指着周管家道:难怪你前几日送儿子去长乐游学!还专门让周婶陪同!石晓秀亦明白过来,眼睛里怒火喷发,泪珠滑落,周管家,父亲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背叛害他!你竟然勾结草原蛮子!凌跃忍不住看向孟奇:你早就猜到他有问题?落魂涧时就猜到了,不过蓝阶刺客在旁,若是点破,必然遭致灭口,连累大家,现在开启了禁法,有足够时间拷问周管家了。

孟奇平静道。

难怪提议回堡!难怪提议开启禁法!石晓秀和石小当又恍然又震惊,看着孟奇,不敢相信大家年龄相当,有种面对前辈,面对武林名宿的感觉!而且,外面有可怕的不仁楼蓝阶刺客潜伏着?周管家深受打击,支支吾吾,眼神犹豫,似乎想交待什么。

就在这时,他体内有暗火燃起,孟奇救之不及,瞬间就化作灰烬!很类似六道的手段……孟奇皱起了眉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 当世豪杰暗火升腾,大好之人瞬间化为乌有,凌跃左手一抓,发出一股奇怪难言的吸力,可惜慢了半拍,未能阻止。

就连孟奇都救之不及,何况他?石晓秀、石小当等人更不用说,呼吸之后才反应过来,发出又惊怒又沮丧的声音。

孟奇舒展眉头,状似不动声色,心中翻滚着各种猜测,是表现相近但实质不同的萨满秘术,还是六道流传出来的契约?若为后者,这件事情是否牵涉到神话,或者说周管家本人便是神话的外围成员?完了,完了,线索都断了……石晓秀屡受打击,终于有点支撑不住,身子晃了晃,右手急忙扶住书桌之角。

凌跃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压抑内心的悲愤。

孟奇右手抚摸着刀柄,沉声道:那可未必,事物之间有必然的规律,只要把握到关键,就能窥出部分真相。

清晨阳光从窗户照入,洒在他的身上。

石晓秀神情一振,慌忙道:苏少侠,你看出别的问题了?最近几年,周管家或者他的妻儿有什么反常现象,比如突然之间实力大幅度提升,比如有了奇遇,比如纳了美妾,比如在堡中的势力膨胀?孟奇详细举例。

旁边的石小当一边思索一边道:周管家和他妻子一直都是老样子,中规中矩,行事稳重,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稳守自家一亩三分田,偶尔于堡中其他人面前狐假虎威,零敲碎打,他儿子武道天赋一般,在儒学上倒是颇为出色,一直嚷着要去长乐学宫求学,最近才得到周管家首肯……这么看来,周管家和他妻儿是神话外围成员的可能很低,没有任何利益获得的事情,愿意为之冒险的人委实不多。

而若是胁迫,六道契约并不便宜,非是特殊情况,最少也得预备成员档次才有资格用,其他办法,以石天奇手眼通天的路子,严谨细致的性格,周管家只要稍微做点暗示,他都能明白并找到办法解决……孟奇大致有了初步的判定,沉吟了一会儿才确认般问道:周管家与你们父亲结识几十年,起于寒微,一手一脚壮大了石家堡,深得信重?是。

石晓秀的眼眶依旧红彤彤,堡中之事,我们不知道的,周管家肯定知道!他家底殷实,在堡中地位颇高,且本身武道早就没了希望,儿子年纪又不大,还一心儒学,实在看不到背叛了很久的迹象。

孟奇背对窗户站着,染上了一层金色,而且,如果他早已背叛,孤狼之事肯定外泄了,不管背后是草原金帐,还是别的势力,既然已经精诚合作,哪会留给孤狼得到重要情报的机会?为什么不能是另外一方势力,就像不仁楼一样,接受委托做事?凌跃觉得孟奇的判断有点牵强。

孟奇正色道:让深藏金帐的孤狼不顾一切南下,请动不仁楼蓝阶刺客灭口,这些都表明事关重大,如此重大的事情,金帐又怎会交给不值得信赖的势力?不仁楼冷酷理智到变态的形象来自于几千年的风格,金帐能够相信他们不会借机图谋什么,其他势力怎么保证?也是,金帐和长生教在周地都有不少细作,勾结了诸多背弃祖宗的混账,有足够的势力。

说到类似之事,凌跃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所以,在孤狼情报没有外泄的情况下,对方怎么能准确找到石家堡,逼迫或者利诱周管家背叛?孟奇道出核心疑问。

家父明里是武林大豪,暗中却牵涉草原细作,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或许便是因此找上门来?石晓秀迟疑着猜测缘由。

孟奇点头道:类似身份的强者肯定不少,对方如何能确定是你父亲?广撒网!旁边的凌跃一下醒悟。

对,既然是广撒网这种动静不小的事情,其他武林大豪处会没留下点线索?我们立刻通告最近的画眉山庄,让他们通过分布各地的弟子查证,这种关系重大的事情,最好还是交给顶尖势力来处理!孟奇一气呵成说道,另外的线索还有周管家妻儿的下落,周管家送他们去长乐前两三日见过什么人,以及等待孤狼的后手爆发。

自父亲遇害以来,石小当和石晓秀一直觉得迷雾重重,力不从心,可如今听孟奇抽丝剥茧,娓娓道来,顿时感觉茫然消散,有了努力的方向和主心骨!多谢苏少侠指点。

石晓秀和石小当庄重行了一礼。

孟奇正待宽慰两句,忽然心中一动,全身寒毛竖起,危险预感如惊涛骇浪般涌起,但四周似乎毫无异常。

难道不仁楼的蓝阶刺客无声无息穿过了石家堡禁法,藏身在附近,听到我们分析,有了杀人灭口之心?不仁楼传承几千年,若论刺杀之事,他们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身为蓝阶刺客,掌握着瞒过普通大阵的秘法并非不可能!最为重要的是,周管家背叛,出卖的未必只有孤狼的消息!能杀死宗师的蓝阶刺客即将动手了?诸般念头纷呈,孟奇醒悟了自己疏忽之处,危险之感更甚,但他向来越危险越冷静,不顾汗流浃背,握着刀柄的右手铮的一下抽出了长刀,精神尽数涌入其中,似缓实急斩向左侧某处,出刀莫名,方向莫名,一切都显得莫名其妙。

以极品宝兵为眼,以极品宝兵为耳!这一刻,孟奇只觉天之伤代替了自己的精神,与天地间冥冥之物融合,整座石家堡的一切清晰映入心中,丝丝危险若隐若现。

长刀划着玄妙的轨迹,雷光尽数内敛,劈向了左侧靠近墙角的阴影处。

当!刀未过半,斩中了一件硬物,几乎便是孟奇出刀之时,那里爆发出了一道剑光,带着纯粹死意的剑光。

阴冷又庞大的力量通过交接处传来,孟奇浑身巨震,只觉右手酸痛,虎口差点开裂,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宗师,不用法天象地的情况下,自己硬碰硬还是差了半筹!就在这时,孟奇只觉眼前之人虚化少许,若非气机牵扯,必然无法感应,无法察觉,而自己脑后玉枕穴忽地刺痛,凉意来袭,心中的危险感轰的爆炸!相信八九玄功的预感,孟奇想都没想,脚踏筋斗步,往前狂奔。

冰冷尖锐的杀意如跗骨之蛆,似乎比孟奇狂奔的速度快了好几筹,虽然比预计慢了半拍,但眼看着就要刺中后脑。

孟奇心跳咚咚咚加快,如同擂鼓,危险预感仿佛已经变成死亡预告。

这时,他脑海灵光一闪,周身窍穴同时打开,坍缩于血肉,交汇于诸天,最后又归于最初。

他四周顿时变得幽暗,脑后有一道杀意剑光即将刺中,但被这种混沌稍微迟缓了瞬间。

说时迟,那时快,孟奇身体化作刀光,一下剖开了幽暗,迸发出绚烂光芒,斩破了重重阻碍。

砰,墙壁被撞垮,孟奇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遁出了百丈,险之又险摆脱了致命剑光!既然自己身体堪比中品宝兵了,那肯定能以身代刀,施展开天辟地,不求威力,只求速度!劈出百丈,孟奇一下转身,蹬蹬蹬狂奔起来,右手天之伤斜斜拖于身后,像在积蓄着力量。

刚才从背后刺杀自己之人与正面刺客的气息一模一样!他会分身之术?影子与本尊连环刺杀之术?当真让人防不胜防!蹬蹬蹬,两三步间,孟奇就冲到了刺客身前,拖着的天之伤猛然挥出,仿佛一条电光长龙冲破了束缚,张牙舞爪扑向刺客。

刺客长剑一点,恐怖电龙一下消散。

就在这时,天之伤忽地弹起,重重劈下,状似开山,震动九霄!此乃孟奇偷师武皇的几重劲力内藏技巧,有八九玄功隐瞒之能,当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蓝阶刺客只来得及横剑一挡,掀飞附近房屋的风浪之中,他被硬生生劈退几步。

孟奇正待法天象地,连环进攻,蓝阶刺客身体陡然虚化,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地。

咯噔一下,孟奇提刀戒备,生怕又有突袭到来,然而四周空空荡荡,只余两人电光火石间交手留下的痕迹。

蓝阶刺客?凌跃飞了过来,双眉微竖,竹棍紧握,一副将死亡置之度外的模样。

孟奇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一击不中,已然远遁。

这是不仁楼刺客的风格。

这个时候,孟奇想到了石天奇之死,他向前攻击却脑后中剑,而刺客只得一人。

这名蓝阶刺客的特殊神通是在影子与本尊之间无缝切换?本尊正面诱敌,影子藏于背后且难以察觉,关键时刻互换?难怪有杀死宗师之能,自己都差点被骗过去!苏少侠,你打退了蓝阶刺客?追过来石晓秀和石小当睁大双眼,愕然失声。

挡了几击,他见没有机会,自己退走了。

孟奇如实说道。

这也很厉害了!这可是蓝阶刺客!能暗杀宗师的蓝阶刺客!他们心中同时说道。

孟奇没工夫有别的情绪,脸色一正:石家堡禁法拦不住这名刺客,此地已然危险,几位速速随我去画眉山庄暂避,否则肯定会被灭口。

石晓秀脸色一白,嗫嚅着嘴唇道:可,可路上也会遇袭,平白牵连了苏少侠你,不如,不如你隐遁去请画眉山庄帮忙,我们坚守此处,等待救援?孟奇将刀一横,映照着灿烂阳光,朗声道:此去画眉山庄,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距离,某长刀在手,不仁楼蓝阶刺客又如何?石小当、石晓秀一时失神,几息后才抱手道:苏少侠真乃当世豪杰!第二百四十三章 可怕的刺客薄雨之后艳阳天,距离夜深还未过去多久,阳光就已然灿烂,照得石家堡处处镀金,让昨晚的惶恐混乱,刚才的惊愕恐惧,显得如同一场梦境。

凌跃悲痛戒备之余,看了孟奇一眼:好,好,好!苏少侠,老叫花子最佩服你这等英雄豪杰,石家堡又是老叫花子之事,舍了这条命,也要护着他们上画眉山庄!他环顾左右,吩咐道:贤侄,贤侄女,制造一点大动静,让光华腾空,让方圆武林同道知晓石家堡有变,并将此事传扬出去,引来强者的打探,使得不仁楼刺客心有顾忌,说不得就此放弃了!他最后半句话是在宽慰石晓秀和石小当,不仁楼刺客若是如此轻易便会承认任务失败,就不会有止小儿夜啼的名声了!但这样一来,他肯定会心有顾忌,刺杀之事上就可能出现破绽,也许便是众人保命的契机。

孟奇静静看着凌跃吩咐,没有插言,这等老江湖即使碍于本身性格原因,在明辨局势,思考事情上有缺陷,可多年经验绝非白给。

少顷,一声轰隆巨响远远荡开,翻滚的云朵与火焰冉冉升起,光华冲霄,压制了日光。

石晓秀看着垮塌的部分建筑,忍痛回头道:好了。

这是自己生于此长于此的家,可现在近乎亲手毁掉了三成,如何不心痛?堡中其余人等,石小当已安排疏散至周遭建筑,以不仁楼刺客的风格,只要自己等人没有向他们泄露秘密,他才懒得灭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刺客来说尤其如此,就连取走目标身上的物品都得视任务要求而定,何况没有意义的杀戮?孟奇轻吸口气,缓缓道:那便出发吧。

他率先腾空,那位外景长老卷着石家兄妹跟随,凌跃压阵,三道流光划破天际,直奔画眉山庄而去。

途中肯定有刺杀!孟奇毫无疑问相信这点,还未失败三次,若就此眼睁睁看着自己等人脱困,进入画眉山庄,不符合不仁楼的行事风格!高空之中,阳光刺眼,罡风猛烈,寒意彻骨,四周云朵如海,皑皑似雪,美得像是仙境,孟奇八九玄功全力运转,心湖不起一丝涟漪,感应着对本身的危险,精神则尽数涌入右手的天之伤,借此将元气大海等近于无形的存在完全映入脑海,防止刺客先杀其他人,以激怒自己,并消磨自身的信心。

高手相争,情绪和心态都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尤其孟奇还差了那名蓝阶刺客一个境界,更要注意这方面,否则十死无生!风声呼啸,孟奇心脏极尽舒缓之态,一胀一缩,精神则仿佛与元气大海融合,笼罩方圆,无处不至,照见细微。

咚咚咚!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声由此传入孟奇灵台,乃石晓秀和石小当所发,那位一流高手水准的外景强者亦有点无法克制紧张。

于他们而言,蓝阶刺客是足以灭掉石家堡满门的恐怖存在,是天下有数的杀手,是能真正威胁甚至杀过宗师的强者,自家父亲(堡主)连一招都挡不住就被杀害,与他相差仿佛的凌跃凌前辈怕是也会如此。

狂刀苏孟虽然名动天下,但非名震天下,一年多前才刚迈过第一层天梯,就算四劫加身,目前亦顶多五重天,未曾闻已经成为宗师,实力再强,也终究差了大境界,能挡住蓝阶刺客一次刺杀,两次,三次呢?在蓝阶刺客越来越重视,越来越搏命的情况下呢?或许狂刀自保无忧,可想护住自己等人,恐怕千难万难,甚至连累本身惨遭刺杀!念头转动间,石晓秀和石小当愈发有种淡淡的悲凉,刚刚丧父,又面临生命危险,还没有抵抗之力,这让她们如何不沮丧,如何不悲痛,如何不绝望?咚咚咚!心如擂鼓,孟奇右手斜斜垂着的天之伤忽然颤动,莫名扬起,斩向了石晓秀背心,电管缭绕,噼里啪啦,宛若幻觉。

刺客来了!孟奇相信自己,相信手中之刀,没有任何犹豫,内景真元和调动的天地之力涌入刀身,层层炸开,让它陡然加速。

当!长刀在半途于莫名冒出的剑尖相撞,彼此之力竟然完全抵消,诡异地没有激起半点风波,一道身影在灿烂的阳光中呈现出来。

身影陡然虚化,孟奇早有准备,左手多了一口赤玉般的长剑,猛地背向身后。

一点冰凉杀意刚露,流火已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化作成百上千道剑光,连成天罗地网,反向罩去。

就在这时,前面虚化的身影突兀转实,冰凉杀意则仿佛薄雪,在日光照耀中迅速消融!糟糕!孟奇心中念头刚起,前面身影便连人带剑旋转起来,化作一道螺旋风龙,凝实成细细一条的风龙,一下就带开了天之伤,冲向了孟奇眉心,闪烁之间,距离化作乌有,孟奇只觉眉心刺痛,元神有割裂之感。

此时此刻,刀剑都来不及回防了!刺客双目漠然,没有欣喜,没有振奋,也没有痛恨,瞳孔里映照出的孟奇身影也没有涟漪,像在做着一件熟能生巧至麻木的活计。

忽然,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挡在了眉心处。

噗!淡金闪耀,细剑微微停顿才刺入进去,劲力相激,内蕴的剑气被引爆。

砰!孟奇在千钧一发之际长出的手掌血肉模糊,但紧紧握住了剑尖!刚才他根本来不及取出斩玉刀和玄龟剑,也来不及施展招式,催发昆仑道袍,只能将左手手直接挡在攻击前,凭借肉身体魄如怪物般的强横阻拦一二。

左手紧紧握住着剑尖,鲜血流淌,隐有飞溅,还未离体便失去了生命力,但孟奇双眼圆瞪,疼痛化作火焰,燃烧着战意,右手斩玉刀似有停顿,即将惊天动地斩出,流火与天之伤一前一后回转,十面埋伏。

刺客的眼神毫无波动,剑尖一抖,发出泥鳅蠕动般的怪劲,诡异莫名从孟奇掌中退出,然后与本身一起虚化,消失在半空,孟奇的攻击只来得及撕裂气流,晃荡虚空。

一击不中,再次远遁!刚才一切兔起鹘落,电光石火,凌跃直到刺客长剑被孟奇左掌挡住才反应过来,如今落下的漫天棒影自然落了个空。

跑得真快!凌跃咬牙切齿道。

孟奇心有同感,若是蓝阶刺客稍有停留,被自己的刀剑和凌跃的癫棍缠住,自身便能腾出手,取出神兵主材,让他好好喝一壶!石晓秀额头尽是冷汗,只觉刚才狂刀险之又险,自己也是险之又险,不仁楼蓝阶刺客当真恐怖无比。

看到他们畏惧的眼神,孟奇忽然朗声道:宵小之辈,不过如此,偷袭都仅能轻伤于我,何足道哉?话中豪意冲霄,石晓秀和石小当内心一震,只觉恐惧如潮水般消退了许多,对啊,能杀宗师的刺客仅轻伤了苏少侠,按照不仁楼的规矩,他只剩一次机会了,苏少侠熟悉了诡异后,未必挡不下来!刚涌起的自请留下话语被他们再次咽了下去。

孟奇没有多说,再次飞腾前行,心中颇为慎重。

自己既然担上了此事,万万不会丢下他们独自逃走,若是如此行事,违背心性,必定会有愧疚,从而出现漏洞,一旦被刺客抓住,十死无生,远不如现在的处境!从两次交手的情况看,这名蓝阶刺客的宗师领域,也就是法理掌握和利用上的压制,主要在隐匿身影和诡异分化并切换之上,对自身发挥实力没有削弱,以至于他看起来比正常七重天宗师稍差,然而,对自己的威胁程度超过这样的宗师不少。

遇上七重天的宗师,自己在法天象地结束前,肯定能打得有来有往,若遇到克制或招式境界稍差者,也许还能战而胜之,可面对这名蓝阶刺客,自己近乎是在生死之间徘徊,两次都非常危险。

他的宗师领域与本身的战斗风格、掌握的招式完美搭配,乃真正的杀人机器,稍有不慎,自己便会饮恨当场。

遁光飞快,转眼两个多时辰过去,孟奇等人只差百里就进入画眉山庄范围,非是山门范围,而是法身不刻意感应都能察觉动静的范围。

石晓秀和石小当心中忐忑与放松之情同起,凌跃愈发戒备,孟奇更加如此,他相信蓝阶刺客不会轻易罢休。

他之所以拖到最后,肯定是想让这一路上的紧绷和戒备消耗自己的精力,此消彼长后,以最巅峰的状况出击。

想法刚刚涌现,孟奇心湖起了涟漪,手中天之伤忽然轻颤。

刺客来了!没有多余念头,孟奇直接扬起天之伤,重重劈下,施展妖魔授首这范围攻击,但雷霆凝聚,被束缚在周遭几十丈的距离内,不波及石小当等人。

轰隆!紫电青雷炸开,围绕着孟奇沸腾,几乎没有强弱之分。

你再能分化切换,也得靠近才有用!就在这时,孟奇背后寒毛竖起,心中危险预感像是雷霆般炸开了!他身边影子活了过来,一口长剑飞出,直取玉枕。

经过前面两次交手的少许隐瞒,蓝阶刺客突然变化了风格,让失败成为了故事的铺垫,让孟奇专注于了分化和切换。

这才是刺客,真正的刺客!剑光极快,穿过了孟奇刚长出的两只手臂,孟奇脑后头发嗖嗖掉落,心湖似被剑意震荡出了凶猛涟漪。

噗!剑光刺入了孟奇后脑,以点破面,稍微穿透淡金,劲气勃发,摧残了脑袋。

石晓秀刚反应过来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尖叫出声,悲痛绝望。

然而,孟奇身体突然膨胀,顶天立地,斩玉刀飘飘然斩向了未来得及退走的刺客,非是攻击,拷问心灵!在他被刺中的脑袋旁,还长着另外一个头颅,让关键时刻迎风变化遁出的元神有了重新栖息的地方!抓住你了!孟奇声音嗡隆,如同雷震。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分为三之术斩玉刀轻轻飘飘落下,看似毫无威力,速度也慢,然而却像心灵内的阴霾,若非自身认清,自身走出,否则长随己身,无法摆脱,无法抵御,或许觉得已经忘怀,但当特定时候,特定场合,便会触景生情,重归过往。

刺客冷漠抬头,茫然往上,只见孟奇身躯庞大,仿佛山丘,遮蔽了照射过来的阳光,脸庞陷在阴影之中,仅得一双眼睛明亮无比,闪烁着电光,深藏着混沌,透着少许怜悯,少许慈悲,少许棒喝,状如仙神。

以刀带掌,唯我独尊,拷问心灵!这个刹那,孟奇感觉到了刺客的短暂迟缓,于是暴喝出声,晴天霹雳:抓住你了!震得石晓秀等人思维停滞的话音刚落,孟奇突觉不对,以心印心的微妙感应当中,刺客的心灵毫无涟漪,恰似冰湖,不像生人,反如死者,短暂的迟缓来自于莫名其妙的地方!电光石火之间,孟奇来不及思考这诡异,既然有了迟缓,暂时无法虚化切换,那就是自己的机会!强忍着一个头颅破灭的疼痛,以及无法再一心四用,双刀双剑双重合击的减弱,孟奇居高临下,掌中流火似缓实急刺出,剑尖亮起灿烂日光,迸发出一道又一道剑光,每一道剑光都在分化,没有强弱厚薄之分,无处不达,无处不止,超越了大日普照的境界,像是智慧之光照亮了寰宇,没有死角,也就没有了阴影!道传寰宇,佛说无量之光!在没有总纲,不能直接施展截天七剑的情况下,孟奇将它与大日如来剑法的智慧之光,百剑无踪,万剑归元等融合在了一起,自成真正的无量光。

光芒洒落,因为云层因为孟奇自身所产生的阴影瞬息之间消散,没有一点残余,天上天下,再无阴暗之处!他面前那道身影笼罩的黑暗褪去,现出一个裹着夜行衣的刺客。

而在孟奇背后,一道阴影凸显,被无量之光撕扯消融,虽然撑得比正常阴影久,但依旧无法抗衡,迅速支离破碎。

这是刺客的后手,若是刚才没有偷袭成功,则立刻虚实转化,影子与本体互换,给予最致命的一击!斩玉刀飘落,孟奇的心灵无限延伸,然而依旧感觉不到刺客那颗万载冰湖般的心灵有涟漪,有起伏。

他身体残留着一圈怪异扭曲的黑影,似乎是他的法相,帮助他诡异莫测在本尊与影子间切换并具备可怕藏匿能力的法相。

虚空魔影相艰难抵御着一道道无量之光的照耀,刺客身体一动,从迟缓中恢复,体内有真元猛地炸开,毫不担心内景受损,五脏六腑破灭。

砰!刺客弹射往后,但在无量光照耀之中,灿烂光芒之中,无处有阴影生成,让他难以切换,难以虚化消失。

说时迟,那时快,孟奇斩玉刀一挑,将其催发,光芒一暗,四周虚空收缩,变得混混沌沌。

就在刺客运转法相,企图虚化时,斩玉刀破开幽冥,以无法描述的速度和绚烂斩开了短暂的距离,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不比之前交手,刺客有所准备,能在开天辟地斩出后还来得及虚化消失,仓促之间,身影半透,被刀光斩中。

噗!开天辟地加极品宝兵催发的威力之下,刀光闪烁之间撕裂了刺客的夜行衣,透身而过,于刺客背后现出孟奇的身影!他眉心流出一滴鲜血,竖直贯通身体的血痕迅速浮现,无声无息间,分成了两半。

然而他并没有死亡,两半身体鲜血喷洒,各自往旁边飞出,即将虚化遁走!孟奇一刀没有劈碎元神之感,心中知道不妥,此时天之伤催发,轰然落下,诸般雷霆凝于刀尖,化作针孔大小的雷球,直直斩在虚空某处。

轰隆!雷霆海洋将两半身影笼罩,一道道紫电青雷生了又灭,灭了又生,绚烂耀眼,轰隆不断,瞬间将他们吞噬。

孟奇刻意控制了妖魔授首的威力,让它们止于石晓秀等人身前,又得凌跃出棒抵御,没有波及无辜。

雷霆徐徐消散,半空只得一口漂浮的透明短剑,再无蓝阶刺客痕迹,孟奇借助长刀,心灵蔓延,感应远处,不敢有丝毫怠慢和松懈。

他死了?凌跃脱口问出,看似担心安危,确认此点,实则充满震惊,不敢相信两三招之间,能一击杀死自己,能真切威胁宗师的蓝阶刺客就被狂刀苏孟斩杀了!石晓秀、石小当和石家堡外景长老反倒没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他们陷在一种做梦的感觉里。

刚才狂刀苏孟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威慑感,与自家曾经见过的两位宗师一般无二,甚至尤有胜过,蓝阶刺客更是货真价实的宗师!这时,孟奇沉声回答:没有。

无论是斩玉刀,还是天之伤,击中蓝阶刺客时,都没有感觉到他元神的存在,只得那冰湖般沉寂无波的心灵。

最初拷问心灵时,那迟缓之感似乎从远处传来?回想刚才战斗的细节,孟奇隐约把握到了蓝阶刺客的秘密,通过之前两次交手,可以发现他的法相特殊,领域之能非是压制敌人,而是让自家身体与影子分离,各成相对独立的实体,并无缝切换,处于虚实变化中,并且隐匿效果可怕,不到出招,宗师都发现不了,两者结合,于刺杀之事上简直是天作之合,无愧于蓝阶的称号。

如今看来,他的法相还有藏于别人影子之中的能力,甚至有将元神与肉体、影子分离的能力!元神自成一体,藏匿远处,操纵肉身与影子,让他们的行动看起来像是两个人,所以自家的心灵拷问并未撼动心湖,只是顺着两者间的玄妙联系稍微影响了元神,出现了迟缓,如果当时选择的是阿难破戒刀法前两式,说不得连迟缓都未必能造成。

还好阿难破戒刀法刀刀问心,对自身影响极大,有相似功法的情况下,不是自己第一选择。

现在蓝阶刺客肉身和影子全毁,只余元神,实力肯定大打折扣,对自身的威胁大幅度降低。

不过孟奇没有丝毫放松,刺客擅长便是以弱杀强,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手,于是也不收起法天象地,将手一招,摄住那口短剑,低声一句:走。

距离画眉山庄范围不过百里,很快便能赶到。

没死?他失败三次了……石晓秀还有点茫然道。

按照不仁楼的规矩,失败三次等于任务结束。

孟奇摇头道:相信敌人的规矩就等于相信自家肯定能成就法身。

规矩之事仅是约束,说不得那名蓝阶刺客恼羞成怒,拼着责罚也要再次出手呢?绝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规矩上!石晓秀等人不敢再言,三道遁光划破天际,急急往前。

少顷,几人进入了画眉山庄范围,孟奇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但也没有太过放松。

即使他相信陆大先生的实力胜过相信自身,可也架不住陆大先生突然外出的可能存在!他再无力维持法天象地,但之后一路风平浪静,顺利抵达了画眉山庄,有目前主持庄中事务的倾天剑罗耀坤出面接待,询问事情经过。

石晓秀言简意赅说了一遍,只讲重点,没说自己等人的逃亡。

罗耀坤脸色微变,当即道:我先通告各大宗门和世家,不对,能广撒网,光靠草原在周地的势力绝对不够,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先禀报家师。

他原本能自家做主,但忽然想到这点,赶紧前往后山。

石晓秀等人顿时放松了下来,只觉平和安稳的环境胜过世间所有,刚才步步惊心危险绕身的状况简直让人痛苦无比。

凌跃深深看了孟奇一眼,叹了口气道:之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江后浪推前浪,老叫花子其实有些不太心诚,如今是完全服气,这才几年,你就可以登上地榜了,哎,地榜后面那些宗师怕是都无法险些击杀蓝阶刺客!石家兄妹大礼拜谢之余,心中的感叹和震动不比凌跃少,人说苏无名一年一重天,狂刀苏孟这才过了几年,就具备地榜水准了!而他和自己兄妹年龄相仿,这简直……孟奇把玩着那口得自刺客的入影剑,正待说话,耳边忽有陆大先生的声音响起:来草庐一叙。

到了草庐,罗耀坤立于旁边,陆大先生依旧盘坐,但身前有道模糊影子,被丝丝剑气渗入,紧紧束缚。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孟奇心中一动:蓝阶刺客?他的元神?陆大先生微微一笑:你们闹那么大动静,老夫岂能不觉?孟奇顿时醒悟,自己忘了陆大先生已然地仙,无需刻意,感应范围也超过正常法身不知多少!第二百四十五章 人生自是有为难地仙人仙,境界之别,于蓝阶刺客而言,一字之差便代表着生死之别,由此可见准确情报的重要,无论是大侠,还是刺客,用了过期的消息过期的地图,都会死得很难看。

可惜的是,陆大先生突破之事,除了自己,恐怕只得寒冰仙子叶玉琦知晓,就连他的几位亲传弟子也不太清楚,仅仅欣喜于空闻被困之事让自家师父重新踏出草庐,再入尘世。

略带怜悯地扫了那名蓝阶刺客一眼,孟奇突然咦了一声,刚才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蓝阶刺客的状态很奇怪。

他肉身和影子被自己灭掉,只余元神,似虚似实很正常,但到了宗师这个层次,元神与法相、肉体等早就有了初步的融合,清晰如真,不该这样模糊。

蓝阶刺客的元神似有膨胀,从内到外都变得模糊,让人感觉到一股往外扩散的狂暴,然而剑气如丝,微妙渗入,不断分化,越来越细,遍及元神每个角落,将它束缚的像是凝固。

剑气分化的最后,孟奇已然感应不到,仅隐约察觉力量犹存。

这是从道传寰宇悟出的另一种变化?孟奇若有所思看向陆大先生。

陆大先生神情平和,语气如常:不仁楼延绵几千年,得有不少诡异秘法,老夫初将他制住,就有莫名自爆产生,还好先前有所收获,剑光入微,这才能将爆炸凝固。

将爆炸凝固?这不是天帝时光一脉的能力吗?不仅孟奇,就连陆大先生的亲传弟子罗耀坤都有些茫然,但孟奇好奇的不只这个:剑光入微?晚辈在开窍期时就有感应入微之能,两者有何区别?他尚是初次听闻剑光入微这个词,当然,也可能是层次太高,江芷微都还未接触,自己亦就不甚了了。

陆大先生正经解释道:所谓区别,也就是入微的深浅,于开窍期,能感应到周遭泥土芬芳,虫豸爬动,树木抽长,以及每一块泥土,每一个石子,每一根草须,敌人每一个毛孔,近乎清晰映照,便算入微。

外景以后,‘微’的程度加深,天地之间元气大海的波动,藏于现象背后的规律法理,自身每一滴血每一点肌肉每一处皮肤,都得能清楚感应。

但这就是‘微’了吗?身由血肉经脉等组成,一滴鲜血呢?由什么组成?每一种规律法理又是由何而来?不近大道,‘微’无尽头,剑光入微,似虚似实,深入元神每一个细微,自爆产生的每一个源头,将它们分别束缚,也就凝固了爆炸。

孟奇听得有点目瞪口呆,剑光入微,从爆炸的最初层面束缚,陆大先生的层次真是让人叹服,让人难以想象,这种控制力,发展下去,到了最后,岂止滴血重生,还有一点烙印在,再微小都能复活,这也就是血肉有灵的最终境界了吧?略具传说特征的地仙就如此,那真正的传说大能,再往上的五帝九尊,又该如何?罗耀坤不比孟奇的见识,但亦听得惊骇莫名,师父的境界实力好像与自身所知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是说法身就是如此,仅仅平常没怎么展露?陆大先生道:你擅长变化,对‘微’的掌握其实超过了你本身的了解,等到证就法身,相信不比老夫如今差。

八九玄功,血肉有灵!孟奇暗自点头。

其实,若非你灭掉了他的肉身与影子,稍有阻隔,老夫就来不及凝固自爆了。

陆大先生看了一眼身边的元神,如今亦只能小心摸索,慢慢尝试,方能窥探不仁楼的秘密。

灭掉了他的肉身与影子?罗耀坤初闻此事,猛地扭头看向孟奇,动作之迅猛,让人怀疑颈骨会折断。

狂刀苏孟能重创蓝阶刺客?能重创蓝阶刺客,就意味着即将地榜有名,自己耗费三十年时光,也就刚迈过第二层天梯,成为宗师,还没资格列名地榜,他踏入外景才多久,三年半而已!这就是四劫加身?孟奇暗咳一声,将三次交手的过程大概道来,不提所用招式,只讲效果,就这么请教起了陆大先生。

反正最后一战多半被他尽收眼底了,不抓住这个机会请教,妄称见钱眼开的小孟!陆大先生没有吝啬指点,所说不多,但都切中要点,让孟奇收获匪浅,愈发把握到招式精髓,不拘泥于原本,且将无量光与入微隐约联系了起来。

罗耀坤静静在旁听着,越听越是心惊,若易位而处,蓝阶刺客第一次和第二次突袭,自己还能用重伤换取退敌,到了第三次,恐怕难以幸免了。

他心中油然而生感叹之情:世人皆道苏孟四劫加身,理应如此风光,但都忽视了四劫加身外,风光掩盖下,苏孟对自身的锤炼,种种危险里的打磨,能有今日的成就,他本身的努力至关重要,君不见多少天赋横溢者,折于骄傲自大不愿吃苦不愿磨砺自身?只见人吃肉,不见人挨打,同辈之中,自己入门最晚,实力却成为前二,私下里吃的苦,受的难,远非背后说道之人能够想象!狂刀苏孟名不虚传!身为陆大先生亲传,也不像师兄那般困于前三重天,以至于心灵扭曲,罗耀坤有着剑客纯粹的一面,顿时起了惺惺相惜之念。

请教完毕,孟奇神色一正:周管家死时状况很像……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后面的话语:这很像神话手笔,而神话组织的天帝韩广似与疯王高览有秘密勾结。

逗比大哥对自己亲厚,情义深重,若真的关系到他,让他身陷险境,于心何忍,良心何安?先前告诉冲和道人,纯粹是提防为主,还未有实质阴谋显露,暂时危及不到高览,所以孟奇说得理所当然,现在,一旦点破,若是为真,事情很可能急转直下!然而,冷酷状态下的高览又与逗比大哥截然不同,如果此事真的有他,有惊天阴谋,自己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讲都该说出,否则草原南下,黎民沉沦,人吃人不会是故事,认识的朋友陨落在此劫中亦有可能,于心何安?这个瞬间,孟奇体会到了什么叫左右为难,隐约把握到了几分齐正言离队时的矛盾痛苦心态,情义虽重,理念无价。

几分矛盾,几分徘徊,几分痛苦,孟奇一咬牙,决定将冷酷高览和逗比大哥暂时当做两个人来对待,直截了当道:周管家之死很像‘神话’组织手笔,草原之事或许有‘神话’在其中牵线搭桥,煽风点火,而‘魔师’韩广与‘疯王’高览有暗中勾连,高览得到人皇剑后,野心更是膨胀,此次草原之事,若牵涉神话,则很可能牵涉他。

说完之后,孟奇有种脱力感,世间之事,若是都能靠刀剑斩断就好了。

高览?若要广撒网,草原势力暂时还办不到,若是有他,就顺理成章了……罗耀坤脱口而出。

此事老夫有所耳闻,可你不提及神话,老夫怕是不会想到。

陆大先生微微颔首,但也不能武断,就此认为是高览的问题,耀坤,通告纯阳宗,两家联手,从广撒网入手,迅速调查,并让长乐的青红寻找周管家妻儿。

暂时排除其他宗门和世家。

罗耀坤应了一声,慌忙离开草庐,安排种种事宜。

你先留于山庄,等到事情分明,没什么后患才离开。

陆大先生对孟奇说道。

孟奇还想知道草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没有反对。

离开草庐时,他恋恋不舍看了一眼蓝阶刺客的元神,可惜啊,连陆大先生都得小心摸索,等他有所收获,自己再厚着脸皮来讨点好处,以便更了解不仁楼的秘密和功法。

异花之香入鼻,孟奇身心陡然放松,先前真是紧绷到了极点,不比被血海罗刹追杀,自己可以算好时间差,从容遁入兰柯寺,刺客隐匿之能恐怖,根本不知他藏在哪里,就连与凌跃他们说话,都是全神戒备,一旦分心,或许就身死当场了。

……神都,六扇门总部那栋朱衣小楼。

司马石静心宁神,沏茶泡水,一举一动深得自然韵味。

这时,有金章捕头请见。

总捕头,北边或有大事。

这名捕头直接递上了纸张。

司马石放下茶杯,接过纸张,眼睛一扫,看到了石家堡之事,以及后面的描述:蓝阶刺客,擅长隐匿,能分化影子、元神与肉体,让人防不胜防……司马石右手食指轻敲,状似自语:不仁楼蓝阶刺客很少失手,几乎没有特点外传,如今总算又多了解一位了。

金章捕头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古怪,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司马石看了下去,只见最后写道:三次败于‘狂刀’苏孟之手,肉身与影子破灭,元神逃遁,生死不明,有消息称已然陨落。

多了解的一位就这样没了……司马石低头看着纸张,许久才抬起来,叹息一声后微微笑道:这让人想起狼王旧事。

三年半,他就即将登上地榜,再有三年半,又会到什么层次?他眼神略有波动,似乎想到了自己,七年复七年,七年又七年,法身还是镜中花水中月。

重拟地榜,将此事传扬出去。

他放下了手中纸张。

第二百四十六章 风起云涌,大世将至朱衣楼外,金眼神捕苏越着暗金捕头服,缓步行来,打算禀报几件邪魔九道活动异常的事情。

刚刚踏入小楼,他就看见一位熟悉的金章捕头下来,发现自己后愣了愣,旋即堆满笑容,拱手道:恭喜苏神捕,贺喜苏神捕。

喜从何来?苏越好笑扬眉。

金章捕头笑道:苏孟,呃,子远贤侄在北周三次击退蓝阶刺客,将其重创,登上地榜乃板上钉钉的事情,见苏家后继有人,中兴有望,卑职也替神捕欢喜。

苏越眼睛微微眯起,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哈哈笑道:不愧是我苏家麒麟儿。

等到金章捕头离开,他脸上的笑容当即消失,长长叹了口气。

……桓侯府。

参知政事王文宪看着手中几张薄纸,陷入短暂沉默,几个呼吸后才感慨道:三年多前,为父还对他称赞有加,觉得是可以提携的后辈,仅仅‘转眼’,他就几能与为父并肩,后生可畏啊。

国字脸的王载坐于左侧椅子,闻言呆了呆,脱口而出:苏贤弟进入地榜了?不到四年,从父亲后辈登至并肩,王载只能想到孟奇一人,再结合他向来事迹,不难猜测父亲手中的纸张是最新的地榜。

世事变化,宛若一梦,琼华之宴,如在昨日……王文宪再次感叹,自己是王家这代最年轻的宗师,但年轻只是相对而言,若与狂刀比较,那真是早生华发,岁月催人老啊。

在他目前的年纪,自己还为人榜前列的排名而耿耿于怀。

昔年苏无名入外景五年而登地榜,比如今苏贤弟亦稍有不及,不愧多了一劫之人。

王载与孟奇结识多年,早就被打击得麻木,闻言也不震惊失色,笑着打趣了一句。

王文宪脸孔一板:你认为他就仅仅由于四劫加身才如此突飞猛进?严肃的感觉让王载将本就挺直的背又挺了挺,收敛笑容道:四劫加身仅是基础,没有足够的努力足够的磨砺足够的思考,再好的基础亦会荒废。

你懂得这点就好。

王文宪缓和了神色,所以你也不必气馁,我王家功法传自仁圣,没有足够的阅历,没有对天地人关系的深入思考,没有踏足人道,治理黎庶的经验,实难前行,为父将你召集来京,便是希望你沉下心,担任一府一县的主官,从江湖武林与朝廷百姓的矛盾着手,逐步提高自身。

王载之前都是通过游历来磨砺,而从家族长辈的经历,他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遭,正色道:孩儿遵命,必不辜负父亲厚望。

他心中乐观想道,或许等苏贤弟半步法身后,像如今苏无名般有所停顿时,自己有望拉近差距。

说完,他回过神来,皱起眉头:苏贤弟仇家众多,一旦他登上地榜,即将宗师的消息便肯定会传扬出去,到时候,怕是会有不少人铤而走险,司马总捕头此举不太妥当。

此事在北周估摸已传得沸沸扬扬,司马参政若隐瞒,天地人榜就会失去信誉。

王文宪端起茶杯吹了吹,放心,为父会亲自照看苏家的。

在神都,有参知政事看顾,除非法身高人出手,其他人等翻不起水浪。

……平津侯府,也是一老一少在交流。

尚书左仆射,也就是当朝宰相崔衍摩挲着手中纸张,似感慨似有所思道:一直都知道苏孟肯定会突飞猛进,多半能重演一年一重天的神话,但万万没想到他比苏无名还快还犀利。

虽然是大人物,但谁不是从弱小一步步修炼而来,联想到自家在前面六重天耗费的时光,再看看狂刀苏孟,真是有一种沮丧、嫉妒又无力的感觉。

和这等人物活在同一个时代,有种莫名的悲哀,尤其自己还经历了一个个类似的时代,前有陆大先生、自家双龙、耀世双星等,中有苏无名光盖一代,如今又碰上狂刀苏孟,最让人颓丧的是,比狂刀比不上还好说,这一代其他佼佼者也能甩当年的自己一条街。

再次外出游历的崔浩只能苦笑以对:侄孙初逢苏孟,他还没有开窍,蓄气都未必大成,正在少林后山舍利塔下苦修,这十年不到,他就如彗星般崛起,超过了同辈,超过了诸多上代,让人渐渐从不服气慢慢变成嫉妒,再慢慢变成了羡慕和佩服,最终只剩仰视,什么情绪都不再具备。

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羡慕嫉妒恨都是那样的无力,渐渐变淡。

不过他的轻松到此为止,登上地榜后,他就会发现每一个地榜有名者,无论正邪,都是各自时代的出类拔萃者,功法、经验、心性不缺,各有擅长,各有光彩,绝非易于,昔年苏无名登上地榜后,亦是一步一个脚印登顶的。

崔衍将纸张放下。

崔浩轻轻点头,各大顶尖势力都只得几名的宗师,肯定都非普通!……窦家店,龙蛇混杂,嘈杂热闹。

有人捧来了最新一期的天地人榜,悬挂于二楼拐角处。

哗啦,榜单垂落拉直,显露内容,一道道目光首先集中到了人榜,这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榜单,也是他们最可以企及的榜单,自然最为关注。

低语声,议论声不断,一位位江湖好汉从人榜上找到了诸多谈资。

等到尽兴,他们才将目光望向天榜和地榜,天榜人少,变动亦少,很快就被看完,地榜足有两百,最为花费时间。

地榜前列无甚变动,到了五十以后才有不同,好汉豪杰们又生兴致,说得口沫横飞,就像街边车夫,最爱讨论政事堂中之蜚短流长。

说着说着,有人呵呵笑道:有了新面孔,‘狂刀’苏孟……他的声音一下凝固。

‘狂刀’苏孟?‘狂刀’苏孟!或惊或疑的声音响在窦家店内,说是新面孔,这位爷还真算不上,几年前他是人榜最前,大家耳熟能详,可才三年半,有人外出准备游历还未成行,他就登上地榜了!似乎人榜和地榜之间差距不是六七重天,而是小水沟!一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地榜,因为人多,且涉及宗师级强者,每人的介绍都较少,江湖好汉们迅速将内容收入眼底:姓名:苏孟。

年龄:未满廿四。

绰号:狂刀,刀王。

功法:不详,类似金刚不坏神功,刀入至境,问心问道,代天行罚。

战绩:三次击退不仁楼蓝阶刺客,将其重创。

排名:一百七十八位。

评价:从名动江湖到名震江湖。

未满廿四,名震江湖……有人状若呓语。

……某个酒楼雅间内,啪一声,有人捏碎了手中的酒杯,他皮肤黝黑,形貌苍老,身体瘦削,眼生重瞳,状若一直在哭。

而在他的对面,坐有一名高鼻凤眼,气质冰冷的女子。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仿佛在哭的老者低声道。

他竟然无法感应外面之人的具体形貌!助你们杀苏孟之人。

门外之人淡淡道。

……十来日后,孟奇见到了赶回山庄的寒冰仙子叶玉琦。

叶玉琦乌黑浓密的头发柔顺垂落,当面就是一句话:各处涉及草原奸细的武林大豪反馈,没有所谓广撒网之事。

自己判断出错了?对方怎么准确找到的周管家?孟奇一下愣住。

叶玉琦没解释,星眸一转,继续道:孤狼后手起效,没蓝阶刺客干扰的情况下,有母子秘密找到了画眉山庄在附近州城的话事人,提到两件事情:一是近一年前,天诛斧异动,古尔多借此闭关,最近突破到了地仙。

二是邪魔九道陆续派人前往金帐会盟,打算作为内应。

邪魔九道?孟奇微微皱眉,这与自己想的不一样,而古尔多突破,当真风起云涌,大变在即!然后他才反应过来第一句话,近一年前,天诛斧异动?那不就是天罚门被自己弄垮的时候?而天诛斧是从那里孕育出来的……叶玉琦说完,看着孟奇:你有什么判断?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苦笑道:我的锅……第二百四十七章 无耻开挂锅?成熟清冷的叶玉琦略有愣神,感觉自己问的与孟奇回答的不在一条河上。

孟奇赶紧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乡下俗语,责任的意思。

他又大概解释了一句:算算时间,天诛斧异动正是我探索九重天之际,出了不少变故,造成了孕育天诛斧的天罚门垮塌,古尔多晋升地仙或多或少有我的责任。

叶玉琦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忽略了所谓的锅,双眸仿佛星空,深邃又藏着璀璨:孕育天诛斧的天罚门垮塌,造成天诛斧异动,古尔多由此借势,时间吻合,应当不假,古尔多看来是真突破至地仙了。

她语气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乎有点愤愤不平,虽然古尔多晋升早于自家姐夫,但在得到绝世神兵前,始终差了一点,如今自家姐夫历经漫长痛苦,总算摸索出道路,往前迈出一步,可他人在金帐坐,就有喜事来,一下追平,怎么不让人愤慨?邪魔九道互相之间矛盾极大,让他们联手近乎不可能,除非有能够镇住场子的高人出现,而古尔多成就地仙就等于解决了这个最大疑难,加上图谋甚大,智计百出,胆大包天,且擅于牵线搭桥,煽风点火的魔师,呃,也可能是罗教,他们陆续前往金帐会盟并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孟奇分析着第二条消息。

以自己对邪魔九道高层有限的了解,有能力有气魄有动机促使九道会盟的只有魔师韩广和顾小桑顾妖女,具体是哪位,从周管家被灭口的征兆,孟奇更倾向于魔师,但出现此事后,顾妖女有很大可能插一手,推波助澜,借鸡生蛋,完成自身的布局。

天下越乱,邪魔越欢!叶玉琦清水出芙蓉的脸庞沉静如水,缓缓道:若邪魔九道会盟金帐,北有古尔多和大满,南有血海罗刹,西有大阿修罗蒙南,中有渡世法王与魔师,法身数量已是媲美正道,若他们再征发草原诸部族、南蛮各部落、西域众国的强者,招揽南晋、周地和东海的邪魔巨擘,在宗师层面,在绝顶高手层面,已不比门派、朝廷和世家差多少了。

道家三宗,佛门四寺,持剑六派,天下六擘,世家十四,除掉咫尺天涯的兰柯寺,总计三十二家,合力几乎能与天下相抗,即使分成南晋和北周,单独的高层战力都胜过草原、西域和南荒,加上五位正道法身的实力相对较强,邪魔九道又彼此扯后腿,所以能稳稳压住局势,让左道人人喊打或退往南荒等地。

如今古尔多身证地仙,在世人眼里再次天下第一,而且与别的法身有了境界差距,又手持绝世神兵,虽然谈不上糅合九道,但至少能镇住他们不起内讧,将他们稍微拧成一股绳,有人牵线搭桥、穿针引线的情况下,左道反扑之势隐隐约约形成!疯王高览与魔师暗中有所勾连,不知会否掺合此事。

孟奇心情沉重提醒了一句。

叶玉琦眼睛里仿佛有星河在流淌,久久不语。

这样一来,六对六的法身格局,就变成五对七了!风自外来,拂动叶玉琦的头发,让她冰寒飘渺的气质愈发出众,孟奇则自顾自道:‘大阿修罗’蒙南自西,血海罗刹北上,大晋两位法身怕是脱不了身,呃,也不知蛊神能否出南荒,呃,空闻方丈观如来神掌总纲收获最大,又有之前的磨难,不知是否发祥了降龙罗汉金身,证得了菩萨果位……他思维发散,想到一事是一事。

叶玉琦收回思绪,摇头道:有传闻以来,蛊神从未出过南荒。

空闻方丈月前来过画眉山庄,与姐夫谈禅论道,听他的意思,如来神掌总纲一事确实收获极大,摸到了菩萨果位的门槛,但要突破,还得积累几年,内密菩萨行,外显慈悲迹。

邪魔乱世,拯救世人,乃证菩萨果位的大好机会,然而对当前局势没什么用……孟奇暗叹一声道:何七前辈,冲和前辈,陆前辈,三人对抗手持天诛斧的地仙古尔多,魔师韩广,大满和渡世法王,不知胜负如何,随时还可能加入执掌人皇剑的高览……两件绝世神兵!叶玉琦抿了抿嘴唇:得看天诛斧唤醒到了什么程度,若是地仙巅峰水准,姐夫一人一剑可胜古尔多。

说的是胜,不是挡!这一点,孟奇毫无疑问相信,陆大先生的略具传说特征绝对不是摆设,即使在这里不能像神魔世界般一剑出而天地改,也应该有胜于地仙的方面,比如那让人惊叹的入微。

可天诛斧苏醒到天仙层次呢?他先做最坏考虑。

如果是传说层次,古尔多会盟邪魔九道毫无意义,一人一斧吊打天下,直到别的绝世神兵感危机而苏醒。

叶玉琦四周虚空似有一点点璀璨浮现,仿佛她就立在宇宙中央,过了一阵才道:和冲和道人联手可挡。

她对自家姐夫真有信心……孟奇突然品出一点问题:冲和前辈如今晋升地仙了吗?叶玉琦改用传音:我回庄前见过天尊,他知晓事情紧迫,本身也是突破边缘,所以使用了轮回符,几息之后,我就见到了地仙级的诛仙剑阵。

地仙级的诛仙剑阵加略具传说特征的陆前辈,才能挡苏醒到天仙层次的天诛斧加古尔多?孟奇听闻灵宝天尊突破,终于松了口气。

叶玉琦微微点头:我在不少遗迹里见过天仙残留,大境界的差距不是说能抹平就能抹平的。

剑狂何七一个人挡三大法身,以及目前还不知立场的高览?孟奇倒吸口凉气,只觉事态有点严重。

也不算绝境。

叶玉琦突然说道。

嗯?孟奇对高层次的战力了解不算太多。

古尔多本身只得地仙,操纵天仙层次的天诛斧必然无法持久,而各家各派,谁没神兵镇压,谁没大阵守护,谁没点舍利子法身尸骸等底蕴,即使剑狂只能挡下一位法身,剩下两位急切也灭不了顶尖势力,只是资源等会被掠夺得较为厉害,江湖中坚势力难免损失惨重。

叶玉琦解释了一句。

顶尖势力没一个是易于的!类似的准法身战力要么无法持久,要么存在缺陷,灵动不足,即使出动十几二十个,没有真正法身的情况下,除非能准确围住法身敌人,才有击杀可能,否则很容易被对方放风筝般打,拖得越久越危险,所以,它们能在法身战场或浑水摸鱼,或牵扯一二,可一旦正面抗衡,落败只是早晚的事情。

但守护宗门和家族绰绰有余。

孟奇先是点头,忽然皱眉:若一位法身加邪魔九道各自神兵、底蕴,以及南荒、草原和西域的宗师,同时围攻一家顶尖势力,能否很快破掉山门?到了外景层次的战斗,机动性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与常见的战争有了本质不同。

法身高人能近乎穿透虚空赶路,宗师若分散机动地侵掠各处很容易被一一狙杀,这也就是历次草原南下没造成太大破坏的原因,可敌对势力的法身占据上风时,情况就会截然不同,南晋和北周的宗师甚至不敢露头,只能稳守自家!叶玉琦沉思了一下:有一定可能。

再强的准法身也不是真正法身,面对这么多这么强的敌人,除了目前处在鼎盛状态的几家,其余未必能挡住。

忽然,叶玉琦察觉到孟奇的语病:一位法身?还有一位呢?当然是袭杀救援者。

孟奇吐了口气,标准的围点打援,让准法身战力无法发挥长处,尽情暴露出缺陷。

那就只能各守各家,希望古尔多支撑不住时,被攻击的那家还能支撑,也可以设下圈套,诸家倾尽全力,围杀两位法身。

叶玉琦和孟奇推衍着最坏的情况。

如此一来,正道江湖中坚层次会遭受毁灭性打击,出现巨大断层!若让他们躲入各家各派,则可能引进奸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目前天诛斧情况未明,高览立场难言,诸多消息欠缺,我们凭空讨论,有失严谨,还是尽快查明这些事情,但有一点现在就得提防,邪魔九道内应之事,他们传承多代,不乏混入了各大顶尖势力之辈,若真出现各家只能固守的局面,他们就是最危险的因素,得尽快告知各家各派,调查出内奸。

这种内奸若能轻易找到,早就找到了。

孟奇想了想道,消息泄露后,古尔多没有立刻南下,说明邪魔九道的会盟尚未彻底成功,肯定也还在拉拢别的左道巨擘,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找到内应,甚至破坏会盟。

叶玉琦神情不变:我正有此意,打算前往陪京,请曹献之变化潜入。

听到曹献之的名字,孟奇忽地记起一事,眉头皱得更紧:我和冲和前辈在陪京发现金帐萨满与曹家秘密联系,不知曹献之知不知情……若曹家被拉拢,关键时刻反水,不知多少顶尖势力会遭殃!叶玉琦神色微变,透出凝重:那得先想办法试探一下他,可调查内应之事耽搁不得……她看向孟奇的眼睛:不如你用毒手魔君身份出马?叶玉琦清楚毒手魔君之死,也知道孟奇变化之能,发现黑榜多了毒手魔君后,就大概猜到了虚实。

孟奇顿时苦笑道:毒手魔君的身份,罗教顾妖女知晓,素女道也应该能猜得到,用‘他’出马等于送货上门。

送货上门……叶玉琦勉强能明白是什么意思,闻言沉思起来,打算另想办法。

这时,孟奇深吸口气道:但可以用毒手魔君身份接触别的左道巨擘,然后‘取而代之’。

以你目前的实力还是太危险了。

突然,陆大先生的声音响起,若事有不谐,正道火种不能灭,而你是最有希望的一位,到时候,隐藏修炼,徐徐图之。

孟奇有点感动,朗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晚辈与魔师、血海罗刹有仇,没几位前辈的庇佑,躲到哪里都逃不开,事到临头,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搏这一把!他默数仇家,忽然灵光一闪:韩广与妖族的关系匪浅,到时候,说不得它们会趁火打劫。

这样一来,敌对势力的法身简直膨胀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高览得人皇剑,若掺合进妖族,他的立场会有改变,甚至危机之下,更进一步唤醒人皇剑,情况不会完全绝望。

陆大先生远远说道。

我去,这会不会就是冷酷高览的目的,救人族于水火,没有水火,制造水火也要上!孟奇脑海乱糟糟一片。

陆大先生继续道:若你有宗师之境,配合变化之术,混入的危险还算适当,可现在……叶玉琦默默点头,所以她最先想到的是曹献之。

孟奇嘿嘿一笑:那容晚辈先去提升一下境界。

轮回符该用的时候就得用,日后还有机会获得。

这本身也是他击败蓝阶刺客后突然有的想法,先通过地榜将自身状况散播出去,钓出仇家,然后入封神磨砺,玉虚宫就以后再找机会!第二百四十八章 矩子归来叶玉琦是轮回者,仙迹的斗姆元君,陆大先生很早就对轮回有所察觉,后来更是借助木雕斩破虚空,剑入轮回,他们对孟奇话里的意思一个很了然,一个可以猜测,略愣之后,不再言语,看着孟奇踏出房间,飘然离开了画眉山庄。

天下之大,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位说提升境界就能提升境界……叶玉琦收回目光,淡然沉静的神色多了一丝感慨,自己出身不差,天赋不错,又有姐夫指点,轮回加身,境界和实力的提高算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早早便成为宗师,然而从不敢言一张轮回符一年时光就能突破一个境界,除非本身就已处于晋升边缘。

看到苏孟这样,再联想自己,她纵然号称寒冰仙子,心湖亦难免有点波荡,证法身乃武道修炼路上最关键一步,耗费的时间以十年计,君不见逆天如苏无名,也盘桓多时了吗?一两张轮回符对自己仅是杯水车薪,还是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登临。

她被勾动思绪,久久不语,陆大先生则感慨道:大世降临,有邪魔乱世,也有英才辈出,老夫准备一下,北上一趟。

姐夫,北上一趟?叶玉琦猛地回神。

陆大先生微笑传音:古尔多成地仙,让邪魔九道暂时放弃内讧,靠的是绝对的实力震慑,老夫北上一趟,剑试天诛斧,让世人知晓正道并非没有地仙,从而动摇左道旁门的信心,让裂缝和仇怨再次出现,并且,如此一来,天诛斧苏醒到什么层次应该就可以把握了,有利于之后的谋划。

坐守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尤其九道会盟金帐之事还未完全确定!如果天诛斧苏醒到天仙层次,会很危险……叶玉琦难得皱起柳眉,姐夫,不如请冲和道人一起北上,我回庄前遇到过他,他亦证地仙之身了。

如此甚好。

陆大先生没有推辞,此是正邪之争,无关武道挑战,否则他会单人独剑约古尔多于东海深处做生死之斗。

……仙迹。

碧霞元君瞿九娘念念不舍交易给孟奇六千善功,目光贪婪地拿过大道之树,嘴里嘟囔道:你怎么就能收获如此宝物,还不是一件两件……她迈过第一层天梯后,实力提升出现了快速期,其中感悟道传寰宇的收获用处极大,故而又忍痛凑集了六千善功,再次前来感悟。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

孟奇谦虚道。

瞿九娘脑袋抬起,凤眼一瞄:天尊说你气运旺盛,可惜……她似乎在可惜这样的气运不在自己身上,而且没办法共享。

说到这里,她眼巴巴看向孟奇,笑意泛出:我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我引你入的仙迹,就没点折扣?孟奇手一翻,露出一张黑色符篆,嘿嘿笑道:你的六千善功已经变成了它,没法折扣了。

破空符,后人仿破空古符炼制,能用来遁逃一次,价值七千三百善功。

既然要入封神磨砺,孟奇又非二愣子,当然得准备点逃命之物。

——他身怀八九,不怕捆绑,不忧诸多秘宝神通,又有昆仑道袍,无需再兑换其他,用瞿九娘的六千善功加入影剑换取的四千善功,得到了破空符与附加的一年时间。

瞿九娘呆了呆,哼了一声,满满的都是心痛,随即盘腿坐下,开始感悟。

过了一阵,孟奇收回大道之树,启动了轮回符。

经历过多次的场景出现,轮回世界一一闪过,孟奇选择了封神。

回到封神世界,为时一年零两个月,可自行选择传送于任何一位熟人附近。

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回荡虚空。

……陈国,上营,郊外。

田括穿着宽袍,披风摆荡,沿着开凿出的山路往上,两旁树木深深,鸟鸣清幽,风景绝佳。

这是陈国王室陵园,遇刺的陈王亦葬在此处,挖山空腹,极尽奢华。

王上一心节葬节用,死后却得到风光大葬,当真讽刺。

田括仰望山腰,似感慨似嘲笑。

而最讽刺的是,将王上风光大葬的正是背叛他害死他的那群贵族,他们生怕背上弑君之名,千万百计泼墨家脏水,可惜世人眼睛雪亮,暗中早已指指点点。

清风送爽,花香来袭,田括沿着弯路,绕过山壁,看到了前方平坦处,看到了陈王陵寝。

而在陵寝前,静静立着一位黑衣男子,他头戴高冠,腰佩长剑,衣着古朴,宽袍大袖,玄色深重,手中拿着一樽酒,缓缓洒于坟前。

四周无有鸟鸣,无有风动,只闻低语之声: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田括瞳孔收缩,似惊似喜,脱口而出:矩子!孟奇将酒杯扔于陵寝前,缓缓转身,负手道:别来无恙?温暖关切的话语入耳,这两年多的提心吊胆,种种危险尽数涌上田括心头,已是外景的他居然像小孩子般模糊了视线,哽咽了声音:我,我还好,只是陈地墨家死了不少同伴。

陈地掌权者对墨家忌惮极深,从没放弃过搜捕和打击,若非墨家组织严密,有共同信念,又得田括等少数贵族庇佑遮掩,早就被连根拔起,犹是如此,在内奸等诸多因数下,依旧有不少墨者被抓到,落得惨死下场。

他们都是真正的墨者,损自身利天下。

孟奇走向田括,语气温和,我们边走边说,如今陈地状况如何?田括吸了口气,压住汹涌的情绪:关津之税废除,商贾来往频繁,坊市、酒楼、客栈等蓬勃发展,不少百姓得利,然几家贵族把持国政,选拔人才先看出身,能者流失他国,并且他们骄奢淫逸,宁愿空耗财物,也不大量培养黎庶。

仗着矩子您的策略,陈国短暂变强,而他们又起了野心,时常征伐周围小国,唐国已有不满。

最近一年,其余小国仿效陈地,纷纷废除关津之税,商贾之事已出现停滞。

孟奇漫步前行,感慨道:我为陈王献三策,不弱,守义,有利,而他们只知有利,不见守义与不弱,实难长久,未曾闻小孩持千金过闹市能安然无损。

随着其他小国废除关津之税,‘有利’也变得薄弱。

田括颇有见识,苦笑道,王上励精图治,就换来陈国的消亡吗?孟奇微微点头:守义、有利是为不弱换取时间,他们本末倒置耳,究其缘由,目光短浅。

他指着远处田地:若时光充裕,墨家当钻研机关之术,草木之道,助黎庶收获更多,更有积蓄,如此一来,他们就有余财习武练拳,习武者一多,又有上层鼓励、简拔和提供资源,则强者将会变多,这是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一百年才能见到效果之事,他们看不了那么远。

说到这里,孟奇感慨了一句: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田括回味着,猛地掏出随身纸笔,将刚才的话语记录下来。

你做什么?孟奇讶异道。

田括一脸热忱:矩子之言字字珠玑,深含大道,岂能不记录下来,日夜揣摩,并教导其余墨者?孟奇内心一阵酸爽,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而道:你想挽救陈国吗?愿闻其详!田括手一抖,差点将纸笔掉落。

孟奇笑了笑:首要之事,田家掌权,排除异己!第二百四十九章 君子报仇,就在今时田家掌权?田括失声,旋即摇头,万万不可!他正色道:矩子明鉴,我田括成为墨者,非是为了争权夺利,让田家取陈王而代之,实乃见了太多不平残忍之事,知天下大乱在即,纷乱覆灭不过旦夕之间,这才苦苦思考出路,被矩子您兼相爱交相利、尚贤尚同、不兴无义之战等论震动心灵,觉今是而昨非,只想振兴陈国,将墨家学说传扬天下,消战止戈,共迎盛世。

不错,还算纯粹……孟奇微微点头,略觉感动。

他依旧负手缓行,语气低沉,但带上了几分笑意:若是有利,天下之谤加身又有何妨?呃?田括愣住,不明所以。

他的侧前方,孟奇黑袍深沉,大袖低垂,行走缓慢:田氏掌权,非是为己,乃利陈国众人,有何不可?莫非田括你担心别人诽谤,顾及名声,不愿行此兼相爱交相利之事?田括神色微变,喃喃自语,谤满天下又如何?谤满天下又如何?少顷,他快走两步,赶到孟奇前面,神色庄严而恭敬,大礼参拜:矩子微言大义,洞穿了田某沽名钓誉之心,谨受此教,若能有利陈国,有利众人,谤满天下又如何?孟奇轻轻颔首:田氏掌权,非是取陈而代之,只是当前几家骄奢淫逸,仇视墨家,目光短浅,只顾自身,关键时刻,他们摇身一变,就是楚唐公族,陈国覆灭也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田括若有所思道:矩子的意思是除掉王家和公羊家?当初陈国中兴有望,国强民富,却被他们勾结金光洞破坏,如今依旧吸食陈国血髓,不知悔改,此不义,当诛之!墨家学说成形后,孟奇就相当注意自己的言行,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要锲和此道,或者找得出有力的理由解释,否则跟随自己等人的墨者就会怀疑,就会动摇,上下将离心离德。

虽然自己当初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改变了他们的观点,将他们聚集起来后,自己就有一份责任在身了,来自于他们全心全意信赖和奋不顾身的责任。

他们不是物品,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自己做不到始终带领,至少要留下一个使他们不后悔的形象。

哎,如果是邪魔左道,就没这样的心理负担了……孟奇暗中叹了口气,认清自身,照见心灵,圆满心灵,提升心灵,本身就是武道修炼的一个重要方面,诸多强者心有漏洞,以至于被人以弱胜强。

田括重重点头:此不义,当诛之!当初之事,他亲身经历,对孟奇诛灭公羊增只觉畅快无比。

说完,他突现尴尬:我田家也差不多……若有心悔改弥补,其犹未晚,而且此事对你田家有利无弊。

孟奇立在山道旁,前方是无边田野,郁郁葱葱,金光洞势大,以墨者之名变革肯定行不通,但若田氏掌权,取温和之策施行,只做事,不扬墨,金光洞岂会关注?废除关津之税的国策不就在附近诸国通行了吗?田括收敛思绪,双手拿着纸笔,一边专注听着,一边飞快记录,生怕遗漏一句,年少时被父亲教导文武之事时,都没见他如此用心。

诛灭不义,兼利众人,绝非宴请歌舞,必有流血之斗,一旦软弱,死的就是众多墨者。

孟奇长叹一声。

田括脸现悲恸,之前两三年,光自己认识的墨者,就有几十位以身殉道,自己早已认识到传扬墨学、兼利天下的艰难和残酷,不再是当初那个略显天真的年轻人。

金光洞在外,涉及墨者,就会被雷霆扑灭,只有田家动手,以内讧为名,方能瞒天过海。

孟奇语气渐渐严肃。

金光洞乃世外道门,只要不牵涉他们的利益,哪会管世俗政变之事?孟奇思绪已然清晰,流畅说道:一旦田家成功,王家和公羊家连根拔起,包括依附他们的公族,如此就腾出诸多资源、诸多官职,而田家就能以弥补陈国损失的实力为名,选贤尚能,广开公学,培养简拔武者,不让人与墨家联系起来。

虚弱的陈国亦能趁机昭告周围小国,不受攻不外侵,而在唐国眼里,没了宗师又消停下来的陈国与其他小国没什么区别了,然后暗中派说客贿赂唐国重臣,可保一时无忧。

等陈国根基稳固,左右逢源,则能等待一个好时机,将自身卖一个好价钱,让王室与田家至少保有资源和食邑。

田括正听得意气风发,结果最后一句便如当头一棒,让他差点以为听错,不是挽救陈国吗?孟奇回头看向他:天下之势已动,陈国又错失机会,以目前的弱小,没可能再追上,除非有逆天奇才,十年内证道法身。

也是,吴王在伍浩辅佐下,用时一年,击溃了叛军,如今休养生息完毕,得到不少道门佛脉支撑,正侵吞南方诸国,势成燎原,逼得其他强国或多或少做出变革。

田括吐了口气,心情沉重。

孟奇微笑道:也不用如此沮丧,若我们墨家在齐地崛起,中兴齐国,未曾没有诛灭不义之力,到时候,天下墨者是一家,兼相爱,交相利,陈国或许能保留封号。

田括双眼一亮,情绪变得振奋,同时也觉得墨者的身份超越了家族、国家的界限。

矩子,具体该如何行事?他请教道。

说动你父亲,在商量国事时动手,将王家公羊家一网打尽,接着通告诸国和金光洞,言王家勾结玉虚余孽,试图夺权,先出其不意灭了公羊家,后因内讧,被田家及附属家族剿灭,如今田家尊奉陈王,依附楚国和金光洞,与过往无二,并诚恳请楚国和金光洞派遣强者,暂时驻守陈国,以防其他小国趁火打劫。

孟奇侃侃而言,最后的表忠心乃题中之意。

田括一边推敲着计划,一边道:公羊增父子被矩子您诛灭后,实力大降,金光洞很是愤怒,有派遣一位绝顶强者守护公羊家并督促陈地搜捕墨者,据说就是当初那位赤霞道长的亲传弟子。

如此甚好。

孟奇颇感惊喜。

田括没察觉他的情绪变化:玉虚余孽从何而来?金光洞和楚国不是那么好欺瞒的!当然是苏某。

孟奇指了指自己,露出一丝笑容,意味深长,到时候,你们就将玉虚余孽的逃遁线索和消息告知金光洞。

陈王知遇之恩,惨死之祸,还未报完!不行此事不足以磨砺自身!……朝会大殿内,年纪幼小的当代陈王居于高位,双目无神,昏昏欲睡,下方大司徒王丹、大司寇田横、大司空公羊高等人正在商议着国事,金光洞绝顶高手于子恒捧剑盘坐旁边,背靠柱子,双眼半开半阖,似神游天外。

田横拿着卷宗,怒气勃发:这几日,上营出现诸多为非作歹之事,让商贾胆寒!盗匪之事,岂能禁绝?王丹年纪老迈,眼帘垂下,语气云淡风起。

何止盗匪?田横转头对自己儿子道,具体念一念。

小司寇田括严肃道:有王家子弟当街鞭杀奴隶,手段残忍。

都说了是奴隶,要死要活,与外人何干?王丹老神在在,心中暗自揣测,田家突然拿这种事情发难,莫非是要交换什么好处?田括没有多说,继续念道:有王家子弟于酒楼欺凌商贾,掠走歌女。

老夫让人责罚过了,刑不上大夫。

王丹略感恼怒,田家这是在针对。

田括将整理的王家、公羊家诸般为非作歹之事一一念出,末了面向陈王,拱手道:上营之繁华来之不易,此等害群之马需速速除之。

小陈王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抹了抹嘴边不明水液,茫然看着田括,不知今日他为何请示自己?尔敢!王丹、公羊高皆是喝道。

今日朝会到此为止。

王丹一拂宽袍,走向门外,他不明田家目的,先强行中断,再做计较。

忽然,他脚步放缓,看见殿门口多了一位古服高冠的年轻男子,色尚玄黑,衬托得气势沉稳古朴,面目陌生。

尔是何人?擅闯禁地!王丹厉声道。

孟奇背负双手,平视于他:除害群之马者。

话音刚落,他右手伸出,从上往下盖落,五指如玉,蒙着一层荧光,充满沧桑荒莽的可怕气势。

天地变得幽暗,沉重的力量之下,四周的虚空都在收缩,散发出可怕的吸引之力,王丹想要倒退,但却身不由己迎了上去,而收缩扭曲的虚空让他身体沉重,举止变得缓慢,想要掏出暗藏的秘宝,想要施展神通秘术,功法招式,都迟缓难言!他的视线里,那只洁白的手掌越来越大,充斥满视线,似有魔性,然后拍在了自己额头。

喀嚓!应激而发的光罩破碎,王丹额头裂开,脑浆迸出,身体瘫软在地,竟无一块完好的骨头。

翻天印?玉虚余孽!金光洞弟子于子恒跃了起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仓惶!第二百五十章 凭你?仓惶归仓惶,金光洞高手于子恒早非三岁小孩,脱口而出更多是引开注意,左手已是暗扣秘宝神钉,失声同时,两道湛蓝流光呼啸打出,互相缠绕,螺旋前行,瞬间钻破重重阻碍,打到孟奇身前,专破护身神功!眼看即将得手,于子恒心头一喜,突然,湛蓝流光之前多了五根手指,洁白如玉,修长有力,缭绕着玄黄光点、黑白二霞和紫色福气,充满尊贵神圣,外邪不侵之感。

那中指悠然屈起,轻轻一弹,湛蓝光芒顿时崩散,化作光雨,潇潇而落,本体亦碎裂,叮叮当当砸在地面,而中指依旧洁白,玄黄黑白明紫簇拥,不见半点肿胀,没有一丝血迹。

以指代拳的三宝如意拳?对招式已然信手拈来,随意施展,不拘泥于本身?于子恒愈发肯定对方是玉虚余孽,而且实力境界、招式境界都似乎远超自己!他心中生了退意,但又想到大殿内王家和公羊家尚有不少外景,大家联手,未必会输,是攻是逃,一时竟然犹豫了。

就在这时,他瞳孔里映照出来的黑袍身影一个迈步到了身前,甩开了其他外景强者的攻击。

玄袍古朴,少有花纹,身材挺拔,居高临下,双眼沧桑悠远……这个瞬间,于子恒仿佛在仰视对方,然后看见孟奇右掌施施然抬起,再次翻天而落,沉重外露,弯曲虚空,让自身如被束缚在这小小天地内,行将覆灭破碎的天地,难以躲避,难以逃遁!手掌泛着神魔般的洁白,天地变得幽暗,于子恒只觉自身手脚乃至内景都变得迟缓,像是背负着一座山峰,不说出剑抵御,就连从芥子环内取出秘宝都难。

好在有随身携带的保命符篆!于子恒背后忽地现出两道霞光,红白交缠,绕成巨大阴阳鱼,徐徐转动,勃发出恐怖的往外推力,稍微迟缓了覆盖苍天般的手掌落下。

趁此机会,他精神点燃符篆,化作一道金光,拔地而起,冲出大殿,远遁天边。

金光极快,远超声音,飞遁于蓝天白云之间的于子恒总算松了口气,忽然,他感觉四周再次变得幽暗,临近正午的阳光似乎被什么给遮掩了。

感应往上蔓延,他一颗心顿时急速下沉,只见蓝天白云之上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洁白似玉,纹理清晰,笼罩了天地,遮蔽了日光,无论自己逃得再快,都脱离不了掌心!手掌盖下,于子恒忽地清醒,发现自己依旧立于殿中,面前高冠古袍者依旧充塞天地,宛若神魔,他的右掌飘忽,已至眼前,刚才覆灭天地、倒倾乾坤之感和自己使用保命符篆的举动只是一场幻觉!唯我独尊问心之意,阿难破戒刀法以心印心之能,以前两者推动的不死七幻,共同营造的幻觉!于子恒恐惧爆发,出招抵达前,孟奇右掌已至他的额头,四指屈起,徒留中指,四周顿时变得幽幽暗暗,仿佛再无任何物质存在,就连天地间元气大海都被分解,化作无形无质的太初。

中指点在于子恒眉心,砰的一声,他整个人当即膨胀炸开,混沌一片,无形无质,肉眼难见,仿佛最纯粹的能量,然而,这磅礴能毁掉整个宫城的能量风暴莫名融入了变化后的元气大海,让它沸腾,让它愈发充盈,在场外景都有精神一振的感觉。

啪,于子恒身上最坚固的芥子环落地,惊醒了目睹这一幕而难以回神的众人。

于子恒复归最初,填补天地了?王家和公羊家的外景寒从心头起,升起无力抵抗之感!与羲一战后,总算将五太五德拳衍化的太初指等彻底掌握了……孟奇负手而立,目光淡漠,就这样看着两家剩下的外景。

王家、公羊家弑君背主,天下之大不义,吾田家今日当诛之!司寇田横不知什么时候已立在小陈王身前,做出保护的模样,并且开启了禁法,防止外景交战的威力毁灭整个宫城。

此战之后,田家独掌陈国,走上巅峰,还得强力高手援助,他自然得搏一搏!公羊高知今日无法善了,惨然一笑:大家拼命,只要逃脱一个,他们十死无生!田家心腹外景涌上,大家交手激烈,余波横溢,即使有大阵保护,也能看到墙壁垮塌,屋顶掉落,梁柱断折,广场凹陷!孟奇漫步战场,仿佛闲庭信步,不时抬起右手,三德护持,就有外景敌人脑浆迸出而亡。

时不时有打过来的秘宝,都被他随意挡下。

喊杀声,惨叫声,爆炸声,破碎声,渐渐平息,王家和公羊家没有一个人逃出宫城。

……无当山金光洞,赤霞道人盘腿坐于云床,鼻孔吞吐着一道道泛着赤色的黑气,它们从地底升腾而来,矫捷似龙。

突然,他睁开眼睛,一只泛着赤霞,一只荡着金光。

心有不宁……他掐指推衍,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赤霞师叔,不好了,不好了,子恒师兄的魂灯灭了!一位金光洞弟子从外进来。

赤霞眼睛眯起,射出一赤一金两道光芒,颇有点咬牙切齿道:贫道已知。

金光腾起,将他一裹,投向陈地。

……多有缟素的上营城内,宫城不时能见破败。

赤霞道人背负双手,冷冷看着面前的小陈王、司寇田横和小司寇田括:王家利欲熏心,倒行逆施,勾结玉虚余孽,打算覆灭公羊家和田家,独掌大权,然后将事情推到墨家复仇之上?他将刚才询问的内容重复了一遍,语气明显透着不信。

王家哪有这等气魄杀害金光洞弟子?田横目光恳诚,脸现悲恸:确实如此,若非王家有心腹外景见金光洞弟子被杀,担心后果,临时反叛,将事情秘密告知了我等,怕是田家也会踏入陷阱,全军覆没。

反正对王家来说,杀金光洞弟子之事亦能推到墨家身上,不会牵连自身,而且暗通玉虚余孽,自有高人遮掩。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老泪横流:可怜的公羊兄,正待重振家族,却惨死于此……见他说的诚恳真切,赤霞道人有些迟疑了,莫非说的是真事?这时,小陈王一脸天真道:大司徒带着那个玄袍男子打死了好多人,差点就冲上来……小孩子都这么说了……赤霞道人暗忖之中,打算推衍他们所言真假与否,并准备用手段询问当时参与战斗的外景。

突然,田括踏前一步,手中捧着一根断发:这是那名玉虚余孽逃走时被斩下的发丝,道长可有用处?赤霞道人眼睛一亮:来得正好!虽然受伤或断裂的躯体生命流逝,不会有能用于秘术的精血残留,但借此可以追索行踪了!当然,前提是对方遮掩天机之能不强。

赤霞道人一手持着断发,一手推衍,过了片刻,哼了一声:想逃!他已是发现玉虚余孽行踪,正在陈国北面,似乎想遁往齐鲁之地。

顾不得其他,赤霞道人脚上升起赤光,将他包裹,并与大地连接,瞬息之间就遁出百里,急赶而去,徒留话语:金光洞会派人处理后续……到时候再彻底弄清楚原委!田横看了一眼田括:参与战斗者可都妥当了?已用秘术立誓,还灌输了虚假的记忆。

田括传音道。

在外景强者们放开心灵防备,不做任何抵御的情况下,孟奇逆运变天击地大法,制造了虚构的记忆碎片灌输,预防金光洞手段。

田横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小陈王,夸了一句:王上,做得不错。

小陈王收起天真:若非司寇一直以来护佑,他们两家早就另换大王了。

……纵地而遁,闪烁之间,千里如街,赤霞道人没用太久就追到了陈地北面的崇山峻岭,而推衍锁定中的身影还未逃出陈地,似乎身怀伤势,正打算在隐秘处潜修恢复。

这与田家的消息一致!赤霞道人收起发丝,以防对方侥幸逃脱,然后他盘旋半空,居高临下,俯视山峦,手中多了一口古朴长弓,轻轻拉开,金光凝成利箭,嗖得一声飞出,速度极快,不见丝毫减缓,正中一座深谷。

砰!哗啦!深谷垮塌,填满了落石,灰尘腾起,遮蔽视线。

尘雾里飞出一道身影,古袍高冠,玄色沉重,气势沉凝,左手握着流火,右手提着电光,正是孟奇,面目已恢复墨家矩子之相。

原来是你?故意引贫道前来?赤霞道人正待攻击,却认出孟奇,发现他全无伤势,心中微动,明白中计。

孟奇也未趁势进攻,沉声道:某来为陈王报仇,与你光明正大一战,让你死得明白!这里非九重天,有法理压制,也没有同伴帮忙,更不存在敌人放水,所以,这将是蓝阶刺客后,自己再一次与真正宗师面对面碰撞,报仇之中磨砺自身!此次入封神,就是为了磨砺突破!赤霞道人先是一愣,忽然长笑:凭你?非宗师无帮手没埋伏,拿什么与自己光明正大一战?他脸现讥色,嘿了一声:贫道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宗师!话音刚落,他背后飞出绚丽赤霞,周围缭绕灿烂金光,氤氲交缠,带动方圆天地变化。

孟奇顿感四周地磁异常,左右两侧皆有勃大吸力传来,拉扯自己的身体,同时,身体一重,往下坠落,好不容易才稳住,而刀剑沉重了何止两倍。

欲要前行,则吸力转为推力,将他阻隔,赤霞道人遥远得仿佛无法靠近,光是法相呈现,营造领域,没有动手,就如此可怕!怎么样?贫道的‘赤霞金光元磁相’如何?赤霞道人冷笑道,他右手拇指泛着赤霞,食指渗出金光,两者相对,激出丝丝可怕电弧,搭在弓弦上,吃力拉动。

金光成箭,闪烁间如同浆水。

即使你修炼元始金章,掌握了阴阳印,不入宗师,能奈贫道何?赤霞道人喝道,手一松,金光迸出,呼啸而至,速度似乎固定,没半点迟缓,所过之处,气流和尘埃尽被解离,闪现弧光,似化雷水!第二百五十一章 元磁之域孟奇身立半空,不仅仅感觉到地磁异常,下坠之势增强数倍,而且四周磁力变化不断,左右或推或拉,让自身无法保持平衡,莫说闪避,就连做出动作都显得艰难,不够精准,若是用来阻挡,那绝对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并且自己元神略觉撕裂般疼痛,念头运转相对艰难,似乎被无形磁力影响,尤为可怕的是,元神下达给脑袋,脑袋传递至身体各处的命令,同样受到影响,变得混乱,明明右手该抬起一尺,只得七寸!这种情况下,孟奇手忙脚乱,错漏百出,眼睁睁看着呈现浆水模样的金光利箭以从不减缓的速度射到身前。

这就是赤霞金光元磁相?这就是真正的宗师?这就是他们对法理的掌握和利用到了新层次后产生的质变?比起南天门内的天兵,赤霞道人明显非是量产,功法不凡!可惜,自己得宗师后,掌握了三十六般变化,才能有大幅度消减元磁影响的变形——两极元磁玄光兽!孟奇心中一声感叹,元神忽地混混沌沌,一朵金莲从中长出,徐徐绽放,瓣瓣皆放万道毫光,非阴非阳,状若元始之态,一下定住心神,排除了疼痛,念头重新活泼。

念头一动,身躯增长,孟奇瞬间化作元气法理交织而出的巨人,有顶天立地之感,淡金闪耀,血脉流动之声磅礴如同江河奔涌,将无形磁力挡在身外,靠着法天象地的绝对力量和八九玄功不让它们影响元神对肉身的掌控。

与此同时,孟奇催发了昆仑道袍,因为根本来不及闪避和阻挡了!氤氲之光从道袍内升腾而出,白雾缭绕,层层叠叠。

刚刚催发,金光利箭就已射中,电弧滋长,云雾霞光被解离一空,像是从未出现!幸好它们一层又一层,虽未减缓金光利箭,但却消耗了它蕴含的力量。

当!利箭自动往上,射中了孟奇面目,氤氲崩散,淡金黯淡,在两眼中央出现了一道白印。

那张长弓是极品宝兵!宗师配极品宝兵真是可怕!孟奇心中一凛。

即使自己全力催发了道袍,也未能彻底抵消金光利箭,若非修炼的是八九玄功,且施展了法天象地,刚才已然重伤!赤霞道人的讥讽之色当即消退不少,玉虚一脉的法天象地?难怪敢挑战自己!不过真正的宗师岂是这种越阶手段能够战胜的!孟奇周身窍穴打开,元气大海滚滚而入,双目平静,凌空虚踏,以胜过飞行之态冲向赤霞道人,右手天之伤低垂,状若凝固,蓄势待发。

而他背部长出了另外两只手臂,但没有持刀握剑。

赤霞道人冷哼一声,绚丽与灿烂兼具的元磁之相膨胀收缩,右手赤光金芒来回交激,闪现一道道如水雷光,借此将长弓拉开!前冲两步,孟奇毫无意外感觉到了巨大的阻力,来自于元磁排斥的阻力,几有寸步难行之感。

赤霞道人此时反而没有了嘲笑,神色庄严,像在面对一名势均力敌的对手,至少是短时间内能势均力敌的对手。

长弓渐渐如同满月,金光再次凝成利箭,四周空空荡荡,无一物能存,只有若隐若现的电弧张牙舞爪。

来得好!孟奇神色不变,新的两只手臂各自五指屈张,变化着印法,一手为阳,一手为阴。

顿时,斥力变成了吸力,孟奇速度陡然加快,快得超过了他任何时候,快得超乎了赤霞道人想象,而且非是直冲,有一个小小弧度,避开了金光利箭正面!身影一闪,刀光行将亮起,周围元磁陡升阴阳分化之感。

就在这时,天之伤一重,未能抬起到预定高度,绚烂刀光旋即偏离了轨迹,切开了阴暗,分割了元磁,从赤霞道人身边十丈处飞过,斩在了一座孤鹜的山峰之上。

无声无息间,刀痕从峰顶一直延伸往下。

哗啦,几块石头掉落,这座山峰自山腰起,分成了左右二峰,两峰之间有一指宽的峡谷,后人称为一线天,它们没有垮塌,足见这一刀之锋利无俦。

然而,再锋利的刀,再可怕的招式,打不中敌人也是白搭,孟奇能隔绝无形磁力对体内念头、血脉的影响,却难以阻挡它们对自身和兵器的拉扯!虽然孟奇想用阴阳印转化,可赤霞道人明显识得这招,拉扯变化不断,转化之后,顶多变成扯拉,依旧会影响动作,而动作的微小走形,在接近一里的距离上,会被放大的相当明显,刚才那一刀就是明证,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元神鼓荡,虚空传音,赤霞道人调整锁定,手指松开,冷冷道:空有蛮力,没有境界!你法天象地后有接近宗师的实力,还掌握了阴阳印,两者相加,确实能影响我的赤霞金光元磁相效果,然而没有相应的境界,就失之粗犷,不见精细,一样没用!金光腾跃,利箭穿心而来,虚空愈发空寂,一切都被解离,浆水般的光芒仿佛死亡的召唤。

孟奇一刀失手,来不及闪避,左手流火刺出,分化剑光,不分强弱,层层叠叠,构成罗网。

轰!电弧飞散,剑光解离,消散于半空,金光利箭速度不减,穿透了层层罗网。

这时,孟奇施展阴阳印的左手多了一口长剑,呈现龟甲裂纹,恰到好处挡在了利箭之前。

噗!虚空凸显古朴龟甲,旋即裂开,先是焦化,旋即消散,金光利箭将孟奇打得横飞起来,能量通过震动传递到淡金之上,有少许渗入体内。

孟奇口角溢血,倒退几步,看见赤霞道人再次金光赤霞相激,拉动弓弦,当真打又打不到,躲也躲不过。

气机牵引,危机临身,孟奇心灵里仅是八九玄功泛起的危险预感。

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孟奇反而愈发冷静下来,心湖如平台,灵台剔透,四周种种尽数映入其中。

孟奇忽然闭上了眼睛,有形之物,无形之力,在他心灵内完全勾勒了出来,下面是倒塌的山谷,飞鸟走兽逃奔,树木有的折断,有的炸裂,有的依旧葱葱,而元磁之力分布八方六合,有的拉,有的扯,有的坠,有的提,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就是自己想通过与强者战斗攀升到的巅峰,抵达的新境界!这个瞬间,陆大先生指点的入微之感跃入孟奇心头,肉身每一个部位清晰可见,左手小指受的是吸力,右掌关节处受到排斥与下坠的合力……赤霞道人不明孟奇为何突然呆滞,但这样的机会,岂能放过?他甚至没有拉弓弦成圆月,急急射出,金光仿佛长龙,穿透了重重阻碍,蕴含着爆炸般的威力,射向孟奇,速度极快,除非击中,否则绝不减缓!与此同时,他全力运转赤霞金光元磁相,拉扯提坠孟奇,让他无力或只能傀儡木偶般躲避。

金光利箭及身,孟奇突然动了,往左迈出一步,凌空缩地,时间把握之恰当,力量使用之精准,都让人叹为观止,于关键时刻闪过了金光利箭。

轰隆!沉闷爆炸声之中,金光利箭射中了一座山峰,顿时气浪翻滚,吹飞岩石,电弧乱串,如同长蛇乱舞。

没有烟尘,山峰直接少了半截!你……赤霞道人目光略露惊讶,刚才自己的元磁之相竟然没能影响到对方!孟奇双目没有胜负之念,漠然看着他,活动着手脚,扭着脖子,仿佛在重新适应身体,没有立刻进攻。

他元神之中,不灭元始相端坐,施展着阴阳印,身体每个部分,以及作为身体延伸的刀剑,都分化成诸多小块,各自独立变化着阴阳,产生着力量,与外界元磁之力相反,刚刚抵消。

这就是粗略的入微!外景级的入微!虽然这样一来,自己一半力量在维持阴阳印上,但赤霞道人最大的优势也消失了!赤霞道人法相膨胀收缩愈发剧烈,四周元磁异常宛若实质,虚空幽暗,诡异恐怖,右手又拉开了弓弦,这一次,有两道金光利箭形成!孟奇朗声一笑,一个踏步,于云端降下,左手流火刺出,腾得化作大日,照射出数不清的光芒,不分强弱,没有厚薄,无处不至,将赤霞道人笼罩。

无量光,无量寿。

剑光落下,刚靠近赤霞道人,忽然扭曲,向着四周弯折,嗖嗖嗖,不少山峰被打得千疮百孔。

赤霞道人微微一笑,影响不了你,但我的元磁之相可以扭曲你的攻击!他右手一放,两道金光利箭同时射出,却有快慢之分,一前一后。

孟奇正待躲避,后箭撞中前箭,前箭陡然加快,后箭炸开,化作满天箭雨。

虽然感应到了危险,但孟奇有点反应不及,还是只能催发昆仑道袍。

当!氤氲被打散,孟奇脸上身上淡金黯淡了不少,出现诸多白印,最为可怕的是,分心维持阴阳印的情况下,自己的力量已无法再连续催发极品宝兵。

然而,孟奇并不慌张,神情变得洒然,手中天之伤电光浮现,阴阳激化,旋即居高临下斩出,刚柔难分,阴阳不变,似混沌似最初。

长刀切入元磁之域,似要偏左,如要偏右,阴阳流转,难分难辨,最终保持着原本的玄奥轨迹斩落!阴阳三合,何本何化?第二百五十二章 莫名感应初步掌握阴阳印后,孟奇自创的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就有了长足进步,虽然还具备诸多问题,但真正有了随本随化的感觉,也就是阴阳流转,不分主次,随外界气机外界力量外界之势变化阴或阳,用在此时,正是恰到好处,如鱼得水。

长刀轻颤,切入元磁之域,孟奇的精神感应入微,只觉四周吸扯拉坠之力强横磅礴,混乱无章,让人难以判断,无法主动生出相反之力抵消,一旦被影响,立刻扭曲轨迹,偏离赤霞道人,无法打中。

但此时天之伤阴阳互化,外界元磁之力一触,随之呈现阴或阳,让拉扯提坠成形,然后于瞬间流转,由阴转阳,或由阳转阴,从而化拉为推,化提为坠,新生出大小相同但方向相反之力,与刚才所受者抵消,保持着原本的玄奥轨迹,如割豆腐般斩开了元磁之域,以极快速度劈到了赤霞道人身影所在。

赤霞道人仿佛被这一刀震住,或者拉动弓弦时,移动艰难,竟然没有躲避!刀光及身,赤霞道人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讥讽笑意,身影随刀而碎,片片晶莹,如同镜花水月,而孟奇的触感同样空荡,没有劈到实质的感觉!中计?糟糕!孟奇心头凛然,当即醒悟。

元磁之域不仅扭曲了自己的攻击,而且还扭曲了自己的视线、听觉和精神感应,从而错误判断了赤霞道人的位置,那里等同于是一个毫无破绽的幻象,真正的赤霞道人还不知道位于哪里!他射出的金光利箭也是经过弯曲才进入射击轨迹,让自身借此反推的位置也出现了错误。

两者相加,铸成大错!危险之意衍化成了狂风巨浪,孟奇来不及思考,斩玉刀和玄龟剑当即抖起无数变化,各自似乎在演绎一朵莲花的绽放。

一瓣一瓣,不动金莲盛开,刀光剑影化作毫光射出,双脚涌泉穴打开,无形之力下探,连接大地,与它浑然一体。

可不动金莲还未彻底成型时,一根金光利箭就从侧前方射来,距离之近,速度之快,瞬息而至!那里凸显出赤霞道人的身影,与刚才一模一样,脸上讥讽同样如此。

当!金光利箭形如浆水,解离着亿万毫光,而分摊承受着这一箭的大地亦冒出无数电弧,仿佛凭空长出了一座雷霆森林。

尚未成型的防御迅速被破,金光利箭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射开了斩玉刀,击荡了玄龟剑,发出两声叮当脆响。

有了这两次碰撞,孟奇于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横移。

轰隆!金光利箭正中孟奇左臂,淡金与电光纠缠,氤氲薄现,随即发生猛烈爆炸,翻滚出电弧构成的蘑菇云。

半空,一口布满龟壳花纹的长剑直直坠落,虽有风而不荡,没入了地面一块岩石。

孟奇新长出的左臂完全消失,肩膀断口还有电弧缭绕,让鲜血焦化,换做他人,内脏肺腑已被牵连重伤,可八九强横,断臂求存,伤势可控。

他精神紧绷,双脚连踏,飞快躲避,一根根金光利箭从侧前左右各方射来,嗖嗖不断,威力虽不如刚才,但图的就是迅捷射击,抓住机会,不给敌人闪避的空间。

当当当当,刀剑连施,孟奇或闪或挡,或引或牵,精神紧绷,但心湖平静,入微般呈现周围场景,身影不乱,快中有序,招式亦然,总算从满天箭雨逃了出来,颇有汗流浃背之感!再看赤霞道人,依旧位于原本位置,右手拇指、食指赤光金芒大亮,互相激发,三根金光利箭成形,嘴角笑意已然消退,目光淡然,看着孟奇就像看着死亡。

直到此时,孟奇才有庆幸之念,刚才差点就身死道消了!而且赤霞道人是如此阴险,换做他人,非宗师无帮手没埋伏的情况下,被他最开始凭你一激,肯定会用出压箱底的宝物,那样一来,直接打中元磁扭曲感应后产生的幻象,平白丢失了获胜机会乃至保命之能!非宗师无帮手没埋伏,还敢正面挑战宗师,赤霞道人又不是傻子,当然猜得到对方有所依仗,根据上次交手到现在的间隔,按照封神的传统,八九成是秘宝!还好自己打得磨砺死战的主意!身影展开,躲避利箭,孟奇刀剑纷飞,轰隆不断,葬星河、至阳荡邪秽等接连使出,摧山崩石,方圆几里夷为了平地,再往外,火焰翻滚,树木断折,一直波及到几十里外,想靠着范围攻击来感应出扭曲的核心,从而锁定赤霞道人的位置。

可真正的宗师都不简单,赤霞道人实力也高于孟奇,虽然身周以外元磁之力被荡空,但白炽光芒、高温火焰、能量风暴、紫电青雷等被弯曲绕过的同时,元磁随灭随生,孟奇刚刚锁定,又被扭曲了感应,开天辟地或阴阳三合一次次失手。

一箭接一箭,孟奇阻挡和躲闪的很是艰难,身上渐渐多了波及之伤,淡金破碎几处,皮肤焦开,血肉模糊,最为可虑的是,法天象地接近极限了!若不能在法天象地维持阶段让赤霞道人失去战力,那天心我意诀仅仅可以帮助自己拼出逃遁机会,那还是对方没有克制破空符秘宝的前提下!孟奇脸色沉重,一刀劈向虚空,非是攻敌,模拟混洞以针孔大小凸显,万物返虚。

四周事物,连同元磁之力,尽数往刀尖涌去,奔涌变化之际,赤霞道人真正的身影再次在异常中被孟奇找到,可孟奇试图攻击时,自己的刀剑亦被万物返虚残留的吸力影响,根本攻不过去。

而等到吸力减弱,元磁再生,孟奇感应视听皆被扭曲,变化了方位的赤霞道人又一次消失于眼前!同时,孟奇发现赤霞道人目前的金光利箭攻击以稳为主,明显是在防备自己逃跑,他似乎看得出来自己的法天象地快无法维持了!不能再拖延了!孟奇念头电转,心中瞬间闪过刚才的一幅幅画面,用万物返虚或范围攻击时,确实能荡空元磁之域,让赤霞道人现形,被自己锁定,可范围攻击和万物返虚的威力阻止着自己的后续进攻,除非叠加范围攻击,那样一来,没实质性的变化,而等到威力减弱,元磁之力又会再生,事情又回到了攻击之前。

当即没有克制之法吗?最关键的时刻,人总是会按照自己最擅长最常用的办法行事,由此而发的想法最快浮现在孟奇内心,而武道修炼者,锤炼心灵,圆满心灵,为的就是在这种时候还能冷静思考,清醒分辨,不被执念、常识和习惯影响。

然而,孟奇略一思索,却发现确实有一定成功可能。

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他移形换位,躲过金光利箭,目光冷静,战意昂扬,天之伤、流火同时落下,长刀演绎万物返虚,吞噬天地,流火刺出无量之光,普照十方,然后于半空相撞,放出轰轰烈烈的恐怖光芒,蕴含可怕能量的白炽一下散开。

还是葬星河!光芒以某点为心,向着四周弯曲,能量风暴依旧还是大海,阻挡在孟奇与那点之间。

找到你了!孟奇动了,突然动了,拖着斩玉刀,冲入了葬星河!竟然冲入了葬星河!轰隆!声音这时才传开,高温融化了孟奇的头发,能力风暴撕裂着他的身体,淡金闪耀又黯淡,昆仑道袍渐渐出现破裂。

双目刺痛,难以见物,元神有发自深处的痛苦,孟奇咬牙切齿,差点晕厥过去。

蹬蹬瞪!他临空虚踏,残影还在原地,人已奔向了那一点!周身血肉模糊,孟奇几乎不成人形,这时,能量风暴稍弱,因为向着四周弯曲了!赤霞道人就在眼前!光芒和风暴绕过他的身体,将他衬托得如神似仙,右手早就拉开了弓弦,金光利箭蓄势待发,看着孟奇的双眼透出欣赏和残忍之意。

这种情况下,你锁定了我,但你不也无法躲避我的利箭了吗?再见,不,永远不见!赤霞道人气定神闲松手,金光利箭射出,仿佛一道雷水所化的巨龙,解离着万物,直冲孟奇而去。

就在这时,孟奇身体突然变化,原地升腾起一轮大日,光芒缠绕,火焰翻滚,沉重异常,元磁鼓荡!金光利箭呼啸而至,却被元磁扭曲少许,被火焰消融,被光芒吹动,稍微偏离了一点。

轰隆!大日边缘被解离了部分,但依旧残存。

大日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孟奇身影再次出现,居高临下,俯视侏儒般的赤霞道人,半边身体消失,天之伤所在右臂亦然,长刀已往下坠落。

他双目淡然,斩玉刀,流火抬起。

赤霞道人终于变了颜色,身上突然飞出一块五光石头,直打面目,不受外界影响。

砰!孟奇头颅炸开,但又新长出一个,斩玉刀开天辟地,流火阴阳三合。

去死吧!刀光绚烂,剑芒流转,一分化阴阳,一难分阴阳,突破了赤霞道人贴身的一层元磁之罩,即将斩中他的身体。

轰隆!巨大的爆炸猛地出现,抵消了刀光剑芒,赤霞道人突然出现在高空,头发凌乱,身上多伤,刚才他引爆了周围元磁之力,炸伤自己的同时也消灭了剑光和大部分刀力,受伤虽重,却不致命。

他打算激发了秘宝,遁离此处,等到对方法天象地效果消失,再回来捏死蝼蚁!就在这时,他身上有物腾起,化作流光,钻入了他的鼻孔,让他气息一滞,激发的举动慢了一拍。

下方光影波浪之中,一道刀光飞起,切开了幽暗,斩出了阴阳,穿透赤霞道人身体而过。

赤霞道人呆呆立于半空,视线渐渐发黑。

那根头发,那根用来锁定的突发,突然有了灵性!他眉心出现刀痕,身体分成了两半,跌落云霄,摔在垮塌的山峰上,死不瞑目。

刀光一敛,孟奇缓慢落下,身躯半残,精神萎靡,右手消失。

啪,他落在地上,大字形躺着,只觉精神平和,说不尽的安宁,有种贤者时间的感觉。

总算取得胜机,却没办法杀掉赤霞道人,还是靠原本的陷阱布置才让他无法逃跑,真正的宗师太难缠,太厉害了!不过这也是自己为了磨砺自身,没用神兵主材的关系,否则定海珠或大日焰心配合施展万物返虚,早就将元磁之力和赤霞道人吸过来,近身肉搏了。

孟奇心境喜乐,自嘲了自己一句: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刚才差点就作死成功了。

请叫我作死小能手!刚才之战,孟奇对不灭元始相的掌握和运用深入,并且入微之能进入新的境界,虽然还未突破到宗师,但收获相当大。

他心灵平静,元神清净,精神无限蔓延拔高。

忽然,孟奇心中一动,只觉无穷高处,莫名高处,似乎有一座宫殿。

它与自己有着莫名联系!玉虚宫?感应顿时消失,再也找不到,孟奇血肉蠕动,长出胳膊,随即皱起眉头,是刚才对不灭元始相的应用有所突破才感应到,还是濒死情况下?他环顾四周,打算先捡赤霞道人的物品。

政变所得,孟奇分文未取,留给陈国发展,留给当地墨家,所以,赤霞道人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战利品!……金光洞,怒火冲动云霄,宛若实质。

一位宗师就这样陨落了!楚庄王掐指一算,却觉混沌一片,难以锁定对方!……孟奇拿着芥子环,收起长弓,脸现笑容,虽然身负重伤,却从容淡然,扬长而去。

冲和前辈给的颠倒大衍符还没过一年期限呢!第二百五十三章 暗流离开案发现场后,孟奇稍微偏离了齐鲁方向,转而西北,打算绕路,免得被人根据玉虚余孽四个字锁定路线。

这一战,自己受伤颇重,半边身体,两条手臂,一个脑袋,以及元神的撕裂,都非短时间内可以痊愈的伤势,换做大部分宗师,早就身死,而自家只得一颗上次任务剩余的东极长生丹,已经逃离险境的情况,暂时没必要消耗,用从画眉山庄顺来的疗伤丹药治疗便可——暂住画眉山庄时,因为对战蓝阶刺客时的受伤,陆大先生赠予了一些灵丹,效果还算不错。

大概月余便能恢复……孟奇感应着自身的状况,反正接下来是混迹自然,游历红尘,消化此战所得,应当不会主动招惹哪位宗师,若真遇到危险,再吞服东极长生丹也不迟。

前方是一座小山谷,树木茂密,流水潺潺,孟奇顿住脚步,找了处地方,取出赤霞道人的两片尸骸,挖坑埋下,树立空白木碑。

取你之命,报陈王之仇,你我自此再无他怨。

孟奇诚心诚意拱手道,而作为一个对手,你实力高强,元磁之域运用得出神入化,让我敬佩,将你安葬此处,以免被人取尸炼器或便宜野狗走兽。

武道途中,常有交战时觉得欣赏乃至惺惺相惜的对手,无关敌我,无关本身决定,仅是一种对彼此武道的尊敬。

经此一战,孟奇也摸索出不少东西,日后能用内景衍化大日变或两极元磁玄光兽,制造出类似元磁之域的效果,在战斗中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八九玄功就是这种能师敌之技以制敌的绝世神功!若非蓝阶刺客目前处于自爆凝固状态,孟奇都想研究一下怎么分化影子、肉体和元神。

葬好赤霞道人,孟奇穿过山谷,找了隐秘处躲藏,暗运玄功疗伤的同时,终于能检视战利品了。

尊敬赤霞道人的武功,安葬他的尸首,毫不影响孟奇搜刮他的物品!我就是这么现实!孟奇嘟囔了一句,先看那口古朴长弓,色做青黑,外形普通,刻有篆文,上书山海二字。

精神渗入,破除禁制,孟奇大概弄清楚了这口长弓的威力,它乃极品宝兵,炼制有不完善之处,应该是仿某件神兵而来,弓弦极难拉开,宗师水准的赤霞道人都显得有些吃力。

而拉得越开,形成的金光利箭威力越大,还能根据拉弓时附加的力量特点,放大衍化出最佳效果,就像赤霞道人的解离,若是握在外景巅峰者手里,全力一箭便相当于完整半步一击,若不阻挡削弱,直接就能破掉孟奇催发的昆仑道袍,甚至还伤到他的身体,即使赤霞道人使用,也同样洞穿了防御,在孟奇脸上身上留下白印。

山海弓最大的特点是不被直接挡住,再有牵引削弱,再有牵绊束缚,也顶多减少它的威力,无法延缓它的速度,而弓弦拉得越开,速度越快,攻击范围则是孟奇全力催发天之伤的两到四倍。

日后除了琴音,也有远程手段了。

孟奇收起山海弓,有点怀疑是当年陈塘关乾坤弓的仿制品。

打开芥子环,孟奇找到了不少好物,比如五根载有不错外景功法的玉简,非是金光洞传承,乃赤霞道人自家搜集的元磁功法和漫天光雨、夜放花千树等箭术,甚至留有赤霞道人钻研后的批注,哪里有问题,哪里值得借鉴。

除此之外,还有上品宝兵级的地磁元光遁符篆,一根金光灿烂仿制捆仙绳,几瓶疗伤丹药,一套备用的两极玄磁袍,一根上品级紫色玉尺,以及五六件蕴含强大元磁之力的天材地宝,如北极小磁山,若赤霞道人消耗极大,能直接分解它们补充!不愧是宗师,孟奇嘴角翘起,尤其是两极玄磁袍,正好替换自己破损待修的昆仑道袍,虽然品阶差了一筹,但能在身旁形成无形的两极玄磁光,一定程度内扭曲攻击,还算不错。

换好道袍,收起其他物品,孟奇沉吟想道,仿制的秘宝多是五光石和捆仙索,难道无当山金光洞是土行孙和邓婵玉一脉,可似乎不以玉虚传人自居,反倒称齐桓公一脉为余孽。

摇了摇头,孟奇懒得揣测这件事情,闭上眼睛,散开药力,治疗伤势。

如今最让他感兴趣的只有两件事情,一是自身境界的突破,一是尝试各种办法,再次感应到处于莫名高处的玉虚宫!……五个月后,齐地临淄,某座古庙内。

几岁大的小姑娘跟着母亲前来上香祈福,途中被乱花迷眼,摇摇晃晃走入了岔道。

突然,她轻叫了一声,充满恐惧,因为眼前有一个怪物,脑袋细长,像双腿般分成了两截,脚只一团,圆滚滚立在地上,长着两个晶莹的伤疤。

她母亲闻声快步过来,看了一眼,好气又好笑,啐了一口:随娘去殿中,倒立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倒立的人?小姑娘眼睛睁大,看着脚上伤疤,原来那是眼睛。

目光对视,孟奇一下翻身坐起,嘴角微微抽搐:没见过人倒立啊?为了找到感应玉虚宫的办法,他尝试了假死,尝试了将不灭元始相运转到极限,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尝试,到了最后,已经百无聊赖,横着侧着倒立着,各种姿势都来,但毫无疑问没有效果。

小姑娘吓了一跳,忽然笑得灿烂:伯伯,你长得真好看,不倒立的时候。

说完,她转身跑向殿中。

孟奇啧了一声,摸了摸下巴:小孩子就是太诚实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这五个月的静心消化,安宁游历,将自己境界再次推高,距离触摸第二层天梯似乎不太遥远了。

心情放松,孟奇走出古庙,踏入临淄街道,来往商贾众多,人潮涌动,穿着打扮不一定太好,但大部分都显得很有精神,与一路慢慢行来见到的别国百姓之麻木和了无生气形成鲜明对比。

拐过几条街道,时常能见到有人临街讲学,宣扬墨家兼相爱交相利,不做无义征伐的理念,围听者甚众,不少年轻人和少年满是昂扬之色,壮怀激烈。

感觉真不错……孟奇油然感慨,有一种微妙的窃喜,一点慢慢滋长的成就感。

大司徒府内。

白松居于上首,赵柏在旁,下方跪坐着不少墨者,聆听着教诲。

矩子教导我们,要常怀兼爱之心,不因贫富贵贱而有所不同……白松听完他们汇报的各件事情,抚着颔下短须,叮嘱教导,尤其我们已取得齐地大势,愈要谦卑简朴……他的赵柏突然站起,声音发颤,语不成声。

白松感其异常,抬起头,看见门边不知何时立着一位高冠古朴者,面目熟悉。

他脸泛惊喜,跌撞而起:矩子!欲要大礼参拜的他被柔和劲力托出,耳边传来温文的声音:我们墨者不守繁文缛节。

矩子?下方那一位位掌控实权的墨者震惊无比,心中膜拜推崇多时的矩子终于现身了?他们纷纷站起,垂手立旁,又激动又兴奋,就像孟奇过去见到的追逐偶像的女孩。

当今齐地状况如何?孟奇缓步走向,不夸耀,不宣讲,只问情况。

白松斟酌着语气道:回矩子,江先生和阮先生离开不足两月,目前我们得齐王鼎力支持,又有那位暗中相助,不少反对公族已被除掉,上下风气澄清,尚贤尚能,以考核简拔代替推荐,招揽了不少强者,公学也在临淄和附近推广,但效果还未分明。

有部分公族见自身封地资源未被剥夺,只是不能再靠出身幸进,而考核简拔,又何惧普通人,所以已经转向我们,剩余顽固不化者退守边境,与鲁国沆瀣一气。

除了边关,其余关津之税全都废除。

……他一一道来,有成功的喜悦暗藏。

戒躁戒躁,徐徐而来。

孟奇颔首道,转头望着其余墨者,深深鞠了一躬:某替天下受苦之人,身陷混乱不义之人,感谢各位抛头颅,洒热血,不计生死,慷慨行事!抛头颅洒热血……矩子亲自替天下受苦之人感谢……那一位位墨者忽然浑身颤栗,似有电光通过,激动兴奋,只觉自身所行所为不负大义!孟奇这一谢真心实意,自己唤起他们而没办法带领他们,有所愧疚!白松和赵柏亦是满脸欣喜,有付出得到肯定的感觉。

孟奇坐下,讲起墨家学说,不再像以前只是理论,更多了不少具体办法,当初为齐师兄想的办法。

墨者们听得如痴如醉,只觉眼界大开。

……某座宫殿内,孟奇见到了身着道装的齐桓公小白。

你当时感应到了玉虚宫?齐桓公白眉微动。

孟奇点头道:可惜后来尝试了许多办法都不行……他将自己尝试的过程大概描述了一遍,看齐桓公能否窥出什么。

齐桓公边听边沉思,突地道:还没尝试过炮烙、车裂、凌迟……不要玩这么大……孟奇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齐桓公嘿了一声,将打趣之意收起:玉虚宫处于莫名之处,能从天下任何一个地方进入,但又不在本界,嗯,最近几年,时光的流逝常常改变,时缓时快,不知与此有否联系……那是六道干的好事吧……孟奇腹诽一句,眼巴巴看着齐桓公:师叔何以教我?齐桓公沉思了一阵道:你与楚庄从玉虚宫取出之物有感应,现在又与玉虚宫有感应,应当落在你自身,当时情况便是‘自我’最强之时,又处于突破了某种阻碍的微妙感觉中,或许当你行将迈过第二层天梯时,便能再次感应。

难怪用唯我独尊,强大自我也没用……孟奇微微点头。

齐桓公忽然笑道:不过老道也不敢肯定,这段时日会一直盯着你,不放过你一举一动,从微妙变化中找到线索。

一直盯着……孟奇有种被变态盯上的感觉,忍不住道,师叔,你应该懂得几门玉虚变化之术,要不你变个美貌女子来盯,否则我会感觉寒颤的!齐桓公年盛时好色放纵,不拘小节,混熟之后,孟奇说话就比较随意。

齐桓公小白顿时眉须颤抖,假怒道:滚!好,师侄立刻滚得远远的!孟奇毫不在意,嘿嘿笑道,这样就不用被盯着了。

齐桓公表情呆滞了一下,再次怒道:滚回来!他顿了顿道:你元始金章练得乱七八糟,老道好好给你讲讲!那敢情好!孟奇立刻正襟危坐。

……又是三个月,孟奇元始金章提升,与其契合的八九亦然。

一日,他盘坐静室,修炼功法,只觉第二层天梯已出现于眼前。

就在这时,他思绪拔高,精神进入莫名领域,感应到了一座尊贵宏大的宫殿。

玉虚宫!旁边的齐桓公感到微妙变化,睁开了眼睛。

……无当山金光洞,楚庄王随身的如意大放光明!请那两位客人过来。

楚庄王脸藏欣喜,吩咐童子。

……小山谷内,赤霞道人的坟墓突地裂开,两片尸骸跳出,蠕动贴合。

过了一阵,赤霞道人活动身躯,扭着脖子,像在适应这具躯体。

然后,他抬起头,仰望无穷高处,而四周虚空里,元气大海凝结,形成一片片黑色物质,连成玄色道袍,将赤霞道人包裹,气息遮蔽,毫无外露。

虚空造物!第二百五十四章 玉虚宫前无当山,金光洞。

楚庄王一手捋着黑色长须,一手把玩着随身的玉如意,紫白金黄流转,剔透晶莹,散发着庄严清宁的感觉,有毫光亿万,映入云霄。

片刻之后,童子引两人入内,皆形貌特殊,让人记忆犹新。

为首者高达一丈,肌肉虬结,撑起了土黄色道袍,仿佛传说中的巨人,他肤色灰黑,没有光泽,像是风化的岩石。

巨人身旁,有位苗条女子,端庄美貌,个头高挑,可在衬托下,显得娇小玲珑。

孤终于又感应到玉虚宫了。

楚庄王双目直视两名客人。

巨人木讷,没有说话,貌美女子微笑道:家师妙算,楚王果真与玉虚宫有莫大机缘。

你们几脉隐遁世间多年,藏于洞天福地,上次玉虚宫现世都未掺合,此次为何主动找上门来?楚庄王威严昭著,直截了当询问,同时分出大半心神在玉如意上,一旦感应得更加清晰,立刻飞腾前往玉虚宫。

貌美女子正色道:家师言,大劫将至,或为本纪元最后一劫,乃至真正的最终,鸟争一食,人争一线,总得做些什么,而上次玉虚宫乃正常开启,无有变化。

她没有说完,但楚庄王能够领会意思,这一次感应到玉虚宫非正常之事,或有大变。

楚庄王向来庄重的神情露出一丝疑惑:既然如此,你家师父为何不亲自前来?孤与他虽只见过一面,但相信他肯定有人仙境界,乃至更强。

家师受有诅咒,重伤内藏,难以离开乌巢,门中其余师长,则都有要事,正为大劫准备,而其他同辈,都未到宗师,暂时只能派得出我们师兄妹。

美貌女子神色凝重。

楚庄王不再多言,转而道:你们灭了诸多玉虚传承,得了不少功法,可有修行?玉虚宫中,很多诡异恐怖之地,没有玉虚传承,寸步难行,孤辅修金光洞百年来搜集的土行孙一脉传承都无法太过深入,你们如何自处?貌美女子微微一笑:晚辈杨兮之,主修《道德天鉴》,师兄顾横,修炼《广成图录》。

前者是清虚道德真君的传承,后者是广成天尊的功法。

楚庄王神色不变,状似不经意问道:那你们的‘钉头七箭书’和‘斩仙飞刀’修炼的如何了?杨兮之眼帘垂下,语气无波:略有所得,而且家师还赐予了一桩宝物。

楚庄王终于点头:你们知晓诸多隐秘,主修的是昆仑功法,或许能探究玉虚宫深处,到时候,孤护持你们,若有收获,大家均分。

如此甚好。

杨兮之笑意清浅。

就在这时,紫白金黄的清宁如意轻轻震颤,不再是绽放毫光,紫白之气直接升腾。

楚庄王沉声道:开启了。

他袖袍一卷,裹住杨兮之师兄妹,借助如意,遁入莫名之界,高于天地又处于天地每个角落的莫名之界。

……第二层天梯触手可及,孟奇已踏在宗师的门槛前,可他此时心灵微妙,只觉莫名高处有一座尊贵宏大的宫殿俯视着自己,比上一次感应更加清晰,似乎一个念头就能出现于宫殿门口。

突然,他清明的灵台内映照出了白眉老道齐桓公的身影,他周身有朵朵金莲环绕,满是戊己之力。

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齐桓公传音入密,拉住孟奇。

他身周每朵金莲都放出亿万毫光,澄清厚重,裹住两人,遁入了虚空。

孟奇发现自身肉体和元神有种微妙的拔高感,仿佛能俯视世间万物,无处不见,无处不得,隐有当时踏入九重天上三层的感官,但更加清晰更加明显,不似残破之地能够比拟!这真是事不由人……他暗叹了一声,之前还想着成为宗师,邀请帮手后再探索玉虚宫,谁知现在,既不是宗师,除了齐桓公,也没有帮手,就这么直奔玉虚宫而去了。

好在修炼了八九个月,《易筋经》第二卷辅助下,不仅内景真元愈发纯粹,肉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境界提升,触摸到宗师之界,而且自身修炼的绝大部分功法都得到了长足进步,变天击地大法、不死印法等总算能匹配自己目前的境界。

更为重要的是,自创招式的诸多问题得到弥补,品阶随之提升,无论轰轰烈烈葬星河,还是阴阳三合,何本何化与开天辟地,都已是接近法身的招式,并更加锲和自身,对其他法身招式的掌握也更进一步,愈发强大。

原本是法天象地后才能与宗师酣战,目前自己举手投足应该就能勉强抵御宗师了!思绪转动间,孟奇脚踏了实地,只见远处有一座玄黄宫殿,屋檐垂下的气流如同一条条真龙,充满尊贵高上的感觉,朱红色大门紧闭,掩盖住古代之秘,上有三百六十五根金色钉子,匾额竖着,上写孟奇认不得的奇异玄奥文字。

虽然认不得,但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直接就映入脑海:玉虚宫!而在玉虚宫能看到的三面,各有九座古井,每口古井都幽深不见底部,被玉石栏杆围住,似乎不想让人轻易靠近。

不要试图窥探古井,里面藏有各种传说里的荒兽,一旦落入井中,即使不被他们杀死,也会迷失于诸天万界,不知身落何方。

齐桓公提醒了一句,一共三十六古井,通向之界时时变化,或为九幽,或其他宇宙,或上古残留之地,或神秘所在,或时光长河深处,老道都不敢尝试。

说话间,他带着孟奇穿过古井,飞向玉虚宫。

刚临朱红金钉大门,齐桓公忽地后退一步,右手多了一根木鞭,长三尺多,分二十一节,每节有四道符印环绕其上,玄奥神圣。

我去,打神鞭?孟奇心头一震,这还是自己初睹封神之宝!因为当年封神之战的变化,所以这桩宝物依旧在姜子牙手中,并且传给了后代?齐桓公防备的方向,现出三人,为首者衮袍天冠,面色金黄,颔下有黑色长须,正是孟奇见过的楚庄王,楚庄王身后立有一男一女,男的仿佛巨人,高足一丈,肤色灰黑,女的貌美端庄,身着绛袍。

楚庄王手中握着紫白金黄的玉如意,看到齐桓公后微微一笑:这样都能感应,桓公不愧为正宗玉虚传人。

齐桓公同样笑眯眯道:若没有那柄如意,今次就只得我们……话音未落,他左手袖袍忽然张开,急速变大,天地一下昏暗,混混沌沌,袖里乾坤!与此同时,楚庄王没有握着玉如意的右手握拳打出,双眼有一重重宇宙呈现。

两位法身刚还谈笑风生,转眼之间就各施杀手,让孟奇都有点愣住。

轰隆!天旋地转,孟奇身周虽有无形玄磁光环绕,依旧觉得恶心眩晕,肉身有被撕裂的感觉。

不愧是法身,哪怕师叔挡在前面,一点余波也这么可怕!孟奇淡金闪耀,以强横肉身抵御。

呼吸之后,孟奇身体一轻,飘飘荡荡,极端可怕的寒冷旋即从四面八方袭来,要冻结元神,冰凝肉体,里面还夹杂着一道道恶毒的诅咒和攻击,若非两极玄磁光扭曲了大部分力量,孟奇当场便会吃个大亏。

犹是如此,仍然有部分诅咒不受扭曲,直直打在了孟奇身上,还好威力不算太强,八九又肉身强横,血肉消亡又生,生生将它们的效果消除。

来不及多想,因为是寒冷与诅咒,孟奇内景变化,大日东升,从内到外皆是火焰燃烧,光芒崩射,整个人化作了一轮大日!直到此时,孟奇才适应了环境,将寒冷诅咒等抵住。

极目四眺,孟奇发现上下左右前后皆是无量虚空,深处有炽白星辰点缀,远处则漂浮着一颗大球,通体覆盖着土黄之色。

行星?孟奇表情近乎呆滞,再结合自身的失重感,发现自己很有可能处在宇宙当中了!仅仅是被楚庄王一拳的余波影响,自己就被送上了太空?这是什么功法?太阳抽长,双手双脚生出,孟奇抱胸呆站,久久无语。

这时,远处有一尊神人行来,巍峨古朴,沧桑尊贵,庄严浩大,给人元始之感,祂头顶有庆云,周身有金莲,亿万毫光外放。

看见神人手中提着打神鞭,持着一面玄黄小旗,孟奇心中一动,明白这是齐桓公的法身:玉清元始身!师叔,怎么回事?燃烧着火焰的孟奇飞了过去。

齐桓公神色凝重:楚庄竟然练成了万界挪移拳,不过他也被老道的袖里乾坤给困住了。

他扬了扬袖袍。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失望与希望万界挪移拳……若非处于光焰状态,孟奇很可能就出了一头冷汗,也就是说,自己目前所处的都未必是封神世界,很可能被送到了别的宇宙,置身茫茫太空之中,别说探索玉虚宫了,怕是连回去的路都未必能找到!大日变后,剧烈反应不断,蓬勃出光芒与火焰,对本身消耗极大,孟奇自忖如今的实力顶多能维持几十息,一旦油尽灯枯,身处宇宙星空深处的绝对寒冷和种种诅咒当中,很快便会成为星界浮尸。

不过齐桓公在侧,怎么存活这点,孟奇倒是不太担心,其法身高达九丈,头上有丈许大小的混沌庆云,垂下道道玄黄光芒,内中无数金灯载沉载浮,与环绕身周的诸多金莲相得益彰,将本身衬托得仿佛神人仙君,横渡星空和遨游青冥不该是危及性命之事,顶多遁速不够快,去不了远处。

但修炼八九玄功和元始金章在前,杨戬留言于后,孟奇对玉虚宫所藏之物早就暗暗生出一份渴望,并且逐渐壮大,欲得之而后快,如今刚到宫前,就被人送到别处宇宙,过门而不入,岂能甘心?我想要的一切都在玉虚宫?孟奇回忆着这句话,竭力感应,可玉虚宫再无踪迹显露!齐桓公展露法身后,面目庄严,古朴尊贵,满是玄奥,叹了口气道:上次玉虚宫之行,老道便是用袖里乾坤暂时困住秦穆,给了楚庄得到如意的机会,这次欲仿效前事,谁知他早有准备,暗中练成了万界挪移拳,拼了个两败俱伤。

不对。

他神色微变,他还有后手,主动投入袖里乾坤让跟随的两人未被收入,目前还在玉虚宫,好个楚庄,难怪喜吃独食的人突然转了性子,带了两个同伴分享!他袖袍剧烈鼓荡收缩,看来困不了楚庄王太久。

孟奇平复心境,清明灵台,沉吟道:师叔,我若现在尝试突破,有没有办法再次感应到玉虚宫?既然玉虚宫和九重天给自己的感觉类似,根据自己构建的世界观也就是目前的内景,它应该算高于万界又投影万界的存在,算诸天之一,在多元宇宙任何地方,在九幽黄泉,都应该能感应到它,与它的距离彼此等同,天涯咫尺,咫尺天涯!齐桓公愣了一下,肯定道:祖师是一切之初,天地之始,无处不在,玉虚宫亦应如此,你可以试试。

他左手所持玄黄小旗一挥,一朵朵金莲凸显,每一朵都有亿万毫光绽放,将孟奇护住,隔绝了恐怖的寒冷和诅咒,孟奇赶紧解除变化,调整状态。

与此同时,他看了一眼小旗,又期待又振奋地道:这可是戊己杏黄旗?若是为真,那可是玉虚至宝,绝世神兵,五方五色旗之一,即使在六道的兑换谱排不到第一页,也应该位于第二和第三页。

齐桓公呵呵笑道:封神之战后,玉虚杏黄旗就被祖师收回,只留下打神鞭,这面‘后土玄黄旗’是云中子祖师仿制,被老道所得。

原来如此……调整状态的孟奇再次问道:封神榜呢?本在周地封神台,后不知去向,不知是谁盗走。

齐桓公微微皱眉。

若有打神鞭,又得封神榜,那些神灵和顶着神灵称号的家伙岂不是……孟奇意淫了一下,旋即收敛心神,踏进入定状态,心化平湖,一念不起,神游大罗,精神高渺,尝试着将法相与交织的法理初步交融,自成领域。

他背后变得混混沌沌,不见深浅,难确上下,既像是蔓延笼罩着天地,又仿佛凝缩于一点,而那点玄奥难言,如有一尊道人端坐。

看到这幅景象,齐桓公轻轻咦了一声,露出几分惊疑之色。

虽然姜子牙未得《元始金章》法身篇,但外景篇足以修炼到证得法身,顶多日后道路不明,成就法身极其艰难,需得靠奇遇和别的条件,所以,齐桓公对各种元始相并不陌生,兼修辅修其他神功的法相也知道不少,可他还是初次见到这样的元始相!无上无下,无前无后,无过去无将来……他低低自语,莫非便是老祖宗所言的‘元始真身’?显化于外的神人天尊形象显然非元始真正模样,这是姜尚于《元始金章》的批注。

他不知道的是,孟奇对他头顶庆云、身浮金灯的高端大气上档次法身相当羡慕。

远处恒亮的星辰忽然闪烁,冰冷幽暗如有澎湃和凝缩,一切在发生着变化,但变化迅即戛然而止。

孟奇睁开着眼睛,露出一丝苦笑:还差了点火候,再给我两三个月,便能水到渠成了。

无法突破,也就无法感应到玉虚宫,这一刻,孟奇心灵修为再强,也难免失控,相当沮丧和痛苦,他对玉虚之行充满了期待,觉得这是自己跳出大能阴影,跳出六道掌控的一个契机,结果连门都没能进去!心潮起伏,胸中仿佛有一块横垒,孟奇感觉暴躁,有用拳脚发泄的冲动,深吸口气,转移话题道:无当山金光洞一脉究竟是谁的传承?为何楚庄王要避居此地?无当山金光洞乃昔年截教无当圣母开辟的洞天,最初不叫这个名字,直到有人得了传承,才改做此名,后来还灭掉了土行孙祖师一脉的传承。

齐桓公何等修为,自能略微察觉孟奇的心理状态,配合回答,至于避居之事,哎,天地残破,一旦证得法身,有冥冥中的‘诅咒’加身,寿元快速衰减,出手更甚,只有避于洞天福地才能维持……诅咒?还是枷锁?孟奇若有所思想着。

……玉虚宫前,杨兮之和她的师兄顾横看着眼前的空空荡荡,形如呆滞,好半天才回神。

我们先进去吧……杨兮之沉吟迟缓道。

顾横没有说话,走到钉着三百六十五根金钉的朱红大门前,运转功法,用力一推。

吱呀之声发出,大门缓缓打开,内里一盏盏长明之灯映入两人眼中,有风不动,深处幽暗,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无数的未知、无数的危险。

一股浩荡苍莽的气息透出,地火风水躁动,仿佛回到了太古之前的荒莽,天地开辟之始!秦地、唐国……几处洞天福地皆有帝皇打扮的强者抬头。

……说着封神世界种种诡异之事,孟奇心情渐渐平复,但难以言喻的失落还是浓重异常,无法排解。

忽然,他发现身上有物品在异动。

腰牌?孟奇愕然感应,异动的物品正是杨戬留下的玉虚门下腰牌,它轻轻颤抖,发出灼热。

孟奇心中一动,将它握于手中,凝神感应,心灵内顿时浮现出玉虚宫的模样,殿门正徐徐开启!有反应?齐桓公透出几分喜意。

嗯。

孟奇颔首,不见笑容,可仅是呈现场景,没感应到它位于莫名高处,或许是身处其他宇宙的关系……心念电转,孟奇又想起玉虚宫与九重天感觉类似之事,灵光一现,将大道之树暗握于掌心,接触腰牌。

轰的一下,孟奇只觉莫名高处再次出现玉虚宫,大道之树微微抖动,如饥似渴,但又透着几分怯生生。

感应到了!孟奇赶紧传音齐桓公。

齐桓公小旗一挥,金色莲花将两人包裹,试图腾跃入莫名高处,可似乎有一层晶壁阻挡!桓公向有决断,略一沉吟就凝重道:你把握住感应,老道全力送你过去!师叔,你呢?孟奇犹豫道。

万界有间隔,老道非是楚庄,不擅此道,只能打破壁垒,强行送人,短时间内仅可一位,而你身怀感应。

齐桓公言简意赅道,并且楚庄即将脱困,老道留下来也能缠住他!他的混沌色庆云浮动,垂下的光芒如同流水瀑布,一盏盏金灯大放光芒,毫芒交织,手中玄黄小旗用力挥动,金莲结成巨大莲台,托着孟奇,飞向莫名高处。

与此同时,孟奇手中一重,多了一根木鞭,近四尺长,分二十一节,每节皆有四道符印,神圣玄奥,让人心悸。

打神鞭?!尽快取物离开,老道只观功法,拿不死药。

齐桓公的声音传入孟奇耳中。

元神拔高,肉身虚化,孟奇再次有感觉时,已重新踏足玉虚宫前。

有后土玄黄旗,师叔没打神鞭也能缠住楚庄王一阵……孟奇心绪浮动,脚步一迈,出现于门口,踏入进去。

他心中已得方略,玉虚门开,或许有不少强者能感应到,所以必须争分夺秒,不做耽搁,能够闯过,就不缠斗,先落袋为安!一盏盏长明灯闪烁,孟奇快速越过此处,深入玉虚宫。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长明灯照耀的阴影里转出来一人,周身被黑色袍子笼罩,气息晦涩,难以分辨。

他双眸有丝丝电弧闪动,看着孟奇背影残留之处,悠闲迈步跟随。

第二百五十六章 杀人重过取宝玉虚宫入门是两侧有青铜柱、长明灯的空旷大殿,穿过大殿则是一条回廊,蜿蜒于看不见边际的平湖,而平湖没有一滴水,幽深望不到底部,仿佛通向九幽魔界,让人不寒而栗。

回廊用孟奇认不得的木料修建,泛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深蓝近黑,踏足其上,听不见落地声,感应不到实质,像是行于虚空。

孟奇不敢耽搁,一边小心检查禁法,一边飞快前行,但不敢高于回廊、偏离回廊,因为那没有水的平湖让他感觉到极端可怕的危险!飞了一阵,前方依旧是笔直的回廊,幽深无水的平湖,与刚才没有任何区别,看不到尽头,孟奇顿觉奇怪,玉虚宫乃昆仑一脉的居所,如此长的回廊似乎不太符合日常所需?莫非玉虚一脉有快速穿过此地的办法?鲁莽赶路非是正道,略微停顿思考或许能够更快,孟奇目前便是这样的状态,速度放缓少许,以便观察四周。

平湖无水,无莲花,无鱼类,看不到底部,也就是没有参照,与出发时简直一模一样,像是从未前行……孟奇很快发现了诡异,再凝目看向回廊,只见它笔直无曲,每一节组成别无二致,飞了两息与没飞似乎毫无区别。

回首望去,进来的殿阁已消失于远方,入目景色还是无水平湖和重复回廊。

这样的诡异安静里,孟奇又飞了很长一段距离,但观察前后左右,却没有参照,连是否前行了都无法判断!不能再盲目飞了!孟奇忽地落下,踩在回廊地板上,干脆闭上了眼睛,阻塞了耳朵,纯粹用心灵映照四周。

一步迈出,落于原地,又是一步迈出,还是落于原地……孟奇猛地睁开眼睛,自己这是在原地踏步?换了几种方式,用了诸多办法,孟奇始终还是原地踏步和飞行的状态,背心隐隐发凉。

冷静,冷静,这种时候最需要冷静!孟奇深吸了口气,排解因患得患失而来的焦躁。

灵台一清,孟奇当即恍然,玉虚宫是元始天尊道场,元始天尊则是一切之始的象征,无我无他,无前无后,无上无下,无过去无未来,这与刚才的经历何等相似?玉虚宫的禁法就该如此!他内心陡然一松,长刀出鞘,仿佛电闪,绚烂无比,以一种无法阻挡无坚不摧的姿态斩向了前方。

开天辟地,分化阴阳,自衍道路!喀嚓,刀光仿佛凝固在了孟奇眼前,然后虚空裂开,平湖与回廊向着两侧坍塌,而裂缝之后,是一座通体玄黄的飞檐大殿。

孟奇纵身而起,钻入裂缝,可他还未来得及投入大殿,就看到殿门外立着两人。

一位仿佛传说里的巨人,肤色灰黑,肌肉虬结,道袍土黄,双手自然下垂,洁白如玉,与灰黑形成妖异对比,一位则身穿绛袍,端庄美貌,高挑浮凸,手提三尺寒剑,正是跟随楚庄王前来的两名宗师。

他们没有赶路寻找宝物,反而留在这里堵道?孟奇一阵讶异,后面说不得就有几位法身循感应而来,这两名宗师竟然好整以暇等待!巨人脸无表情,五官古拙,右脚缓缓抬起,似往前行。

家师有令,杀你胜过取宝!嗡隆木讷的声音响起,巨人一步就迈到了孟奇身前,右手高高举起,五指张开,根根如玉,泛着神魔般的奇异光辉,掌前幽幽暗暗,似乎天地一下缩小于此!这个瞬间,孟奇仿佛看到一座接天连地的山峰,需要仰到极点,才能看见峰顶,也就是巨人的那只手,然后,山峰断折,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浑浑噩噩,手掌翻落,天地倒倾,四周虚空一下扭曲弯折,孟奇不仅有被束缚难以动弹的感觉,而且身不由己就要主动投向那只手掌,身体出现坍缩之感。

宗师领域加真正的翻天印?孟奇已是没了闪避之能,如同困兽,一咬牙,他身躯随之膨胀,迅速就超过一丈,可无论多高,那只洁白如玉的手掌依旧高高打落,难以企及。

砰砰砰,孟奇身周发出一阵阵爆裂声,似乎法天象地撕裂了诸多无形的枷锁,虽然身体依旧沉重,闪避依旧不够灵活,但足以做出动作了!他咬牙切齿,像是背着一座山峰般挥刀出剑,试图由静转动,开天辟地加万物返虚,以强碰强,以攻对攻。

就在这时,孟奇心中升起极端危险之意,灵台内映照出了那名美貌女子。

她手中多了一把扇子,由一根根颜色各异的羽毛制成的扇,每一根羽毛都蕴含着毁天灭地般的高温与火焰,四周有凤鸣声、鹏叫声和孔雀之声等,而扇子正面有诸多符印和印诀,正绽放光华,即将涌出火焰!神兵!五火七禽扇?这真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杀阵,一人强攻牵扯,被波及也在所不惜,一人锁定激发,一击毙命!孟奇周身毛孔紧缩,一根根汗毛炸起,背后突地长出两条手臂,一手握着一根三尺多长的木鞭,想都没想就倾泻真元与勾动的天地之力,狠狠打向杨兮之,近乎放弃了对抗巨人,只是暗留了一股力量。

木鞭放出万道金光,外壳剥落,露出金黄之身,符印凸显,毫光外散,一下就定住了从五火七禽扇内涌出的赤橙黄白青蓝紫等各色火焰。

啪!木鞭打落,将火焰抽灭,杨兮之倒飞出去,口喷鲜血。

若非打神鞭是针对神灵之宝,没有封神榜配合的情况下,对其他种族只相当于普通神兵,这一击就能抽死杨兮之,毕竟五火七禽扇是法宝类神兵,非近战之物,被直接抽中,难免相形见绌!此时,巨人顾横翻天印打落,孟奇由于要全副身心驾驭神兵,只来得及刀剑稍微牵引,并在最后关头激发了两极玄磁袍,少许扭曲手掌,让它没有正对面门,否则虚空弯折的恐怖领域内,元神怕是难以遁出。

喀嚓!淡金一闪就灭,道袍部分破碎,孟奇左肩自脖子处垮塌,及至胸腔,烂成肉泥。

若非八九了得,换做他人,这一击即使没有命中窍门,也能直接将整个人打成肉饼。

孟奇强提一口气,以不死印法借了少许力量,直飞往前,冲过了杨兮之,冲入了殿门。

催动神兵加道袍,让他近乎虚脱!但他不敢停留,巨人正在追赶,芒刺于背,稍微缓了口气,立刻便使用最后一点力量燃烧地磁元光遁符篆,身影陡然加快,贴地闪现,消失于巨人感应中。

巨人顾横顿步,回头看向师妹杨兮之。

无妨,玉虚宫就这么点大,跑得到哪里去?杨兮之吞服了一粒丹药,搜集起孟奇散落于地的血肉,即使生机已无,精血早败。

……飞遁之中,孟奇只觉浑身抽空,连动一根手指都没有力气,心中暗暗祈求,千万不要撞中禁法,最好遁光消失处是丹房,让自己找到类似东极长生丹的极品灵丹,身上无论是得自画眉山庄,还是赤霞道人的疗伤丹药,都得一两个时辰才能让自己复原。

啪,符篆之力消失,孟奇落到了地上。

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四周,就有一道道仙诵佛念般的声音传来: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而青……钟山之神,名曰烛阴。

视为昼,暝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一个个上古大妖神灵的特征、来源交杂念出,仿佛有一百个和尚在念经,嗡嗡嗡不断,但孟奇听得面露惊喜,这正是自己需要的!八九玄功前面十八变都是种属之变,比如飞虫之变,上至蚊蝇,下达跳蚤,皆是可以,比如大日之变,从微型到真正,从新生到老迈,都可以,全看自身修为,而三十六变开始,就涉及更宏大更微小的变化,涉及神兽、大妖、神灵的变化,一种为一变,能成两极元磁玄光兽,也可化作毕方、烛九阴,不同人修炼,选择的偏向有所不同。

但这有一个问题,虽然玄功有法决,但若对相应变化之物不够熟悉,则修炼事倍功半,甚至无法练成。

此时此刻,诵念之音一下解决了孟奇以后修炼的不少问题!环顾四周,孟奇发现此处乃是静室,诵念之声从四面墙壁透出。

这是修炼八九玄功的地方?孟奇先拿出丹药,各种吞服了一粒。

……殿阁前,杨兮之与顾横追赶孟奇而去,此地又陷入亘古不变的寂静。

这时,浑身裹着黑袍之人从阴影里走出,看了一眼几人离开的方向,低语了一句,声音沧桑而淡漠:陆压竟然想坏我的事情,被元始镇压得心气难平了?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死药杨兮之与顾横追了一阵,没找到孟奇踪迹,顿时放缓了脚步。

我们去那里等着,从这片建筑去其他殿阁必然经过那里。

杨兮之沉吟了一下道。

顾横向来少言寡语,虽为师兄,却很听师妹的建议,没有反对,当即改变了路线。

……静室内,经受过不止一百个和尚念经的孟奇对嗡嗡嗡之声并无不适,迅速就分辨出不同内容,知晓玄机。

但他不敢耽搁,目前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先不提后续可能有循感应而来的法身,不提一男一女两名宗师会抢先夺走八九玄功、元始金章法身篇和元始九印、诸般神兵法宝,光是他们正衔尾追杀之事,就让自己不可能在这里静心参悟!深吸口气,心湖平静,映照万千,孟奇元神运转,精神攀升,强行记忆着诵念的大妖神灵特征和来源。

与此同时,药力一起,稍微缓解了虚弱和伤势,他就蠕动血肉,重新长出左肩、左臂,重新站起,推开了静室之门,踏步而出。

一离静室,嗡嗡嗡之声当即消失,眼前是飞檐拱斗重重叠叠,回廊蜿蜒曲折其中,通向幽深之处,让人不自觉静心静神,真是适合潜修的道门之地。

短短时间,孟奇记住了十来种大妖和神灵,顾不得遗憾和惋惜,他快步往左侧回廊奔跑。

没办法明辨方向感应位置时,孟奇习惯选左,而且他现在不敢飞高窥探四周,怕被那两位宗师发现,迎头就是一扇子。

刚下了一段回廊,孟奇忽然闻到一股清香之味,让他精神一振,血肉活泼,伤势有所缓解的清香!循着味道望去,孟奇看到了紧闭的深黑房门,正上方有匾额,写着两个他认不得但心中自动浮现意思的篆字:丹房!运气爆棚,心想事成,还是主场作战,禁法悄然影响的缘故?孟奇又喜又惊,喜的是能找到快速恢复的丹药,惊的是自己刚才希冀落地处有丹房,结果竟然真的有!小心检视,推开房门,内中景象映入孟奇眼中,白玉为砖,青木做梁,堂皇大气。

正中央有一口人高的三足鼎,四周绘有星河山海,散发着沧桑悠远的气息,它固定在地上,腹部与重重禁法连通,应当是炼丹药鼎。

而四周摆放着一面面多宝格,每个格子里或有玉净瓶,或有盛着材料的玉盒,一切如常,仿佛主人只是短暂离开。

也许正因为主人短暂离开,禁法未曾开启,数不尽的丹药和材料效力流逝,孟奇闻到的清香正是由此而来。

怕有陷阱,衍化分身检查了一番,孟奇发现绝大部分丹药和材料已腐朽成泥,毫无价值,与灵宝天尊在碧游宫的状况一致。

值得欣喜的是,或许是里面之物比较珍贵,有两个玉净瓶和几个玉盒自带禁法。

玉虚金丹……太乙分神丹……孟奇毫无疑问先看丹药。

玉虚金丹者,上古能延寿近几万年的仙丹妙药,据说是用两种不死药炼制而成,太乙分神丹,孟奇没听说过,但看名字不像是疗伤之物,别有效用。

又是分身,解除禁法,玉净瓶内腾出氤氲,清香入鼻,光是闻了一闻,孟奇就觉伤势在加速好转!瓶中有两枚朱红色丹药,滴溜溜转给不停,像是自有灵性,而玉净瓶一开,它们的药力急速流逝。

顾不得那么多,危险之下,先恢复要紧,孟奇摄出一粒金丹,吞服入肚,然后飞快激发禁法,重新封锁。

朱红丹药仿佛气流,迅速崩解,游走孟奇全身,让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都疯狂吸纳,短短瞬间,伤势尽复,实力重归巅峰。

这丹药怕是能一定程度上生死人肉白骨吧……孟奇心中油然而生这个感叹。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但感应中没有异常。

猛地转身,看向后方,孟奇顿时愣住,只见一个玉盒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开启,内中是一枚奇异果实,仿佛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五官皆备,四肢俱全,满是天地所钟的灵气。

人参果!孟奇瞳孔收缩。

而在人参果上面,趴着一个赤红欲滴的妖异桃子,通体泛着血光,呈半透明状,现出血脉经络,吸食正欢!妖桃?孟奇下意识看向自己手背,发现雷痕又变成了闪电状。

似乎察觉到孟奇的注视,妖异的小桃子停下吸食,转动了一下,用正面看向孟奇,速度缓慢,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

然后,它又慢慢转了过去,继续吸食,仿佛在说,大家自己忙自己的吧,不要打扰对方。

像一只傲娇又贪吃的猫……孟奇抹了抹额头,再看四周,好几个玉盒也被打开,内里之物消失无踪,从味道判断,不是蟠桃,就是昆仑不死药。

这货乃上古纪元残留的邪物,长在寿星脑子里,与蟠桃相似,与寿元相关,看来对吸收别的不死药很感兴趣。

怔了怔,孟奇赶紧奔向仅剩的那个玉盒,千万别再被它吃了,还得给小白师叔呢!至于剩下那枚玉虚金丹,孟奇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自然是算做消耗品。

玉盒入手,孟奇解开禁法,发现里面是一枚两个拳头大小的蟠桃,香味诱人,恨不得啃咬一口。

刚刚合拢收起,孟奇耳中就听到了嗝的虚幻声音,妖异的小桃子将人参果吸得干干净净,蹦蹦跳跳飞了回来,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它绕着孟奇跳了一圈,弄得孟奇都有点毛骨悚然,赶紧掏出大道之树晃了晃。

小桃子忙不迭退后几步,震荡虚空,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在说把剩下的蟠桃还我,我得存着吃!你都吃了那么多,得给我留一个,你要是贪心,它也会贪心的。

孟奇又晃了晃大道之树,毫不吝啬威胁。

小桃子往前微栽,状若低头,委委屈屈飞起,重新投入孟奇的雷痕,将它涨成圆球。

孟奇收敛心情,尝试着收取药鼎,发现非一时半会之功后,当机立断离开,继续前行。

这里的丹房应当是玉虚弟子所用,非元始之物。

贴着地面飞遁了一阵,重重叠叠的建筑群一空,前方又出现了一座大殿,上书:元心殿。

元心殿?莫非是有元心印传承的殿阁?孟奇欣喜泛起。

据齐桓公得自姜尚的消息,昔年昆仑玉虚宫中,诸位仙人弟子都是在元始天尊座下听金章总纲,然后根据自身心性、偏向和领悟的内容,自去各处殿阁参悟元始九印,一殿一印,所以不同金仙悟出的功法不同,有广成图录,有九转玄功,有生死天书,有道德天鉴,掌握的九印也有区别,比如广成擅长翻天印,赤精子擅长阴阳印。

与如来神掌相同,元始金章法身篇只得总纲,具体修炼隐藏在九印当中,不设限制,根据自身心性而领悟不同,九印齐成,元始自现,里面重中之重是首三印,甚至可以说,后六印、五太五德拳都能从首三印衍化而来。

元心印乃元始九印最后一印,孟奇一直不明白它究竟是个什么印法,翻天印、阴阳印、戊己印、开天印从名称就能判断作用,道一印这等玄之又玄的,自己也可以有所猜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与初始之因生出各果,各果再衍化其余因果何其相似,应当便是诸果之因对应的九印之一,其余还对应无极印等。

念头起伏间,孟奇脚步没有放缓,奔向了元心殿。

殿门打开,内中仿佛神庙,但供奉于上的非是神像,而是紫气升腾凝聚的一枚古朴铃铛,与齐桓公所言元心印真意传承之物一模一样!孟奇遁光加快,直奔铃铛,眼看即将得手。

就在这时,阴影笼罩了供奉之台,横梁之上扑落一个巨人,右手抬起,五指洁白,虚空为之扭曲,天地为之覆灭,将孟奇牢牢吸住。

而在入门处的阴影里,杨兮之蹿起,右手提剑,左手五火七禽扇对着孟奇就要扇动。

突然,门口又迈步进来一人,青衫飘飘,俨然还是孟奇!他右手握刀,左手提着一根木鞭,面无表情将木鞭抽向杨兮之。

分身探陷阱,诱敌人!第二百五十八章 老母打神鞭接近四尺,节节分明,随着孟奇抽出,木壳裂开,现出金黄鞭身,八十四道符印齐齐凸显,毫光绽放,将杨兮之定在原地。

杨兮之五火七禽扇正对孟奇分身,即将扇出,此时回防不及,符印加身,眼看便要被打神鞭抽中天灵盖。

就在这时,她身上有离火之光腾起,燃烧起符印,眼神稍微恢复清醒,迸发出两道森严白芒。

白芒刚出,孟奇就有元神发僵之感,仿佛所有的变化所有的飞遁都将被定住,然后遭杨兮之手中宝剑轻松割掉头颅。

这么一僵,打神鞭落下的速度随之缓慢少许,而正是这少许,杨兮之强行抽回了五火七禽扇,顾不得波及自身,胡乱一扇。

火焰涌出,红橙黄白青蓝紫各色皆有,点燃着元气,烧灼着虚空。

啪!打神鞭落下,再次抽灭了火焰,正正抽中扇身,将杨兮之抽得横飞出去,抽得白芒自消。

砰!杨兮之撞在了梁柱之上,喀嚓劈破裂声不断,不知碎了多少骨骼。

让人惊叹的是,元心殿的梁柱地面完好不损,不见半点毁坏!而在另外一边,孟奇的分身触摸到了载有元心印传承的紫色铃铛,发现并未有陷阱,但顾横的右手已经打落,啪一声将分身打得粉碎。

他顾不得收起铃铛,因为孟奇一招得手,绝不饶人,右手长刀即将挥出,斩向被抽成重伤且还眩晕着元神的杨兮之!顾横眼露急切,身躯膨胀,嘴巴张开,发出一声怒吼:死!轰然之间,整座元心殿的虚空都仿佛被扭曲,孟奇像是背上了几座山峰,双脚则被大地牢牢抓住,行动艰难无比,出刀迟缓半息,被杨兮之强行横挪闪避。

砰砰砰!面对遮蔽半空的顾横,孟奇毫不示弱,跟随变大,肌肉鼓起,挣脱了一道道束缚,发出拉断绳索的声音。

蹬!殿摇地动,顾横迈步,右手在上,左手于下,两掌相对,猛地一绕,于掌心之间的虚空制造出幽暗漩涡,疯狂吸纳着周围气流乃至种种力量和规律的幽暗漩涡,孟奇只觉自身一轻,身不由己腾空,投向漩涡。

他浑身血肉骨骼出现坍缩迹象,疼痛无比,心中清晰听到了它们的喀嚓之声。

窍穴打开,太日金乌、混洞星河等内景诸相和天地之力齐齐凝缩于孟奇刀尖,有深邃幽暗的黑色针孔状事物成形,同样发出恐怖到无法想象的吸力,撕裂拉扯着周围一切。

看刀!孟奇同样暴喝,天之伤急速斩出,让殿阁弄得一片幽暗,似乎万物都即将返回虚无。

互相吸引,孟奇与顾横都身不由己往前,瞬间就碰撞到了一起,长刀斩中幽暗漩涡!嗡嗡嗡……先是低沉到让人烦躁和骨骼发酸的声音,接着轰隆巨响爆发,冲击风浪横扫一切,将杨兮之抛飞了出去,再有骨骼断裂之声。

孟奇浑身疼痛,有的地方是撕裂伤,有的地方是坍缩血泥状,顾横同样如此,但玉虚宫依旧没有半点损坏,像是不会被凡俗之力伤到。

忽然,长刀一按,孟奇借着残余之力,绕了一个半弧,留下残影,冲过了反应不及的顾横,在杨兮之站稳脚跟,形成围杀局面前,冲到了供奉之台,摄起了紫色铃铛。

接着,他脚步不停,撞开侧门,试图飞往下一个殿阁。

杨兮之刚稳住身形就看到这一幕,眼中喷火,顾不得重伤在身,舌尖一咬,化作离火长虹,猛地闪现到孟奇背后,长剑点出,化作点点火星落下。

催发完神兵又施展了一次万物返虚,孟奇虽然比之前遭遇战的状况要好,但也难以支撑太久,不敢耽搁,怕顾横赶将上来,于是前遁不停,稍作挪移,并暗运糅合了阴阳印的不死印法。

当当当!杨兮之刺中孟奇背部,就像刺中了一块庚金,穿透了两极玄磁袍后差点刺不进去!噗!孟奇喷出一口血液,刚刚离体就腾得燃烧起来,火焰升腾。

他身影陡然加快,一下就甩开了杨兮之,冲入了回廊,消失在拐角处。

直到此时,原地虚空才变得扭曲,顾横的领域蔓延而来。

又被他跑了。

顾横闷声道。

杨兮之剧烈咳嗽,险些晕厥过去,慌忙掏出师父所赐丹药服下,调和几息,总算稳定了伤势。

还剩几粒‘离火奇珍引’?顾横关切问道。

两粒,真是难缠。

杨兮之吐了口气,但她并不见失落,嘴角勾起,浅笑看着剑尖燃烧着的血液和刚才洒落于地的血肉,只差一点了,下一次即使还杀不了他,也能让他无法活着走出玉虚宫。

她伤势恢复了不少,赶紧收起血肉,然后拿出了一个草人,将血肉涂抹其上。

这草人头上有一盏灯,足下有一盏灯,上书苏子远三个血字,而非苏孟和苏墨,血肉刚刚涂抹上去,立刻便被吸收,随着血肉增多,草人渐渐透出一丝血光。

顾横拿过草人,左手借此推衍行踪,然后带着杨兮之追赶,给她恢复的时间。

飞了一阵,杨兮之辨别地形,沉吟道: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踏足‘道一殿’,我们抄近路等待。

顾横没有说话,当即改变了路线,对玉虚宫的布置似乎极为了然。

……飞出很远,孟奇才来得及检查伤势,总体不算重,与顾横的硬拼仅是反震与余波,杨兮之最后的袭击又碍于本身重伤十成里发挥不出五成,所以服用其他疗伤丹药即可迅速恢复,补益消耗,无需玉虚金丹。

唯一的问题是,孟奇背上五处剑伤还残留着紫青之火,它什么都能燃烧,包括真元与精神!不过它们仅是残余之力,孟奇连做大日和蓝血人之变后就将它们消弭干净。

此时,孟奇眼前又出现一座殿阁,上书虚空殿。

元始九印之虚空印所在……孟奇并未贸然进去,反倒停了下来,等待实力再恢复一点,免得里面有什么危险。

他环顾四周,发现另有一条路可以通向虚空殿,似乎是从侧门延伸而来。

少顷,孟奇恢复了六七成实力,拔下头发,衍化分身,然后本尊隐遁。

分身推开虚空殿之门,内里幽暗莫名,给人虚空重重之感。

凝目看去,孟奇轻咦了一声,因为供奉之台上空空荡荡,没有承载虚空印传承的那块令牌。

被人捷足先登了?孟奇不算太意外,既然楚庄王可以取走如意,几百年来自然还会有别的人机缘巧合至此。

首三印和法身篇总纲还在就行!孟奇没有时间去失望,收起速度没自己快的分身,越过虚空殿,直奔下一处殿阁,习惯选左。

飞腾一阵,靠着元始金章和八九玄功这两门功法,孟奇有惊无险闯过了几处禁法,看到了一座混混沌沌没有具体形状的殿阁,它只得大门和匾额清晰:无极殿!九印之首,无极印!孟奇没被贪欲蒙蔽眼睛,按部就班弄出分身,并检查了附近有没有埋伏。

吱呀,分身推开那扇玄黄之门,内里幽幽黯黯,近乎凝固,似乎没有过去没有将来也没有现在。

进入殿中,直线前行,过了好几个呼吸,供奉之台映入孟奇眼中。

空的!依旧是空的!孟奇深吸口气,大概能想象当时的情况,有人从侧门潜入,经虚空殿抵达了无极殿,或许太过匆忙,也或许有别的原因,没掉头去取元心印。

缓行两步,孟奇再次加速,沮丧不扰其心,其余印诀应该还有残存!就在他行将越过供奉之台时,忽然听见上方幽暗混沌之中有模糊不清的微弱声音回荡,沧桑久远,穿透了悠悠万古: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

从今往后,我便是无生老母!孟奇顿时呆住,内心不受控制地泛起诸多回忆,无生老母,顾名思义,由无而生,号称神佛仙圣、天地万物之母,居住的真空家乡乃一切生灵的归宿,最终的最终,这类终点往往也是无,而无极印便是无的具现……罗教法王和顾小桑则都擅长虚空功法……这是哪位大能潜入玉虚宫,得到虚空印和无极印,由此顿悟,斩出过去?没时间多想,孟奇记下此事,冲出了无极殿侧门,换了一个方向,那里是道一殿,从元心印未被取走看,道一印很可能还在!诸果之因!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掌换一刀玉虚宫外,四面皆有九口古井,用玉石砌成栏杆,对应着四扇大门。

此时,几道人影分别闪现在各侧,有高冠衮袍的皇者,有衣物随意而洒然的中年男子,有穿着尚黑深沉的老者,气息皆是澎湃恐怖。

他们一步迈出,已是到了门前,有偶然相遇者,对彼此皆视而不见,目光宛若实质望着玉虚宫内。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感应到玉虚宫开启的高人们终于抵达!……恢弘殿阁,精美小筑,清新水榭,沿路之上的种种风景都未能让孟奇驻足,目标直指道一殿。

重返元心殿,这一次选择了往右,孟奇施展戊己印衍化的外景功法,贴地而遁,近乎融入了大地,让人一时难以察觉。

没过多久,一座奇异的大殿出现于孟奇眼中,它通体幽暗混沌,不分黑白,却散发着道道白虹黑芒,而白虹黑芒则绽放亿万炫彩毫光,生生不息,无尽衍化,蔓延入虚空,仿佛遍及寰宇,笼罩诸天万界。

殿阁正面之上有竖匾,书有三个玄妙篆文:道一殿!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大门紧掩,孟奇驻足,不敢怠慢,拔下一根头发,衍化分身,本尊隐遁于外,藏在暗处。

分身架起遁光,直奔大门而去,与之前几次一样,殿门无有禁法,一推就开。

大殿内清净自然,返璞归真,休说铜柱灯盏,就连白玉地砖和供奉之台也无,幽深昏暗,宁静如初。

殿阁正中央漂浮着一方小印,形状不定,似黑似白,非黑非白,仿佛万法万物的源头,诸般因果的起始,玄妙难言。

道一印真意传承果然还在!孟奇心中一喜,分身急遁,欲要触发可能存在的陷阱禁法。

忽然,殿旁转出一道人影,高达一丈,魁梧有力,正是巨人顾横,他右手往前缓拍,五指张开,掌前顿时变得幽幽暗暗,散发恐怖吸力,让孟奇的分身不由自主投了过去,被拍中脑袋。

啪!脑袋炸开,分身变回发丝,寸寸粉碎。

孟奇略感愕然,他们竟然没有追踪自己,而是提前到道一殿等待?他们怎么知道虚空殿和无极殿没有了真意传承,否则自己收获第一印后,为求稳妥,很可能直接离开!莫非他们师长曾经进入此处,但为何又不取走道一印和元心印等?顾横左手托着道一印,摆出要想获得传承,就不要逃走,从我手中夺取的样子。

这不比元心印,对手放弃不会有心理挣扎,作为首三印之一,已经没有了无极印,再放弃道一印,就只剩下开天印了,他拿什么肯定开天印还在?所以,他有不小可能冒险夺物!孟奇向有决断,想法纷呈间已然下定了决心,拼尽全力也要夺得道一印。

不比其他各印,道一印是诸果之因的主要体现,而自身努力修炼沾因果,觊觎过去种种,烟消云散不就是为了有自创的因果之刀因果之剑,从而于关键时刻斩断种种因果,从大能阴影里摆脱?诸果之因作为最重要的一块拼图,甚至可以说是基础,自己岂能轻易放弃,怎么也得拼一拼!世间之事,很多时候都可以退后,都可以放弃,等待卷土重来,活着便有希望,这是没有错的道理。

然而,若遇到危险,遇到困难,不先想着争取和努力,事事退后,事事放弃,等待着老天垂青,又焉能有希望?昨日退,今日退,明日再退?这事困难,那事困难,事事困难,原地不动?所以,有的时候,有的事情,退无可退,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决断一有,孟奇念头急转,于电光火石间分析着双方功法和心态。

他们知晓道一印的重要,知晓自己很可能冒险夺取,故而能以此作为诱饵围杀,但他们绝对不清楚道一印对自己有多么重要,拼命也要拿到的重要,而自身功法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比他们的更擅长拼命,正该以己之长击彼之短!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莽金刚!反正还有玉虚金丹保命!这个时候,道一殿外的路上,杨兮之身影凸显,堵住孟奇的退路,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们自然不会再落入幻象陷阱。

与此同时,顾横背后浮现出一尊仙人相,面金须黑,四周虚空全都往他弯折,右手印左手钟。

顾横右手屈起,轻轻弹指,击打在虚空。

当当当当!一声声钟响传出,孟奇纵有元始金莲镇压,也猛地眩晕,差点失魂落魄,从隐遁之中显形。

见状,杨兮之抬起了五火七禽扇,顾横右手张开,翻天盖落。

就在这时,已有决断的孟奇右手天之伤沉重拖出,刀尖幽暗如针孔,流火仿佛一轮小太阳,剑光分化成日芒,普照各处。

一刀一剑几乎就是在孟奇身影跌出之时斩出,斩向顾横,于半路相撞。

一点白炽亮起,旋即充塞满天地,顾横、杨兮之只觉眼睛刺痛,止不住泪流,感应被荡除一空,失去了孟奇的踪迹。

这种情况下,杨兮之不敢再扇动五火七禽扇,生怕孟奇又出什么幺蛾子,施展了秘宝,遁出了波及范围,让攻击落空。

于她而言,即使加上摧残自身之法,也顶多能扇动两次,所以格外珍惜机会,不肯浪费,反正道一印在师兄手里,不怕苏子远趁机远遁!能量风暴席卷而来,杨兮之右手剑法展开,化作黑白霞光,阐述道德之意,演绎出万法,有火龙、凤凰、火鹄等诸般火相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顾横右手不停,洁白有力,直接怕打在那片白茫茫之上,打得光芒离散,风暴崩解,高温止步,力量之强横让人叹服。

轰隆!爆炸之声这时方才传来,剧烈异常,震动心神,顾横为之一缓。

突然,能撕裂融合一切的光浪分开,孟奇突兀出现于了顾横面前。

他高近十丈,肌肉鼓起,居高临下俯视着顾横,周身淡金黯淡,有撕裂之伤,有融化之迹,处处皆有火焰燃烧,头发更是化作了一团烈火。

他竟然生生扛着自身葬星河的威力,以受伤不轻为代价,换得了短暂的单对单机会!顾横并不慌乱,仙人之相威严,四周虚空扭曲,光浪弯折,让孟奇仿佛踏足牢笼,万峰在身,动作比正常缓慢,而他右手一缩一拍,重凝了力量,以破碎一切,覆灭天地的姿态拍向孟奇,掌前虚空如有撕裂,出现道道漆黑裂缝,和洁白如玉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

孟奇高高屹立在他的身前,背后长出了两条手臂,对那一掌没有半点闪避和阻挡,斩玉刀飘飘忽忽落下,仿佛内心不断浮动的念头和想法。

以心印心,唯我独尊!长刀及身,顾横心中念头纷起,难以克制,过去积累的种种心结欲望猛然爆发,不知我是我,呆愣当场,唯有那一掌依旧拍出。

抓住机会,孟奇天之伤劈斩而出,开天辟地,分化切割万物。

喀嚓!顾横那一掌直接拍到了孟奇胸口,被玄磁袍稍微弯曲了一点,打得根根骨头粉碎,打得血肉凹陷,打得孟奇口喷鲜血,气息虚弱。

然而,那一刀还是如常落下,一掌换一刀,看谁能抗!刀光绚烂,近距离之下瞬息而至,顾横土黄色道袍一闪而灭,分成两半。

有了这个阻挡,顾横从问心之刀中恢复,只见孟奇浑身鲜血,表情狰狞,仿佛九幽深处地狱底部爬出的邪魔恶鬼,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心头一凛,恐惧暗生,顾横想要收回右掌挡住这一刀,却被孟奇血肉蠕动夹住,慢了半拍。

现在即使催发秘宝,闪遁之前也会被劈中!去死吧!顾横仿佛能听到孟奇内心的呐喊。

没有办法,他左手一横,挡在了身前。

无声无息间,顾横左手从肘部断开,鲜血凝固,还未来得及喷出。

孟奇另外一只手探出,抓住了道一印,借助顾横右手回收之力,从他侧方冲过,冲向了大殿。

此时,葬星河余波消散,顾横恼羞成怒,往后就是一掌,杨兮之亦将状况收入眼底,抬手就要扇出五火七禽扇。

砰!孟奇背部再次硬受了顾横一掌,整个身体近乎残破,八九已然破功,但他借势转身,口中鲜血喷涌不断的同时,原本持握流火的手换成了打神鞭。

然后,他毫不顾忌往顾横与杨兮之方向抽去。

顾横一惊,当即闪开,杨兮之亦试图躲避。

哈哈!一鞭吓退两人,孟奇长笑出声,如同血人,催发打神鞭的同时,准备激发破空符了。

突然,道一印散发出黑白光芒,一下将孟奇笼罩,有因果牵连之感。

光芒旋即消失,孟奇已然不见。

顾横和杨兮之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兮之恨恨道:不管了,反正血肉足够了。

她正看着殿内洒落的鲜血。

第二百六十章 最意外的发现杨兮之拿出诡异草人,左手依旧持着五火七禽扇,似乎怕孟奇去而复返,抽出打神鞭。

关键时刻,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旁边的顾横则服下相应丹药,捡起断手,将它贴于伤口处,血肉慢慢蠕动,开始融合,与此同时,他右手凭空一摄,将孟奇散落的血肉摄起,投向草人,渗入其中。

渐渐的,草人泛出的血光变得浓郁,将它衬托得愈发诡异阴森,到了最后,苏子远三个血字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妖异的光华。

这样就不用起祭台,拜三七二十一日了。

杨兮之略露欣喜,由衷感慨了一句。

顾横看着草人,闷闷道:师父有苏子远的名字,有他的生辰八字,为何不直接筑营台,将他的元神拜散?这个疑问,他萦绕心头多时,始终想不明白师父这等大能为何舍近求远,取难弃易!师父困于乌巢,或许还受到一些限制,不便亲自出手,而我们驾驭不了真正的‘钉头七箭书’,只是秘宝的话,光用名字和生辰八字,对方未必没有相应抵御之物……杨兮之揣测加判断道。

说完,她芥子环内飞出诸多红线宫灯,在原地布下了一个法坛,以线为墙,以灯为门,纵横如同罗网。

将钉头七箭书置于法坛中央后,杨兮之退后几步,脸色一正,将五火七禽扇递给顾横,自家左手掐诀,右手舞剑,脚布罡斗,绕着法坛快速打转,口中念念有词,不时书一道符印焚化甩入。

……黑白光华闪耀,孟奇只觉因果牵连,冥冥中有什么关系密切的事物将自己牵引了过去,时空旋转,元神发晕。

等到笼罩自身的因果光华消散,孟奇发现自己已经脚踏实地,感觉依旧在玉虚宫内。

环顾四周,这是一座幽深寂静的殿阁,两侧墙壁和梁柱全都是黑色,唯有成排竖立的黄铜柱闪烁着异彩。

黄铜柱上,有一盏盏琉璃古灯静静燃烧,似乎自万古之前起,便这么日复一日地照耀着此殿,亘古不灭。

顺着两排闪耀炫彩的琉璃光盏往前望去,孟奇看到远处昏暗里有一面看不到上部的斑驳古墙,古墙之上则有一扇紧紧闭合的青铜大门。

原本该是两个门环的位置被挖出了连通的深深凹陷,但里面空无一物。

灵觉感应等没办法穿过这面墙壁这扇门……孟奇精神笼罩大殿,做出判断。

究竟是什么因果牵扯的事物借助道一印引导自己过来?或者是道一印主动感应因果牵扯而转移前来?心中疑惑和思绪纷纷涌起,但孟奇暂时顾不得那么多,略微分辨了所处环境后,当即拿出最后一粒玉虚金丹服下。

与此同时,他看向手边,愕然发现似黑似白、非黑非白的道一印不见了!血肉蠕动复原,淡金恢复,孟奇静下心神,回忆旧事,先尝试着运转元神。

心灵一空,金色大佛呈现于孟奇脑海,唯我独尊的真意传承指天触地,而在它的对面,无垠虚空之中,一枚似黑似白的小印载沉载浮,散发出混混沌沌的光芒,衍化出黑白二色,继而交织出各色毫光,延伸入虚空,仿佛世间因果和事物若是往上追索,都能回溯至此!道一印真意传承进入了我的元神,但它不像只能传承一次的样子……孟奇见四下安静,一边思索一边感受着伤势瞬息间痊愈,实力再攀巅峰。

想法纷呈间,他隐约有点明白缘由,道一印不比元心印,乃诸果之因的主要体现,而诸果之因从任何意义上来讲都只能是唯一,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第一因(诸果之因),若是有这个迹象,那必将不死不休,直至一方败亡。

元始天尊尚存世间时,他就是活着的诸果之因,其他人再怎么感悟道一印,都没办法将自身因果之道修炼至这个层次,所以道一印任人感悟,而现在,元始天尊不知所踪,仿佛消失在了天地之间,道一印既然被自身所得,也就主动断绝了别人获得传承的机会,确保诸果之因的唯一。

当然,别人从其他功法升华修炼至诸果之因的可能同样存在,到时候,双方或许得做过一场,或者哪方主动退让放弃。

这真是让人又叹息又喜悦……孟奇踏步往前,感应着殿阁内每一个细微之处,想弄清楚究竟到了哪里,怎么离开。

之所以叹息,是因为孟奇还打算将道一印像道传寰宇般收费给齐桓公和仙迹成员等感悟,一方面自己有善功材料等获得,另外一方面也是增强帮手的实力,但现在,只能用元心印了。

而他的喜悦则来自于独一无二的感觉,作为一个喜好风姿气派、人前显圣的家伙,自家功法唯一确实是一件相当暗爽的事情。

殿中空空荡荡,除了铜柱和琉璃灯盏别无他物,孟奇念头回转,思索着刚才的疑问。

是元始金章和八九玄功法身篇产生的因果牵扯?还是神兵法宝?这时,孟奇已经站在了那扇青铜大门之前,精神感应入微,顿时从两个门环位置连接的凹陷处发现了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味道?疑惑之中,孟奇脑海内油然浮现出一把玉如意的模样,紫白金黄,庄严清宁。

是它!那把楚庄王从玉虚宫带出的玉如意,让自己看到它就有种看到自己但又些微不同的玉如意!当初齐桓公、楚庄王和秦穆公等法身就是在这座殿阁争夺宝物的?玉如意便是镶嵌在青铜大门凹陷处的?孟奇大概勾勒出了当时的状况,或许他们从别的门进来的,也或许每一次开启,禁法有所不同,所以未能经历元心殿、道一殿等地方,先至了此处。

不知他们有没有来得及打开这扇青铜门。

孟奇身前多了一道人影,分身主动推门。

吱嘎,沉重的摩擦声响起,青铜大门缓缓往后退开,这里竟然没有禁法?孟奇隐约有点失望,既然没有禁法,里面应当被楚庄王等人洗劫过,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存在了。

吱嘎声中,青铜大门打开的缝隙变大,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分从各门而入的法身高人们突然放缓了遁光,只觉玉虚宫和天地有了一种莫名难言的变化,那种寿元流逝感较弱了,重重限制也减弱了不少!有人取走了镇宫之物?还是说那扇怎么都无法打开的青铜门被打开了?一个个想法纷起,秦穆公等人当即加快了速度。

……道一殿内。

杨兮之用了十来个呼吸完成了祭拜,俏脸浮现薄汗,手中长剑已然收起,多了一口古朴弓箭。

他死定了,即使离开玉虚宫,也死定了。

杨兮之长长松了口气,师父的任务总算接近完成。

上达九天,下至幽冥,天上地下,无处可逃!她拉开长弓,嗖得一声射出利箭,正中了诡异草人的眉心。

噗!利箭没入稻草,但没有一滴鲜血泌出。

怎么会没血?杨兮之睁大了眼睛。

不该是拜散元神后,自己射伤草人哪里就等同于射伤苏子远哪里,眉心中箭后,怎么可能没有鲜血泌出?顾横亦是震惊,对钉头七箭书秘宝的能力,他是相当的自信,自己师兄妹还不是宗师时,就靠着它射死过一位绰号玄坛真君的宗师,如今却毫无异常,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就在这时,他心头一动,扭头看向道一殿门口,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神秘人,全身被黑袍笼罩,他正捂着额头,用布满电弧的双眼看着自己两人!捂着额头?顾横与杨兮之顿觉诡异,心跳顿时加快,咚咚咚,咚咚咚!他们不顾一切要扇出五火七禽扇时,那黑袍人双眼猛地幽深,内里呈现出顾横与杨兮之的样子,继而他们的身影越变越大,越来越透明,直接看到了血肉,看到了比一滴鲜血还微小的身体结构,看到了几乎无法用正常语言形容的微粒。

崩的一下,丝丝电光跳跃,顾横与杨兮之的身影从最微小的结构崩解了,化作无数微尘。

道一殿内的杨兮之和顾横随之消失了,气息充塞于道一殿,分成数不清的小份,然后迅速消散,融入了天地。

他们身上的秘宝,他们面前的钉头七箭书同样如此,只有一根根羽毛炼制的五火七禽扇漂浮于半空。

火焰腾起,五火七禽扇化作流光冲出道一殿,飞离玉虚宫,不知投向了何方。

黑袍人没试图收摄五火七禽扇,不知是看不上,还是力有未逮,他望着道一殿中央,低沉自语:转移去哪了?语气里有疑惑有意外,更有探究。

他双眼愈发幽深,有道道电光旋转,如在感应和推衍,而右手伸出了黑袍,苍白死寂。

……青铜大门打开,内里是几丈方圆的后殿,同样有黄铜柱和琉璃灯,而灯火照耀之下,有一具沉重漆黑的棺柩静静安放在正中。

棺柩?一具棺柩?孟奇平复心情,分身在前,本尊于后,踏入了后殿,走到了棺柩前方。

它的盖子严丝合缝盖着,似乎从未有人进来过。

里面会有什么?孟奇又疑惑又好奇,分身一探,发现并无禁法和陷阱,只是很沉重,以他的力量都无法抬起盖子。

孟奇深吸口气,双手搭在盖子边缘,肌肉鼓起,用力一掀。

盖子移动,孟奇退后,打神鞭在握,分身挡于前方,怕有什么不祥之物跳出。

对于棺柩内的事物,孟奇自觉经验丰富,再出现什么都不会失态了,哪怕是八九玄功和元始金章的法身篇,哪怕是真正的三宝如意,哪怕是元始天尊本身,都不会让自己震惊,因为都在预料和肖想之中!灯光照耀入内,驱散了棺柩中永恒不变的黑暗,里面果然躺着一个人。

当灯火照亮这个人的面目时,孟奇眼神陡然改变了,震惊,失态,惶恐,茫然,就差跳将起来!这个人五官普通耐看,身躯平凡不含超凡之力,绝对震动不了世间绝大多数人,但孟奇例外。

因为这就是自己!上辈子的自己!地球的孟奇!自己的身体怎么会躺在玉虚宫内?熟悉贯通,因果相连,孟奇察觉自己在地球的身体出现了微妙变化,内景在衍变,血肉在有灵,一切都在向着如今的自己靠拢。

与此同时,气机交感,孟奇自然而然就踏上了第二层天梯,水到渠成!第二百六十一章 玉虚异变幽暗混沌弥漫,孟奇背后现出了不灭元始相,诸般变化、万事万物、因因果果、前前后后尽数坍缩于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点,若是粗略一看,或许会觉得它是一尊道人之相,过去现在将来同在的道人之相,蕴含着一切可能和所有能量的道人之相。

四周虚空蠕动,有无形无质的规律与法理顺着过往的交织凸显为实质,慢慢融入了不灭元始相。

这个瞬间,孟奇就仿佛找到了自我,看到了他我,两者勾连,气机牵引,自然而然迈上了第二层天梯,打开了宗师的大门。

那种无法解释的牵绊与深深连接的因果让孟奇相信棺柩内的人正是自己于地球的身体,我属唯一,身体两分,故而借助这种莫名的联系,地球的身体疯狂吸纳元气,交织大日等法理,向着目前这具身体衍变,无论是容貌,还是强横的体魄与有灵的血肉!周围渐渐变得幽暗,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大地之力虚薄,电光元磁之力变弱,时光流逝感淡化,宛若幻觉,仿佛回到了最初,让人飘忽,让人身体有崩解后又凝缩于圆球的感觉,让人勾动绝大部分天地之力变得艰难,让人分辨不清上下左右前后,让人对时光出现误判,无论是自己的出手,还别人的攻击,都似乎把握不准时机。

这便是不灭元始相的领域!如果练到最深处,那当真是时光长河、八荒六合凝于一点,将敌人直接拉到近乎于无的状态!孟奇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看着棺柩内的自己衍变提升,感受着法相与法理初步交融的掌控天地感,感受这种交融对肉体的增强,感受着宗师的境界。

无声无息间,孟奇收起了不灭元始相,幽暗混沌消失,两侧琉璃盏洒落的火光重新照亮了棺柩内部。

地球的身体也跟着踏入了宗师,内景完善,窍穴相同,随时随地都能现出不灭元始相的感觉,两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不同仅仅在于,棺柩内的孟奇眼睛紧闭,生机内藏,没有活泼灵动之感,而站着的孟奇双眸深邃,生机横溢。

两两相对,孟奇有种照镜子的微妙感觉,但莫名的牵绊和因果让他能够分辨哪具是自己原本的身体,哪具是穿越后附身的苏子远身体。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上辈子没什么特殊啊……普普通通读书上班,成绩天资亦是正正常常,虽然经常幻想有奇遇,但直到穿越,都未有遇到……大能的棋子?深吸口气,孟奇屏住心神,仔细再打量棺柩,只见身体两侧,各自有一团氤氲,分别抽长变化,时而为书,时而为简,或异彩纷呈,或金黄庄严,一书《八九玄功》,一书《元始金章》。

八九玄功法身篇,元始金章法身总纲,自己地球的身体,道一印……这就是杨戬所言的我想要的一切都在玉虚宫?可我还想要三宝如意、翻天印等神兵法宝……孟奇腹诽了一句,念头转动间,本着不耽搁时间,免得出现意外,落袋为安的心态,试过有没有陷阱后,当即收取两团氤氲,然后,脸色变得凝重,元神忽地遁出,投入了棺柩内那具身体。

元神入体,水乳交融,没有任何排斥,反而激起了亲切感、灵动感,孟奇仿佛游子返家。

棺柩内的地球孟奇眼睛一下睁开,活动着手脚,现出了不灭元始相。

当真有宗师的实力……孟奇微微皱眉,无法解释这种随之变化的神奇事情。

莫非涉及本我、他我的本质联系?同时,孟奇内照元神,发现有四件物品随着转移了,一是道一印真意传承,一是唯我独尊真意传承,另外是大道之树和妖异血桃,它们莫名就跟随自己过来了。

我一直担心现在的身体屡受六道治疗,会留下什么隐患,如今有了这样的变化,似乎正好解决这件事情。

孟奇念头一动,然后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瞒住六道轮回之主!既然顾小桑言杨戬留言的灰石大殿能瞒过六道感应,玉虚宫应该也可以!至于玉虚一脉的布置和因果,暂时没办法考虑那么多了。

想到做到,孟奇元神遁出地球躯体,重归站立着的身躯,考虑该怎么瞒过六道,其余事情都不比它重要,而且自身也不清楚两具身体间究竟有什么关联,贸然更换肉身容易出问题,还是慢慢摸索,不要急于一时,或许到最后要两具身体融合来证得唯一呢?带走?怎么带?留在这里?会不会再没办法进来?思绪纷呈,孟奇犹豫难决,虽然不明白地球身体到底会带来什么变化,但他隐约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道一殿内,浑身笼罩着黑袍的神秘人将手从额头放下,冷哼一声:找到了!元磁扭曲虚空,电光化弧乱窜,他瞬间消失在道一殿。

青铜大门外的殿阁中,电光一闪,神秘人身影将现未现。

就在这时,殿阁如有感应,一下震动起来,后殿的棺柩亦轻轻抖动,将孟奇的地球身体弹出,飞向他本尊。

孟奇还未来得及接住身体,虚幻波纹就从莫名高处一道道荡开,玉虚宫愈发高渺,难以琢磨。

波纹及身,孟奇元神一暗,肉身震荡,被挪移出了玉虚宫。

秦穆公等人刚破除几道禁法,踏足一处大殿,就同样遭遇了虚幻波纹。

这次开启怎么如此短?秦穆公惊讶叹息,然后亦被排斥出了玉虚宫。

浑身裹着黑袍的神秘人刚刚现身就被虚幻波纹荡中,身体忽地垮塌,崩解成一团肉泥,被黑袍盖住。

他究竟找到了什么?意念略有回荡,旋即被虚幻波纹吞噬。

玉虚宫重归寂静,亘古不变。

……身体一重,元神复清,孟奇找回了感官,发现自己归于临淄王宫,归于齐桓公提供的静室。

我的身体呢?孟奇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当即屏住呼吸,调和心神,静心感应,打算借助因果牵绊寻找。

他眼睛内还未来得及凸显因果之线,就感受到了地球的身体,他不知位于何方,正躺在一个隐秘山洞中,没有魂魄,没有念头起伏,静静躺着。

孟奇灵光一闪,元神全力运转,试图操纵自己的身体。

山洞中,孟奇忽地坐起,双眼浑噩,一举一动显得有些吃力。

呼!临淄的孟奇长吐了一口气,只觉消耗极大,难以维持,山洞中的孟奇随即靠着洞壁,再无动静。

这样似乎就瞒过六道轮回之主……孟奇莫名冒出这个想法。

真是大能在下棋?是元始天尊,还是杨戬?略感恐惧后,孟奇重归平和,债多了不愁,而且也只有大能彼此牵扯,互相下棋,自己才能找到一线机会,从棋局中跳出!暂时放下对这件事情的思考,孟奇先检视着最后的收获,《元始金章》和《八九玄功》。

金黄氤氲庄严神圣,时时变幻着外形,不知承载于何物,但能看得到诸多玄奥篆文飞腾,能看到无数难以感悟的图像闪现。

精神探入,一篇不算长的文字映入孟奇脑海,但随之而来的衍变极其复杂,金文篆书,仙图道谱,无一不有,让人头晕目眩。

确实是《元始金章》法身篇的总纲,回去后再用它与‘元心印’换‘翻天印’和‘戊己印’,如此我有总纲,有五印在手,暂时不愁日后修炼以及法身元始部分的完善了。

直到此时,孟奇的精神状况才从玉虚之行的震惊中摆脱,露出欣喜笑意。

收起《元始金章》,孟奇又检查着《八九玄功》。

只有前三篇?忽然,孟奇轻咦了一声,连忙往下翻看,发觉末尾有熟悉的意念传来:传说之路,先见自身,各人不同,道路有所不同,找到‘自我’之前,若先观前人之法,将影响自身,重复前人,故‘八九玄功’只留前三篇,日后有缘再得。

杨戬的意念!孟奇微微点头,有陆大先生之事在前,他能够理解这种观点了。

八九玄功前三篇的法身招式依旧只有万物返虚、血肉有灵和菩提慧眼,但每一种大妖和神灵变化都对应有法身招式,加起来就相当的可观了,比如烛九阴的岁月流觞。

果然是容纳变化,修炼繁复的八九玄功……孟奇做出评语,等待着齐桓公归来。

……你果然与玉虚宫有缘……静室内,返回的齐桓公小白看着蟠桃,看着《元始金章》法身篇总纲,看着《八九玄功》法身前三篇,看着元心印,看着太乙分神丹,久久沉默,然后才长叹一声。

都是玉虚门下,自己上次却一无所得,人比人,气死人。

还有道一印呢……孟奇暗爽着。

齐桓公轻敲桌面,正色道:《元始金章》法身篇总纲,元心印,蟠桃,太过价值连城,虽然算是联手,但老道受之心虚,不若这样,老道将‘袖里乾坤’教你,也算扯平。

师叔,没必要这么计……那就这么定了!孟奇本待谦虚两句,听到最后半句话,赶紧将事情敲定,末了怯生生问道,师叔,弟子有些困难之事,不知能否借‘打神鞭’用段时间?齐桓公笑道:镇国之物,不能外借,但老道可以带着打神鞭,帮你完成困难之事。

这好像不行吧?孟奇挠了挠头,牵涉到轮回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诈大青根从自身世界到封神,即使之前的冲和道人,也得靠轮回符,无法直接降临,反之似乎应当也成立,而且齐桓公不像楚庄王,掌握了万界挪移拳,擅长虚空之道,不借助凭依,前往自身世界的可能实在很低……孟奇沉思了一下道:师叔,这件事情牵连甚广,容我询问‘同伴’再做决定。

找轮回经验丰富的灵宝天尊问一问有没有办法将封神世界的法身高人带回,需要什么物品,得付出多少善功,如果此路不通,有没有别的方向!身为法身,静查多时,齐桓公对孟奇等人来历的诡异洞若观火,但诸天万界多重宇宙浩如烟海,没办法准确判断他们来自何方,至于传说中的诸天,早就随着天庭的坠落而破灭消失了,所以,他微微一笑:到时候尽管开口。

孟奇郑重点头,没有谦虚,目前局势紧张,谁也不知道古尔多的天诛斧唤醒到了什么层次,谁也不清楚妖族会不会横插一脚,能多拉拢法身高人自然得尽量拉拢。

为了这件事情,他都想到了森罗万象门中的云鹤真人,一别经年,他冲击阳神境界(也就是武道之路的法身)不知成功与否。

齐桓公向来不拘小节,又是心急多时,说好事情后当即摄过玉盒,打开盖子,狼吞虎咽起蟠桃。

呜呜呜……孟奇心头有哭声回荡,小桃子在哀悼它的食物。

过了一阵,齐桓公从消化药力的打坐中苏醒,白眉晃动,似喜似叹:虽然比不了天地未变之前,但老道再活个两三千年不成问题了。

听到他的叹息,孟奇有点发窘,暂时还不用忧愁寿元的自己,经过几次服药疗伤后,寿元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千年了,简直能嫉妒死一大批寿元将尽的法身高人,而自己还一无所觉,当真饱汉不知饿汉饥。

药力如此磅礴雄厚,我会不会暂时消化不完,沉淀于血肉当中,被人四处抓捕,直接用来炼丹……齐桓公拿起《元始金章》法身篇总纲接受传承时,孟奇脑海内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消磨时光。

等到齐桓公再次睁开眼睛,孟奇当即问道:师叔,这‘元心印’究竟是哪方面的功法?齐桓公把玩着紫色铃铛,缓缓开口,似在思索回忆:广成祖师的‘落魂钟’应当便是自‘元心印’衍化而来,天地之初,无有八荒六合,无有过去未来,也没有情绪欲念,三魂七魄,及至祖师开天,阴阳分化,万物滋长,乃有元神魂魄、心念情欲,‘元心印’由此而来。

心念微妙,情欲莫测,魂魄玄奇,尽在此印。

紫气铃铛乃紫气凝聚而成,不断膨胀收缩,仿佛最古老最原始的那颗心,细细铃声回荡,声声幽微,至玄至妙,直指心底。

很不错的样子,孟奇顿时笑逐颜开,等到齐桓公接受了一次传承,才将元心印收回。

不比给别人感悟,齐桓公和自己乃是合作,没他借打神鞭,送自己入玉虚宫,缠住擅长万界挪移的楚庄王,自己未必能收获如此丰厚,所以,在次数尚多的情况下,让他得到传承乃应有之义。

齐桓公双眼半开半阖,内中似有肉眼难见的诸多光彩闪动,人心鬼蜮,难以琢磨。

良久之后,齐桓公抚案笑道:比之此印,心魔小道耳!笑声之中,他右手点出,微光闪烁,尚未及身,便得一幅幅画面图案在孟奇心灵之中掠过,另有诸多玄奥文字缓缓流淌,阐述袖里乾坤的奥妙。

这样也行?孟奇对元心印刮目相看,然后收敛心神,体悟袖里乾坤。

一老一少皆静静回味,不知过了多久,孟奇方拿起太乙分神丹,递给齐桓公:师叔,这丹药有何妙用?齐桓公解除禁法,轻轻一吸散逸的药味,看了看绽放各色毫光的气团状丹药,表情当即变得郑重:太乙分神丹?是。

孟奇老老实实回答。

齐桓公将玉瓶重新封好:这枚仙丹,你我都暂时用不上,天仙层次的高人方能拿来增强感应,寻觅冥冥中的分神投影,以找出传说之路。

和昊天镜残魄的效果类似?孟奇微微点头。

它同时也能增强元神分心之力,驾驭住更多的分身和投影,不过只是附带的细枝末节,与找到传说之路没法比。

齐桓公随口补充了一句。

孟奇脑海顿时嗡了一下,像是被人抽了一记,这是为自己地球身体专门准备的丹药?果然都是安排好的吗?他深吸口气,摒除各种负面情绪,状似不经意问道:师叔,这种分心是否会影响自身?肯定会影响,你刀剑齐施时,单独的刀单独的剑肯定比不了只用刀或只用剑,若是一方为辅,仅仅维持正常的活动,不做思考,倒是影响不大。

齐桓公想了想回答。

孟奇若有所思点头,转而向齐桓公请教起袖里乾坤的种种疑惑。

到了夜里,他才回到自身静室,拿出太乙分神丹,摩挲着润滑的瓶身。

吃还是不吃呢?按着别人的安排走,还是像对待戒赌和尚的六字真言符那样,不接这茬?回想之前种种,尤其是杨戬在八九玄功内残留的意念叮嘱,孟奇吐了口气,倒出太乙分神丹,鼻子用力,将那泛着各色光彩的气团吸入了体内。

暂时还窥不出玉虚一脉的动机,但至少垂钓者冰冷的眼神让人自己不安,既然如此,在不明白基本状况,没有实力跳出的情况下,就先接受安排,顺着这条路多走几步看看!气团入体,融进元神,孟奇精神随之拔高,那种莫名的羁绊和因果牵引变得清晰而浓重,心灵视线很快出现重影,一方是眼前静室,一方是黑暗的山洞。

山洞内,靠着岩壁的孟奇缓缓站起,手足沉笨,像是醉酒之人,但双眼不再浑噩,多了几分灵性。

适应许久,地球孟奇的动作变得正常,只不过眼神略显呆滞,像是沉默到自闭之人。

静室中,孟奇睁开了双眼,心灵视线内的重影已经分开,但地球身体的感应被放在了最角落,只维持最基本最平常的状态,免得干扰本尊。

地球孟奇拍了拍休闲服牛仔裤,沉静而缓慢走出山洞,遥望各处。

不能主动进入六道视线,所以陈地、齐国不能去,各个纷争动乱可能有轮回者牵扯的地方不能去!那去周地王城,藏于市井之中?……几个月后,孟奇盘腿坐于静室云床,双眼半开半阖。

忽然,他眼睛睁开,眸子黑到幽深不见底部,内中有一道道影子,一道道难以描述模样的诡异影子闪现,整间静室一下变得昏暗,阴影处处摇曳,仿佛群魔乱舞。

这时,孟奇左手袖袍甩出,袖口越变越大,内里混混沌沌,似自成一界,代天替地,将静室完全笼罩于内。

袖袍收回,静室已空空荡荡,除了云床,休说桌椅,就连灰尘也无!孟奇再一挥袖子,又是混沌充塞,静室恢复如初。

不错,不错!孟奇脸露欣喜,然后听到了六道轮回之主冷漠的声音,告知时间已至,将被拉回。

这段时日,孟奇稳固了境界,修炼了两种变化,感悟了元始金章法身篇总纲,将阴阳印的掌握更进一层,同时,在齐桓公指点下,他初得元心印和袖里乾坤皮毛,不灭元始相的元始之意愈发玄微,只有道一印太过深奥离奇,孟奇还处在仅感悟少许的境地,但本身外景篇粗略的诸果之因细化变强了不少,沾因果似乎能承受三刀了!有了这样的收获这样的进步,孟奇对回归并无排斥,还得找灵宝天尊询问齐桓公援手之事呢!清光濛濛,孟奇消失在了静室内,直到他消失,齐桓公才反应过来,目光幽深看着,若有所思。

……清光一闪,孟奇重归仙迹坊,光柱垂落,将他的疲惫恢复,而昆仑道袍经过齐桓公和齐国擅长炼器的宗师帮忙,已经修复。

这次收获如何?突然,一张碧霞元君的脸谱出现于孟奇眼前,语带急切。

差点被你吓到!孟奇摸了摸冷汗,将元始天尊面具戴上:收获不小,不过,九娘,你有善功买便宜货吗?你才砸锅卖铁弄了六千善功来感悟道传寰宇。

轮回符归来有时间间隔,但顶多几个时辰到一两天,孟奇相信瞿九娘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气运鼎盛,出门就有奇遇。

瞿九娘嘴唇嗫嚅了几下,然后咬牙切齿道:看看也是好的!太刺激不好。

孟奇顿时失笑。

不用你管!瞿九娘向来是烈火般的性子。

孟奇直接转身,掏出不需要的收获,请求鉴定:紫玉坼地尺,上品宝兵……可兑换四千七百善功。

……两极玄磁袍,上品宝兵级道袍……可兑换四千八百善功。

孟奇吸取教训,借助北极小磁山这件天材地宝,初步掌握了两极元磁玄光兽变化,对玄磁袍可有可无。

其余满天光雨等五门外景功法共可兑换一万一千善功,仿制捆仙绳三千六百,几件天材地宝九千八百,赤霞道人的疗伤和其他丹药共计四千善功,不错的芥子环两千三百善功,至于山海弓,有的时候用处不小,孟奇将它留下了。

四万零两百善功……在孟奇心算出来前,瞿九娘就已经脱口而出,目光灼热,恨不得将孟奇一口吞下。

孟奇点了点头,准备将它们尽数兑换成善功。

等等!你怎么能换给六道?多亏啊!瞿九娘猛地出言阻止,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似乎那是自己的善功。

可我有急用啊。

孟奇一脸理所当然。

瞿九娘扶着额头,声音似怒似虚弱:你知不知道亏的差价够我忙碌一年甚至更久……败家子!你有什么急用?她终于控制住情绪。

打算炼制神兵。

大战在即,孟奇当然得做最完善的准备,而且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据灵宝天尊和斗姆元君所言,应该有希望完成神兵炼制任务了。

炼制神兵?你疯了?瞿九娘被吓到了,半步法身的斗姆元君都九死一生才完成!总得试试。

孟奇拿出未成形定海珠和大日焰心,放入中央玉柱,询问价格。

黄泉手骨还有任务,暂时不能用来炼制。

……这两件主材可炼制任意形状之神兵,需兑换价值两万的辅助材料,并付出四万善功和完成神兵专属任务。

六万善功……孟奇皱起了眉头。

瞿九娘被孟奇随手掏出两件神兵主材的举动再次震住了,好半天才虚弱无力道:你可以将这些物品抵押给仙迹,从公中借出善功,这样不会便宜六道这个奸商,四万零两百的兑换价怎么也能借五万五千,然后再由仙迹将这些物品挂在坊市中售卖,缓慢填补善功,若是多得,会退给你,如果少了,你以后再补。

剩下的五千,以你的信誉、实力和身家,可以直接借。

如此甚好。

孟奇心情一下开朗,这就是成员福利!瞿九娘带着孟奇前往碧游宫某座殿阁办理此事,途中不时打量孟奇:你要想清楚啊,神兵任务很危险,炼制也差不了多少,一不小心就亏损严重……她唠唠叨叨,见不得善功损失。

刚进入碧游宫,孟奇就看到大青根游手好闲散步,完全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

老爷!大青根见到孟奇,立刻变得恭敬。

孟奇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已入了玉虚宫,你还想瞒我?他手中多了元心印,加强诈人的说服力。

大青根枝叶摇动,吓得战战兢兢,飞快看了一眼元心印,又慌忙低头:老爷,老爷,小的实在是太怕了,这才,这才……他没敢说下去,孟奇与瞿九娘交换了眼神,带着大青根进入碧游宫秘室,开启了中枢禁法。

这下可以说六道轮回之主是谁了吧?孟奇沉稳开口,威严昭著。

大青根哭丧着道:能常到玉虚宫做客的有几个?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小的太过害怕,这才隐瞒老爷,他,他是太古昊天上帝之子,这一纪元的陆压道君!陆压?孟奇深吸口气,果然是熟人!但大青根会不会还在撒谎?第二百六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恶意陆压道君?旁边的瞿九娘半是狐疑半是茫然。

陆压这个名头,她在封神世界完成轮回任务时听人提起过,但基本属于故事里的人物,不知具体境界,不知有何能力,只听说在当年的封神之战中出了不少风头,乃几位耳熟能详的大人物之下的佼佼者。

突然冒出这么个人物是六道轮回之主,九娘委实无法接受,在她心里,六道算得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觉得应该是三清、阿弥陀佛、天帝这个层次的大人物,而不是莫名其妙的家伙。

大青根摇晃枝叶,状似重重点头:能从上个纪元存活下来的,哪位是省油的灯?而且陆压道君乃太古昊天上帝之子,离火之精,知晓不少隐辛,掌握诸多秘法,乃几位掌教老爷之下一等一的大人物,再说,再说,这么多年过去,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到了什么境界,或许接近了‘不可知不可论’的道果境呢?小的心里害怕,不敢与这样的大人物作对,这才屡次隐瞒。

如今老爷进了玉虚宫,得了元心印,背后明显有掌教大老爷的影子了,小的这才敢冒险吐露。

他一副居功讨赏的模样,半点没有以前多次隐瞒欺骗的负罪心虚感,脸皮之厚,让孟奇叹为观止。

不可知不可论的道果境?孟奇挑眉问道,这么一大段话里,他最注意的反而是这几个字。

大青根进入一种似乎叫做正色的状态:小的也不太清楚,就是偶尔听仙人提及,据说是道尊佛祖所在的境界,真正的超脱之境,无法揣测无法描述无法讨论,一说就错,一想就谬的境界,开天辟地可以揣测,毁灭重重宇宙可以想象,倒转时光,颠因为果,能够妄想,但对他们不能,所以,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理解无法伤到他们,也无法见到真正的他们……反正按小的理解就是,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任何矛盾的东西在他们身上都能同时成立……大青根仿佛打了鸡血,滔滔不绝讲了起来,越说越玄乎,听得孟奇嘴角微抽,似乎面前是一位北京出租车司机……瞿九娘更是听得两眼茫然。

掌教大老爷接近这个境界了?孟奇右手握拳,抵在嘴上。

当然!大青根一副护主的样子,但掌教大老爷背负诸天万界种种存在的庞大因果,还能被探知,还能被讨论。

孟奇忽然笑眯眯道:既然掌教大老爷接近无所不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你又何必惧怕六道轮回之主,祂还敢招惹玉虚门下不成?大青根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小的只是玉虚宫外一根小草,掌教大老爷哪会在意……你确定是陆压道君?以后若被拆穿,就不是某来教训你了,而是它。

孟奇拍了拍手背上的雷痕,紫色凸出,绚烂欲滴,状似圆球,然后一枚妖异的血桃探出半个身躯,目光炯炯看着大青根,似乎在衡量它有多少药用价值。

大青根嗖得一下往后急退,紧紧贴住墙壁,把身体蜷缩在墙角,哀嚎道:小的为昆仑看过山!小的为玉虚守过门!向来忠心耿耿!老爷不要拿这种让人心底发麻的妖孽来吓小的!确实陆压道君,绝对没错!它惊吓之际,孟奇双眸一下变得漆黑,道道黯光浮动,人心鬼蜮。

确实是害怕的情绪,没有狡诈的感觉,脑海没有浮现别的念头……孟奇微微点头,但也不敢肯定大青根是否有秘法能瞒过自己初得皮毛的元心印。

姑且信你一回,下去吧。

孟奇将小桃子拍回雷痕。

大青根贴着墙快速挪动,转眼就闪出了密室之门。

等到秘门关上,瞿九娘才道:真是所谓的陆压道君?只是有一定可能。

孟奇顿了顿道,钉头七箭书就是他的标志法宝之一。

钉头七箭书?害了玄坛真君的钉头七箭书?瞿九娘倒吸口凉气,这玩意诡异难防,是我见过最可怕的诅咒之法,若六道是靠它抹杀,确实无法阻止……以后有机会找那隐秘道门试试,或许能窥出更多事情。

孟奇不由自主想到玉虚宫内碰到的两位宗师,他们用的是玉虚一脉的功法,但女子曾经目射白芒,仿佛能定住自己的元神与肉身变化,和陆压的斩仙飞刀很像……他没有多想此事,光靠前科累累的大青根的指证,距离真相还有很远,转而问道:九娘,有没有办法将一位法身高人暂时从封神世界带回我们所在的天地帮忙?瞿九娘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不能,若是别的轮回世界,法身能够强行降临的世界,那就可以帮忙感应位置过来,但封神与西游这种,不知处在哪里,与我们的世界有着莫名的屏障,无法找到位置,只能靠轮回符进入和离开,而非轮回者是无法使用轮回符的,除非那位高人签订六道契约,甘愿做你的人宠,这才可以携带离开,或者让他成为轮回者。

孟奇呲了呲牙,前者肯定不行,光是提出就会被齐桓公抽死,后者得经过六道许可,而且齐桓公对自己也未信任到可以任六道主宰生死的地步。

我曾经遇到过一位封神世界的法身高人,被他一拳送到了别的宇宙,这样也感应不到我们的世界?孟奇简略提了提楚庄王之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让他试试。

瞿九娘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但掌握万界挪移拳的是楚庄王不是齐桓公,后者从别的宇宙返回封神世界,都是靠着特制魂灯作为灯塔指路,出去怕是不太可能,难道要去找楚庄王再打一场?孟奇心思翻动。

瞿九娘白了孟奇一眼:这种事情,你自己拿善功问六道就行,何必坐在这里空想?也是……孟奇向来少用六道的询问功能,一时没往这方面考虑。

他拿之前的物品抵押借出了五万五千善功,再用本身信誉借了五千,凑够了六万善功,原本身上的三百一十五善功则拿来兑换消息。

此消息价值三百善功。

封神特殊,自有多重宇宙天地,不用轮回符或借助时光长河,不能离开。

六道轮回之主淡然说道。

原来被挪移去的是属于封神的异宇宙……孟奇叹了口气,这么看来,不能请齐桓公帮忙,等下去森罗万象门内,看看云鹤真人有没有突破。

然后,孟奇将六万善功付给六道轮回之主,等待祂颁布炼制神兵的任务:神兵炼制专属任务:古尔多突破,天诛斧进一步苏醒,邪魔九道蠢蠢欲动,正邪之势即将扭转,帮助正道稳定战局,至少一年内能够相持而不是溃败,成功,炼制一口神兵,由完成者指定形态和名称,失败,扣除两成善功。

听到这样的任务,孟奇呆立玉柱,感觉到了六道轮回之主深深的恶意以及嘲弄!自己刚稳固宗师境界便冒险炼制神兵,不就是为了潜入邪魔之中,帮助正道稳定战局时多点保障吗?而现在,要炼制成功神兵,则要潜入邪魔之中,帮助正道稳定战局,于是自成死循环!那我还炼制神兵做什么?可以现在放弃炼制吗?孟奇沉着脸问道。

可以,刚兑换就放弃,扣除所有善功,禁止兑换物品和别人帮忙兑换一年。

六道轮回之主淡漠无情道。

还有这种事情?旁边的瞿九娘都惊呆了,过去从未有过禁止兑换的惩罚。

六道轮回之主没有情绪起伏道:最新规定。

这,这也行……瞿九娘也感受了六道轮回之主明显的恶意。

以前六道从来没有什么最新规定,自己刚从玉虚宫出来就遇上,两者有什么联系?孟奇心绪突然平静,不被恼怒情绪扰动,冷静问道:若接受任务,大日焰心和定海珠两件神兵主材可以继续使用吗?可以,但神兵最后的品阶会相应下降。

六道轮回之主道。

那好。

孟奇接受任务,转身离开,不发一言。

争执无用,得看自身。

一定要尽早摆脱轮回!第二百六十四章 云鹤的要求森罗万象门绘满各种花纹,静静屹立在孟奇面前,昭显着沧桑和古朴。

离开仙迹时,孟奇用《元始金章》总纲法身篇和元心印的感悟机会换取了翻天印和戊己印的传承,五印在手,恐怕是天庭坠落之后,得到元始九印最多的人!他没有耽搁,出了仙迹,找了僻静所在,拿出了森罗万象门,推门而入,再进洞天,直飞万象门。

刚临主峰,孟奇耳畔就响起云鹤真人淡然清雅的声音:许久未见,小友别来无恙?见他语气平和,悠然从容,孟奇心有所得,微微一笑,于虚空拱手:恭喜真人,贺喜真人,阳神一成,再非昨日。

看来云鹤真人多年积累,又得如来神掌总纲这它山之石,顺利踏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话音刚落,孟奇就觉天地间灵韵改变,虚空一暗一明,自身有所眩晕,出现在一间挂着黑白阴阳鱼的静室内,云鹤真人高坐云床,端着茶杯,眯眼品茗。

再不成阳神,就要被你这后生晚辈给追上了。

云鹤真人脸庞红润,头发雪白但有光泽,笑眯眯说道,这才多久,你就迈过第二层天梯,吓得老道差点走火入魔。

孟奇一直是混熟之后没脸没皮的家伙,嘿嘿一笑,盘腿坐于对面蒲团:早知道晚辈就再晚几年来,到时候多半已经迈过第三层天梯。

意气风发,自信十足,真是让人艳羡。

云鹤真人感慨了一句,摸了摸目前光洁的下巴,但以你的性子,会闲着没事想念老道,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孟奇半点没被揭破的心虚,笑呵呵道:真人推衍天机如观掌纹,晚辈好生佩服。

不要再惺惺作态,有事就说,若是有利可图,老道向来好说话。

云鹤真人笑骂了一句,成就阳神后,他心情一直很好。

孟奇脸色一正,将古尔多和邪魔九道之事具体讲了讲,并把自己和寒冰仙子叶玉琦分析的几种力量对比原原本本告知了云鹤真人,不做任何隐瞒,末了道:情况便是这样,真人可酌情考量。

云鹤真人收起笑容,拂尘搭在左臂,叹了口气道:世事变迁,又到纷乱之时,有的劫永远躲不过……沉吟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忝为道门一脉,此事老道义不容辞,但身肩宗门兴衰,不敢意气用事。

这是要提条件了……孟奇心头崭亮,拱手道:邪魔左道势大,天下岌岌可危,真人能站出来援手便是天大的情分,有何需要尽管提。

最怕的就是不提条件,一口回绝!云鹤真人点了点头,坦荡道:此事告一段落前,你的森罗万象门暂时交给老道保管,若事有不谐,老道能将它毁掉,确保无人进入洞天,万象门不灭。

没问题。

孟奇很理解云鹤真人的想法。

第二,若最终打退邪魔左道或相持,老道希望在穷乡僻野得一山头,作为万象门重归外界的标志。

云鹤真人慢条斯理说着。

突然,他脸色一肃,语气郑重:本门传承自万象仙尊,追寻祖师下落乃头等大事,否则寝食难安,如果事情能够平定,还请几位道友协调,让老道可以从雪山派口中知晓某些事情。

几位道友显然指的是法身高人,这是让孟奇传话,因为他做不了主。

第一件事情,自己就能拿主意,后面两件,孟奇可不敢贸然开口,闻言站起,拱手告辞:真人,容晚辈告知其他前辈。

……画眉山庄,陆大先生和冲和道人还未北上,寒冰仙子叶玉琦也尚未前往陪京,试探清源妙道真君曹献之。

孟奇踏足花厅时,略显冷冽的叶玉琦目光流转,打量了他一眼,隔日再见,果然已是宗师。

陆大先生未提这茬,冲和道人心知肚明,都没有开口,任由孟奇见礼。

孟奇没有啰嗦废话,直截了当将森罗万象门拿出,把云鹤真人之事捡重点说了一遍。

能多一位道友,就多一份希望。

冲和道人欣喜道,他的第二个条件,若是无主之地,老道没有异议,陆道友你呢?这是默许万象门重新立派。

陆大先生坐在椅上,长剑竖放案几:老夫不反对。

第三个条件,老道会尽力撮合,但不会用强,除非雪山派与邪魔左道同流合污。

冲和道人将自身的底线先说到前面。

老夫亦然。

陆大先生跟着道。

说完后面两个条件,冲和道人看向孟奇:至于森罗万象门,乃你之物品,老道不会代你做出决定。

区区森罗万象门,何足挂齿?孟奇摆出财大气粗的奢遮样子,然后拱手道,其余事情就由两位前辈与云鹤真人商谈,晚辈即刻北上,‘投靠’金帐。

邪魔九道与内应有关的事情必然极其隐秘,平时接近暴露的左道强者肯定不会被拉入,相关人员就连与铁衣楼这种中立组织的联系都得斩断,确保正派世家疯狂搜查时万无一失,而孟奇的马甲毒手魔君独来独往,在邪魔左道没什么人脉,不去金帐,根本没邪魔搭理拉拢。

所以,直接北上,做投靠金帐状,虽然一位实力接近宗师的六重天强者不能像宗师般得到重视,主持一面,但也是对中坚力量的有益补充,没人会拒绝,顶多严加盘查和审视。

等找到机会,孟奇就争取在顾小桑和素女道知晓毒手魔君来投前,替换掉一位有相当重要性的宗师,从而打入次一级的核心层。

小心。

陆大先生、冲和道人和叶玉琦皆叮嘱了一句。

……时值初春,草原还是寒风飕飕,不少地方还覆盖着白雪。

浩荡宽阔的古纳河卷着浮冰静静流淌,浇灌出一片片丰饶的土地。

在靠近古纳河入海口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金帐屹立,方圆近百丈,镶嵌满黄金,绘刻雄鹰,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它便是狭义的金帐,草原大汗古尔多的居所,随时节不同驻节不同地方。

而广义的金帐则是环绕着这巨大帐篷的几百里地域,一圈又一圈的帐篷蔓延,牛马嘶叫,怪兽长吼,根据地位不同,自然形成了不同的区域,有的地方牛马粪臭滔天,有的地方叮叮叮打铁声不断,有的地方光华时不时冲起,有的地方一个个萨满神此起彼伏出现。

守着通往核心区域道路的两位外景强者精神高度戒备,在他们看来,如今的金帐战云密布,暗流内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遭遇中原蛮子的突袭。

原本的计划都被叛徒打乱了!突然,他们眼前一花,看到了一位儒雅潇洒的青袍男子,他双目幽深,鬓角斑白,平添了几分沧桑成熟,气质相当出众。

谁?两名外景强者一是金帐武士,一是萨满祭司,各自蓄势待发。

孟奇负手微笑:老夫‘毒手魔君’,听闻大汗招集天下左道,特来投奔。

语气温和,用词文雅,两名外景强者不自觉就升起了好感,上下打量一眼:可是黑榜列名的毒手魔君先生?他们对黑榜并不陌生。

正是老夫。

孟奇青袍随风轻荡,姿态洒然。

两名外景对视一眼,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深不可测,而且毒手魔君仿佛有种神魔般的魅力,让人不怀疑他不警惕他,全心全意想帮他的忙:魔君,还请去‘青帐’等待,我等禀报上去,核心你的身份。

不知如何核实?孟奇缓步走到他们身前,从容问道。

金帐武士只觉面前之人不可抗拒,老老实实回答:找认得魔君的宗师。

老夫与罗教、素女道有隙,最好能避开他们。

孟奇平平淡淡道。

是。

萨满感觉毒手魔君的要求天经地义,毫不犹豫答应。

看着萨满转身离开,孟奇沐浴着夕阳,眺望晚霞,目光似无情似深情,感慨着元心印的强横可怕。

第二百六十五章 极恶天魔涂着青色的帐篷与金帐相隔较远,更临近古纳河,能看到漂着浮冰的水面,能听见仿佛生命律动的哗哗声。

帐篷内,正摆有宴席,伴有歌舞,气氛热而不闹。

主位盘腿而坐的是个锦袍男子,三十来岁,四十不到,五官平凡,两鬓霜白,头发用一根木簪扎着,气质成熟中透出点沧桑,脸色苍白,有种病态的癫狂暗藏,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和着拍子,随意而洒然。

他的对面是位青衫男子,同样的两鬓如雪,同样的成熟中蕴含沧桑,同样的四十上下,但他五官深刻,更显儒雅,头上亦戴着一顶软帽,俨然便是孟奇假扮的毒手魔君。

锦袍男子似笑非笑看了孟奇一眼:昔年追着你入播密时,从未想过还能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你。

老夫也未想到你已成为宗师。

孟奇把玩着酒杯,拇指摩挲着润泽的玉面,古井无波,神色淡然。

锦袍男子正是灭天门八大天魔之一的极恶天魔,位列黑榜第四十九把交椅,当年正是他追杀毒手魔君,逼得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不得不遁入播密,要辨认毒手魔君的身份,除了罗教和素女道,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而算算时间,结合六扇门、纯阳宗等处的资料,当时的极恶天魔还称不上八大天魔,刚过第一层天梯而已,直到十年前,才以六重天圆满的修为做出一桩大事,顶替了一位坐化的同门,正式成为八大天魔,观他如今的举止气息,应当是迈过第二层天梯了,具体是七重天还是八重天,甚至九重天外景巅峰,孟奇暂时判断不出。

对于孟奇的镇定自若,极恶天魔心里突地掠过一点不痛快,抿了口酒,微微笑道:你化解了罗教的恩怨,可对本门好像还没有交代,为何一点不担心本座翻脸动手?幻灭天魔、九心天魔和血杀天魔都在金帐,你插翅难逃。

灭天门外景以上就能称为天魔,其中的佼佼者是八大天魔,最盛时有六位宗师,如今亦得五位,只不过八大天魔之首的无面天魔常年不见踪迹,许久未有事迹流传,不知他如今境界如何,坐化与否,黑榜将他暂时除名。

魔师雄才伟略,志向高远,联络左道各位道友共助大汗,岂会因此小事而自坏名声?千金可以市骨,但众口亦能铄金。

孟奇谈笑自若,脸上不见半点慌张。

他越是如此,极恶天魔越是不痛快,昔年追杀失败的事情虽然不至于让他耿耿于怀,但看到毒手魔君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非圣非贤的他难免有点情绪变化。

轻吸口气,压住躁动的念头,极恶天魔拍了拍手,示意舞女下去,嘴角勾起,双眼冷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下透出几丝疯狂:宗主确实雄才伟略,但本座向来心胸狭窄,若先斩后奏,他也不会因你而严罚本座?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但他气息内敛,依旧静坐,仿佛仅仅是口头敲打两句,不过,如果谁因此放松了警惕,不发则已,一发致命。

孟奇摸了摸霜白的鬓角,不怒不惊道:哎,老夫早生华发,已过意气之年,此次投奔大汗,也存了和贵门化解前因的想法,但有吩咐,尽管开口。

毒手魔君看似服软低头,试图化解,但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还是让极恶天魔不太满意,可找不到发难的理由了,于是轻笑一声,重归随意洒然:确实有吩咐,真的毒手魔君亦得经受考验,以免暗中投效了正道,不过本座还未想好,喝完酒再说。

他举杯一饮而尽。

孟奇微微一笑,举杯相和,似乎没发现极恶天魔刚才成形又很快消失的杀意。

毒手,听说你在播密有了奇遇,得到佛门顶尖传承,明悟大破灭即是大慈悲,从而佛魔一身,走出桎梏?极恶天魔忽地换了话题。

孟奇一派从容,反问道:极恶道友从何得知?你在江东之事早已传遍左道,欲求元阴炉鼎,却被欢喜菩萨传人摆了一道。

极恶天魔戏谑看着孟奇,不过,当时你佛魔一体的功法让令狐涛赞叹不已,追魂虽然深恨于你,可对你的佛魔神功却不得不低头称服。

孟奇微笑道:承蒙抬举,还算不错罢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腾得在极恶天魔心里点燃了贪欲,自己得顶尖势力传承,不少奇遇,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晋升宗师,毒手困于播密,缺乏资源,没有环境,本身也差自己一个大境界,如今却距离迈过第二层天梯似乎不太远了,那份能与魔道糅合的佛门传承必定出众!再吸了口气,极恶天魔隐约觉得自己今天情绪的变化有些过于激烈,让他本能想要遏制。

他哈哈一笑,拍着桌子道:本座有位弟子,貌美胜仙,身材骄人,虽然不是元阴之身了,但阴元充沛,将她作为炉鼎还是有些效果,毒手你可有兴趣?说不得就此迈过第二层天梯?没等孟奇回答,他已传音那位弟子进来,五官确实出色,美而不艳,肌肤吹弹可破,衣裙雪青,身材浓纤合度,气质竟有几分脱俗,但一双眼睛大而润,仿佛秋水之潭,深处似乎有暗藏的烈焰,只要撩拨,就会情动不已。

得了师父之命,这位雪青衣裙女子娉娉婷婷走向孟奇,口中发出柔媚的声音:晚辈给前辈倒酒。

她的双眼愈发润泽,泛着波华,让人移不开目光。

老夫怎可夺人之好?孟奇笑着拒绝,不为所动。

极恶天魔却突地脸色一板:毒手不给本座面子?刚才还言但有吩咐,尽管开口?得了催促,雪青衣裙的女子加快了步伐,摇曳如花,双眼欲滴,就在这时,她看见那位鬓角霜白的儒雅男子看了自己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眸子幽深难言。

有神魔般的魅力!轰的一下,她内心潜藏的欲念忽地爆发,汹涌澎湃流向身体各处,极乐一波波袭来,大脑迅速空白。

啪一声,她跌倒在地,脸庞潮红,浑身无力。

这种小女娃子太过青涩,非老夫之好。

孟奇含笑看向极恶天魔,左手依旧把玩着玉杯。

极恶天魔一怔,不明白毒手魔君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家身经百战的弟子还未靠近就失败。

当真好手段!他正待开口,忽有感应,抬首望向高空,孟奇亦然。

天空层云原本被夕阳染成赤红,火烧万里,此时忽然透亮,像是回到了正午,一道剑光遥遥劈来,浩荡纯粹,遮云蔽眼,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剑光其实分成了一丝一丝,每一丝又是由更加微小难以察觉的剑芒组成。

这数不清的剑芒则分别构出剑阵,层层叠叠,一剑之中,剑阵足有十万以上,互相激荡,彼此弥补,催发出了这璀璨浩荡的剑光,足以平掉广义金帐的剑光!略一感应剑光的构成,孟奇就精神抽空,元神眩晕,恶心想吐,再看极恶天魔,已经是干呕不止。

若没有对剑的至情至性,若没有长久以来的专心虔诚,绝对没办法驾驭如此复杂如此精微的恐怖一剑!一心剑!陆大先生!极恶天魔干呕之中,震惊失声,情绪短暂失控。

观此威势,陆大先生比大汗还恐怖,恐怖到有点超出想象,他不仅仅是地仙?他的震惊刚刚浮现,就发现高空出现了一位高冠古袍,面容年轻的道人,他通体透着难言的感觉,仿佛天地存在的化身。

这位道人右手提剑,左手往上推了推道冠,清气喷出,形成了三位道人。

一位面容古拙,不苟言笑,拿着纯白长剑,往下一点,毁天灭地般的剑气冲出。

一位苍老慈祥,手持深黑宝剑,飘然斩落,剑气勃发。

一位清癯出尘,将青色之剑劈出,剑光明净。

原本的道人提着赤红长剑,迈出一步,击向金帐。

顿时,四面八方剑气纵横,虚空随之坍缩,扭曲成牢笼,将金帐封锁,所有物质尽数崩解,化为能量风暴,应激而发的禁法大阵被摧枯拉朽。

就连时光也变得缓慢,极恶天魔思维都有点呆滞。

一气化三清!冲和道人!他忽然恢复。

话音未落,孟奇就觉天地彻底黑暗,不见了剑光,不见了剑气,金帐所在位置仿佛腾起了一个吞天噬地的怪物。

轰破!巨响入耳,孟奇勉强感应到一个几十丈高的古铜色巨人从金帐内站起,如要头顶苍天,手中拿着的哪里是斧头,明明是撕裂时空般的混洞!剑气被吸入,剑光亦然,两两抵消,古铜色巨人再次扬起右手,斧头现出形貌,乃长柄之斧,能随人变大,色泽深沉,近于青铜,上面有九枚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痕迹,似乎它们就是雷电、火焰或混洞的原形。

斧头劈落,变得飘渺,孟奇心中一动,仿佛看到了谪仙池,能让人褪去仙体的谪仙池。

这一斧若是劈中,地仙退为人仙,再来一斧,打落凡尘!这就是绝世神兵天诛斧?孟奇又神往又担心。

剑光再起,诛绝陷戮四剑又一次纵横,让他无法感应到战斗核心的状况。

过了一阵,似乎有别的法身赶来,陆大先生的剑光一挑,分出无数剑芒,至幽至微,仿佛能钻入肉身元神最微小的空隙,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角落,同时斩向古尔多,而其他人根本分辨不出有剑芒!加上诛仙剑阵的压迫,古尔多只能回斧防守,陆大先生和冲和道人从容离去,两人两剑独闯龙潭后飘然远遁。

直到此时,孟奇才能感应到四周场景,金帐大阵近乎全毁,但护住了里面,大阵以外,何止万里无云,苍天像是被捅破,无云而暴雨如注,毁灭的气息翻滚往外,状若天魔降临。

天诛斧真有天仙层次了。

孟奇叹了口气,要不然陆大先生的第一剑,古尔多就会狼狈异常,再加上冲和道人的诛仙剑阵,他能撑过三息不死算他命大。

极恶天魔情绪难平,低声自语:陆大和冲和同时晋升地仙了?而且超过了正常地仙的水准,事情还能顺利进行吗?他看了一眼毒手魔君,发现他负手而立,青袍洒然,神态平静,没有半点失态,心里没来由就是一阵恼怒,似乎自己被比下去了。

毒手,本座想好你的投名状了。

极恶天魔苍白的脸孔冲淡了沧桑成熟的感觉。

什么任务?孟奇还是平淡从容的样子。

极恶天魔愈发不喜:返回北周,杀掉‘潜龙飞凤’夫妇。

这是一对相当有名的绝顶夫妇,有双修联手之法,可短暂抗衡宗师,为人皆有原则,急公好义,乃侠义道上的名人。

好。

孟奇微微点头,依旧没有为难的样子。

极恶天魔叫了一声好:本座为毒手你送行!他瞳孔重归幽深,不见喜怒。

等到陆大先生和冲和道人来袭的余波过去,两道遁光飞起,往南返回。

行了一阵,远离金帐,四下无人,极恶天魔按下遁光,似笑非笑道:就到这里吧。

杀人泄愤,夺其奇遇!多谢相送。

孟奇青衫飘动,双手负后,嘴角含笑,说不尽的沧桑从容。

极恶天魔正待嘲笑毒手魔君危险之感退化,察觉不出危险,心中忽然一动,自己今天的情绪太激烈太极端了,怎么就出了金帐,来到这里杀人?想法刚起,他就发现四周变得幽幽暗暗,自身如同漂浮,而混混沌沌里,黯影沉浮,像是不断变化的念头。

就在此时,一道道人影从混沌里冒出,皆是极恶天魔自己的样子,有恼怒的他,有贪心的他,有记恨的他,有愕然的他,有震惊的他,有满是情欲的他,而每一道人影的分化出现,都让极恶天魔感觉自己弱了一分!他猛地望向前方,人影簇拥之间是两鬓霜白、儒雅沧桑的毒手魔君。

其负手而立,青袍深沉,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这诡异的场景和变化让极恶天魔脱口而出:你不是毒手魔君!你是谁?对,我不是毒手魔君。

孟奇微笑回答,两鬓的霜白愈发显眼,双眼似无情淡漠,似深情眷恋,低声自语般道:我是元始天魔。

第二百六十六章 混沌劫中无善恶元始天魔?极恶天魔一震,眼前的青袍人影似乎多了种古老晦涩的感觉,让人不自觉想要低头,不敢直视。

虽然他从未听过这个天魔的名号,但顾名思义便能感受到这四个字蕴藏的深邃、可怕和高上。

元始者,最初,起始,元始天魔就是一切天魔之祖,心灵叵测的缘起!咚咚咚!虚幻心跳之声响在混沌当中,极恶天魔元神震荡,心跳跟随加快变重,难以遏制,仿佛面前这位鬓角雪白的沧桑男子有一颗最古最初的心脏,演绎出了最早的贪婪、情欲、阴暗和狠毒等种种念头。

降身红尘里,恶念斩不尽,心灵不亡,元始永存!一张张或癫或狂或扭曲的自身面孔不分上下左右前后齐齐望了过来,场景无比诡异,让人头皮发麻,极恶天魔强行定住心神,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竟敢妄称元始天魔!他乃货真价实的宗师,明白自身目前的状态非常不对,情绪和念头被对方勾动放大,各种负面感受源源不断,加上这诡异玄妙的领域不断分离自己,削弱自己,幻化出一个又一个的偏激自我来袭,实力怕是已经十不存五!极恶天魔审视自身,瞬间有了决断:拼命一搏,创造机会逃遁。

天时地利人和都处在绝对下风,心灵又满是漏洞,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好大的口气!话音未落,极恶天魔穿着锦袍的身体变得模糊,背后现出一尊通体漆黑的魔相,无眼无鼻无嘴,完全由实质恶念铸成,光是看到它,就让人难以控制心中阴暗想法,堕落走偏。

呜!黑风吹散少许混沌,极恶天魔相四周虚空里凸显出一幅幅场景,有父杀子,子杀父,母虐女,女弃母,有纯粹为了愉悦的杀戮,有各种难以想象的虐待,有目光天真纯洁的婴儿被活生生炼制成法器,有背叛、贪婪、情欲和杀戮,置身其中,稍有不慎,极恶冲神,立刻发疯,成为欲望的奴隶,真正的天魔。

黑风将这些场景卷入其中,衍化出一界天魔之域,极恶天魔右手闪烁寒光,屈指一点,迸出黑芒,四面八方皆有指影出现,难以分辨,仿佛因念因恶而显化,随时能为真,随时可作假,真真假假,一起攻向孟奇。

呻吟哀嚎声不断,七情六欲干扰影响着对方,创造着机会。

混沌无风,孟奇青袍不动,轻迈一步,面无表情抬起右手,手掌洁白如玉,五指修长有力,掌不含劲,飘然拍落,给人无处不在但又无处存在的神奇感受!混沌劫中无善恶,慈悲冷漠本一体!这时,孟奇发出宏大声音,背后现出一尊奇怪法相,左侧是金色巨佛,表情慈悲,怜悯世人,右边则是高渺幽暗的道人,双目冷漠,黯光闪烁,人心鬼蜮,它们各有一半,扭曲于一体,对比鲜明,极尽诡异和震撼。

吹拂的黑风,显露的天魔景象,顿时融入混沌,被它包容,无善无恶。

贪婪的极恶天魔,恼怒的极恶天魔,情欲焚身的极恶天魔,同时随着这一掌扑出,让极恶天魔仿佛在对抗自身!他指影一敛,手掌张开,尽是污秽黑色,诅咒和堕落化作一条条绳索,恰到好处变招,抓向孟奇手腕。

刚才的天魔之域只是掩人耳目,引开注意,杀招在这里。

噗!极恶天魔抓中孟奇手腕,却毫无触感,梦幻泡影破碎,消失在混沌,而那洁白如玉的手掌猛地出现在他的额前。

糟糕!是他的宗师领域混乱了我对距离和时机的判断,还是这一掌蕴含了佛门至高理念,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极恶天魔老于江湖,经验丰富,被拍中眉心的关键时刻,背部皮肤突然撕裂,钻出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腾空而起,急遁往上。

啪,孟奇右手打中极恶天魔,将残留人皮打得四分五裂,金蝉脱壳!极恶天魔觅得机会,遁法全开,试图通过上方逃离,一旦缓过气,就施展保命之物。

就在这时,他眼睛里映照出了沧桑儒雅的青袍身影,两鬓的霜白和似笑非笑的表情异常醒目,右手悠然屈指,正准备弹出。

怎么会?极恶天魔瞳孔收缩,只觉一切如幻,自己明明在往上飞遁,怎么还留在原地?还留在原地!他早就心灵失守,震惊之下,强行稳住的心湖终于掀起巨浪。

此时,孟奇淡笑弹指:混沌无前亦无后,元始无上亦无下。

虽然还达不到这个境界,但困住心魔起伏的极恶天魔不是什么难事!当,弹指钟鸣,悠扬清越,极恶天魔顿觉魂魄分离,元神眩晕,被孟奇左掌翻天盖落!洁白有力的手掌变大,啪一声打在极恶天魔额前,打得他应激而发的护身火龙破碎,打得他脑浆迸出,周身骨骼断折。

暗光一闪,混沌之外现出极恶天魔身影,他周身被布满花纹的小幡裹住,千钧一发之际,靠着保命之物,元神逃出生天,血肉躯体可以再得,元神万万不能有闪失!元始天魔!他咬牙切齿又颇为后怕,行将远遁。

突然,他的目光呆滞了,因为云端之上有人俯视着自己,青袍潇洒,儒雅沧桑,鬓角雪白,双眼幽深,似无情若有情。

元始天魔!他内心爆发出恐惧的呐喊,然后看到对方扬起了袖袍,袍口越变越大,混沌幽暗,自成一界。

极恶天魔连元神带遁光一起被吸入其中!孟奇袖袍一挥,负于身后,脑袋微晃,血肉开始蠕动,很快就换了副模样和气息,依旧两鬓霜白,沧桑成熟,但五官变得平凡,软帽变成木簪,少了儒雅味道,多了一分脸色苍白带来的疯狂偏激,俨然便是另一个极恶天魔。

看了看双手,孟奇转身飞向金帐,心中暗自感慨,若没有陆大先生和冲和道人剑试古尔多带来的震撼,自己要想用元心印彻底勾动极恶天魔各种念头,怕是得多费不少周折,没有如此良好的效果。

以自己目前的境界、实力和物品,战胜或者杀掉极恶天魔不难,但将他重伤生擒就很有难度了,必须气势、心灵各种手段齐上,并且得预先做好布置,以无心算有心,毕竟宗师都非等闲之辈!落于青帐,孟奇负手入内,看着已经恢复女弟子,淡淡吩咐了一句:日后若有人问起,就说毒手魔君被陆大、冲和吓到,趁乱逃走。

是,师父。

雪青色衣裙的女子目光还有点茫然。

某个隐秘处,灭天门魂灯存放地,极恶天魔那盏琉璃灯依旧摇曳。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以元心通他心返回金帐的途中,进入地仙自然感应的范围前,孟奇已初步用元心印混乱了极恶天魔的元神,扰乱了他的心智,唤起了他的记忆碎片,在不触及灭天门核心秘密以避免反弹的情况下,对他住在哪个帐篷了若指掌,吩咐完女弟子后,拍了拍锦袍,施施然走回。

刚入帐篷,孟奇心湖忽地泛浊,浪潮涌起,背生冷汗,下意识就望向边缘。

那里站着一位宽袍大袖的男子,头发乌黑,不见一根银丝,用木簪随意插着,极尽洒然之态,他侧对孟奇,半张脸庞深刻英俊到妖异,仿佛神灵降世,双手负于背后,正通过帐篷通风的地方望着高空,目光充满思索之态,像在考虑人生的最终意义,长生如何,死又如何?魔师韩广!这名男子俨然就是魔师韩广!孟奇从未想过潜入法身高人的核心层次打探消息,只想着在次一级的宗师层次从各种命令和消息反推真实,自己的八九玄功进入七重天后,变化瞒得过没克制功法的所有外景和半步法身,但在人仙层次的法身高人面前还是不够看,除非能迈过第三层天梯。

虽然自己临行前又得冲和道人馈赠颠倒大衍符,但这仅能稍微掩饰,免得血海罗刹心血来潮,卜算自身下落,发现就在金帐。

若法身高人当面,除非他并无怀疑,没有探究之心,否则绝难隐瞒!谁知道,刚才替换成极恶天魔,就正正撞上了魔师!咚,咚,咚……经过与赤霞道人一战,孟奇对肉身元神的控制入微,再是惊惧,再是惶恐,再是胆战心惊,都将这些念头牢牢束缚于灵台,不影响心跳,不影响血液流淌的速度,与刚踏入帐篷时一模一样,边回忆极恶天魔面见韩广时的姿态和语言,边拱手道:拜见宗主。

韩广没有转头,依旧仰望,似乎天下之事都比不了顶上那片浩瀚的星空,淡淡道:听闻毒手魔君在播密得了奇遇,有佛门顶尖传承,从而开悟,佛魔一体,本座亦做过少林方丈,对此很是好奇。

他浮现出一丝微笑,妖异的魅力淡化,英俊的脸庞似慈悲似怜悯,透出宁静淡然的禅意,仿佛瞬间化作一位大德高僧,光从卖相来看,没谁会相信他是一代魔宗!韩广对佛魔一体很感兴趣?难道糅合了天帝功法还不够,还有问题需要佛法弥补?虽然韩广未曾散发气息,威慑自身,但孟奇的精神亦是高度紧绷,类似的念头一闪而过,不敢细想,免得被韩广发现情绪异常,于是,略显惶恐道:宗主,毒手逃掉了。

嗯?韩广缓缓转头,五官妖异般英俊,目光投射到了孟奇身上,不见恼怒不见淡漠,幽深仿佛见不到底部的湖泊,没有一点情绪外露。

孟奇不敢让他打量自己,慌忙道:属下与毒手有怨,想趁机发难,但他警觉,只是重伤逃遁。

韩广岁数不大,在宗师里都能算是年轻,灭天门五位宗师里,唯有极恶天魔在他之后晋升,真正得到他栽培,故而最为听话,算是心腹,孟奇只能赌韩广不会因极恶天魔擅自行事而处罚或怀疑。

从极恶天魔心灵失守后,几乎没考虑韩广的因素就打算动手可以窥出一二!可惜,本座还打算与他探讨佛法魔经。

韩广叹了口气,目光收回,缓步走向帐篷外。

正当孟奇想松口气的时候,韩广突然顿住,沉声道:极恶。

宗主……孟奇差点吓得失态,好在极恶天魔也会如此反应,在他心里,韩广积威甚重。

过几日有重要之事交付于你,这些天好好调和心灵,不要被情绪影响。

韩广语气波澜不兴。

魔道武者,修炼快速,关隘较易,但随时随地都有心灵出现漏洞、情绪失控或者走火入魔的危险,接近三成的左道强者不是亡于正道之手,亦非互相残杀陨落,皆是一时出了篓子,心魔反噬,情绪冲脑,最终身死道消。

是,宗主。

孟奇收敛心神,恭送着韩广离开。

潇洒的背影消失在了感应内,孟奇又等了许久才吐了口气,还好韩广没有怀疑这件事情,否则凝神打量自己就能发现端倪,刚才真是有在生死边缘徘徊且半只脚踩空的感觉!宗师地位不差,一方势力的高端力量,假扮左道巨擘,即使入不了核心圈子,迟早也会面对法身高人,对此孟奇早有准备,之前收起了极恶天魔的血肉,化入自身有灵鲜血,再配合他被封禁的元神的气息,短时间内,只要法身高人不是产生了真切的怀疑,仔仔细细审视,足以瞒天过海一次。

可没想到的是,韩广直接上门,让自己猝手不及,未能用上,险些露出马脚!呼,孟奇回忆刚才韩广的话语,揣测着所谓的重要之事。

极恶天魔的记忆碎片里没多少关于内应的资料,他们似乎是由韩广和无面天魔负责,他只知道部分天魔的正道或地头蛇身份,但这些要么已经撤到了金帐,要么有所暴露,已被盯上。

内应之事还得慢慢打探,或许能从‘重要之事’里窥见一二。

孟奇走到云床边缘,盘腿坐下,右手捏着奇怪印诀,搁在左膝之上,左手握紧放开,放开握紧,循环不断。

咚咚咚,虚空里有无形的心跳之声,孟奇的心灵随着元心印一起一伏。

渐渐的,他只觉天地变得昏暗,帐篷褪去,躯体褪去,只余一颗颗跳动的心脏与自身遥遥相合。

宗师及以上感应不到……孟奇双眼半开半阖,心脏的跳动愈发有奇异韵律。

咚咚咚,咚咚咚,那一颗颗心脏感应得愈发清晰,一个个念头从它们之中冒出,仿佛水滴汇成了潮水,汹涌向孟奇心灵。

郎木的女人真不错,又浪又美,那腰那胸……他妈的,什么玩意儿,说是兄弟,真是恨不得背后捅他两刀……修罗寺的人真难伺候,又凶又恶……他怎么还不来,难道出了意外……死老头子,要死赶紧死,不要拖着……陆大和冲和也晋身地仙了?可不像一般的地仙……人心鬼蜮,一个个念头化为声音,像在孟奇心中,嘈杂纷乱,若非孟奇有不灭元始相和金色巨佛镇压,或许便被冲散了自身念头,成为白痴。

不知多少人心底最阴暗的想法呈现,这是元心印类似于他心通的用法,以最初之心连接他心,孟奇灵台清明,梳理着有用的消息。

修罗寺的人住在黄帐,以阿修罗王罗睺为首……血衣教也派了万虫尊者来,就在青帐附近……素女道玄女一脉未曾掺合,只是承诺中立,欢喜一脉来了当代欢喜菩萨和邪欲菩萨等人,直接住进了金帐……欢喜庙藏在暗处,只让六欲真佛这位外景巅峰出面商讨,列了正道诸多女性强者的名单,要求首先对付,具体名单不详……长生教住在金帐附近的黑帐,有不少萨满神出现……不仁楼没掺合,但接了委托任务……生死无常宗神神秘秘,住进了长生教所在黑帐……罗教来了真空法王、大罗圣女、奉典神使、掌灯神使等人,倾尽全力的感觉……至于灭天门,孟奇从极恶天魔处已然清楚,四位天魔(有三位宗师)和魔师韩广。

主要事情是几位天魔在做,韩广行踪成谜,时不时出现。

睁开眼睛,一个个念头消散,孟奇心中有无名之火在猛烈燃烧,欢喜庙真是让人憎恨,虽然不清楚具体名单,但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有哪些!突破口在哪里?孟奇收敛情绪,沉思起来。

修罗寺和血衣教都是一域霸主,即使能从劫掠北周南晋之中收获极大好处,可正道势微之后,他们又拿什么来抵御地仙古尔多天仙天诛斧?到时候,只有俯首称臣的选择!之前他们碍于古尔多的强横,怕置身事外,正道也会被摧枯拉朽,不得不低头,如今陆大先生和冲和道人展现了联手足以匹敌古尔多的实力,他们会否改变主意?试图维持目前均势的局面,以保持自身的超然地位?想到这里,孟奇忽地起身,迈步前往修罗寺所在的黄帐,以担心他们反悔为借口探探口风。

此时此刻,自己代表的就是魔师韩广!第二百六十八章 震撼消息河流拐弯处,浮冰时而碰撞着岸边,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一座土黄色帐篷屹立于旁,周围泥土水流泛着血黑色,像是有一年又一年的污血沉淀。

自从修罗寺的人住进了黄帐,这里就充满了杀伐和血腥,草原强者们都下意识不愿靠近,空出了四周大片区域。

孟奇披着锦袍,木簪扎出发髻,双目透着沧桑,说不尽的成熟洒然,但脸色苍白,暗藏着癫狂,似乎随时会疯魔,负手缓步走向黄帐。

请。

门口守着的两位修罗寺开窍弟子目光刚接触孟奇,就觉元神一颤,仿佛大阿修罗蒙南当面,没做阻拦,也没有禀报,直接让他进去。

孟奇左手前伸,掀开帐篷,还未进入,就淡然笑道:沙麻,你的弟子还是太青涩了。

再是成熟,也挡不住极恶之念吓唬?沉闷仿佛擂鼓的声音响起,发自坐于上首之人,他高鼻阔目,碧眼棕发,典型的西域人,五官仿佛刀削,但一双手有常人两倍大小,似乎能一把捏碎别人的头颅,周身弥漫着杀伐血煞之气,正是修炼罗睺法相阿修罗王沙麻火,世人常以罗睺代称。

罗睺背后侍立着两名弟子,都是二十来岁样子,一个身材挺拔,五官硬朗,双眼有着嗜血的残忍,一个身高八尺,肌肉结实,披着似袈裟非袈裟的黑色皮毛,眼神暴躁,充满了随时随地发怒的感觉,俨然是孟奇认识的修罗寺弟子,修炼忿怒相的楼伽,几年过去,原本境界高过孟奇的他还未迈过第一层天梯。

而帐篷内还坐有一人,形容苍老,身着血袍,满头白发又粗又诡异,像是一条条细蛇。

万虫你也在?孟奇微微一笑,像是回到了自家大厅,随口发问,随意找了地方坐下,从容悠然。

这老者正是血海罗刹派来的联络使万虫尊者。

你能来,老夫不能来?万虫尊者冷哼了一声,他年纪大,辈分高,对极恶天魔这种故作姿态的后生晚辈向来不喜。

他身后也立着两位血衣教弟子,都为男子,长袍沉赤,目含疯狂,只有对强者的畏惧,没有其他人性,一个血脉粗大,肉眼可见,一个腰上挂着排婴儿脑袋。

罗睺没介绍身后的楼伽等人,也没必要介绍,在场都是宗师,何曾正眼瞧过连第一层天梯都未迈过的外景,他巨大的手掌敲着面前案几,沉闷道:极恶,你们中原有句老话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西域也有句俗话,宁可和直爽人打一架,也不与绕心人喝酒,有什么尽管说。

你让我说我就说?多没宗师的气派!孟奇慢条斯理将面前倒扣的青铜酒盅翻过来,自己拿过酒囊,倒了满满一杯,放在嘴巴,也不品尝,眼睛微眯,鼻头轻动,玩味着酒香。

做完这一切,孟奇抬头看向罗睺,指着五官硬朗、身材挺拔的男子:这是你的亲传弟子?到了如今的境界,孟奇已能通过感应血脉走向、窍穴异常和部分特征大概判断对方的法相,那位很显然也是罗睺法相。

对,刚晋升外景。

罗睺略有不耐。

这就是修罗寺功法的缺陷,带来暴怒、烦躁、嗜血和对战斗的渴望,能不能克制,能不能驾驭,就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他们的成就。

是之前排过人榜前三的那位小罗睺啊……孟奇依旧不入正题。

小罗睺目光未变,但身姿似乎一下就更加挺拔了,显出几分自傲,旁边的楼伽仿佛愈发暴躁忿怒。

万虫尊者背后的两名弟子纷纷拿眼看向罗睺,隐有比较之意。

人榜前三多得数不过来,说这个做什么?罗睺直截了当道,极恶,你是为了之前那一战而来?原来万虫你也是为此事过来?孟奇不回答罗睺,转头看向万虫尊者,神情似笑非笑。

万虫尊者凝声道:不行?上首的罗睺愈发不耐,感觉与极恶天魔说话就像一拳打中棉花,对不上重点,说不尽的难受。

不过短短时间,孟奇就将黄帐内的情绪变化纳入掌中,借此修炼着元心印。

直到此时,他才施施然回答:当然可以,本座正是想来问一问两位是何感受,省了再去青帐附近的工夫。

能有什么感受?既然大汗打退了陆大与冲和,其他感受都不重要了。

万虫尊者脸上的皱纹一道道绽开,笑得异常狰狞。

罗睺不答反问:极恶,你有什么感受?陆大与冲和不知不觉也突破了阻碍,晋升地仙,大汗怕是无法横扫中原了,但我们联手,足以对付空闻何七等人,胜负之势依旧分明,无需苦恼。

孟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到时候,一家家山门打破,一个个势力颠覆,天下之势重新书写,只要跟随大汗,必将获得天大好处。

他的话看似没有任何问题,但小罗睺与楼伽却听得眉头微皱,只要跟随大汗?突然,外面传来钟声、铃声和诵经之声,飘飘渺渺,空灵神圣,帐篷随之被掀开,一双不染尘埃般的白靴首先映入罗睺等人眼帘,然后出现了一张宜喜宜嗔、精致绝伦的脸庞,她气质空幽脱俗,嘴角含着淡笑,周身飘落若有似无的白色莲花,圣洁中透出几分慧黠。

她的背后有位枯瘦老者,气息磅礴,手托一盏青灯,灯火如豆,不动分毫,昏黄的光芒洒落于白裙之上,带出家乡般的温馨与母亲般的高贵。

小罗睺、楼伽与血衣教两位弟子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看得目不转睛,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走出,就遇见了心目中的无瑕仙子。

顾小桑!孟奇内心咯噔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刚刚才替换极恶天魔,就连续遇到熟人,这货不就是顾小桑!顾小桑莲步轻移,似笑非笑环视一圈:趁夜来访,还请阿修罗王恕罪。

说话间,她自顾自找了位置坐下,小罗睺等人目光竟然一直跟随,仿佛移不开眼睛。

这便是号称容色无双的大罗圣女?真是名不虚传,闻名不如见面!就连万虫尊者和罗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掌灯神使没有情绪的目光投来。

看着地榜排名六十六位的掌灯神使恭恭敬敬站在顾小桑身侧,没有坐下,看着万虫尊者和罗睺觊觎又忌惮的神情,看着小罗睺、楼伽等人色欲倾慕渴望皆有的目光,孟奇忽然有种微妙感,仿佛自己从未真正审视过顾小桑。

她在罗教内的地位竟如此高,让宗师侍立没有半点怨言?现在她表现出来的圣洁高贵,与自己面前的古灵精怪,喜怒无常又有不同,哪个才是真正的她?说起来,自己还真未见过她在别人面前是什么表现什么形象……顾小桑含笑看着罗睺:几位前辈是在讨论之前那战?是,陆大与冲和突然晋升地仙,难免让人忐忑。

孟奇主动搭话,看能不能套出什么重要消息。

顾小桑脸上笑意不变:确实出人意料,但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几位前辈以为然否?罗睺和孟奇都微微皱眉,不知她意指何事,唯有万虫尊者有一点情绪起伏,旋即平静,沙哑笑道:当然,大汗的实力展露无遗,我血衣教必定共襄盛举!咦,血海罗刹都还没发话,你就做承诺了?还是说血衣教已经铁了心?孟奇顿觉疑惑。

顾小桑目光流转,眼神清澈,转而说道:高览成就法身后,有了野心,先前试图勾连大汗南下,关键时刻出手,击杀冲和与陆大其中一人,然后再反水,联合剩下那位驱逐大汗,以此平衡世家与门派的实力,结果如今三位纷纷突破,他已起不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谋划完全落空。

她透露出来的消息相当有震撼性,让罗睺和万虫尊者都有点呆住,齐声问道:高览投靠了草原?一喜一忐忑。

小娘皮说话虚虚实实,骗死人不偿命,人皇剑半句没提……孟奇看着顾小桑洁白圣洁的脸庞,内心暗骂了一句。

她竟然将这种事情堂而皇之说出,一点都不担心泄密?如今他是骑虎难下。

顾小桑笑容浅淡,当初为了证实诚意,他拉拢诸多势力与草原结盟,比如陪京曹氏,如今他们见大汗威猛,已将他抛开,彻底臣服于大汗脚下,这便是曹氏的投名状。

她拿出了一个头颅,长发披散,脸庞清俊,双目圆瞪,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情,鲜血还在流淌,顺着顾小桑的手一滴滴往下落。

曹献之?清源妙道真君曹献之!孟奇心脏陡然收缩,差点失控!曹献之竟然死了?身怀八九,又成为宗师的他,竟然被杀了?以八九对危险的预感,再是亲近之人出手,曹献之也不该没有反应!以八九的强横,即使曹家几位宗师一起动手,即使用上了神兵,他也有逃命的机会!顾小桑小脸素白,晶莹如同美玉,笑意浅而淡,面前则提着一颗狰狞的头颅,死不瞑目,两相衬托,让她有种妖异的魅力。

美人如玉,谈笑杀人,妖女是货真价实的妖女。

第二百六十九章 各自算盘法身以下,即使寒冰仙子叶玉琦被杀,也不会让孟奇如此惊讶,可本身修炼八九玄功,自然明白它的强横之处。

迈过第二层天梯,登临七重天,成为宗师后,曹献之短时间内的爆发力已不亚于绝大部分九重天的外景巅峰,可硬抗半步法身一阵,加上身体刚硬,足可比拟上品宝兵,对危险的预感更是屈指可数,兼且变化无穷,神出鬼没,同阶宗师单对单能赢曹献之很少很少,两三人围攻亦顶多战而胜之,要想阻挠他逃遁,颇为艰难,即使用上神兵,打不中也无用,曹献之完全有能力在被缠住前,以重创为代价博出生机。

除非神兵克制八九,围攻宗师有人克制八九,可号称全天候全地形作战机器的八九玄功岂是那么好克制的?若他们预先布下陷阱,埋伏了地仙遗蜕,以八九玄功对危险的预感,曹献之恐怕还没进门就跑掉了?难道准备了蒙蔽危险感知的宝物?孟奇并没有怀疑曹献之的身死,那颗头颅内凝聚的冤意执念简直宛若实质,韩广、顾小桑等人又非没见识过三头六臂、两头四臂,大阿修罗蒙南就有类似神通,哪会被一颗头颅蒙骗,不泯灭元神,不检查魂灯,不会贸然做出判断,除非顾小桑明知究竟,故意拿头骗人,但好像没这个必要,又不是非曹献之不可!同练八九,孟奇对自身保命之能一向很有信心,如今曹献之的头就在眼前,兔死狐悲,给了他沉重打击,有种蒙上了一层阴霾的感觉。

这位是?阿修罗王罗睺与万虫尊者同时发问,曹献之成为宗师后,还没显赫事迹流传,他们一时辨认不出。

顾小桑将头颅交给掌灯神使,脸庞映照火光,温暖晕黄,圣洁静谧:曹家曹献之,刚成宗师没几年,可若论战力,地榜能排入前八十,两位都远非他的敌手,即使围攻,也有陨落危险。

她的手垂着,一滴滴鲜血滑落,与洁白形成鲜明对比,勾得小罗睺等人移不开眼睛,而孟奇则暗叹一声,血肉有灵,但灵性已逝。

罗睺与万虫尊者脸色皆变得凝重,曹献之的实力竟如此之强?为何之前名声不显?大罗圣女莫非是在说大话?顾小桑眸子内仿佛藏着无数璀璨星辰或灯火,眼帘微微垂下,似感慨似描述:曹家招集宗师,商议完全投向大汗之事,他极力反对,不愿与我等左道同流,可当时魔师、大满以及法王都在等待曹家的决定,曹家家主一狠心,催发神兵,突然发难,以杀掉自家反对宗师表明投靠之意的坚定。

不过,若非魔师亲自出手,曹献之很可能就逃掉了。

曹家有多少位宗师,神兵威力如何,罗睺与万虫尊者作为一方势力的高层都相当了解,这样的战局中,曹献之能杀出生路简直匪夷所思,难怪大罗圣女赞他足以排进地榜前八十,短时间内的战力不比任何一位外景巅峰差了!孟奇外表老神在在,把玩着青铜酒盅,内心却又添了几分疑惑,魔师、大满和法王三位法身围观,曹献之会没有危险预感?除非早就有人针对性蒙蔽了天机,混乱了心灵!可曹献之过去名声不响,何德何能让法身高人如此重视,专门针对?莫非,他的身份早被怀疑?大道之树那件事情之后?由于顾小桑说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孟奇不敢太依据她的描述推测,强行收敛起伏的心潮,将自身的惊愕装作震动外露:曹献之竟有这等实力?过去隐藏真深!他这是在试探顾小桑她们知不知道曹献之清源妙道真君的身份。

顾小桑没有惯常见到的古灵慧黠,变得宝相庄严,这似乎是她在别人面前的主要模样,缓缓开口,声音悦耳:曹家乃顶尖世家之一,他们都死心塌地投靠了大汗,其他势力可见一斑,纵使高览反悔,我们依旧占据优势,到时候,春风一吹,遍地草原,剩余门派世家岌岌可危,草木皆兵,而大势一成,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两位何苦犹豫不决,被陆大与冲和吓到?万虫尊者当即道:我血衣教从未动摇,鼎力支持大汗。

阿修罗王罗睺看了看曹献之的头颅,似乎被那鲜血感染,被这场景震动,巴掌一拍,案几变成粉末,沉声道:我修罗寺不是吓大的!本座这便回报大阿修罗,按照约定动手!孟奇深吸口气,总算明白了妖女过来的目的,挟曹家投靠之势震住修罗寺异心,免得会盟出现问题。

不知除了曹家,还有哪些势力暗中已经投靠?这时,小罗睺插话问道,关切此事的同时似乎也是为了说上几句话。

顾小桑衣裙的褶皱滑落,似流雪奔涌,俏生生站起,莞尔一笑:这种事情,自然只能几位宗主知晓。

她梨涡浅浅,环视一圈:我等左道一直被压制,几千年来,这是最好的机会,两位明辨大势,可喜可贺。

语罢,她转身便走,孟奇悄然松了口气,妖女看来没认出自己。

毒手魔君之事,金帐武士和外景萨满都被自己的元心印影响,过后便会忘记,除非有特定契机刺激,而其余知晓者只得灭天门一脉,在极恶天魔挟私报复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自打耳光告诉别人毒手魔君来过。

至于顾小桑会不会将毒手魔君有问题的消息泄露出去,孟奇颇有把握她不会,和妖女打交道这么多次,吃了很多亏,终究摸清楚了几分她的性子和习惯,秘密喜欢深藏,作为暗线和后手,故而每次都显得高深莫测。

这种人,若非另有图谋,绝不会主动外泄掌握的秘密。

孟奇唯一的担心是,经过上次双修之事,顾小桑对自己会不会多了点别的感应能力?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

看着顾小桑的背影消失,孟奇亦跟着离席,出了帐篷,只见夜色已深,到处皆有火把,焰光照耀四处,扰得不少飞鸟乱了昼夜之分,扑棱着翅膀四处飞行,被不少草原人打落,就地烤食。

立于帐篷前,孟奇看着乱飞的鸟儿,忽地脸含微笑,左手伸出。

一只鸟儿似有所感,收敛翅膀,猛地落于他的掌心。

万虫尊者踏出帐篷,正好看到这一幕,只见极恶天魔脸色苍白,蕴藏癫狂,但神色宁静,幽深如海,与掌中乖巧的小鸟形成了一副对比强烈的画面。

没想到你还有此等闲情逸致……万虫尊者的头发无风微动。

孟奇手一松,小鸟飞走,微微一笑道:极恶为善,动静相宜,偶尔平心静气,才不至于走火入魔。

小鸟飞上半空,身体像是散发着莫名的诱惑,一下引出了一头苍鹰,将它叼住,远远飞走,撕扯血肉,捕食动作之迅捷让不少草原武士鼓掌称好。

见此情状,万虫尊者沉默半晌道:感觉你愈发有天魔之相了…………万千帐篷中,一座毫不起眼的灰色帐篷外,魔师韩广单手负后,慢慢踱步,另一只手则持着书卷,静心研读,月华洒身,宽袍潇洒,仿佛大儒贤者。

罗睺应当没有问题了。

他忽地开口。

帐篷附近的阴影中走出顾小桑和掌灯神使,四周顿时变得空灵脱俗。

当然。

顾小桑浅浅笑道,晚辈只是不明白魔师为何不亲自送头过去?掌灯神使将曹献之的头颅还给了韩广。

灭天门竭力撮合此事,再由本座出面,难以对罗睺造成震动,曹家投靠之势为一,罗教诚心诚意合作为二,修罗寺有家有业,不比其他左道能够隐藏,不怕大汗报复为三,三者相加,方能打消修罗寺的观望之情。

韩广提着曹献之头颅,目光细细打量,眼神淡漠。

顾小桑神情宁谧,仿佛随口道:魔师你向来志存高远,雄才大略,非久居人下者,古尔多若是势大,必将难制,你为会盟之事奔波,委实让人怀疑。

四周虚空一下变得朦朦胧胧。

若古尔多势大,罗教不也一样身陷困境,远不如当前自在?韩广不答反问,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顾小桑脸庞圣洁:大劫将至,天下就该乱一点。

是啊,乱一点好,乱一点才有机会。

韩广悠然附和,他目光收回,打量着顾小桑,微笑道,你见识足够,诡异多变,高深莫测,容貌之精致,并世无双,实力虽然不强,但已不可小窥,如此女子,本座都有点心动,若非早就过了有情无情的洗练,怕是难以自制,可惜,可惜我那‘三弟’牛啃牡丹,不知珍惜。

妾身就喜欢他那鲁莽样。

顾小桑换了个称呼,但神情未变。

之后呢?情到深处,斩情见‘我’?韩广状似随意。

顾小桑似笑非笑道:何苦斩情?杀他便可。

韩广微微一愣,有些把握不准顾小桑的心态,笑了一声:希望你能下得了手。

他转而说道:大汗有件任务,需要你来主持。

什么任务?顾小桑收敛神色,宝相庄严。

杀狼会之事,大汗不想全力南下时留有后患。

韩广笑道,本座会派极恶帮忙。

顾小桑点了点头,示意知晓,飘渺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她突然道:该请大汗感应整个‘金帐’,以抓住奸细了。

大庭广众之下送头,消息自会有泄露。

泄露也好。

韩广微笑道。

顾小桑留下银铃般的笑声:确实更好。

第二百七十章 韩广给的秘密任务目送顾小桑离去,韩广提起曹献之的头颅,与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对视,含笑摇了摇头,一步迈出,到了真正的金帐边缘。

帐篷内装饰华丽,不管材质如何,只求外表,甚至不乏天材地宝混杂其中,比如最高端悬挂着的几颗太阳神石,照耀得整座帐篷金碧辉煌。

韩广未经通传,施施然掀开帐篷,踏上了厚而柔软的羊毛地毯,吸了口气,悠然自得道:万虫与罗睺来过了?帐篷内悬挂着诸多宝兵,刀枪剑斧皆有,闪烁着流光,昭显出英武,夺人视线,但无论谁进入这里,目光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那名古铜肤色的大汉,他慵懒坐着,背靠一位国色天香的女菩萨,仿佛半截山峰,巍峨雄伟。

他五官深刻,眉眼间是浑不在意的豪迈,鼻子微勾,透出少许阴鸷,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而他背后那位女菩萨,眼睛大而明亮,眉如远山,肌肤光是看到都觉得吹弹可破,除了气质,周身无一处不魅无一处不勾人邪欲。

古铜肤色的大汉哈哈一笑:看到了曹献之的头,知道了曹家的归附,他们岂敢不来?见到其他凭证后,蒙南终于低头,达成一致。

他俨然便是证得了天罚宝体的草原大汗古尔多!面对古尔多,韩广并未有多恭敬,宽袍洒然,缓步走到左侧坐下,拿起酒杯把玩,目光时而深情时而无情,微微笑道:万事俱备,只欠契机了。

古尔多挥了挥手,示意背后的女菩萨退下,帐篷内顿时只剩下他和韩广。

韩广放下酒杯,泰然自若,目光变得沧桑,仿佛淡漠俯视着人间的神魔:多年未见,邪欲愈发勾人了。

确实不错。

古尔多喝了碗酒,状似回味。

韩广悠然给自己倒了杯酒,漫不经心道:不少金帐武士忧虑大汗,担心你沉迷美色,被采补变弱。

古尔多拍着案几,毫不在意道:人活一生,求得就是痛快,有酒不能喝,有美人不能睡,与阉人何异?再有危险,再有隐患,本可汗又有何惧?放马过来,能采补到本可汗便算她们有本事!天下之大,能睡过当代欢喜菩萨还安然无恙的人能有几个?韩广笑了笑,眼神依旧幽深:曹家之事已经透露出去了。

此事一出,人人自危,彼此怀疑,南边蛮子们只能各自困守,被个个击破了。

古尔多朗声笑道。

弄不清楚哪些势力暗中已经归附,各大门派和世家如何放心对方,如何并肩作战?恐怕除了纯阳宗和画眉山庄可以信赖,其他都得怀疑!同时也能弄清楚有哪些奸细。

韩广抿了口酒,头上木簪黑沉,不泛一丝光亮,就是曹家比较危险了。

古尔多往后微靠,舒服倚着一个硕大蛟龙之头,眼睛眯起,看着前方无人之处,仿佛正透过遥远的距离与人对视,那柄威压天下的斧头不知藏在哪里。

自上次交手后,本可汗就与陆大、冲和气机牵扯,虽隔百万里,亦能彼此模糊感应,所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有半点心灵破绽,他们若动,本可汗就动,一旦攻击曹家,就是大战爆发的契机。

古尔多声音变得高渺,似乎不仅仅在对韩广说话,还在警告百万里之外的两位地仙。

韩广气质儒雅,五官英俊,有妖异之感,此时微微一笑,真是如神似魔:难怪大汗抽不出手对付杀狼会,对付皓月家族余孽,不过他们只是丧家之犬,宗师都没几位,根本上了不台面,如今何必分心?再是小患,也不能放任不管,正好也得到了一些消息。

古尔多平静道,神色不见异常。

韩广状似明白,没再多问,飘然离开。

……苍鹰飞上半空,绕了一圈后,转而向西,飞出金帐范围,旋即往南。

清明时分,草原边缘小城内,一位郎中正收拾药箱,忽然看到一只苍鹰落于面前。

咚咚咚,咚咚咚!他惊讶戒备的同时听到了奇怪的心跳声,自己的心脏也仿佛在跟随加快跳动。

心念化音,郎中脑海内有一句句浮现:曹家杀掉了反对的曹献之,背弃高览,暗中投靠了草原,还有诸多势力如此,有待进一步调查与核实,暂时不能妄下结论。

罗教、灭天门与古尔多合作之心甚诚。

修罗寺摇摆不定,威迫之下才做决断,西域这方,或可不派法身阻挡,任由门派和世家的准法身战力与神兵纠缠,蒙南必不会为古尔多火中取栗。

血衣教似乎早有决定,血海罗刹要么知晓古尔多和韩广的其他依仗,要么另有图谋。

灭天门和罗教信心甚足,即使高览有可能重归正道也不见忧虑,或许真有妖族掺合。

生死无常宗少有露面,躲于长生教所在帐篷,疑似秘密准备着什么……内应之事还未有眉目。

元始天魔。

郎中听得一愣一愣,这都是举足轻重的情报,尤其是第一条,若没有戒备,大家联手抗敌时,临阵反水,不知多少顶尖势力会因此覆灭!最后四个字表明细作的身份,增强情报的可信度。

他凝目看向苍鹰,发现它普普通通,心念恢复正常后就展翅飞起,翱翔远去。

没过多久,画眉山庄的陆大先生与纯阳宗的冲和道人分别得到了这个消息。

人心散了……冲和道人看到第一条消息,叹了口气。

此事一出,各个势力皆是自危,而短时间内也调查不清楚。

至于封锁消息,冲和相信别的势力肯定在草原有探子有细作,自己阻挡不了金帐的刻意泄露,而元始天魔的消息,重要的其实是后面几条,尤其他对万虫尊者等人态度、情绪、话语等的把握与判断。

陆大先生看着手中纸条,眼神专注,低声吩咐:找到高览。

高览有可能被拉拢了,这能抵消很多事情。

……长乐,皇城。

太岳派太上长老任奎踏足一座废弃的宫殿,根据消息,高览出没于此处。

宫殿深深,材质特殊,每走一步,都有清脆脚步声回响,无论是开窍和外景,只要不飞行,都难以避免。

四周窗户被钉上,没有一丝光芒透入,内里阴森而幽暗。

任奎忽地止步,看到残破的宝座上端坐一人,容貌俊美,嘴巴极薄,目光漠然,仿佛在俯视着自己,正是疯王高览。

自己拉拢的势力大部分投靠了草原,还一副九五至尊的模样……任奎腹诽了一句,忽然觉得高览有点可悲。

他还未开口,高览就淡然道:孤知道你们会来。

殿下也知道该做什么选择吧?哪怕法身当面,任奎身为顶尖势力太上长老,也自有几分气度。

既然要选择,肯定是选择更需要他的一方,以此攫取更多的好处,还不担心事后遭遇狡兔死,走狗烹。

高览目光拔高,状似随意道:孤要这皇座。

孤家寡人的皇位有什么意思?任奎暗笑一声,正色道:只是北周皇座,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几大顶尖势力商量好的条件之一,即使高览再过分,也会答应。

高览挥了挥手:出去吧,朕到时候自会出手,若有什么契约,就尽管拿出来。

任奎有被看透的感觉,勉强拿出冲和给予的神秘契约,防止高览到时候反水,里面规定了他此战不能投靠草原和邪魔左道。

签完契约,任奎退出了这座宫殿,高览依旧端坐,阴影笼罩自身,嘴角有一丝隐约的嘲讽。

……自身帐篷内,孟奇打坐调息,消化着曹献之身亡带来的震动和悲伤。

这位清源妙道真君背负太多,责任感太强,活得兢兢业业,安安分分,却突遭横祸,当真让自己唏嘘和兔死狐悲,大劫来临,不是你想好好过下去就能好好过下去的,什么都没做,也许就会横死街边!唯有迎难而上,主动化劫!希望曹献之没有真死,顾小桑她们是在讹人,孟奇默默希冀了一句,转而思索究竟有哪些势力投靠了古尔多?宗师层次怕是都不太清楚,而最核心圈子,不是法身,就是半步,要么像生死无常宗一样低调不出门,简直无从下手打探。

从联络使那里?万虫尊者和罗睺已趁夜离开,返回各自势力范围准备,只得六欲真佛尚在,但他是外景巅峰,且与自己没有交际。

对了,还有一个人,肯定知道,而且实力是自己可以应对的范围。

大罗妖女顾小桑!孟奇念头一转,想到了最合适的人选,但也是自身最不想面对的人,妖女古灵精怪,手段百出,自己宁愿对付六欲真佛,都不想招惹她。

忽然,孟奇眼前一花,多了韩广的身影。

宗主?孟奇再次紧绷,真是一点准备都不给自己。

明日你们要去查杀狼会的事情,本座暗中再给你一个任务。

韩广脸庞映着月光,淡然道。

什么任务?孟奇疑惑发问。

大战在即,古尔多还纠缠皓月家族杀狼会之事,必有蹊跷,或许藏着举足轻重的秘密,本座要你杀掉此行跟随调查的所有人,嗯,大罗圣女除外,她的目的应该与你差不多,总之,一定要将皓月家族余孽秘密抓住。

韩广目光幽深,难见情绪。

第二百七十一章 调查团成员皓月家族?杀狼会?又是两个让孟奇头大的名字,他们的首领萨仁高娃乃戒杀道人,抚养狼王长大的女子,救过自己一命,但也有化不去的仇恨,正四处寻找自己的下落,试图杀孟祭狼。

古尔多覆灭皓月家族之后,一直在追杀他们,从未放弃,就连改变天下局势的大战前,都还忧虑此事,找人解决,确实蹊跷!孟奇心中暗忖,疑惑问道:宗主,古尔多已是地仙,过去办不成的事情如今多半轻而易举,动动小手指的事情,为何还委托我们去做?韩广负手踱步,走到帐篷边缘,周身仿佛沐浴着月光:消息来得突然,古尔多与陆大、冲和气机遥遥交感,针锋相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麾下金帐武士达到宗师境界的足足十八位,没必要找不事事一条心的盟友。

孟奇不敢离韩广太近,于帐篷中央屹立。

天下宗师不过数百,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不算半步,顶尖势力最多也就七位,最少才三位,可见其珍贵,古尔多吞并融合了多少部落,也才拥有十八位宗师的嫡系,长生教统合了绝大部分部落萨满,亦只二十二位宗师,整个草原能够动员起来的宗师人数也就六十出头,北周和南晋各自正道宗师的人数比草原稍多,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韩广脸色如常,只是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阴森:皓月家族能屡次逃脱金帐的追杀,实力手段都不会差,乌力罕坐化前,金帐武士尚能差点杀掉萨仁高娃,可他寿尽而亡后,就只有一次次的徒劳无功,古尔多怎会放心?乌力罕乃曾经的金帐武士统领,半步法身,地榜最高排到第三位,可惜太过年迈,几年前已寿尽坐化,目前草原势力除了古尔多和大满两名法身,半步这个层次出现了空白,毕竟天下之大,地榜有名的半步法身不过十八位,不入地榜的,以孟奇目前的见识,觉得应该也寥寥无几:六扇门总捕头司马石,赵氏赵警世,当代玄女,神秘的铁衣楼楼主,已是半步但秘而不宣的寒冰仙子叶玉琦,以及可能存在的远在海外或极西的人物,说是坐化但实际苟延残喘者。

也就是说,半步法身的数量比法身也多不到哪里去,毕竟寿元有差距,且左道若不突破,又容易走火入魔,一方大势力出现半步的短缺再正常不过,西域如此,南荒亦如此。

从目前的地榜来看,占据膏腴之地的北周和南晋正道的雄厚实力正在这里,各有六位,毕竟法身不是有足够的资源、顶尖的功法、天资横溢的弟子和随之而来的机缘就能出现,心性、努力、专注等缺一不可,所以,半步法身的数量往往更能体现一方大势力的蓬勃与衰颓,中原武道昌盛便应在此处。

韩广继续说道:在古尔多前,长生教与金帐并称,甚至在许多部落,萨满的重要和号召力超过金帐,但随着古尔多崛起,长生教亦只能退让半步,大满心中有什么想法,虽然不太清楚,但总能猜测一二。

古尔多外表粗豪狂放,贪酒贪色,可能证得法身,便知他非无脑之辈,所以,绝不可能将此事托付给长生教,若真有什么重大秘密,就被大满抓住痛脚了。

孟奇恍然道:没有萨满一系的神通秘术,难怪金帐武士一次次徒劳无功,怕是很少找到正主。

韩广背对孟奇,看着帐篷边缘的清冷月华:正是如此,甚至不乏有萨满暗中阻挠。

古尔多如何得到天诛斧之事,无人知晓,但它确实出现在覆灭皓月家族后,总让人猜测万分……后面一句话,韩广说得意味深长。

古尔多的天诛斧从皓月家族夺得?他忌惮皓月家族是怕对方还有秘法影响天诛斧?孟奇震惊道。

这是实实在在的震惊,因为他见过戒杀道人,观其功法,不像是天诛斧一脉,诛罚之意基本没有,尽是杀戮之气,所以从未往这方面想过!韩广没有转头:只是有可能,古尔多态度蹊跷,值得探究,反正不过顺手之事。

若古尔多真心有顾忌,肯定会找借口看住我等法身,这件事情就得靠你了。

孟奇心念电转,比起可能影响天诛斧的秘密,哪些势力暗中投靠了草原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前者可以直接挫败古尔多,打垮左道联盟,而且顾妖女似乎也要去,自己有机会抓到她,得到相关消息。

自蓄气认识以来,顾妖女的神秘莫测、喜怒无常、缜密谋划和无法预测的行动都让自己一次次吃亏,面对她总有弱势的感觉,不愿招惹,而后来难以摆脱的牵连加深了这种感觉,渐渐成长为心魔。

心灵需得时常拂拭,一时圆满非时时圆满,这或许便是自己外景阶段最大的心灵破绽。

若连面对她击败她都办不到,谈何将来阻止她做恶事?再有背景,再有后手,再机变百出,再深谋远虑,也并非不可击败!直面她,战胜她,自己才能以最圆满的心灵迎接将来的法身难关!宗主,属下必竭尽全力,但不知此次任务有哪些人参与,属下怕力有未逮。

于是,孟奇爽快接下了任务。

韩广右手轻拍左手手背,仿佛在回忆某段旋律:古尔多知晓自己的蹊跷态度瞒不过别人,又要借助萨满与我们左道的秘术神通,所以指定‘大罗圣女’顾小桑和金帐武士‘九曲飞鹰’陶格斯为首,各派分出一位宗师,以互相监视,让怀有鬼胎者不敢轻举妄动。

顾小桑不提,陶格斯乃八重天的宗师,据说最近深得古尔多信重,开窍时擅长回环飞击,外景后以闪现挪移为能,马刀神出鬼没,正面交手比不仁楼蓝阶刺客棘手很多,且逃遁能力不比他们逊色,只要他不死,其他人都不敢觊觎这个秘密。

素女道派出的是邪欲菩萨,她靠着采补奇遇才晋升宗师,之后一直未有提升,困于七重天,这次在古尔多身上也收获不多,实力最弱。

孟奇专心致志听着,这可是法身高人的点评,对自己之后的行动有着至关重要的指导意义。

长生教派出的是‘天母萨满’托娅,能借‘如意天母’之力,大概有七到八重天的实力,擅长诸多诡术,不好对付。

韩广提到了萨满神如意天母。

这种神灵,有的是天生之灵,庇佑某些部族后,渐渐成为他们的萨满神,受到的限制较少,有的则是后天自香火愿力中凝结诞生,守护信奉的部族,无法离开太远,限制不少。

长生教历经多代,才将它们一一征服,纳入自身体系,每个萨满神的最高祭司实力基本等同于祂本身,天母萨满托娅便是如意天母的最高祭司。

而萨满神的最强者便是长生教信奉的长生天,一位已经三次从香火中重新诞生的法身级神灵。

修罗寺和血衣教之人已趁夜离开,不知晓此事,欢喜庙‘六欲真佛’自告奋勇,主动加入,嘴上说的是倾慕大罗圣女、邪异菩萨和天母萨满,实际居心不难猜测。

韩广语气带上了一丝嘲意,采补之道,因外物而成事,欢喜庙又没有素女天界可以安心圈养培育炉鼎和玄女一脉庇佑,衰落已久,若非底蕴还在,早就沦为普通邪道了。

他们目前没有半步法身,最强者便是两位外景巅峰,方丈当代‘欢喜真佛’和这位六欲真佛,后者黑榜十三,地榜五十八,实力最强,最难对付,但你擅于诅咒偷袭,若有顾小桑牵扯正面,机会不小。

到了宗师这个层次,诸多秘宝已比不得自身功法神通,还多了催发使用的环节,除了神兵、神兵主材和极品符篆法器等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其他也就极品宝兵不算日常所用,而极品宝兵虽少,但该有的都有,只是不富裕罢了。

本座的令牌给了无面,没有多余赐你,还好之前帮你炼制了一件‘极恶惑心幡’这极品法器,当能派上用场。

你要是赐我令牌,我还不敢要,轮回者之间给予类似物品是要完成任务的……孟奇腹诽了一句,还好韩广小气,否则当场揭穿,总不能说:哇,宗主,你也是轮回者啊,真巧!极恶天魔的芥子环自己检查过,多是魔道秘宝法器,怨气深深,污秽极重,甚至有活人炼制而成的,最好的便是漆黑小幡,原来乃韩广帮忙,其余法袍和天魔手宝兵仅上品。

说到这里,韩广笑了一声:上次之事,生死无常宗折损严重,只剩宗主这位半步法身和两名宗师了,一位镇守总坛,一位和他一起布置幽冥邪神阵,分身不得,故而,只出了一位宗师级活死人,乃半步法身躯体炼制,灵智不高,勉强可以自主行事,最好对付。

生死无常宗只剩一位半步法身与两名宗师了?孟奇还是首次得到这个消息,听韩广的意思,是他干掉的剩下所有?那自己真武连环任务的最后一步岂不是容易了不少?而且,生死无常宗躲在长生教地盘是为了什么幽冥邪神阵?孟奇只觉听君一席话,收获良多,差点情真意切喊一声二哥了。

生死无常宗宗主幽冥帝君神秘无比,出手不多,总是让人震惊,本尊出面时,从未失败,也就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知道他的姓名,若非与苏无名隔空交手时惜败一招,地榜排名不会止于第五。

他也是如今的黑榜第一,力压当代欢喜菩萨和不仁楼楼主。

顾小桑疑似无生老母降世,手段非凡,神秘非常,你暂且不要打她主意,最好能够联手,若得到天大秘辛,两家分享也是可以的,当然,你得提防她对你动手,记住一直用极恶惑心幡护住元神。

韩广叮嘱了一句,每个人具体的功法情况,灭天门都有相应资料,他自不用细说。

看着韩广飘然离去,孟奇脸色忽地沉了下来,第二次没做准备就直面魔师了!在法身稍微用心打量就能发现自己秘密的前提下,一次可以说是魔师漫不经心,暴露可能有但不高,还没超过自己的预警底线,可继续潜伏,但第二次又来,韩广依旧漫不经心的可能又有多高?虽然他看起来尚未发现自己假冒,但两次叠加的暴露可能已经不小,超过了自身的预警底线,也就是不管实际征兆如何,都必须撤离的底线,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所以,这次离开就不能回来了!第二百七十二章 他心通月光洒在帐前,留下一片清芒,孟奇来回踱步,思绪电转,既然暴露可能不小,那就先假作韩广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前提下,再重新理一遍事情,弄清楚他为什么是这个态度,有什么算盘,从而拟定之后的方略,做好准备,哪怕判断出错,假作非真,也就是浪费点时间而已,可一旦正确,那就是逃出生天的希望所在!自己屡次扰乱韩广之事,但被他知道的那些都非不死不休之仇,天庭之行,他还得到了三生玉碟,而且以韩广的城府与克制能力,即使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只要还有大用,他肯定会选择隐忍不发,所以,察觉自己而不发难并非不可能,前提是自己有用处。

有什么用处?传递假消息蒙蔽和扰乱正道一方?有这个可能,顾小桑震慑罗睺的举动有点凑巧,不过此事应当为真,陆大先生与冲和前辈晋升地仙确实让修罗寺一方动摇,曹献之也非刚刚被杀,震慑是应有且必行之事,顶多选择了自己也在的时间,从而能传递出这个消息,让正道人人自危,互相怀疑,无法拧成一根绳。

另外,第一次撞见韩广的时候,他就说过几日有重要任务给极恶天魔,应当便是指皓月家族之事,而此事关系重大,以韩广之智,明显该派实力更强处事更加狡诈的幻灭天魔,用所谓的心腹有点勉强,初知不觉有问题,但有了被发现的前提,反过来再想,就会感觉生硬。

他号称魔师,肯定懂得在什么时候用什么人,而不是拘泥于心腹之分,他过去的事迹都充分说明了这点。

换句话说,也许第一次撞见,韩广便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迅速决定让狂刀苏孟去做这件事情,因为自己屡次创造奇迹,福缘深厚,且与被大汗点名主持此事的大罗圣女关系匪浅,关键时刻或许能有奇效。

那么韩广对自身实力的判断呢?他本身是轮回者,清楚轮回符的用处,知晓自己四劫加身,而做的事情是潜伏入金帐打探消息这种极端危险的任务,所以,他有理由相信自己会用轮回符提升到宗师再来,八九玄功变化的看穿难度和极恶天魔被生擒也会佐证这点,所以,自己没办法靠着已提升至宗师这个底牌来让韩广的图谋失败。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笃信自己和顾小桑联手能覆灭调查团其他成员,独享秘密。

那么他想做什么?皓月家族之事目前看来关系天诛斧,否则古尔多不会如此重视,而以韩广的枭雄之姿,绝对不想看到将来古尔多无法制衡,想得到这个秘密理所当然。

若他想得到这个秘密,明知自己是狂刀苏孟,获悉此等重要秘密后,几乎不可能再返回金帐,会怎么做?会如何保证秘密到手?他自己肯定会被古尔多看住,无法分身,那多半是另派一名强者暗中跟随,最后取调查团内讧火并,以及与皓月家族余孽激烈交手的渔翁之利!这位强者不会是当前暴露于金帐的幻灭天魔等人,金帐武士肯定会严格关照宗师们,不让一人随意外出,所以,是无面天魔,还是秘密告知的神话成员?总之,自己必须时刻提防和探查跟随强者!孟奇心中想法渐渐成形,知道自己该防备什么,真正的危险是什么,当然,若是猜错前提,亦就是浪费点精力的问题。

松了口气,孟奇重新回到云床,盘腿坐下,调整状态,等待明日的调查。

这时,他心中一动,既然自己是宗师,顾小桑在韩广眼里又与自己近乎夫妇,关系极深,光靠一名做黄雀的强者能保证成功吗?若是他的后手失败,自己得到秘密回到北周,陆大先生和冲和前辈有了准备,就有机会重创古尔多,弥补其他战线上的损失,整体形势不会溃败,于韩广而言,双方拼得你死我活,陨落几个法身,但又没分出胜负,浑水一摊,怕是最称他的心意!——若光有秘密就能弄死古尔多,孟奇相信萨仁高娃早就公布天下了,陆大先生和冲和前辈一次突袭或许便能搞定古尔多,何至于等到现在,这个秘密顶多是创造一个获胜机会。

并且,顾小桑回去,韩广还能拿与苏孟勾结取走秘密为由,威胁她交出秘密,若是顺利,就能对古尔多遗憾地说,未曾发现苏孟潜入,不知他变化之能如此强悍,犯下疏忽之过,于是,所有的锅又被自己背上了,人韩广多清白多为古尔多着想啊!尼玛,怎么感觉他已经赢了!无论结果如何都赢了!孟奇眼皮跳动了几下,但思前想后,自己也得拼尽全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获胜机会流逝?不愧是魔师,请叫我背锅小能手……得从其他地方找回来才行!孟奇深吸口气,平复心境,还是按照之前的提防来做。

……旭日初升,照得河流闪烁金芒。

九曲飞鹰陶格斯从金帐走出,眯着眼睛看了看母亲河,然后迈开步伐,走向早已等待的几位宗师。

他脸上皮肤粗糙黝黑,像是饱经风霜,眉毛浓而短,有种极为强硬的感觉,仿佛草原上随处可见的中年牧羊人,但所有认识的人都知道他的强势,曾经单对单创伤过一位外景巅峰,乌力罕还在世时,尚能压得住他,如今金帐武士统领外景巅峰的实力已不能让他低头,以至于桀骜日盛,态度跋扈,终于被统领在古尔多面前告了一状,渐渐被冷遇。

陶格斯眯了眯眼睛,还好大汗知道自己的实力,知道自己的忠诚,明白自己只是不愿意听从那弱者的吩咐,最近又开始重用自己,如此重要的任务也交给了自己,自己必定竭尽全力,以报信任,获得更大的赏识!脚步顿足,陶格斯已经站到了几位队友的身前,他目光一扫,先看到了一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子。

她眉如远山,双眼大而明亮,如同两汪秋水,披着淡金之袍,显出几分圣洁端庄,乃素女道邪欲菩萨,看似天仙下凡,实际凹凸有致,肤光雪白,引人邪欲……陶格斯吞了口唾沫。

第二位是老熟人天母萨满托娅,个子高挑,皮肤蒙着一层荧光,不辨黄白,五官端正却没什么神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柄浅色如意……陶格斯的目光冷冷滑过她,看到一个死气沉沉的披发男子,大半脸庞被头发遮掩,显得像是瓜子脸,肤色会青,瞳孔黑色之中透出几分暗红,血肉旺盛到仿佛一轮大日就在眼前,嘴巴紧闭,沉默无比,乃生死无常宗能自主行动的活死人飞廉。

然后,陶格斯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披着红色喇嘛服的和尚身上,他肌肤淡金,状若天生,肥头大耳,看似慈祥,目光不断在托娅、邪欲菩萨身上游动,宛若实质,仿佛能点燃木柴。

死淫僧!陶格斯暗骂了一句。

阿弥陀佛,施主不知性空之妙,岂能妄言‘淫’字?笑眯眯的声音响在陶格斯心底。

陶格斯顿时凛然,他心通!六欲真佛有他心通在身!不愧是黑榜第十三位的左道巨擘!他强行克制念头起伏,看了白裙如雪的顾小桑,她五官精致难言,容光照人,圣洁空灵,嘴角含笑,竟然让自己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不愧是无生老母降世!就连六欲真佛也不敢太亵渎!余光之中,他看到了锦袍木簪的成熟男子,目光沧桑,脸庞苍白,暗藏疯魔,似笑非笑,状似雅士。

极恶天魔……他了然点头,心中有了判断,六欲真佛乃外景巅峰,有他心通等可怕神通,最值得重视,顾小桑是大罗圣女,疑似无生老母降世,神秘非常,据说出道以来,无事不成,实力虽然顶多刚入宗师,但也得和六欲真佛并列重视之首。

托娅巫术神通诡异,需要提防,而邪欲菩萨和极恶天魔困于七重天多年,锋锐已失,略加小心即可,不用太在意,活死人飞廉就更加等而下之。

大汗得到消息,皓月家族的萨仁波娃组建了杀狼会,日前刚在卫特部落出现过,我们首要之事就是抓住卫特部落的首领,拷问出萨仁波娃的行踪,据说他是杀狼会一员,有禁法在身,此事多靠大师相助。

陶格斯言简意赅说了一遍,最后对六欲真佛颔首。

六欲真佛笑得像是弥勒:施主心中如此重视老衲,老衲岂敢不应?不要炫耀他心通……陶格斯额头青筋跳了跳,挥手道:出发!所有人都自觉地与六欲真佛拉开了距离,似乎不喜欢置于他心通范围内。

遁光飞过天际,投向了卫特部落。

……卫特部落中,陶格斯抓住了首领,正交由六欲真佛拷问,天母萨满托娅和极恶天魔配合。

忽然,他眼角余光发现大罗圣女顾小桑稍微移了一步,与邪欲菩萨拉开了距离,像是不喜欢和这种人站在一起,垂下的左手五指如同青葱,纤细优美,飞快掐动了几下,然后停止。

她想做什么?陶格斯警惕着,但一切没有变化。

过了几个呼吸,六欲真佛呵呵笑道:有结果了。

话音刚落,邪欲菩萨旁边的活死人飞廉突然暴起,眼中是痛恨和执念,没了刚才的呆滞,一下就扑向了邪欲菩萨,周身血肉鼓胀,行将自爆!活死人失控了?竟然失控了?陶格斯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竟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内讧团若生死无常宗的活死人如此容易失控,他们早就自灭满门了……这个瞬间,陶格斯脑海内最先浮现的便是这样的念头,他的感应中,邪欲菩萨明显也是没有预感,虽然一直有提防变化,但事起突然,又是最不可能内讧杀人的飞廉自爆,她始料未及,只能仓惶应对。

邪欲菩萨脚下生出一朵七品莲台,红白交杂,白色清新,如空似幻,红色浓郁,情欲深重,勾勒出既邪异堕落又清净安宁的感觉,绽放出无量毫光,于周围幻化出巨大莲花,一瓣瓣绽放。

与此同时,她双手结印,脚步连踩,身体行将虚化,似乎要颠倒阴阳,改变天地气机,让远处虚空与自身所在折合重叠,一步遁出活死人自爆的核心地带。

她的感应里,无论是顾小桑、陶格斯,还是六欲真佛、极恶天魔、天母萨满,都无人援手,要么没反应过来,要么略微愣神后选择了退后,似笑非笑,一副看着自己死的模样。

不会如你们意的!邪欲菩萨清楚这次的调查团面和心不和,表面客客气气,内心都恨不得彼此横死,可真正遭遇这种冷漠,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能成为宗师者都是历练甚多,气归气,心湖已然平静,行将远遁。

就在这时,她脸色大变,虚化的身体仿佛卡在了原地,未能如意离开!飞廉眼中露出了几分解脱,每一滴鲜血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都在膨胀,原地似乎有大江大河奔流而过,自爆之势已然无法阻挡,他灵智不高,可身躯是半步法身!轰隆!陶格斯先看到炽白的光芒和翻滚的火浪,继而才听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心念电转,身躯一晃,直接挪移到了首领帐篷外,避其锋芒。

然后,他看见六欲真佛、极恶天魔和大罗圣女等人各施手段抵挡,有身躯巨大,高座莲台,金手大手狠狠拍下的,有手持漆黑魔幡,抖出重重浊浪的,有白莲飘落,四周清宁,虚空如实,平息火浪和风暴的,也有眉心长出竖眼,背后神灵若隐若现,一指分波平浪的。

有了他们的阻拦,恐怖的自爆被遏制在很小范围,只有狂风卷出,吹飞了一顶顶帐篷。

光芒消逝,陶格斯视线和感应恢复,只见原本的首领帐篷所在已经夷为了平地,一块块破碎的莲台散落,沾染的血液蒸干,仅得若有似无的痕迹,少许淡金衣物随着残余之风飘飞,两口有裂痕的短剑凌乱摆放于地,皆是宝兵,邪欲菩萨本人和她身上的其他物品全都支离破碎,肉眼难见了!半步法身躯体自爆之威真恐怖……陶格斯感受着邪欲菩萨残余的不甘心怨念,眼角跳动了一下,换做自身,位于飞廉正面,若不能及时遁出核心范围,恐怕也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一位邪道宗师就这样不甘心地陨落了。

极恶天魔,你之前与活死人相隔最近,他的失控恐怕不是偶然。

突然,清越如同泉水的声音传入陶格斯耳中,乃神秘莫测的大罗圣女顾小桑开口。

对!活死人失控绝对不是偶然!有人想借此杀人,独吞最后的秘密!陶格斯从震动中恢复,目光随之望向头扎木簪、脸色苍白的极恶天魔。

目光沧桑的极恶天魔淡淡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圣女在飞廉自爆前恰好离开的举动未免太刻意了,莫非早就知晓?这时,六欲真佛惋惜叹气:邪欲大好的皮囊竟这样没了,而作为一名宗师,心灵剔透,对已经临身的危险应当有少许感应,可老衲没发现这点,只看见飞廉自爆无法遏制时,邪欲还茫然失措,或许哪位施主混乱了天机,蒙蔽了她的灵台。

陶格斯脑海顿时闪现出一副场景:纤纤五指飞快掐动,姿态优美。

是你!陶格斯怒视顾小桑。

刚才就是她在遮掩危险征兆!大汗委托的重要任务出现岔子,他难免恼羞成怒,情绪激荡一点似乎很是正常。

顾小桑圣洁依旧,眸子像是藏着浩瀚星空,浅浅一笑:佛门擅长超度,大师又有他心通在身,虽是左道邪宗,唤醒个把活死人想必并不困难,小女子只是见有机会,推波助澜一把。

六欲真佛目不转睛看着顾小桑的美态,嘿嘿笑道:若是老衲动手,岂会让你察觉,如此恰到好处遮掩危险,岂是见机行事能够解释?真空家乡号称一切生灵的故土,最终的归宿,让活死人解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前面的事情佐证,陶格斯更倾向于六欲真佛的话,冷声道:大师,他心通可有收获?他已蓄势待发,即使怕得罪罗教,不好杀人,也得将顾小桑拿下,避免她继续挑拨杀人!六欲真佛笑道:极恶施主心思坦荡,一方面觉得此事十有八九乃顾施主所为,另外一方面又下定决心,不管是不是,都要当做是,联合我等,将顾施主拿下,她神秘莫测,手段非凡,一旦有机会,就得首先‘排除’。

陶格斯看见极恶天魔苍白的脸庞微微变了颜色,似乎没想到六欲真佛的他心通如此恐怖,能在诸多刻意涌现的杂想念头中捕捉到真实想法。

之前六欲真佛仅是在自己面前炫了炫他心通,其他知道这点,但并不清楚具体效果。

顾小桑眉毛舒展,似笑非笑看了极恶天魔一眼:不愧是极恶天魔,是也是,不是也是。

语气含笑,但能听得出森然杀意。

六欲真佛继续道:顾施主一念不起,心灵凝结,老衲听不到,但如果不是心怀鬼胎,岂会如此?大师真是舌绽莲花,以白为黑。

顾小桑依旧嘴硬。

哼,这样都还不承认?那就拳脚上见!天母萨满托娅冷哼道。

六欲真佛微微转移视线,上下打量着托娅,从她端庄的脸庞到凹凸有致的身材,看得她心潮浮动,恨意上涌,似乎被这淫僧爱抚了一遍。

托娅施主,你很庆幸,也嘲笑着我们,庆幸我们没发现,嘲笑我们没发现。

六欲真佛咧嘴一笑。

托娅脸色顿时大变:你,你,你……竟已语不成声。

六欲真佛笑眯眯道:最后关头,邪欲有五六成希望遁出核心地带,但未能如意,凝在了原地,这绝非天要她亡。

你觉得自身有秘法能隔绝他心通,所以轻视老衲?如意神咒!陶格斯恍然大悟,这是如意天母的诡异神通,能化如意为不如意,改不如意为如意,自身早就见识过,但当时急于遁出帐篷,未有发现。

托娅脸色一沉:你这淫僧觊觎我的身体,信口胡言,我们又没有他心通,怎能知道你有没有撒谎!老衲所言是辅助,重要的是根据之前情况判断,相信陶格斯施主已经明了真相,做出决定。

六欲真佛收敛笑容,一派高僧大德模样,但他接下来的话语就破坏了这种形象,陶格斯施主,老衲不敢碰无生老母,但托娅施主,还请生擒,让老衲把玩,老衲必有报答。

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以为耻。

陶格斯微微点头,身体忽然消失,出现于托娅背后,一刀劈将下去,刀如电闪,不见其他异象。

他最擅长的便是突然发难,尤其现在心中恼怒痛恨,只想将托娅劈成重伤。

长生教的萨满屡次在这件事情上坏金帐的好事,陶格斯积恨已久,此时发现又是她们,自然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汹涌冲破了克制,率先出手。

另外一边,他感应到六欲真佛和极恶天魔同时攻向大罗圣女顾小桑。

第二百七十四章 死不瞑目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用这句话形容九曲飞鹰陶格斯的攻击再贴切不过,他闪现挪移宛若鬼魅,身影还在前方,刀光已经从托娅身后劈出,让人把握不准,手忙脚乱。

还好托娅深知陶格斯性子和厉害,又擅长术法神通,及时反应过来,眉心裂开一只竖眼,金黄神圣,放出亿万毫光,缠绕于身,仿佛神灵天降。

马刀劈中,金黄毫光无声无息分开,断口看似光滑,实则扭曲,朦胧漆黑,像是虚空挪位造成的分离,没激起元气波动,给人无物不破之感,这便是陶格斯仗之横行草原的虚空神刀!他背后浮现出近乎透明的人形法相,八臂六腿皆宛若触手,深入虚空,勾连各处,宗师领域已是打开,心灵之内,方圆几十里区域化作无数小点,每一点都随时能和他自身叠加,无处不能去,无物可以阻。

能蔑视外景巅峰的金帐武士首领,桀骜跋扈,陶格斯岂会没点真本事?他常常不忿,若非自家声名被首领压制,仅限于草原,绝不会无名地榜,怎么也能进入前六十吧?虚空挪位,托娅的金黄毫光没起到半点作用,马刀已是触及她的背部。

关键时刻,她心不乱神不慌,背后猛地现出一尊女性神灵之相,脸如满月,肤色如玉,双眼金黄,颈戴璎珞,头顶华盖,手持一柄玄黄之气与诸多愿力光点缠绕而成的玉如意,端部恰到好处挡在了虚空神刀前方。

虚空神刀一闪,竟然凭空挪移,出现于托娅身前,与面门只有一尺之距,她的头发一根根断裂,而断发没有飘落,诡异浮在半空,像是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托娅一直有听闻九曲飞鹰的恐怖名声,但从未想象过他会如此可怕,忽然发出尖叫,吐气成箭。

这一箭没有击中虚空神刀,更碰不到陶格斯,可如此短的距离内,马刀竟然滑了很大一个弧度,从托娅头侧劈过,未能斩中,如意如意,不随心意!托娅背后的如意天母神相高举起了那柄玉如意,方圆有青橙黄绿青蓝紫等光点飘落,地上绽放出一朵朵草原常见的圣山花,洁白似雪,翻滚成浪,如意与不如意之感充塞天地,虽然陶格斯的挪移不受阻拦,虽然他的虚空神刀依旧神鬼莫测,劈得托娅狼狈异常,但总是差之毫厘,无法如意,甚至差点被托娅的如意击中腰部。

哼!陶格斯内心恼怒更甚,手中马刀忽然轻轻飘飘斩出,可手臂还未舒张,握刀之手与马刀就已然消失不见,脸色为之一白。

竖眼放出的金黄毫光之内,如意不如意流转之中,一截刀尖突兀在托娅脖子处冒出,握刀之手颤抖,可异常坚定。

所有的防御,所有的神异,尽被抛在了后面!这一次,距离不足半寸,刀光迸发,再无不如意之情缠身。

无声无息,托娅脖子之上的部位与身体出现了挪移,像是被搬到了旁边。

啪!托娅的头颅突然自碎,化作愿力光点,脖子断口处绽放出一朵洁白似雪的花朵,徐徐绽放,清光迸发,又长出了颗一模一样的脑袋,端庄之中透着后怕。

若非天母庇佑,关键时刻愿力代刀,自身已然身亡,难怪九曲飞鹰一直觉得他能坐上金帐武士首领的位置。

陶格斯收回马刀,当即挪移,闪现到别的地方,避开了反击,于他而言,这样一刀需要蓄力,暂时无法劈出第二刀,但他多年战斗的经验告诉他,类似的替死手段,托娅顶多还能用两次,自己杀掉她只是迟早的问题。

想要逃走?论虚空挪移,论遁逃之术,她能比得过自己?而在另外一边的高空,天地已变得清濛,有混沌之感,又有清净之意,一朵朵白色莲花从天而降,每一朵都绽放出顾小桑绝美又神圣的身影,她们同时点出一指,手指如玉,光华流转。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这满天一指刚刚点出,六欲真佛肥嘟嘟的脸上忽地掠过一丝讶异,仿佛听到了顾小桑心里的念头,提前反应,右脚一迈,脚底现出红白莲花,一下就闪出了手指所向,神足通,三界皆可达。

他心通在身,永远的料敌机先,提前避过,除非对方发在意先。

然后他看见极恶天魔慢了半拍,周围虚空变得粘稠,仿佛陷入了淤泥,再想飞遁已是艰难,像是琥珀中的小虫,像是回到了家乡的游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根根手指点来。

大罗圣女果然已入宗师,晋升速度不比那位名震天下的苏孟慢啊!六欲真佛肥肉一抖,背后现出金身佛陀之相,面目狰狞,一丝不挂,腰间坐着一位花容月貌的天女,披着淡淡薄纱,娇躯若隐若现,勾动众生欲火,正上下起伏,诱惑不断,仿佛真正的明妃而非法相,方圆之地顿时蒙上了粉色光芒,暧昧朦胧,一对对男女身影凸显于其中,演绎着各种姿势,阐述着阴阳交合之妙,法慧性空之解。

身陷其中者,情欲难平,心灵不净,越打越是心潮起伏,欲火如焚,实力随之下降。

六欲真佛右手抬起,一掌拍出,金身佛陀之相亦然,两掌重叠,化作金色巨掌,五指蠕动,仿佛游鱼,无孔不入,一下就穿透了层层白莲,处处幻影,拍到了虚空某处。

手掌一滞,顾小桑身影浮现,往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她变得高远飘渺,仿佛置身在了另外一个世界,无论六欲真佛这一掌如何无孔不入,都没办法穿透无垠星空般的距离,临近顾小桑的身体。

与此同时,顾小桑丝质的层层叠叠袖袍一扬,虚空之中有无数莫名蠕动出现,刚因六欲真佛打断而从真空家乡加无生指中摆脱的极恶天魔脸色微变,手掌一翻,往前一抓,漆黑冒出。

气流被吸蚀,元气被吸蚀,虚空之中被吸出了一条条近乎透明的飘带,如千丝,似万罗。

飘带忽然一合,化作一口扭曲的长剑,点向了极恶天魔的手掌。

噗!长剑重新散成了飘带,极恶天魔倒飞出去,撞入了陶格斯与托娅交手的范围。

托娅背后的如意天母突地掷出手中愿力如意,打向还未恢复的极恶天魔,这种战况下,对她们而言,帮助大罗圣女就等于帮助自己。

陶格斯不知为什么心头一软,或许是想着多留点有生力量好完成任务,凭空闪现于极恶天魔身前,一刀劈飞了愿力如意。

突然,陶格斯背心一痛,心灵内映照出了极恶天魔苍白却淡漠的面孔,双目沧桑,不见一点感情,但他右手持握的漆黑小幡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背部,无数恶念游走,污秽着肉身,堕落着元神!他和托娅魔女她们是一伙的!该死的叛徒,奸细!陶格斯并不慌乱,身影一暗,准备挪移到远方,这并非致命之伤。

就在这时,他只觉四周虚空一下凝实,再没有穿行无碍之感,瞳孔猛地收缩,看到了似笑非笑的顾小桑,她白裙圣洁,巧笑倩兮,右手五指蠕动,演绎着奇怪法印。

六欲真佛呢?他怎么不挡住顾小桑?心中恐惧念头爆发,然后陶格斯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六欲真佛,他出现于自家面前,右手与佛陀之掌重叠,金色流转,拍向自己!他们全都是一伙的!陶格斯激发了保命之物,但是毫无作用,因为又不如意了!这时,极恶天魔已然退开,陶格斯身前只得六欲真佛这一掌,他身影晃动,化作无数道虚影,让人把握不住,难以打中真身。

可是,他发现极恶天魔轻轻摇动了漆黑小幡,自家元神内无数天魔幻影出现,身影一滞,压箱底手段暴露了破绽,被六欲真佛无孔不入之掌正正拍中了额头。

噗,头颅完好,元神溃散,陶格斯模模糊糊听到六欲真佛阿弥陀佛了一声,笑眯眯道:陶格斯施主,若没有老衲的他心通勾连,顾施主怎么能恰到好处在极恶施主唤醒活死人时蒙蔽危险,托娅施主又怎么可能及时阻拦邪欲遁走?不过,我们最主要的目标是你。

你若不死,我们都无法放心追寻那个秘密。

该死!陶格斯残余念头一转,忽然暴起,手中长刀猛地斩出,先是消失,接着突兀出现于六欲真佛眉心之前。

六欲真佛没想到陶格斯执念如此之盛,只来得及微微侧头。

啪,他一只耳朵落到了地上,声音发出后,鲜血才涌现。

六欲真佛泛起后怕惊恐之意,心灵近乎失守,刚才差点就栽在这里了,他袖袍一挥,将死不瞑目的陶格斯打成了肉泥,再无声息。

托娅在旁暗施秘法,淡淡道:一天之内,陶格斯的魂灯不会灭。

如此甚好。

如今剩下我们四人,还是不要自相残杀的好,若只剩一两个,那是去捉拿萨仁高娃,还是去送死?极恶天魔微微点头。

六欲真佛正想赞同,可看到顾小桑的绝色容光和托娅富有魅力的身影后,残留惊恐与后怕的心头忽地一热,冒出旖念。

即使得到秘密,于欢喜庙而言有什么用?连半步法身都没有,就像钳制古尔多这位地仙,简直妄想!而如果得到大罗圣女和天母萨满,肆意采补,自己岂不是有望半步法身?虽然这违背了师叔的命令,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精神一敛,感应极恶天魔心中的念头,发现他对自身实力有清楚认识,不敢逞强,只希望其他三人自相残杀,好便宜他。

嘿,可以利用的对象,六欲真佛微笑望了过去,看见极恶天魔回望过来,他头扎木簪,成熟沧桑,脸色病白,嘴角勾勒着一分若有似无的笑容,像是在高兴之前谋划成功。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再临巴彦六欲真佛看着那摊血泥中的马刀和芥子环,宝相庄严道:该如何处置?大罗圣女依旧收束心灵,一念不起,天母萨满也做着类似尝试,即使心灵修为不如顾小桑,可有种种神道巫术辅助的情况下,同样让自己的他心通仅能感应到若有似无的想法。

极恶天魔拉开了与自家的距离,竭力放空着心灵,但他之前的想法已经足够让自己把握住他的心态,揣测出他的行动:他觉得目前的四人队伍暂时不会有自相残杀之事了,因为萨仁高娃能屡次从金帐武士的追捕中逃脱,仅仅重创于老武士首领乌力罕一次,实力绝非等闲,地榜排名怕是能进前六十,若再折损成员,哪怕不是送死,也基本没可能抓住她。

然后他清楚自身实力,希望得到萨仁高娃的秘密后,自己与顾小桑、托娅互相残杀,让他渔翁得利,若是不然,他会第一时间选择逃遁。

可以利用……托娅看了一眼芥子环和马刀,没有情绪道:最好收起,返回后交给金帐,否则没办法交代。

遇到强敌,陶格斯身亡,谁也挑不出错处,但既然已经抓到萨仁高娃,没道理陶格斯的物品都不见了?地仙当面,还是不要贸然触怒对方比较好!她一说话,念头就无法收束,六欲真佛听得清清楚楚,知晓她心口一致,于是点头道:托娅施主,你来收取,我等毕竟是客人。

杀掉主家的客人?托娅心中泛起这个念头,随即将陶格斯与邪欲菩萨的残余物品收起,大罗圣女与极恶天魔远远站着,不发一言。

六欲真佛屹立在旁,静静注视着托娅的举动,只觉她姿态妙曼,很有几分美态,绝非外表的木然能够掩盖。

是个极品货色,差点看走眼……六欲真佛旖念大炽,心湖起波,若再加上天下闻名的大罗圣女,简直是不少祖师都没有过的采补之遇。

她们都看重钳制古尔多的秘密,也相信自己一样如此,而萨仁高娃实力不容小视,四人合力方才有较大把握生擒,所以,她们应当与极恶天魔相同,认为完成任务前,不会再出现内讧,再出现自相残杀,主动减员之事。

这就是自己的机会!途中发难,或者在重创萨仁高娃,她们试图生擒对方时动手,机会不小!看一眼空幽脱俗的顾小桑,又看一眼端庄中透出几分妙曼的托娅,六欲真佛险些把持不住,脑海里尽是颠鸾倒凤的场景,他轻吸口气,平复心境,笑呵呵道:刚才得到的消息是萨仁高娃似乎受了诡异伤势,让杀狼会成员收集珍稀的奇花异草,送到墨尔松峡谷,同时,提到了巴彦这个地名,我们先去墨尔松峡谷,后往巴彦。

作为欢喜庙的邪僧,六欲真佛一直很清楚不受控制的欲火有多么恐怖,故而对顾小桑和托娅觊觎再深,也不敢肆意肖想,除非已经得手,随时能阴阳交合满足欲火,否则色空反噬,当即走火入魔。

不知多少欢喜庙的僧人死在这上面!与此同时,提出建议的六欲真佛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突然发难得手的可能不高,因为她们顾忌自身的他心通,都保持在安全距离外,而自家实力虽然强于她们,但被她们提前察觉的情况下,都为宗师,单对单只能保证战而胜之,有一定希望杀掉,生擒基本不可能,以一对二的话,战胜都无法肯定,若再加上极恶天魔,死的说不定是自己。

得营造机会……他想到了身上一件物品,袖管内悄然滑落一枚透明珠子,无声无息融入了泥土。

里面封印了一只恶鬼,受自身驱使的恶鬼,等下自己会借口消息,带着她们绕路,让恶鬼提前赶到墨尔松峡谷,若萨仁高娃不在那里,则由它伪造痕迹,吸引大罗圣女、天母萨满和极恶天魔的注意,那个时候,彼此需要联手,就不会再保持安全距离了!紧接着,六欲真佛逆用他心通,往极恶天魔心灵内传音,如此就不会被人窥听到,之前商讨除掉陶格斯之事,便是这般酝酿的。

极恶施主,老衲有个想法,不知你可感兴趣。

六欲真佛道。

他感觉极恶天魔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在浮现念头:什么想法?欢喜庙只求美色,对钳制古尔多施主没太大兴趣,仅是下步闲棋试试,可如今大罗圣女和天母萨满在侧,除了施主,又无他人,老衲垂涎万分,实在难以自制,尤其前者,姿容绝顶,身段妙曼,天下几无可以并称者,而且乃无生老母转世,身份高贵,粉肌玉骨,内秀至极,虽然似乎失了处子之身,但阴元丰厚到难以想象,元神强大到难以想象,老衲不想错过,或许这便是成道之机!六欲真佛说得情真意切。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暗自惋惜,不知哪个混蛋拔了头筹,综合传闻,似乎是那个名震天下的狂刀苏孟,真是让人嫉妒!所以,大师想与本座联手?你得美色,本座独享秘密?极恶天魔的念头冒出,不带一丝情绪。

六欲真佛呵呵笑道:极恶施主当真七窍玲珑心,老衲会给施主两根‘六欲红尘针’,一旦被刺中,情欲入骨侵神,越演越烈,心灵亦就越来越无法把持,实力随之越来越弱,等擒住萨仁高娃时,施主突然发难,将这两根‘六欲红尘针’射向她们。

没了她们,大师要杀本座好像不是太困难?极恶天魔还是谨慎的念头。

正因为如此,她们才不会防备施主,而到时候,老衲要忙着对付她们,防止她们逃遁,哪有工夫阻拦施主带着萨仁高娃离开?六欲真佛诚恳万分。

六欲真佛耐心等待着极恶天魔的思考,过了一阵,当天母萨满托娅抹去其他痕迹,防止被人窥出真相,提议出发时,才感应到一闪而逝的念头:好,大师得美色,本座得秘密。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六欲真佛欣喜传音,再看着顾小桑和托娅妙曼的背影时,已经有一种她们是自家囊中之物的感觉。

那腰那身段那阴元那精神……六欲真佛欲火喷薄,险些把持不住,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趁顾小桑和托娅拉出安全距离的机会,悄然将两根暗红色细针滑落于地。

接着,他看到极恶天魔以诡异手法无声无息收起了六欲红尘针。

双方没有签订契约,没有立下誓言,但六欲真佛相信,只要极恶天魔想独得秘密,完成魔师委托的任务,就必然会按照自家的计划行事,无需其他保障,利益和人心便是最大保障,就像之前默契围杀陶格斯一样。

再说,这只是自家后手,乃恶鬼创造的机会无法利用时的后手。

遁入高空,正当六欲真佛寻思如何带领他们绕路时,忽然听到极恶天魔沉声道:先去巴彦,本座有预感,萨仁高娃就在巴彦。

那我的恶鬼怎么办?六欲真佛一愣之间,就听顾小桑笑吟吟道:确实如此,狂刀斩狼王于巴彦,萨仁高娃肯定就在巴彦凭吊和等待机会。

六欲真佛念头电转:好,先去巴彦。

就当绕路!如果萨仁高娃在巴彦,那就与极恶天魔合作行事!遁光转向,直飞巴彦。

多伦苏海已然解冻,波光万里,水涛淼淼,美得仿佛地上蓝天,而巴彦谷位于旁边一座不高的山峰下,野草盛开,茵茵绿绿,夹杂着白色或淡黄的花朵,清新动人。

六欲真佛等人降下遁光,没敢直接进入,怕打草惊蛇,小心翼翼潜入,稍微分开,封锁逃遁之路。

行了一阵,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背对几人而立,蓝色道袍,身量高挑,头发扎簪,气质冰冷,仿佛有无穷杀戮欲望内藏。

四周仅是枯枝败叶,没有春的气息,而那道人影的前方,有一座土坟,坟前立着石碑,上书:狼王铁升之墓!就在这时,这道人影突然转身,高鼻凤眼,长眉飞入鬓角,俨然便是孟奇认识的戒杀道人,也就是皓月家族余孽,萨仁高娃。

她环视一圈,仿佛发现了四人,淡淡道:总算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六欲之死总算来了。

萨仁高娃淡然的态度,笃定的语气,让假扮着极恶天魔,用元心印竭力挑起内讧的孟奇心中陡然升起危险之感。

虽然换做自己,若遭遇被宗师包围的情况,也肯定会这样装腔作势,以动摇敌人的心灵,打击他们的气势,让他们怀疑落入陷阱,从而出现破绽,为自身拼出血路创造良好条件,心灵战与气势战一直是强者的标签!但此时此刻,八九玄功危险预感来得如此汹涌如此清晰,再结合萨仁波娃这样的态度,真实情况如何,不言而喻!自家虽然有四位宗师,但分属左道各派,彼此间勾心斗角,谁也不会为谁拼命,就像自己在开窍时于山神庙遇上的青散人、烈焰人魔和落魂箫,一盘散沙,有太多可以利用的地方,根本没可能团结一致,还是各谋前程比较好。

短短瞬间,孟奇就有了决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当即迎风变化,头发所化分身代替本尊留在当场,本尊悄然遁出,打算逃离。

顾妖女神秘莫测,保命之能与自己孰强孰弱很难说,不用为她担心……几次救命之恩和先前的牵连让孟奇稍微犹豫担心了一下,可这个念头刚起,他心中就生出不对之感!萨仁波娃在巴彦设伏,凭什么敢肯定古尔多正与陆大先生、冲和前辈气机牵连,气势交锋,无法出手?若到来的是古尔多或者其他法身,她等于送羊入虎口!任何人布置陷阱都不会如此傻如此天真,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运气上,所以,唯一的解释,有内奸,有内应,故而调查团出发时,她就笃定来的不会是法身级高人。

谁是内奸?而此时,萨仁波娃话音刚落,右手往外一伸,半空有呢喃可怕之声响起,虚无缥缈,十几个呼吸的内容瞬间说完:我体内藏着‘怪物’,渴望着鲜血,渴望着杀戮。

我曾经满手血腥,杀人无算,总算戒杀,今日此刻,再开杀戒。

‘怪物’借给我力量吧。

她全身每个窍穴同时亮起,绽放出幽暗妖异的光芒,一路连接,延伸至右手,吐出了三尺剑锋,除此之外,无有法相。

这口幽暗光芒凝结的怪剑长三尺三寸三分,通体无光,形容漆黑,无花亦无纹,古朴妖异至极,此剑一现,戒杀周围的枯枝败叶全部粉碎,大地出现一条条裂痕,往着远处蔓延。

蔓延所至之处,茂盛的草木随之凋敝,波光粼粼的多伦苏海冒出一条条死鱼,底部水草尽数枯黄。

裂缝迅速蔓延,抵达了葛根高勒的海拉苏部族,一位位牧民,一位位武者,一头头牛马成片栽倒,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方圆百多里,无有生机,一片死寂。

呜!漆黑怪剑发出欢畅的鸣叫,天空变得漆黑,仅仅是怪物借给的力量,光芒凝结的物品,就有如此威势,六欲真佛等人只觉杀气冲脑,杀意侵神,一时竟然被震慑原地,就连孟奇本尊也脑袋一晕,仿佛有无数剑气刺入元神,幸好及时观想金色大佛,指天触地唯我独尊,这才缓了过来。

难怪屡次逃脱追捕,仅仅被乌力罕这位曾经地榜前三的大宗师重创,戒杀道人确实非凡,地榜前四十都有可能排进,孟奇念头一闪,忽然看到大地再生变化。

原本仅是开裂,尚有肥沃泥土,可此时此刻,水分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蒸干,泥土以让人瞠目结舌的迅捷风化成砂砾,风吹起,黄沙漫天。

沙化的趋势飞速蔓延,巴彦谷外的枯草地所风而散,多伦苏海的浩瀚湖水肉眼可见的降低,从这里到葛根高勒,草原化作了沙漠,海拉苏部族阴风卷起,一位位死人干瘪脱水,飞出模糊阴魂,发出凄厉嚎叫,带着浑身阴气怨念,裹入砂砾,被一圈又一圈的旋风带向巴彦谷。

一个黑瘦老者出现在了孟奇等人背后,头包黑巾,身罩白袍,背部微驼,眼生重瞳,眼角下吊,状似在哭泣,他周身冤魂缠绕,发出摧残元神的尖利叫声,让人心神动摇,魂魄跃跃欲动。

哭老人?黑榜第七,进一位又退一位后依旧地榜三十三位的哭老人!还未来得及遁走的孟奇被哭老人堵住了后路,赶紧往两侧远走,自己两大仇人竟然搅合在了一起,这是为了对付自身?此战便是他们联手的预演?南无欢喜尊佛。

一朵朵红白莲花凸显,在狂沙阴魂与杀戮昏暗中映照出一片粉红暧昧的净土,每朵莲花绽放,皆有一男一女以各种姿势双修,男的全是六欲真佛的模样,女子各不相同,乃他历年采补。

实力最强的六欲真佛最先恢复过来,想都没想,就现出背后金色佛陀与明妃天女之相,一步迈出,脚底生莲,打算以神足通迈出巴彦谷,脱离包围,到时候是战是留就充分主动了。

他并不惧哭老人,虽然大家有二十多位的排名差距,但境界相同,交手次数也不算少,知根知底,乃老对手老熟人,全身而退还是有把握的,至于戒杀,表现的确实骇人,可依旧处于宗师层次,自己这方还剩三位宗师,联手之下肯定有获胜把握,除非敌人再冒出一两名宗师。

知根知底之下,六欲真佛脚步刚迈,心如死湖的哭老人踩着黄沙,拍出一掌,如鬼魂在常人眼中般诡异莫测的一掌,看似阻拦,实际已经在六欲真佛头顶显化,带着深深怨毒落下。

啪!六欲真佛金色巨手往上一迎,隔开了这一掌,但有丝丝黑气渗入金色,好不容易才排除。

哭老儿,凭你也想拦住老衲?六欲真佛心灵映照四周,萨仁高娃已提着长剑冲向天母萨满托娅与极恶天魔,大罗圣女似乎打算过来帮助自己,她嘴角微勾,洁白如玉的脸庞之上绽放浅浅梨涡,说不尽的俏皮可爱,再加上眼波流转,光蕴深深,妩媚暗藏,胜过天仙下凡,勾动人心最深处的渴望与欲念。

腾得一下,心头压抑许久的欲念冲破了藩篱,六欲真佛当即欲火焚身,淡金皮肤处处有无形之火喷薄,双眼赤红,虽然还未真正走火入魔,但整个人已经短暂迷糊。

我要她!我要女人!两大宗师交手,皆是外景巅峰,这一迷糊便是亡命之源。

六欲,你终究还是死在了老夫手上!哭老人发出怪笑,一掌拍下,无数扭曲不定的黑影钻入了六欲真佛的护体禅光,将它冲散。

孟奇分身被戒杀一剑斩断,本尊行将遁出山谷,就在这时,他只觉四周虚空变得粘稠,仿佛化作重重枷锁,困住自身。

虚空印?顾小桑?孟奇内心一凛,觉得自己身份怕是暴露了,手中长刀一现,没有往前开天辟地,而是匆忙往后一挡。

当!一只洁白秀美的手掌拍中了天之伤刀身,虚空挪位,层层叠加,陡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以力量为擅长的孟奇都觉右手微麻,身体一重。

四周如有气爆,山壁全部垮塌,烟尘弥漫,使为了隐蔽攀岩往上的孟奇跌落。

流火刺出,被突袭后气息一岔的孟奇勉力出剑,抢在前面。

洁白秀美的手掌屈起三指,食指中指如同短剑,指尖如有幽暗漩涡,层层气流和虚空坍缩往内,孟奇的流火不由自主就递了过去,绽放的百千道剑光亦然。

这一指,除了与万物返虚相仿,而且还吸摄元神,让周围变得幽幽暗暗,不辨上下,安宁静谧,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最初也是最终的无。

这时,流火急速颤抖,于方寸之间,刹那之际,生出重重变化。

噗!层层火光熄灭,孟奇倒飞出去,撞入垮塌的山壁,还好最后以入微的能力演绎变化,抵消了部分力量,剩余又有八九玄功,这才没有事情。

他瞳孔之中,映出了白色空灵的身影,眉目如画,难描难言,神情似笑非笑,但少了几分灵动,多了不少冷漠,满是璀错星光的眸子杀意真真切切。

啪!六欲真佛压箱底功夫被哭老人一掌拍散,但他本人还未从迷糊中回过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夺命手掌印在了自己额头,周身血肉枯萎化沙,元神被吸出,什么他心通,什么神足通,什么无孔不入掌,七情六欲法,欢喜佛陀本愿力,全都没能发挥出来。

迷迷糊糊间,他元神内响起了顾小桑泉水流动般好听的声音:相公辛辛苦苦勾动陶格斯残余执念,突然劈了你一刀,让你心灵近乎失守,从而能顺利种下心魔,等得到秘密后借此发难,妾身如今岂能不好好利用?什么相公?什么心魔?六欲真佛元神一暗,尽被怨毒之念冲刷,化作了哭老人最强的那尊怨灵!真是顾小桑!孟奇漂浮于垮塌的山壁间,全神戒备看着眼前杀意如实的白裙女子,脑海内陡然浮现出上次离别时的话语:妾身是妖女嘛,擅长的就是喜怒无常,翻脸无情,滥杀无辜,下次相遇之时,或许便会杀你。

她是怎么认出的自己?顾小桑此时莞尔一笑:相公在妾身心里最为特殊最为出众,即使变做牛粪,妾身也一眼能认出。

而且我们因果纠缠,又有血脉骨肉勾连,岂会辨别不出?她摸了摸平坦的肚子,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双眼的冷漠杀意未变,吓得孟奇差点当真。

本来这次谋划就是针对相公,打算勾动古尔多的关注却找不到萨仁波娃,从而散布出皓月家族掌有天诛斧秘密的消息,等到正邪之战开启,法身和半步法身脱不得身,前来寻觅的强者多半少不了义薄云天,侠义心肠的相公。

相公,让妾身杀掉你可好?孟奇心中一动,不对,既然顾妖女在金帐就认出自己,当时渡世法王在,古尔多在,随便呐喊一声,自己就只能束手就擒,她想怎么杀就能怎么杀,何必辛辛苦苦绕个弯子?虽然精神病患者的想法无法理解,但这确实是极大的矛盾!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走寻常路托娅背后现出如意天母之相,头顶华盖,颈戴璎珞,脸如满月,双眼似金,地上绽开朵朵洁白之花,摇曳生姿,不受狂沙影响,满是如意与不如意的流转。

她额头张开竖眼,一手打出玉如意,一手捏着印法,转瞬之间就变得模糊,被重重巫术神通包裹,闪烁着或金或白的诡异毫光。

戒杀气质冰冷,神情漠然,身躯一侧,手中怪剑毫无花俏斩出,虚空顿时变得漆黑坍缩,仿佛死去。

无光怪剑直直劈在了托娅的玉如意之上,润泽的光芒当即消散,斑驳腐烂的感觉蔓延在玉如意表面,虽然还未深入内里,却一剑将玉如意斩开了!或金或白的巫术神通毫光仿佛水点豆腐,被戒杀的怪剑一拉就无声无息裂开了,骇得托娅身躯急速晃动,圆转如意,以诡异之法遁到了自家宗师领域的另外一边。

另外一侧尚未垮塌的山壁前,托娅身影浮现,神情残留后怕,左肩法袍破碎,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还好只是小伤口……托娅暗中庆幸,就在这时,她只觉自家生机气息就像决堤,汹涌从那道小伤口喷出,鲜血止不住的外流,元神似乎也在四分五裂。

怎么会这样?托娅眼神已然模糊,看见戒杀根本没有追击,拖着光芒怪剑,越过自身,围向极恶天魔,似乎笃定自己必将身亡!怎么会这样?托娅仰头栽倒,视线昏暗,最后浮现出几个念头:难怪吞并如此多部落后,大汗的金帐武士还是不如长生教……难怪金帐武士每一次追捕萨仁高娃,总会折损宗师,除非乌力罕率领……难怪金帐武士暗自忌惮萨仁高娃,称她为杀生邪魔……可惜自家长生教与金帐面和心不和,无法得到最准确的消息,否则自己也不至于一剑就亡命……噗通,托娅倒在了地上,双眼圆睁,了无生机,她背后的如意天母相发出凄厉惨叫,急速崩散,仿佛远在部落祭台的祂也受到了严重伤害。

天空无有乌云,一片漆黑,阳光不入,山谷草原寸草不生,黄沙飞扬,孟奇提刀握剑,漂浮于垮塌的山壁,看着眼前白裙随风轻荡的顾小桑。

八九玄功的变化之能举世无双,自家只针对法身做了准备,从未怀疑同阶能够识破,虽然架不住韩广神出鬼没,总是在自己未做准备时出现,但顾小桑那次,为防遇见别的法身,自家是做足准备才前往罗睺处的,法身都不一定能看出,她凭什么能?再是无生老母转世,再是神通无算,境界差距在那里,也近乎不可能,而且当时她并未有运转秘法的迹象。

这是孟奇此时最大的疑问,若不弄清楚,简直寝食难安,是真的如她所言因果纠缠,皆与元始有关,能见因果者一见便知,还是她神不知鬼不觉在自己身上留了暗记?最为重要的是,既然认出了自己,最好的动手机会是在金帐内,何必绕个圈子,引到巴彦?为了让戒杀亲手报仇?可找法王帮忙,将自己打个半死,完全制住,再丢将过来,岂不更妥当?如此舍易取难,不像行事惯来缜密到可怕的顾小桑!太矛盾了,她这番行事太矛盾了!虽然重症人格分裂行事一向矛盾……这……孟奇并没有急于出招脱困,而是就这样望着顾小桑,运转元心印,感应她的情绪和心念变化。

顾小桑眉目如画,气质空灵,脸庞精致难言,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双眼杀意不减半分,当真杀人谈笑间。

哭老人解决掉六欲真佛后,周身缠绕的怨毒阴灵内多了一尊黑色佛陀明妃相,有宗师的感觉,一下凌驾于其他恶鬼之上,而一旦与哭老人交手,这无数实力强横的怨灵将飞扑出击,若没有克制怨灵之法,简直等同于遭遇几位宗师联手,惨败可期。

正因为如此,功法算不得顶尖的哭老人能排在黑榜第七,地榜三十三!他一步迈出,高踞孟奇上方,怨灵遍布四周,狂沙吹卷,干灼身体,防止孟奇拼死打出逃遁缺口,嘴里冷笑道:这次本是前奏,谁知你自己撞上门来,真是天庭有路你不走,九幽无门你闯进来。

你确实很厉害,让老夫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担心你再成长,担心你前来哈勒报仇,如今总算松了口气,四劫加身又如何?如来神掌在手又如何?秘密突破到宗师又如何?终究只是老夫手下亡魂!有了六欲,再得一名宗师冤魂,老夫就有望半步法身了,到时候,你死鬼师父一样会是如此下场!他看似嘲笑,实际一点不放松,没有盲目动手,而是做好全力拖住的准备,等待戒杀除去托娅,形成三人合围再同时出手,不留一线生机。

此时,戒杀一剑斩杀了天母萨满托娅,从孟奇左手飞来,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淡然冷漠道:我不后悔救你一命,铁升死在你手上乃命中注定,而我破戒杀人亦是命中注定,你亡于我剑下同样如此,天命之下,事事皆有定数,你逃不掉的,还是放弃挣扎,免受更多痛苦。

杀意之中竟有淡淡的怜悯绝望,似乎已屈服于永远无法改变的天命。

三位宗师形成合围,一人手持怪剑,单对单时,杀同阶如杀鸡狗,一人缠绕无数怨灵,形同几位宗师联手,一人神秘莫测,大能转世,气氛陡然变得凝固,黄沙狂风呜咽,似乎在提前哀悼孟奇。

哈哈哈哈!就在这时,处于绝境里的孟奇长笑出声,恢复原本模样,长刀斜垂,劲装英武,气质透出几分霸道,就凭你们?哭老人眼睛微眯,这是在虚张声势,动摇自身心灵?气势战,心灵战?孟奇看都没看哭老人与戒杀,双目直视顾小桑:即使没有韩广的提示,队伍之中,某戒备最深的人依旧是你,只是没想到你早就与他们勾连在一起。

他嘿了一声,豪气冲霄,又带着几分讥讽道:这就是你的布局吗?三位宗师中的佼佼者围杀?除非之外,没有后手了?这不像是你,某很失望。

顾小桑脸色不变,只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孟奇环视一圈,再看向戒杀:你很强,是值得重视的对手,配上哭老人,确实能威胁到我的性命安危。

戒杀不置可否,抬起了手中怪剑,哭老人也确定孟奇是虚张声势了。

此时,孟奇再次看向顾小桑,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脸色一肃,拍了拍身边空气:过来!你是我的女人,要杀也最后再杀!等某斩杀他们,再与你了断纠缠,到时候,若我已身负重伤,死在你手,也不算冤!我的女人?哭老人眼睛一眯,想起种种传闻,下意识就拉开距离。

不对,他是在挑拨离间,分化自己三人的联手!哭老人正待选择相信顾小桑,准备全力出手,忽然看到顾小桑神情变化连连,时而圣洁庄严时而空灵脱俗,最后眼波流转,浮现出几分慧黠笑意,低下头,一副小媳妇模样地飞到了孟奇旁边,只是稍微拉开了距离,并没有立在一起。

这……哭老人眼神都呆滞了,冷漠如戒杀也迟缓了自家的挥剑。

孟奇相信,如果他们知道流行语,现在心里肯定只有一句话,我他妈真是日了狗了……对付重症精神病患者就要不走寻常路!前后矛盾举措表明的是顾小桑内心的矛盾!即使猜错,反正情况不会更坏!孟奇哈哈大笑,凌空虚踏一步,笑容一敛,淡然看着哭老人:昔年苏无名苏前辈一剑可以重创你。

而我,一刀可以杀你!轻蔑,霸道,俯视之感溢于言表,哭老人被提及伤疤,又被如此轻视,心头当即泛起了怒火。

就在这时,孟奇再次朗笑道:黄雀先生,再不出手,饭就被某独吞了!话音刚落,戒杀背后浮现出一道人影,头发花白,衣着破烂,黄沙地面翻腾起咕噜黑泡,似乎在化作剧毒沼泽。

韩广的后手!孟奇的等待!从发现只得三名宗师围杀时,孟奇就毫不怀疑自家可以获胜!顾妖女也是有极大破绽的!尤其她精神分裂的时候!背后一掌拍来,戒杀挥剑阻挡,哭老人瞳孔收缩,仰天长啸,背后黑气升腾,凝出一扇古朴大门。

鬼门关开,阴魂冲出,无数怨灵跟随,将孟奇团团包围,有好两位拥有宗师气象,阴气森森,可怕至极,与此同时,哭老人身体化沙,风卷而来。

变化突发,他已有了退意,可直接退走等同自杀。

孟奇静静立在原地,眼睛半开半阖,忽然张开,深邃幽暗,有无数道星线凸显,长刀随意往前一斩。

黄沙收束,现出哭老人模样,他眼神呆滞,表情惊愕,气息崩散。

你,你……残留执念回荡。

孟奇看了他一眼,淡然笑道:某说过,杀你一刀足矣。

谁也不知道顾妖女的病情什么时候反复,不能多做纠缠!第二百七十八章 现世报,来得快剧毒沼泽,一剑杀之,条条秽龙,一剑杀之,化灵之毒,一剑杀之,花白头发的强者使尽了浑身解数,但全都难奈戒杀手中怪剑一斩,不得已,只能避开锋芒,游走缠斗,不拿自身防御硬碰怪剑,天母萨满托娅的前车之鉴尚历历在目!这名老者瞻之在前,忽焉于后,脸庞扭曲,眼中魔气升腾,有种疯癫偏激的感觉,双手裹着一层透着残缺之意的奇怪黑雾,招招不离戒杀周身各大窍穴,平淡朴实,却仿佛返璞归真,精纯凝练,摧山崩石如捣豆腐,地面渐渐透出血色,满是嗜血疯狂之感。

戒杀神情冷漠,右手无光黑剑挥洒自若,让花白头发的强者难以近身,好几次险些被劈中,若再有几个呼吸的时光,她能强行挣脱纠缠,或者抓住机会,以伤换命,从而再次形成围杀孟奇之局。

可这个时候,她看见哭老人无力载倒,气息全无,竟然连苏孟一刀都没能挡住!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解之刀?一刀斩落,因果两分,强敌授首,孟奇元神空冥,只觉四周无垠虚空有道道璀璨星线在沸腾,在脱离,扭曲似崩,仿佛天罗地网。

哭老人因果之重,孟奇叹为观止,生平所见,怕只有当代玄女能够胜过他。

不过他的因果之线绝大部分微弱,来自于被冤魂十八拍无辜杀害的几十上百万凡人,真正称得上粗大的因果其实并不算多。

与欢喜庙的因果,与修罗寺的因果,与苏无名的因果,与自家师父玄悲的因果……孟奇虽然还未能参悟道一印,但光是它存于体内,沾染气息,自家外景篇的诸果之因就有极大进展,修炼事半功倍,能粗略分辨不同因果之线的方向了!这一条条因果之线还粘在孟奇刀上,行将脱离,只余最粗最璀璨的那根,它通向虚空深处难以琢磨的地方。

一统瀚海以西?孟奇略感讶异,哭老人的雄心壮志似乎非本身所愿,而是来自于一段极大的因果,让自身元神颤栗,感觉一旦接下就当场暴毙的因果!元始端坐,诸果之因,孟奇手中之刀突然游鱼般从最粗因果之线上诡异弹出,主动迎向了次一级的那部分因果。

电光石火之间,孟奇没时间挑选,只能根据刚才的印象,避开师父、苏无名等人因果线所在的大方向,至于能不能成功,他没有多少把握,只能尽够人事。

就在这时,奇变突生,无形之风在因果世界里刮起,几十上百万道杀戮无辜的微弱因果陡然合一,化作一根仅次于最大因果的璀璨星线,让孟奇的长刀粘住。

轰!虚空似有震荡,孟奇只觉身周无数怨念纠缠,阴气凝成实质,贯通长空,苍天颤栗,仿佛为之震怒,一团混沌色雷云凝聚。

多行不义,苍天乃诛!竟然是现世报的因果……孟奇内心咯噔了一下,顿生流年不利,诸事不顺之感。

或者说,有谁在勾动因果,暗算自己?下意识间,孟奇感应顾小桑,她俏生生漂浮于垮塌的岩壁上,双手捧着脸蛋,眼波流转,打量战局,没有半点运转秘法的迹象。

不是她?用沾因果最大的好处就是先杀敌人,后偿因果,换句话说,便是把其中一个敌人的解决押后,以未来的麻烦换当前的爽利和实力的保存,可此时此刻,因果立刻便要偿还!哭老人修炼多年,所杀无辜不计其数,怨念诅咒早就满盈,冲击第三层天梯时,九成九遭受天罚,而刚才的怪风将这诸多因果凝成一道,顿时产生质变,引动了天怒,让孟奇承受滥杀无辜之果!轰隆!拳头大小的紫色雷霆悠然打落,半空顿时密布细微银蛇,山谷内的杀戮之意和剧毒沼泽为之一空,至阳至刚的感觉如同实质。

孟奇头皮发麻,能感应到这记天罚的恐怖,差不多是半步法身全力一击了,而且完全锁定了自己的元神!真是现世报来得快!孟奇咬牙切齿,身躯陡然膨胀,法天象地,右手天之伤迸发紫电青雷,左手手背凸显紫色欲滴的雷痕,以号令诸天雷霆。

拳头般的紫雷似乎缓慢了少许,孟奇抓住机会,周身力量、法相与天地之力尽数坍缩于长刀,于刀尖演绎出一个针状的幽暗漩涡,散发出极其可怕的吸力,让四周砂砾和岩石飞投而来,化作虚无。

长刀斩出,迎向紫色雷霆,在半空相撞。

轰隆!雷霆迸发,漩涡陡然扩大,高空仿佛出现了一道通往未知世界的诡异大门,不断虚化着雷电。

一圈圈的冲击波化作狂风散逸,吹得残留小半湖水的多拉苏海掀起狂风巨浪。

孟奇被生生压下,虽未受伤,却有半边身体麻痹、真元掏空之感。

轰隆!混沌色云团还未消失,一道道青雷不给孟奇回气的机会,同时落下,仿佛巴彦谷长出了一根根接天连地的青色巨木。

轰隆!青雷滚滚,从四面八方涌向孟奇,没留下半点逃遁的空隙。

虚空如有破碎和坍塌,这方地域似乎到了末日,孟奇体内不灭元始相端坐眉心,施展阴阳印,转化生死,强行生出一股力量以运转周身窍穴,让它们坍缩于五脏六腑和血肉骨骼,让一切归于元始。

长刀斩出,绚烂无比,仿佛天地间第一缕光,生生斩开了青雷海洋,斩出了一片清净之地。

刀光一改,入微演绎重重变化,阐述阴阳两仪,仿佛在自开一界,天地不存,我身独存。

轰隆!青雷不断而来,孟奇刀光剑影守得固若金汤,维持着自身所在的小片天地不被破灭。

雷霆迸发,生生不息,而孟奇压榨着血肉骨骼蕴藏的每一分力量抵御。

当他快支撑不住时,雷光终于消退,可就在这时,孟奇心生不好预感,想都没想就现出了不灭元始之相。

一道单薄的朦胧电光从天而降,无声无息就穿透了层层时空,一下落到了孟奇头顶,它看似只得细细一根,但孟奇相信,若被击中,十死无生!四周忽然变得幽幽暗暗,混混沌沌,这道与时光同在般的电光顿时缓慢。

一切之初,元始之域,孟奇运转了天心我意诀,将自身宗师领域完完整整呈现,一尊若有似无的道人盘坐混沌之中,给人无前无后,无过去无将来之感,时空略有错乱,扰动了朦胧电光。

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元始睁眼,阴阳衍化,孟奇的肉身化作两极元磁玄光兽,四周元磁鼓荡,朦胧电光随之偏折,擦着孟奇的身体,打在了地面。

没有动静,没有声息,方圆十里化作虚无,幽深能见地火!直到此时,混沌色雷云才缓慢消散。

不过孟奇根本不敢松气,因为戒杀一剑劈了过来!见仇人被天罚弄得近乎筋疲力尽,戒杀若还不懂得把握机会,那就枉称杀生邪魔。

她毫不理睬花白头发的强者正一掌拍向自己背心,双眼极度冷漠,漠视他人,也漠视自家性命,不管不顾斩出怪剑,幽光杀意直冲孟奇而来,没有花哨,没有变化,只有最纯粹最古老的杀意。

孟奇接近油尽灯枯,只能端坐原地,似与自身不灭元始相重合,藏于幽幽暗暗之中,让人不辨上下难以锁定的幽暗,同时望向戒杀,眼中浮现道道璀璨因果之线。

戒杀身上,一根漆黑如墨的因果之线直冲云霄,散发出浓重杀意,除此之外的一切因果之线都被它杀掉斩断了,沾因果无法使用!这还是孟奇沾因果有成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失效目标。

幽光斩入混沌,杀意突地消散了几分,天地开辟之前,无善无恶,没有杀意,可惜孟奇的元始领域还只是雏形。

剑气破开混沌,但被混乱了准确的时空之感,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孟奇及时侧身,让它仅是斩中左臂。

淡金流转,飞速黯淡,蔓延往元神。

这时,孟奇手起刀落,主动将自家左臂斩断。

若没有八九玄功在身,这一剑就能要了自己的命,根本来不及切割联系!噗!戒杀喷出漆黑鲜血,被花白头发的强者打中了背心,受到重创,肌肤寸寸腐烂。

她冷漠看了孟奇一眼,见他开始回气,顾小桑又敌友难明,当即借力远遁,花白头发的强者紧追不休。

孟奇赶紧拿出属于团队的那粒东极长生丹,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不会动用团队财物,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还未来得及吞食,顾小桑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妾身在考虑要不要动手杀夫。

孟奇哈哈一笑:尽管来,某尚有余勇,可堪一战!算了,还没到时机。

顾小桑退后一步,看着孟奇吞服东极长生丹,笑吟吟道,因果都能异变,出现天罚,相公最近流年不利啊。

本来以宗师水准的八九玄功,潜伏入金帐,有七八成可能不会被撞破,而相公接连遇到偶然,遭遇魔师又遭遇妾身,让潜伏成为笑话。

孟奇神色一怔:你的意思是?你背后的大能在警告你,若不安分,随时能让你死,或者说,他想看看你有了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顾小桑食指贴着脸庞,似笑非笑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 直面顾小桑方圆十里,尽付虚无,深达地火,多拉苏海残留的湖水倒灌,填平了此处,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变成了温泉之湖。

顾小桑双腿弯向一侧,娉娉婷婷跪坐波上,姿态妙曼,单手支颊,透出几分精灵古怪,她右手一捞,似乎从水中捏出了一粒少见的莲子把玩。

孟奇断口处血肉蠕动,缓慢滋长,那口怪剑效力影响下,东极长生丹竟然不能让他迅速复原,长出胳膊,必须一点点排除残留的杀意影响!真是一口可怕的兵刃!大能警告?或者给予压力,试探自身有什么压箱底手段?孟奇怔了怔,脑海内油然回想起六道轮回之中突如其来的恶意。

从那以后,自己的行动分外不顺,宗师层次的八九玄功变化潜入,又有极恶天魔的记忆与血肉,只要做好准备,再求见韩广,就能短暂瞒过他,而韩广这种人物,向来信心十足,初略审视没问题就不会太过关注,形成灯下黑,让自己能顺利又安全的行事,谁知道,韩广对佛魔一体很感兴趣,听闻毒手魔君来投后,竟然直接过来见面,而非通传,弄得自己猝手不及。

顾小桑更是,自己试探罗睺与万虫尊者仅是临时起意,她不早不迟,恰好那时过去警告,最为重要的是,自己怕遇到别的法身,已做好万全准备,她小小宗师居然能看穿自己身份,比法身还可怕,几次三番,原本有危险但把握不小的潜伏行动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顾小桑识破之事不提,那是她有自己始料未及猜测不到的办法,过去从未暴露,其他事情则都属巧合,一次正常,两次三次确实让人有流年不利之感,如今看来,或许真有大能暗动手脚。

而能让韩广都不察觉地造成类似巧合,光是想想就觉得祂的恐怖,使人毛骨悚然,心生寒意。

这一切从自己离开玉虚宫开始,莫非与此相关?玉虚宫能屏蔽六道轮回之主的感应,所以,祂想弄清楚自己究竟在里面得到了什么,有没有将来可能危害祂或者帮助自己跳出祂掌控的事物?神兵炼制任务的恶意非是耍赖非是迁怒,纯粹是不让自己增强实力,方便压迫,以逼出自身底牌?思绪电转,孟奇突然之间有豁然贯通的感觉,原来如此。

经过刚才的因果异变,自家得到道一印之事怕是无法隐瞒了,而还在封神世界游荡隐藏地球躯体更得小心不被六道发现!孟奇虽然不知道这具躯体能发挥什么作用,但既然是不在六道轮回之主掌控中的事物,那就得好好珍惜,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暴露。

即使回到自身世界,那种神秘的联系和太乙分神丹帮助下,孟奇依旧能掌控那具躯体。

如果真是六道轮回之主的试探,那影响韩广与顾小桑两名轮回者就还在情理之中。

孟奇暗自点头。

顾小桑单手托着腮,微微歪头看着孟奇,笑靥如花道:因果异变,针对半步法身的天罚降临,相公竭尽全力才能消弭,这个时候,如果妾身出手,配合萨仁高娃,相公若不想死,怕是只能用出压箱底的手段,而这次不成,日后还会有。

也就是说,变数出在顾小桑身上?孟奇回顾着刚才的战况,日后得更加小心了……没纠缠此事,孟奇断口蠕动的血肉终于长出了胳膊,挥舞了两下,以作适应。

他原本就是盘坐,此时腰背挺得笔直,波光簇拥,眼神幽深,直视着顾小桑一双星眸,突地开口:你曾经说过,我们是同样的人,说是开玩笑,其实乃心声。

说话的同时,孟奇精神高度戒备,随时能够出招,自家实力、状态都恢复巅峰,此时再无旁人,刚才感应到的顾小桑矛盾心理又佐证了一些事情,若这样都还不敢直面她,那这辈子都不用圆满心灵了。

顾小桑神情不变,巧笑嫣然:相公说是,那便是吧。

孟奇注视着她的眼睛,没看到闪烁没看到退避,只有仿佛装满无垠星辰的眸子美不胜收,看不出真情还是假意。

我背后不知是哪位大能,总之在垂钓我,你乃无生老母转世,迟早会成为她,所以你说我们是同样的人,同样背负着自身不想承担的因果,不想失去自我的人,即使那是另外的自己。

孟奇语气坚定,不因顾小桑的态度有所游移。

顾小桑浅笑依然,单手托着脸颊,仿佛湖上仙子,没有说话,静静听着孟奇道来。

孟奇语速放缓,直视不变,元心印暗运,感应情绪起伏:按理来说,转世之人不该有类似恐惧,害怕失去自我的恐惧,除非出了篓子,造成了变化。

我不清楚你究竟遭遇过什么,但精神应该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玉珑紫,一个是顾小桑,顾小桑有着自我的感情自我的想法,不想失去自我,而玉珑紫则是无生老母暗留的意念,你的矛盾你的莫测都是因此而起。

顾小桑玩着自己垂下的一缕乌发,显出娇憨之态,终于发声,音如泉涌:为什么不是相反呢?玉珑紫是可怜的无辜的玉家小姐,顾小桑才是企图霸占躯体,吞掉玉珑紫的大坏蛋。

因为我后来遇见的一直是顾小桑,她做的事她说的话都在暗示这点。

孟奇缓缓吸了口气,谈不上同情,但确有几分感同身受。

天地如铜炉,人在其中,备生煎熬,身不由己,何时才能跳出?不等顾小桑开口,孟奇继续说道:我第一次遇到的小紫确实是玉珑紫,你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让她占据了上风。

你之所以说小紫喜欢的都要毁掉,想要杀我,是因为你担心乃至恐惧无生老母的后手,直到你发现我得到阿难破戒刀法的真意传承,才改变了主意。

那个时候,光凭真意引动,扰乱心灵,怕是仅能影响少许,根本阻止不了你杀人,真实原因是你由此察觉我也是大能的‘鱼’,故意放水,希望能借助我纠缠的因果、气运和背后的大能,帮助你彻底灭掉玉珑紫!这就像自身故意承接元始天尊的因果,便是为了混乱棋局,找到生机!魔坟时,遇到的小紫其实不是小紫,乃你假扮,就是为了引我打开大门,对吧?孟奇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顾小桑眼睛眨了眨,眸子化开,仿佛一汪秋水,闪烁着波光,笑吟吟道:相公明察秋毫,妾身无所遁形。

依旧滴水不漏,可态度有了些微改变。

那么多羞耻的话,也只有你才能毫无心理障碍说出……孟奇腹诽了一句,神色一正,从那以后,你都是表面喊打喊杀,实际利用我的不正常气运和纠缠的大能因果达成自己的目的,邺都对付单秀眉,江东布置真皇玺,素女天界感悟霸王绝刀,九重天收取三生果,都如此!顾小桑贝齿轻咬下唇,一副委屈的样子,可眼睛里含着几分慧黠的笑意:人家也是全心全意为相公好,相公哪次没得到好处的?说到这里,她低下头,娇羞万分般道:就连人家的清白身子都给了相公。

妖女真是随时随地影后级表现……孟奇沉声道:分享三生果和双修,是为了在我们之间构建特殊联系,我与顾小桑,非玉珑紫,因为你越来越无法压制她,预感到之后会有不好变化,而有了这种特殊联系,你就能通过我唤醒你,唤醒顾小桑。

玉珑紫为了彻底吞掉你,必然要杀掉与你牵扯甚深的我,你当初的提醒便是这个意思,你们之间的矛盾反应到这件事情上就造成了布局的胡乱,让我窥出机会,窥出问题所在。

顾小桑刷子般的睫毛颤抖几下,笑得仿佛百花盛放:相公说是,那便是吧。

没做正面回应,让孟奇略微皱眉,是小妖女掩饰能力太强,还是另有一些隐秘。

他转而道:你压制无生老母的意念玉珑紫,获得了她的经验见识,才能对诸多隐秘诸多遗迹了如指掌,可每次近乎预知般的行动,还是让人感觉不能理解。

莫非与无生老母转世成玉珑紫时的岔子有关?孟奇突然喝问,以观察顾小桑的念头和情绪变化。

顾小桑抿嘴一笑,眼波流转,仿佛一头狡猾的小狐狸:你猜。

情绪不变,心念混混沌沌,这货有办法防备目前程度的元心印……孟奇暗中揣摩。

顾小桑慵懒美好的伸了个懒腰,含笑道:相公应该是去过玉虚宫,得了不少好处,比如现在的元心印,刚才的道一印,又不被六道或背后大能知晓,所以才遭遇不正常气运消失,流年开始不利的事情,若还有收获未被压榨出来,将来还有类似之事,大能不容许自家的‘鱼’有超出掌控的地方。

说到这里,她虽然还挂着笑容,可眼神变得迷离,有了几分忧伤的感觉,湖水吹过,衣裙飘荡,让她略显瘦削的美好躯体展露出来:身为‘鱼’,如果不安分,就会事事不顺,各种恰好巧合让你想死,而家人、朋友、师长、情侣会一个接一个死去,除非你服软,除非你不再挣扎,强如霸王,到头来,也落得红颜自毁、部下兄弟全数陨落、自家身死道消的下场,相公还想走这条路吗?强如霸王,到头来,也落得红颜自毁、部下兄弟全数陨落、自家身死道消的下场……孟奇先是怔住,接着泛起浓浓的悲伤和愤怒,如果自家挣扎,那师父、小师弟、表妹、芷微、玉书、齐师兄、老赵他们都会一一陨落?身为鱼,就永远无法摆脱?可自己会甘心吗?能甘心吗?思绪转动间,孟奇忽然想起顾小桑说过的一句话:夫君,若有朝一日,妾身被人所困,你明知危险重重,仍愿像霸王一样来救吗?她从开始就在暗示自己挣扎的下场?小妖女的话真是真真假假,难以分明,看似调笑的话语却藏着真切的暗示。

顾小桑缓缓起身,重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条路危险密布,随时都是终点,有的人冷漠自守,有的人放纵感情,只希望留下鲜明印记,不枉来世间一遭,相公你是哪种?没等孟奇回答,她又道:我们是同样的人,但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妾身最是自私,也想证得那道果之境,这条路上,不管有谁因妾身而陨落,妾身都不会动摇,就算相公,日后若大能操纵敌对或者阻住了妾身道路,妾身也会毫不犹豫杀掉你。

她忽地用两手捧住脸庞,浮现薄红,神思飘飞道:那时候,妾身会将相公葬在隐秘小山上,种满白花,年年祭拜,为你守寡,等到妾身大道已成,才将你复活,夜夜尽欢……顾妖女本身也有点病态啊……孟奇倒吸口凉气。

相公你呢?顾小桑微微歪头,笑吟吟问道。

孟奇正感大能操纵的悲伤和愤怒,又遇到这种问题,摇头敷衍:若你亡于我手,我为你青灯古佛,直到成就大道,将你复活。

顾小桑扑哧一笑,接着脸颊绯红道:灰衣俊僧,青灯古佛,只为亡妻,越想越是不错啊……姑娘,你又病发了……孟奇无法跟上顾小桑跳脱的思路。

顾小桑将手中的莲子递给孟奇:若有那么一天,就将它种下,花开见我,而相公若死于我手,妾身亦会在坟茔旁种下一株莲花,花开见你。

第二百八十章 准备妥当这枚莲子形貌普通,似乎仅是品种较为罕见,它残留着些许水渍和顾小桑手中余温,让孟奇略微怔了怔,花开见我?顾妖女对自身能否挣脱棋局同样信心不足?所以笑谈生死,打算留份念想,望将来有人记得这世间曾经有过一名女子叫做顾小桑,不是无生老母不是玉珑紫的顾小桑?元心印在身,孟奇也把握不住顾小桑的心态,快乐的语气,跳跃的思维,说着凄美又残忍的事情,让自己很有些感同身受。

很久很久以后,若自己抗争失败,又谁能知道有位来自地球的孟奇到此走过这一遭,为了自我的存在而努力?从这方面讲,自己和顾小桑还真是同样的人。

握住莲子,孟奇已不能用刚才的敷衍态度来回答,陷入沉默。

顾小桑笑得不带半分阴霾,透出几分静谧,仿佛月破乌云,洒落湖面,同样没有说话,气氛顿时变得幽静,宁从静生,慧自宁起。

孟奇把玩着手中莲子,许久才岔开话题:你能以同阶境界勘破八九的变化之能,是因为三生果与双修制造的特殊联系?相公说是,那便是吧。

顾小桑鼻头微皱,笑靥如花,重复着模糊不清的答案。

总之记住小妖女有这方面的能力……孟奇转而道:适才追着戒杀,不,萨仁高娃而去的是‘无面天魔’?不是无面天魔。

顾小桑肯定回答,亦非灭天门之人,不知魔师从哪里寻来的帮手,其样貌丑陋,似乎非是天生。

神话成员?孟奇疑惑当中,顾小桑已侧头看向旁边,那里有一枚奇异的幽暗宝石载沉载浮,它布满裂纹,分成无数个棱面,每个面都闪烁着勾动魂魄的幽光,像是一扇又一扇的门,通往九幽深处,鬼门关后的门。

幽冥鬼门,哭老人的神兵主材。

顾小桑用一种愉悦的口吻说道。

最后一道天罚神雷最为可怕,似乎能穿透时空,一击之下,方圆十里尽做虚无,包括哭老人和托娅的尸首,包括他们身上的宝兵和物品,孟奇自忖,若是自家挨上一记,即使八九在身,那也不用抢救了。

如今看来,神兵主材勉强可以抵御那道虚空神雷。

曾经他是我心中最邪恶的魔头,最强大的敌人,幻想过种种办法将他置于死地,谁知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杀了他,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战,也没有轰轰烈烈的激斗。

见此情状,孟奇没有暴起发难,抢夺幽冥鬼门,反倒油然感叹了一声。

至于内中的因果纠缠惊悚危险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尤其异变后的因果天罚更是差点将自己置于绝境,若没有韩广的后手,没有顾小桑的矛盾,自己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只能寄希望于戒杀的怪剑不会影响到另外一具躯体。

顾小桑梨涡隐现:说明相公成长了,过去不可战胜的敌人一刀可破,当今天下,除开法身,足以纵横了。

她眼波一转:六欲淫僧给了相公‘六欲红尘针’?语气里多是揣测,根据六欲真佛的性格和行事风格而来的猜测。

本想得到秘密后,用在他自己身上,谁知他死得这么快。

孟奇略感尴尬,作为正道少侠,手持此等秘宝,有失身份啊!他恢复过来后,戒杀道人和那名花白头发的强者早就不知所踪,追之不及,而顾小桑与戒杀有合谋,说不得已经知道秘密,所以孟奇选择直面她。

顾小桑轻笑一声:你我夫妻本为一体,有什么收获,相公拿着便是,唯有这两根淫针,妾身得讨来,相公留在身上,莫非觊觎哪家女子?对她夫妻相公妾身之类的称呼,孟奇早就麻木,闻言一怔,这是用六欲红尘针换幽冥鬼门的意思?六欲红尘针乃较为一般的秘宝,只能用在出其不意时,两相比较,当然是幽冥鬼门有价值,孟奇没什么犹豫,将六欲红尘针交给顾小桑,收起了这件略有残破的神兵主材。

做完这一切,孟奇忽然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踏波立足,气势急速攀升,长刀在握,双眼直视顾小桑:我不偷袭你,出招吧!萨仁高娃的秘密,暗中投靠金帐的势力,都要从顾小桑这里获得,孟奇对此行的目的没有一点遗忘。

刚才若是暴起发难,他有六七成把握制住顾小桑,但最终选择了正面挑战,无愧纠葛,无愧于心,圆满心灵!顾小桑看着孟奇战意昂扬,没有半点退缩与畏惧的样子,星眸突地多了几分笑意,故作泫然:刚刚才约定生死,情深意重,相公转眼就翻脸无情……孟奇正面挑战顾小桑的战意熊熊燃烧却不影响灵台的清明,对她的调笑之语听而不闻,就像微风拂过水面,仅能荡起些微涟漪,转瞬平复。

看着长刀低垂,如同一尊战神的孟奇,顾小桑收敛了笑容,仅留丝丝一缕:你我迟早会有一战,但不是今日,托娅身亡,如意天母可没死,要不了多久,就有黑榜前五的强者甚至法身高人赶来。

说到这里,她扑哧一笑,眼波一横,百媚皆生:相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妾身便是,何苦喊打喊杀?孟奇本身就是想打这个时间差,让顾小桑觉得有援手将至,发挥变得保守,从而被自己的气势占据上风,一点点累积胜势,但此时却闻言怔住。

……金帐内,裹着黑色长袍的大满带来了如意天母的消息:极恶天魔乃‘狂刀’苏孟变化,挑动着内讧并亲自出手……托娅身亡前,七名宗师级战力只剩大罗圣女一人……对方有地榜三十三位的哭老人,有杀生邪魔萨仁波娃……一位位邪魔左道的高层听得脸色微变,七名宗师级战力,略等于一个顶尖势力了,就这样覆灭了?虽然他们彼此勾心斗角,绝非一股绳,但光是七名宗师级战力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差不多有双方联合势力的半成了。

就这样一战而亡?韩广脸色难堪,仿佛在暗运秘法推算,突然轻咦一声:哭老人死了,死于狂刀之手。

哭老人死于狂刀之手?当代欢喜佛、欢喜菩萨、幻灭天魔、长生教高层祭司等人竟有点面面相觑。

哭老人乃积年外景巅峰,在场不少强者未必能胜得过他!狂刀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比当年的苏无名夸张了不知多少倍!有点意思。

一直背靠欢喜菩萨闭目养神的古尔多突然开口。

韩广当即离座,带着几分歉意、悔恨和煞气道:是本座疏忽,未能窥破狂刀变化之术,引狼入室,覆灭了多名宗师,坏了大汗的要事。

古尔多拍着欢喜菩萨手臂嫩肉,状极悠闲:无妨,些微小事而已,只不过本可汗晋升地仙仓促,有些隐患,需要与菩萨双修弥补,担心大家没事可做,这才委托了这个任务。

他眼睛缓缓张开,瞳孔幽深至全黑:皓月家族之事与天诛斧无关,只是关系另外一口绝世神兵冥海剑,乃本可汗贪心之物。

韩广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没坏大汗要事就好。

本可汗已准备妥当,明日此时,就会一会陆大与冲和!古尔多猛地站起,身躯昂藏。

第二百八十一章 满座黑榜无人动身躯昂藏,肤色古铜,古尔多仿佛半截山峰屹立帐篷内,呼吸时,虚空似乎都在随之鼓荡,让其他人生出自己被挤到了帐篷边缘,难以喘气之感。

唯有韩广潇洒儒雅依旧,神魔般的英俊脸庞泛出一丝笑意:大汗当真信心十足。

古尔多双眼燃烧着战意,透过层层虚空,看向远方,似与陆大先生与冲和道人气机交锋,他哈哈一笑:突破至地仙境界,天诛斧苏醒加深后,本可汗还担心天下无人能挡一斧,幸好两位老朋友也各做突破,共襄盛举。

地仙之争已上千年未有,光是想到,就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动手。

他没有正面回答魔师韩广的话,但语气中丝毫不掩饰自傲之情。

环视一圈,古尔多沉声道:几位法身入后帐,确定明日之事。

韩广头扎木簪,宽袍大袖,双手负后,腰背挺直,闲庭信步般跟随,附近虚空蠕动,近乎透明的人影迈出,一闪而逝。

浑身裹着黑袍,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金黄色泽的大满杵着一根青黑色怪异藤杖,以老态龙钟的模样入内。

禁法开启,隔绝内外,其他邪魔左道的强者都隐有不满,尤其欢喜庙方丈等人。

虽然他们并称邪魔九道,但作为合作对象,还是会被分成三六九等,没有法身的势力天然就弱势!大汗不问,狂刀之事就不管了?略显尴尬的气氛里,一道苍老腐朽声音响起。

话音未落,在座诸位左道巨擘都已感应到开口之人,他同样裹着黑袍,身上仿佛积满了岁月的尘埃,俨然便是罗教十二神使之首的奉典神使,黑榜第五,地榜二十六位,老不死中的老不死。

当然要管?贫僧可怜的六欲师侄惨死巴彦,岂能不管?一位白白净净,个子高瘦的和尚低宣了声佛号,语气里满是仇恨之情。

他外表也就二十来岁,斯文俊秀,仿佛富家公子,但肌肤蕴着一层宝光,顾盼之间皆有邪异的经声佛号飘荡,乃欢喜庙方丈,当代欢喜佛,执掌神兵,黑榜之上仅次于三位半步法身,位列第四,地榜亦排名二十一,祸害过不知多少女子,声名最为狼藉,但能活到现在,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当代欢喜佛抬起头,一双仿佛藏着漩涡般的漆黑眼眸环视众人道:九曲飞鹰、天母萨满、邪欲菩萨、活死人飞廉和极恶天魔虽然未必是狂刀下的毒手,但肯定与他脱不了关系,各位没什么想法?不想报仇?尤其奉典和掌灯,大罗圣女还在巴彦,岌岌可危,你们却端坐犹豫,不迅速救援,是何章程?被他这么一说,金帐武士、长生教、素女道和灭天门的宗师们都微微点头,只得生死无常宗和罗教最为平静,前者于帐篷边缘摆放着两具棺材,血红之雾缭绕,始终未曾说话,罗教则老神在在。

法王确认,圣女已脱险。

掌灯神使轻咳一声道,圣女有老母庇佑,有法王护持,些许风浪,何足道哉?也是,顾小桑身上肯定有渡世法王给予的令牌类物品……不少宗师暗自想着,悄然记下这点,日后若与大罗圣女冲突,必须防备此事。

顾圣女脱险,狂刀呢?当代欢喜佛追问道。

法王言,狂刀未曾陨落。

奉典神使用老迈沙哑到极点的嗓音回答。

当代欢喜佛沉吟了一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有一桩事物,乃鄙寺传承多代之宝,唤作‘辟地神梭’,只需二十息,便能从金帐赶到巴彦,而狂刀历经大战,遁走必定未远,各位同道有谁想与贫僧一起前去找他报仇,顺便将大汗委托之事完成?就在不少金帐武士、长生教萨满欲欲跃试之际,欢喜菩萨突然轻笑了一声,音如银铃,但又多了几分婉转妩媚,像是挠在人心最深处,无论男女,都有血脉贲张之感。

狂刀身上有多少秘密,你们知道吗?她糅合了娇媚与圣洁两种矛盾感官的脸庞上挂着一丝揶揄笑容。

菩萨,你知道多少?问话的是当前金帐武士首领,外景巅峰的哈斯乌拉,原本的黑榜第十一,地榜四十九,目前随着哭老人的身亡,排名各自上涨一位。

欢喜菩萨习惯性横了他一眼,似娇似嗔:即使从前段时日狂刀还只是六重天的境界,如今就已经宗师,便不难窥见一二,他不到四年迈过两层天梯,越过六重天,再是四劫加身,最基本的水磨工夫还是得有,说他没掌握时光流速不同的秘境、洞天或者宙光碎片,反正我是不信的。

当然,这并不重要,若狂刀有能力有时间再做突破,肯定会八九重天后才来,所以不用担心他突然之间又变强了。

奉典神使沙哑笑道:菩萨是在鼓动我们围猎狂刀?他的身家真是让人垂涎,神兵主材,时光流速不同的秘境、洞天或者宙光碎片,怕是能当五位乃至十位宗师,这还是浮在水面上的。

说不得就有胜过东极长生丹的仙丹妙药!虽然在座都是宗师,但听到奉典神使的话后,还是忍不住有点热血上涌,呼吸沉重,一直知道狂刀气运极隆,奇遇极多,所以才能屡屡创造契机,可一直以来,他仇家不少,行踪不定,难以找到,而若花费巨大代价,又得考虑对方的气运很可能让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欢喜菩萨端坐莲台,但周身上下都透着慵懒,轻笑一声:奉典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猴急,等我将话说完嘛。

她一颦一笑皆是风景,顾盼生姿道:不考虑狂刀短时间内再做突破之事,那我们就来推断他目前的实力。

能勾动欲望,挑起内讧,本身就说明他的实力不凡,有类似心魔的功法,而极恶天魔肯定是被他生擒,这才能瞒过魔师,在座有几位保证能办到?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肯定能做到这点的只有神秘莫测的生死无常宗宗主幽冥帝君,发问的当代欢喜菩萨本人,以及执掌本派神兵的欢喜庙方丈,而且他们肯定能做到还是沾了神兵的光,若不然,宗师在半步法身面前还是有保命逃走希望的。

沉寂之中,奉典神使最先开口,苍老沙哑得让人头皮发麻:既然狂刀有类似心魔的功法,肯定是预先寻找到机会影响极恶的心灵,让他主动踏入陷阱,重重布置之下,自然不难生擒,若让本座觅得类似机会,同样可以。

光凭三言两句,他就近乎还原了孟奇得手的场景,姜是老的辣!不少黑榜排名靠前的左道巨擘闻言微不可及点头,战斗之事,不是比较境界比较功法就能决定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如果能创造出机会或导入比较理想的状况,自家也有望生擒极恶天魔。

好吧,极恶天魔之事先略过,那么谁能短时间内杀掉哭老人?欢喜菩萨笑语盈盈,暗香浮动。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地榜三十三位的外景巅峰,不遇上法身高人或者半步法身手持神兵,极端难被杀死。

若是哭老人身边有内应,关键时刻突然暴起,两相夹击,也不是不可能杀掉他……外形沉稳如岳,实际狡诈如狐的幻灭天魔微微皱眉,这是纯粹从刺杀的角度来讲。

但他说着说着就没能说下去,根据如意天母的消息,当时哭老人是与萨仁高娃联手,趁六欲真佛被漆黑怪剑杀意震慑的机会,一击成功,换句话说,除非萨仁高娃是内应,否则没谁能暗害哭老人。

会不会是大罗圣女祭出了真空令帮忙?当代欢喜佛用眼神询问奉典神使和掌灯神使。

掌灯神使摇了摇头:法王没被借用力量。

真是狂刀在极短时间内杀死的哭老人,还是大罗圣女做的?一位长生教高层祭司依旧不太相信。

魔师已明确说是狂刀。

欢喜菩萨只半边脸有酒窝,并且我知道他杀哭老人那一刀的名堂,也只有那一刀才能如此干脆利落,杀哭老人如杀鸡狗。

什么刀法?掌灯神使等宗师齐声发问,不弄清楚这一刀,他们觉得自身会寝食难安,生怕哪一天就步了哭老人后尘,那可是地榜排名三十三位的真正强者!欢喜菩萨有意吊胃口,也有意泄露孟奇之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容光焕发般道:狂刀虽也使剑,但剑法向来弱于刀法,而他刀法主要分成三个路子,一是刚猛霸道之路,以部分神霄九灭和霸王六斩为核心,掺合了自悟的阴阳流转意境,免得刚极易折。

神霄九灭?霸王六斩?素女道在狂刀手上吃过亏?难怪了解得如此详细!奉典神使等人没有流露惊色,但各自心中难免有所起伏,难怪狂刀刀法强横,原来是得了部分神霄九灭和霸王六斩的传承,真是让人嫉妒和害怕,不可小觑!欢喜菩萨抿了抿嘴道:二是他在无字碑悟出的那一刀,以‘快’与‘无物不破’为核心的一刀,不似法身胜似法身,从而衍化出种种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

三嘛,就是少林逆刀,阿难破戒刀法。

这两点众人皆知,安静听着。

他杀哭老人那一刀便是阿难破戒刀法最后一式‘沾因果’。

欢喜菩萨终于说到重点。

他竟然练成了这式无解之刀?狡诈深沉如幻灭天魔都忍不住脱口而出,少林立派以来,能真正练成阿难破戒刀法的高僧少之又少,基本都有破戒后又重新入门的经历,而能练成最后一式沾因果的那就更加少了,五指可数!在座多位强者只闻无解之名,从未见过。

不对。

说话的是年纪最大的奉典神使,他沉吟道,沾因果确实无解,先杀人后还果,但所有因果加身,肯定承受不住,同归于尽,而狂刀还活得好好的。

他年轻时有幸见过一位少林老僧以沾因果这刀与某位左道前辈同归于尽。

欢喜菩萨娇笑两声:狂刀所练的破戒刀法似乎与少林所藏不同,另有奇遇,更加可怕,得到如来神掌总纲后,他才勉强练成。

佛门武学神通都能归于如来神掌,就像唯我独尊是他心通的源头,分外克制它一样,阿难破戒刀法归根溯源也是如来神掌。

她再次环视一圈,声音轻缓道:狂刀的‘沾因果’只有最重的因果加身,未必承受不住,未必了结不了,而且谁也不知他有没有别的奇遇,能劈出两刀三刀。

而在座各位,谁有相应的因果秘术或宝物抵御?类似功法,绝大部分都是法身,而且大部分功用非此,仅寥寥几位宗师略得皮毛,但他们扪心自问,挡不挡得住沾因果谁也不知,全看天意。

所以,谁想去追?谁敢去追?欢喜菩萨连问两声,满座黑榜有名的左道强者竟无人敢应。

要知道,他们一位位都是当世呼风唤雨的人物,什么奉典神使,什么幻灭天魔,光凭名声就能让诸多外景强者退避三舍,可现在,一个个沉默不语,被一刀之威镇住!谁敢拿自身性命去试探无解之刀?日后怕是听到狂刀之名,都会绕道而行,除非不是生死之战,彼此有退让余地,不用逼得狂刀拼命!虽然几人联手可以破解,但谁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过了良久,一具棺材里才传出威严淡漠的声音:吾有孟婆法,能短暂洗去因果,不怕无解之刀,而且以他的境界,只要手持神兵,亦能护住自身,让无解之刀难以得逞。

不过吾还得布置大阵,没法追赶。

欢喜菩萨咯咯笑道:所以,就由他去吧,到了大战之时,再有无解之刀,又能杀得了几名宗师,扳得回什么局面?她眼波一横:若非大家结盟,这种秘密我可不会透露,不看着你们挨上几记无解之刀,怎会快意?似诅咒似娇嗔。

……水面清浅,波光粼粼,孟奇沉声道:萨仁高娃与冥海剑有关?冥海剑,位于六道兑换谱第一页,十件最强绝世神兵之一,和天诛斧、光阴刀、人皇剑、妖圣枪、魔皇爪、霸王绝刀等并称。

铸剑者是与魔主并称的天杀道人,九幽邪神之首,和真武大帝敌对多年,祂用自身精血与九幽最底层的冥海铸就了这口绝世宝剑,六道轮回之主评价为杀生第一。

难怪仅是略微伤到,自己就差点身死道消。

对,天诛斧乃感应冥海剑行将出世的气息才有所变化,被古尔多所得,双方并没有更多联系。

顾小桑一副正经脸。

可在六道那里,冥海剑可以兑换。

孟奇疑惑道,又想起了阮家度人琴之事。

顾小桑酒窝浅而俏美:或许六道能随时收回之物便算不缺。

意有所指啊……孟奇琢磨着顾小桑话里的意思,同时,抓紧时间道:也就是说,萨仁高娃与天诛斧秘密有关是古尔多故意诱导,方便自身做别的事情并观察联盟内部的状况?顾小桑小鸡啄米般点头,转而道:除了没有退路的几个,大部分暗中依附投靠的世家门派都仅能算墙头草,若局势不对,随时可能倒回去。

她说得颇为详尽,对泄露秘密没有半点内疚,似乎坏掉罗教这事让她很开心。

嗯。

孟奇微微点头,只会提醒没问题的宗门和世家小心他们,暂时不会发难,先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

要知道,暗中倒向草原的包括了北周四大世家,陪京曹,葛州崔,卢龙夏侯,巨原上官,以及更多的次一级世家和宗门,就连顶尖门派中的太岳派,态度也暧昧不清,若不分轻重发难,内忧外患之下,北周怕是当即土崩瓦解!对他们而言,谁统御这片土地没什么区别,当然,首要最好是力量平衡。

顾小桑笑吟吟道:他们只是随风之草,势不起就成不了事,尤为重要的是顶尖门派中的内应,比如无面天魔。

他是谁?谁是他?孟奇当即问道。

若妾身都能知道,灭天门早就完了。

顾小桑笑了一声,不过‘无面天魔’应该不是灭天门嫡系,而是被慢慢腐蚀拉拢的门派堕落者,目前说不定是哪家宗门的高层乃至核心,只有这样的内应才能起到大作用。

可无面天魔出手比较频繁?孟奇顿觉疑惑。

无面天魔目前黑榜第六,地榜三十,战绩不少。

顾小桑莞尔道:说是他出手,谁又知道是谁呢?反正我们调查过,有几次是幻灭天魔刻意伪装成无面天魔动手,也就是说,灭天门很可能通过不同天魔乃至魔师的轮换,制造出一个活跃的‘无面天魔’,以掩饰实际的无面天魔。

会是谁呢……孟奇觉得这个事情很紧要。

顾小桑衣襟随风飘荡,仿佛飞天而去,似笑非笑道:再往前追溯,有一桩灭门公案,或许便是真正‘无面天魔’的投名状,法王和妾身都怀疑他是藏剑楼的人。

藏剑楼……孟奇暗自思忖。

顾小桑看了看天色:相公快点离去,说不得有法身高人追来。

她浅浅一笑,似打趣调侃似发自肺腑:下次再会,或许妾身就要取你项上人头。

孟奇看了她一眼,扭头遁走,快出多拉苏海时,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下,只见顾小桑漫步于波光之上,白裙圣洁,声音妙曼,哼唱着悠扬的小曲:天黑路危~道阻且长~生死叵测~不见明日~焚我身躯~燃我心神~灿烂刹那~争辉日月~声音渐远,孟奇飞遁而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正道的布置到了宗师境界,踏虚筋斗步已算得同阶一等一的飞遁之法,巴彦又靠近北周与草原边境,没过多久,孟奇已脱离草原。

直到此时,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因果异变之事和顾小桑的话语让他心灵阴霾、精神压抑,调整后才慢慢恢复少许。

经历过这么多苦难危险,见识过不少生离死别,孟奇早非过往的普通人,心灵圆润不提,乐观和执拗的一面发茁壮,向命运低头,束手等死,绝非他的行事风格,死也要搏一把才是真小孟。

大丈夫在世,自当轰轰烈烈,快意恩仇,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孟奇暗自咬牙,顶多日后涉及挣扎之事更加谨慎,借助玉虚宫、碧游宫等不让大能察觉,免得殃及亲朋,但绝不能屈服待死,安分守己,一辈子做别人圈养的两脚羊!哪怕最后失败,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给不怀好意的大能留点印记!你们是高高在上的大能,我不过草根庶民,贱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打烂了精致的瓶瓶罐罐,心痛的是你们!孟奇将心一横,只觉沉渣随之涌出,灵台渐渐清明,这时,他看到一座荒山野岭,念头一动,按下遁光,落于一座破败许久的寺庙前。

寺庙不大,简陋但坚固,像是苦行僧人为行路人修的庇护之所,但随着商路的改变,大道的修葺,终止废弃。

孟奇找到一个满是淤泥的荷池,将顾小桑给的莲子种于其中。

小妖女手段神秘防不胜防,虽然这枚莲子似乎是从多拉苏海中随意捞起,但鬼知道她有没有留下自己目前察觉不了的布置,留在身上太多风险,说不得被她借此锁定行踪,还是暂时寄存此处比较好。

随手布置了个禁法,孟奇再次远遁,方向非是画眉山庄和纯阳宗,而是藏剑楼!……画眉山庄。

消息有各种渠道各种布置传递,往往比人飞遁更快,不过大半日的工夫,寒冰仙子叶玉琦就收到了孟奇传回的重要情报。

世家真不可靠。

气质清冷的叶玉琦淡淡评说了一句。

除了长乐高氏,陪京曹、葛州崔、巨原上官和卢龙夏侯这北周四大顶尖世家竟然都选择暗中投效金帐,其余非顶尖世家更是不计其数,叶玉琦看到消息后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冲和一袭深蓝色道袍,白发挽成道髻,插着木簪,脸庞肌肤宛若婴儿,闻言泛起一丝苦笑:不少宗门亦如此,当真以为仅仅头顶的长乐高氏、画眉山庄和纯阳宗等换成草原金帐,之后一切如常吗?若草原与左道的联合势力得逞,北周和大晋门派与世家的格局绝对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犒赏手下、拉拢盟友的宝物和功法从哪里来?邪魔左道会给自己留下隐患?除开极少数有资格下棋的势力,其余最终都难逃清洗。

可惜,大劫来临,总有人会利欲熏心,总有人会目光短浅。

冲和道人言外之意,陆大先生和叶玉琦都很清楚,各自摇头喟叹,真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北周行将分崩离析的感觉。

短暂沉默后,陆大先生缓缓开口:事情也不是太糟糕,除开陪京曹氏和几个次一级宗门世家,大部分的暗中投效都是两边下注,见风使舵,一旦草原有成势迹象,他们才会共襄盛举,投入战斗,若我们能维持局面或者占据上风,他们多半会顺势攻击草原势力。

他坐得笔直,双手按于膝盖,长剑放于旁边方桌,一丝不苟,仿佛蒙蒙学童。

所以,关键在于不能露出颓势,墙倒就会被众人推。

陆大先生做出总结,就像用剑,直指当前大势的核心。

冲和道人沉吟了下道:你我联手当能挡住古尔多,而修罗寺的蒙南施主不会为草原火中取栗,行事肯定相对保守,我们可以暂时放空对他的防御,让他长驱直入,以集中力量。

这是孟奇上次的判断,而这次的消息则附加了自己多半被识破了伪装,前一次的消息有可能掺假,但结合修罗寺过去的超然地方,蒙南与草原的关系,他本身的性格和做事手法,陆大先生和冲和道人一致判定,修罗寺的犹豫为真,即使碍于大势不得不出手,蒙南的用心程度亦值得玩味,因此,冲和大胆提议,不派法身拦截蒙南,要于局部战场集中优势力量。

这便是情报的重要作用!蒙南从西而入,北有葛州崔氏,南有西凉司马氏,再往东南则是洗剑阁,前者两头下注,暂时不会被蒙南攻击,连带葛州其他宗门世家亦能暂保安宁。

叶玉琦执掌画眉山庄多年,说起天下大势,比陆大先生顺溜得多。

北周的葛州,大晋的西州,与西域接壤,蒙南参战,除非别有图谋,否则最划算的方式就是将家门口的敌人除去一二,扩大自身势力范围,不冒着危险,与其他法身做生死之争。

至于后两者,只能庆幸西州与甘州相对贫瘠,有顶尖世家和门派分据的情况下,次一级宗门和世家很少,都收缩入了各自州城,若是太过荼毒生灵,自有兰柯寺那位菩萨管。

叶玉琦用较为公事公办的口吻介绍着。

甘州紧邻西州,洗剑阁位于甘州南华洲北。

陆大先生道:苏无名和司马因都是年纪轻轻就迈过三层天梯的俊才,他们手持神兵,拖延蒙南一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司马因乃耀世双星那一代的年轻才俊,换做绝大部分时代,他的名声都会比目前大一百倍,江湖好汉都记得人榜之上双星耀世,可谁记得双星之后排名第三那位是谁?别的不说,地榜之中,除开苏无名,他是最年轻的半步法身,排名第十三位,实力可见一斑,如今是西凉司马氏的家主。

听见陆大先生的话,冲和道人微微皱了皱白眉:苏无名苏施主有些特殊,老道远远望过他静修之所,能感受到一种无处不在的微妙,不知他如今处于什么状况中。

陆大先生轻轻颔首,若有所思,转而道:大满擅长神通巫术,若插手我们与古尔多之战,会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不能不管,得请何庄主出手拦截。

血衣教掺合之心甚坚,当是有所依仗,不是蛊神帮忙,便得了古尔多和韩广暗示,妖族若是插手,有不小可能由此介入。

冲和补充道。

他们做好了妖族横插一手的最坏打算。

冲和继续说道:故而得请云鹤道友暗中布阵,空闻道友和崔清河道友出面,若没有别的变化,三位道友联手,加上大阵,当能于最短时间内除掉血海罗刹,震动他敌,将大势归于我们。

集中力量创造局部优势,一旦能击杀血海罗刹,就可以创造极大的震撼效果,让墙头草们不再观望,做出选择!各个顶尖门派和世家都有底蕴都有神兵,独自仅能守成,但联合成势后,是蔚为壮观的力量,比如两名法身缠斗,一方有陪京曹氏、藏剑楼等强者持神兵帮忙,或者出动准法身战力,结局可想而知,不能不争此势。

如果妖族介入,他们三位加大阵亦能挡住对方,不至于溃败。

陆大先生赞同道,三位大妖加法身中实力垫底的血海罗刹,未必奈何得了空闻、崔清河与云鹤,尤其后者还能布下大阵帮忙。

叶玉琦回想孟奇给的情报和判断,插言道:魔师韩广与渡世法王都是唯恐天下不乱者,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古尔多独大,所以冒着性命危险插手地仙之战的可能极小,不知意欲何为……高览施主既然得了人皇剑,北周若是凋敝纷乱,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当能牵制最希望动乱的渡世法王,至于‘魔师’韩广,为人自傲,绝不甘于人下,为古尔多做嫁衣,或许想趁大战混乱的机会,为自家谋取好处,比如……冲和道人顿了顿道,看了看陆大先生和叶玉琦,吐出三个字,光阴刀。

他是神话‘天帝’,觊觎光阴刀理所当然。

陆大先生点头道。

当告知守静道友,谨守门户,防备内应,互相监视。

冲和脸色不变。

玄天宗有绝世神兵镇压,面临法身攻击也固若金汤,除非没有预想到韩广的目的,有所松懈或者试图持刀加入法身之战。

藏剑楼的无面天魔得尽快抓出来,否则一个顶尖势力被攻破的消息亦能造成人心的浮动,大势的扭转。

叶玉琦自告奋勇,姐夫,冲和前辈,要不由我持神兵前往?冲和道人笑了一声:苏小友怕是已经赶过去了,你若离开,谁来镇守画眉山庄?画眉山庄根基尚浅,虽有宗师,不算太强,此时难免捉襟见肘。

差不多就这样了,古尔多气机已发,大战将至。

陆大先生闭上了眼睛,右手抚摸着剑身,专注而虔诚。

冲和道人亦闭目养神,等待着天明。

天色濛濛,一线金黄染亮层云,朝霞飞腾。

冲和道人拍了拍手,脸上挂着慈和谦冲的笑容,纵身跃上高空,感气机而动。

陆大先生睁开了眼睛,提起了长剑,此战危险,不知谁能归来。

旁边的叶玉琦忽地嗫嚅了嘴唇,终于有几分小女儿情态,又颇为咬牙切齿道:姐夫,我的心意……陆大先生笑了笑:还记得老夫的绰号吗?记得。

叶玉琦一愣。

陆大先生眼神变得深情,满是眷恋:苏小友说过,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话音刚落,剑光就冲入云霄。

叶玉琦呆立原地,久久才幽幽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极于情者极于剑,一生一世一心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护短东方赤霞胜火,脚下山河壮丽,陆大先生与冲和道人成犄角之势,与极远处滚滚而来的气机互相锁定,各自气势状态早就调整至最佳。

这时,冲和道人忽然开口:江东王氏虽然又选择置身事外,但有送来锦囊,上面共八个字:小处有亏,大势不糜。

大势不糜就好。

陆大先生右手摩挲着剑柄,像在追忆着爱人,平淡说了一句,不过未来难测,千变万化,卜算之事只是有极大可能。

他未提小处有亏,非是自欺欺人,而是做好了这次大战有法身陨落的准备,包括自身。

冲和道人慈祥一笑:老道有些小心思,将祖师的‘三剑’留在了宗门,只带了自家的神兵。

纯阳宗镇派神兵曰上洞剑,平时一分为三,断贪嗔,断爱欲,断烦恼,故又称三剑。

没有神兵镇压,光靠前辈们遗物不太妥当,没了后顾之忧方能尽展所学。

陆大先生并不介意,在他看来,分心门派会不会受到攻击而覆灭远远比一口神兵重要,专心虔诚才是取胜之道。

老道深以为然。

冲和道人微微笑道,透出几分轻松潇洒的真道人风采。

陆大先生右手忽地握住剑柄,平平静静道:来了。

远处紫电青雷化作龙蛇,张牙舞爪而来,贯通长空。

铮,那口曾经籍籍无名但如今名镇天下的一心剑脱出了剑鞘,光华照亮一域。

……长乐城内,不少得到警示的门派与世家纷纷躲入了这座坚城,免得被草原和邪道势力一鼓荡平。

短短时间内,长乐城已是拥挤不堪,人心惶惶,抢购摩擦等层出不穷,粮食都有短缺的迹象了。

某条巷子中,不少积怨已久又添新仇的武林人士大打出手,撞垮了别人的墙壁,波及了行路之人,只要不超过一定限度,已经忙不过来的北周朝廷和长乐世家们根本分不出心来管制。

一位路人跌倒,伤了胳膊,恨恨看了他们一眼,绕路而行,七拐八拐进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宅院。

经过几道门房,他熟门熟路踏足一间颇为宽广的大厅,里面人头攒动,跪坐着诸多男女,看他们穿着打扮,不是普通人,就是江湖底层,最前方则立着一个祭台,上面摆放着坐于白色莲台的神像,面目年轻漂亮,满怀慈悲之意。

旁边主持者带头诵念着经文: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经文空灵,声声入耳,路人脸上顿时浮现虔诚的表情,暗自高兴这段时日兄弟姐妹急速增多。

他匍匐于地,专注诵念:……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在长乐,在陪京,在卢龙,在巨原,有着一幅幅类似的场景,只不过有的低诵无生老母,有的慷慨自强不息。

……掠过坚城,孟奇看到了略显混乱的状况,内心不由自主有点沉重,大战爆发,不知会有多少武者身亡,不知会有多少普通人流离失所。

虽然太过荼毒生灵的事情会有月摩尼光王菩萨阻止,但不少的悲剧发生在所难免。

越早终结大战越好!云烟般的遁光越过大城,直奔藏剑楼山门所在,以孟奇如今的遁速,也差不多用了一天一夜才抵达。

这里山势高耸,崎岖陡峭,与别处不同的是,最高峰自山腰起,不见树木,不见碎石,只有一口口长剑笔直插着,宛若剑坟,历代藏剑楼弟子,只要开窍,身亡后都可将自家本命之剑葬于此处。

孟奇飞临山峰,只见剑气嗖嗖,化作风暴般的屏障,阻隔着外人的进入和窥探——草原势力南下,藏剑楼不敢怠慢,已是开启了护山大阵:天残地缺剑煞落生阵。

晚辈苏孟,求见邱楼主。

孟奇吐气开声,形如雷震,传音入禁。

藏剑楼楼主邱万生亦是江湖显赫人物,与琅琊阮氏阮老爷子同辈,性如烈火,出剑狠辣,极其护短,到老不变,所以战绩一直不断,如今依旧稳坐地榜第六的位置,人称霹雳火。

少顷,白茫茫的剑气以某点为圆心,旋转凝结,浮现出一面镜子,凸显出藏剑楼万剑殿中的情况:邱万生一袭黑色劲装,满头白发,两者尤为不协调,右手提着一口窄窄的长剑,其剑意内敛,不泛粼光,无有生机,乃藏剑楼镇派神兵无生剑,与无生老母的无生不同,就是剑下无生的意思。

邱万生五官刚硬,下巴倔凸,脸庞红润,性格跃然纸上,身后立着四位宗师,分别为奔雷万钧马游,天残剑南宫恨,不见桃花李思浓和惊鸿一瞥羽无纠。

其中惊鸿一瞥羽无纠与不见桃花李思浓辈分虽低,却乃地榜有名的人物,胜过两名长辈,李思浓以八重天的境界排在九十位,与水月庵的千手菩萨明法并称,羽无纠出手不要命,追求极端,七重天,地榜一百三十九位,而随着哭老人和六欲真佛的陨落,他们的排名都会上升。

当此危险关头,藏剑楼召回了所有宗师。

苏少侠来访,有何要事?藏剑楼一脉与孟奇并不熟悉,但都知道他与冲和道人乃忘年之交,所以邱万生还算客气。

孟奇拱手道:邱楼主,在下潜入草原,得到一个关系藏剑楼的重要消息。

邱万生脾气火暴,性格相对直爽:苏少侠,有话直言,灭天门有变化秘术,魔师擅长伪装,这种时候,老夫可不敢打开剑阵,让你进来。

性子急归急,烈归烈,能活到现在,做这么久的楼主,邱万生自不乏谨慎。

孟奇理解邱万生的谨慎,朗声道:灭天门有拉拢腐蚀一位藏剑楼强者,让他成为‘无面天魔’,二十三年前,巨原郡杨家灭门公案便是他所为,之后的‘无面天魔’事迹皆为魔师与其他天魔轮换冒充顶替。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无面天魔就是藏剑楼的强者,而非顾小桑那样的揣测,毕竟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让藏剑楼提高点警惕亦好!胡说!奔雷万钧马游厉声道,他与邱万生乃师兄弟,亦是暴躁如雷的执拗性子,闻言一万个不信。

无面天魔能得灭天门重视,怎么也该是宗师,而在门派内,能成为宗师者,谁对门派不是忠心耿耿,南宫师叔乃自家长辈,虽然孤僻,但一直公正,从不插手派中事务,哪里像无面天魔?李师侄和羽师侄更是自己看着长大,行得正坐得直,怎么可能会堕落附魔?南宫恨亦怀疑道:阁下莫非真是灭天门之人假扮,故意挑拨离间,让我等互相提防,削弱战力,让大阵出现破绽?心不齐,事不成,无生剑又非绝世神兵。

南宫恨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但旧年有恨事难以排解,抱憾终生,故改名为恨,有此心魔,他成为宗师后,寸步未进,性格变得孤僻。

不见桃花李思浓抿了抿嘴唇,暗自传音:虽然有冲和前辈背书,但狂刀苏孟与大罗妖女纠缠甚深之事在左道流传极广,细节有眉有眼,无风不起浪,对他的话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这是怀疑孟奇顺势投靠了邪魔左道。

李思浓剑法极精极妙,亡于她剑下的敌人往往只得一朵鲜血之花,故被送了个绰号不见桃花如仙,一见杀人似魔。

羽无纠微微点头,并未多说,显然赞同前面几位同门的意见。

他们对彼此的熟悉远远胜过孟奇,显然更相信熟人,而非突然冒出来的提醒。

邱万生眉毛动了动,沉声道:苏少侠,多谢好意告知,但我藏剑楼门派和睦,师长有道,同辈有爱,绝不会出现背祖弃师的败类!若非苏孟背后有冲和,他都会骂一句居心叵测,挑拨离间,败坏藏剑楼形象。

好心被当驴肝肺,孟奇起了一阵无名火,但迅速压下,再次提醒了一句:邱楼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加防备也是好事!不必多言!邱万生相当护短,执拗回答。

孟奇额头青筋忍不住跳了跳,多加提防会死啊?……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草原之上,空幽飘渺的诵经声自莫名处传来,一点点白莲般的愿力灵光汇聚,顾小桑盘腿坐于一尊白色莲台上,双手结印,宝相庄严。

她的手中似乎有一粒圆滚滚的琉璃珠子,愿力灵光一点点汇聚入内,渐渐凝聚成一尊神像,与顾小桑绝美容貌一般无二的神像,但更加神圣更加飘渺。

神像凝如实质,越变越大,将顾小桑完全包裹在内,化作一尊两丈高的女性神灵。

祂气息浩瀚,与虚空融一,四周变得混混沌沌,不辨上下和左右。

这尊神灵忽地站起,白色莲台飞入眉心,让祂真正凝实,顾小桑的气息略微显露。

神灵一个迈步,直接往南,与祂一起的还有灭天门弄出来的六灭阎魔像,高丈八,覆黑甲,长六臂,威严高渺,皆有法身的感觉。

准法身战力的无生老母像与六灭阎魔像分头南下,骚扰各大宗门,以吸引注意,免得还有人前往救援主攻方向。

主攻一路,金帐武士首领哈斯乌拉将手一挥:我们前往陪京,由曹家引路,急攻藏剑楼!这一路有大部分金帐武士、长生教萨满,有欢喜庙、素女道欢喜一脉,有投靠的左道邪魔,也有刚开启了幽冥邪神阵的生死无常宗!第二百八十四章 围攻藏剑楼陆大先生眼睛半闭,感应着远处张牙舞爪而来的紫电青雷,一颗心彻底放开杂念,进入最剔透自我的感觉中。

这一刻,他忘记了高览会不会如愿拦截真空法王,忘记了没人纠缠魔师韩广,只看得见草原大汗古尔多和他手中的天诛斧。

犄角之势的冲和道人颇为羡慕陆大先生这一点,自身虽然状态攀升至了巅峰,蓄势待发,但心中还是会闪现别的念头,忧虑其余战场。

这次的策略是局部集中优势力量,行闪电之战,如果空闻、崔清河和云鹤能快速解决血海罗刹,肯定来得及赶回阻止魔师的破坏或其他图谋,即使妖族插手,他们力量集中,也不至于溃败,并且战场固定,有利于大晋顶尖门派和世家动用准法身战力来助,形成均势,说不定还能稍占上风,但这有两大隐忧,一是高览心思依旧难测,会不会坐视不理,二是魔师韩广会先图谋光阴刀,还是加入这方战团……冲和忽地长叹一声,世事哪能妙算无遗,就像藏剑楼那边,一旦被轻易攻破,将会震慑别的顶尖世家和门派,墙头草们将倒向草原,形成大势,他们的镇派神兵,他们的准法身战力,又会造成极大影响,一减一增就非常可怕了。

不是早就想好了吗……尽人事听天命。

冲和道人吐出一口浊气,心绪复归平静,将其余事情抛诸脑后。

大局肯定不会糜烂!半空乌云汇聚,仿佛苍天低垂,带来浩瀚的威严,让人陡升渺小之感,和天地相比的渺小。

亿万道紫电青雷搅成一团,缠绕着一口长柄巨斧,后者随风变大,跨过几千丈的距离,遮天蔽日斩向陆大先生。

轰隆!雷鸣沉闷,电光离散,亮得天空如同白昼,能清晰看到每朵乌云和这口长柄巨斧,它状似青铜所铸,古朴威严,其上有九道铭纹,火焰、雷霆和混洞等皆备,如道化身。

轰隆!斧头前方,紫电青雷生灭,虚空都在随之破碎和复原,一旦被劈中,直接撕裂肉身,荡平元神,天罚之威可见一斑。

陆大先生双眼睁开,内中映照的正是这一斧,但更加复杂更加细微,似乎深入了雷电的基本结构,深入了诸般变化的基本层面。

这一斧于他再无秘密可言。

一心剑点出,剑光平实,精妙变化,正中虚空某处,顿时,亿万紫电青雷结构瓦解,当场崩散,化作雷霆海洋,不仅没能攻向两人,反倒阻挡了古尔多的趁势进击,乌云为之一空,清晨的朝阳洒落于身,留下块块金芒。

古尔多内心轻咦,上次交手短暂,只觉陆大有异,未曾细究,如今看来,他怕不是寻常地仙,这对天地气机的微妙把握,对事物和变化的透彻了解,说天仙也不过分,仅仅没那么强大而已。

敌人越强,古尔多越高兴,战意昂扬,远远又劈出一斧,极尽变化极尽快速的一斧。

腾得一下,气流被点燃,各种火焰化作海洋,结合变化,以燎原之势涌向了陆大先生。

它们尚未来临,就让冲和道人感觉灼热,似乎一旦沾染少许,就会燃烧肉身与元神,再无法熄灭。

陆大先生专心致志看着,忽然,手中之剑随意挥出,剑光分化,一根根比丝还细,感应都无法感应,接着漫天花雨般斩出。

嗖嗖嗖,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叠加于一体,燃烧天空般的火海当即消散一空,斧头被剑尖点中,倒转了回去。

来得好!古尔多已知陆大不凡,暴喝一声,现出几十丈高的天罚宝体,通体古铜,布有各种诡异痕迹,满是毁灭之意,立于那里,居高临下,仿佛在代天行道,方圆千里立刻暗无天日,沉闷压抑,雷光暗显,地火悄燃,等待着天罚的降临。

再接一斧!他双手持斧,宛若战神般狠狠劈下,无法想象的沉重和磅礴无比的吸力同时出现。

这一斧劈在空处,就像劈中了湖面,虚空荡起一道道波纹,迅速垮塌,沉重凝结,半空现出一个飞快旋转的幽暗漩涡,吸纳着光与热的漩涡。

下方大地上的树木、岩石全都违背了常理,蜂拥往上,一座城池稍微抵挡,砖瓦齐齐投向漩涡,常见的江湖好汉和百姓亦然!这一斧全凭蛮力和天诛斧本身的力量,陆大先生看出了微小变化却利用不上,长剑一挺,剑光如梭,不偏不倚直刺幽暗漩涡最核心。

他的皮肤泛着金属色泽,有一种不可磨灭的感觉,比起别人的法身,庚金不灭体是如此普通。

就在这时,赤青黑白四道剑光射落,虚空顿时扭曲,将幽暗漩涡对大地的吸力隔断,时光如水,一瞬间仿佛有了微妙混乱,说不清是四道剑光射落在先,还是古尔多遁出诛仙剑阵在先。

物质转化为能量,磅礴浩瀚,灌入幽暗漩涡,终于将它填平。

四个冲和道人没有任何停息,各自挥剑,赤青黑白四道剑光齐齐斩向古尔多,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陆大先生趁势进击,打算拖着古尔多一起入诛仙剑阵!好!古尔多愈发兴奋,斧头飘飘渺渺劈出,如水似雾,谪仙殒神。

四道剑光一被劈中,齐齐变得普通,不复地仙之威。

……玄天宗。

守静道人端坐光阴刀前,神情无波,呼吸悠长,像在耐心等待着谁。

……江东某地深山,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孩苦恼哭喊:不要,不要练这个秘术,就是不要!他眼睛狭长,仿佛蛇眼,说话间信子吐露,隐有几分含糊。

颧骨较高,右眉下有黑痣的金离无奈看向夫人:慈父多败儿,你来说。

沈若璇娉娉婷婷过来,腰肢宛若无骨,笑眯眯道:乖,不练就不练,以往我们得靠着这个载于《妖皇典》的秘术瞒过强者,混入人族,日后说不得便能大摇大摆了。

……藏剑楼山门前。

孟奇收敛无名火,不再多言,反正自己已经尽到了警示的责任,邱万生等人再是怀疑自家的身份和目的,也肯定会暗中添加几分提防,无面天魔若是发难,至少有所准备,不至于手足无措。

时间紧迫,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正待孟奇打算离开,仗着有颠倒大衍符和元心印行那游击之事,以扰乱草原宗师人心,为正道尽一份力时,突然皱起了眉头,回首望向不远处。

那里乌云汇聚,各色光华冲霄,给人一种群魔乱舞的感觉。

不好,他们先攻藏剑楼,果然有问题!孟奇当即遁高,免得被草原和左道势力堵在藏剑楼山门前,进又进不得,退又没退路。

他穿过重重白云,直到罡风扑面才停止下来,隐匿身形,张开慧眼,窥探战况。

只见藏剑楼天残地缺剑煞落生阵外,已聚集诸多强者,正猛烈攻打,试图破阵。

有一尊阴气森森的青色邪神,一位寒气缭绕眼如冰魄的仙人,有挂着一串人头骷髅的萨满祖神。

另外还有两具翻滚着血黄死雾的棺柩,有欢喜菩萨高踞九品莲台混乱阴阳,有富家公子般的和尚手提金刚杵,背后面目狰狞的金色佛陀袒胸露乳,怀抱明妃。

孟奇倒吸口凉气,前面三者给自己些许法身感觉,应该便是顶尖势力的准法身战力,而冰魄仙人似乎乃曹家的地仙遗蜕。

曹家真是铁了心……孟奇暗叹一声,另外当是各有神兵在手的幽冥帝君、欢喜菩萨和当代欢喜佛,黑榜前四来了三个,更别提还有以金帐武士与长生教萨满为主的其余二十来位宗师,包括金帐武士首领哈斯乌拉。

真是豪华阵容啊……孟奇吐了口气,若藏剑楼没有内奸,仗着护山大阵、镇压神兵、半步法身和底蕴,也不是一定抗不过去,但现在,委实让人担心。

而藏剑楼一破,其他观望的世家和门派说不得就顺势加入草原行列,势如山崩了!孟奇没有远遁,藏在高空,用慧眼窥探,寻觅着机会,看能否帮上忙。

这一战没有私人恩怨和好恶感受!请祖师庇佑。

霹雳火邱万生执掌无生剑,恭敬一拜。

顿时,阵法略有变动,无生剑射出一道濛濛幽光,冲入了剑坟。

剑坟摇动,一道道残留剑意沸腾。

少顷,一口散发着少许法身意念的赤红离火之剑飞出,加入剑阵,所触之物,当场化灰。

很快,别处剑坟亦冲出一道道非实非虚的飞剑,有的电光凝结,有的卷起狂风,有的沉重如岳,但都肃杀无比。

这四口藏剑楼法身祖师残留剑意所凝之剑甫一加入,剑阵威力顿时大涨,原本的摇摇欲坠稳固了许多。

邱万生手提无生剑,准备加入剑阵,发挥神兵的威力。

就在这时,一股无声无息如同毒蛇的剑气从侧面袭来,深藏杀生之威!可邱万生早有准备,略一侧步,就躲开了这一剑。

果然是你!看着偷袭之人,邱万生目泛怒光。

他虽然护短,但心中自有计较,暗中提高了防备,果然被苏孟说中,本门有宗师堕落成无面天魔。

此时此刻,邱万生眼中映照出的是天残剑南宫恨,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若有无面天魔,当是这位长辈,抱有恨事,寸步未进,有太多堕落的理由。

邱万生话音未落,突然止住,一口闪烁着寒光的墨绿长剑从他口中刺出!而他的背后,站着的正是他亲传弟子惊鸿一瞥羽无纠!用特制的秘宝长剑洞穿了邱万生的护身之宝,贯入他的头颅。

孽畜!邱万生双眼喷火。

南宫恨实力攀升,挡住了惊怒的马游和李思浓,冷冷一笑:我不是无面天魔,你徒弟才是。

我是神话的勾陈神主!第二百八十五章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铮!邱万生手中不泛半点光芒的狭窄长剑发出龙吟般的响声,他背后现出幽幽暗暗没有具体形状的无生之相,摒除一切生机。

喀嚓,那口墨绿色的特制宝剑寸寸碎裂,羽无纠闷哼一声,连连倒退,胸口迸发一道又一道的鲜血,被邱万生死前勃发的力量伤到。

邱万生双眼涣散,口喷鲜血,可依旧爆发怒火,没管以一人之力短暂缠住马游和李思浓的南宫恨,咬牙切齿般道:太元墨血神剑……你是知道为师有七煞天罡佩,才苦心准备的?好弟子,真是好弟子!七煞天罡佩,藏剑楼秘传宝物,能应激而发,挡近乎法身的一击,可一旦遇到太元墨血神剑,七煞分化,难起效果,若非对邱万生相当了解,且刺杀之事谋划多时,到哪里去找出一口太元墨血神剑?看着一向爱护自己的师父鲜血淋漓,状若厉鬼,羽无纠难得露出几分愧疚:师父,弟子也不想的,但弟子一向做事冲动,爱走极端,被人诱激,一步步踏歪,终至铸成大错,再难挽回……他顿了顿,忽地转为决绝的神色:师父,你不是一向爱护弟子吗?就当替弟子死一次,弟子在,藏剑楼就不会亡!好,好,好!为师,为师今日算认清你了,原来如此自私自利,难怪铸下大错后,不是负荆请罪,而是堕入魔道!邱万生忽有点回光返照,仰头大笑,历代祖师在上,是弟子识人不明,才落到今天下场,连累宗门,不若燃去这一身,拼个鱼死网破!他积威甚重,一击得手后,羽无纠没敢再进攻,闻言一愣,抬手就是一剑,渺如惊鸿,快若流星,直取邱万生眉心,剑过一阵,方有破空之声与汹涌的气爆。

然而邱万生体内已迸发出一道道幽暗剑光,吸纳了肉身元神,吸纳了无生之相,直接投入了那口无生剑。

正常被杀,若不遇到克制手段,总会有来世的念想,可现在,邱万生将元神完全燃烧,不留一点退路,刚烈至极。

铮!无生剑再发龙吟,不仅没有迸发光芒,反倒吸纳了周围光彩,映照出一片浮动的漆黑。

漆黑一闪,羽无纠身上诸多异彩破碎,他双眼圆睁,软软倒地,不见伤口,但已没了半点生机。

死者:羽无纠。

绰号:藏剑楼惊鸿一瞥,灭天门无面天魔。

死状:剑意入神,生机尽丧。

战绩:成功刺杀地榜第六霹雳火邱万生。

死因:亡于邱万生反击。

神兵爆发且锁定之下,纵使目前展露外景巅峰实力的勾陈神主南宫恨也难挡一击,只能狼狈躲闪,何况羽无纠。

失了操纵,纵有四道法身剑意加持,天残地缺剑煞落生阵也渐渐变得混乱,外界的敌人窥出机会,攻势愈发凶猛,青色邪神、地仙遗蜕、萨满祖神三个准法身战力在相应宗师控制下,一层层打破着剑阵,周围几百里气温陡降,一片片冰雪飘落。

欢喜菩萨、欢喜佛各用神兵进攻,生死无常宗的幽冥帝君翻滚血黄色雾气,侵蚀着剑意,冲刷着禁法,稳步打破。

无生剑有邱万生残余元神加持,短时间内等于法身操纵,漆黑再转,南宫恨眼皮一跳,慌忙将身一侧。

他手中天残剑只来得及引开奔雷万钧马游,以左边躯体硬接了不见桃花李思浓一剑,从而险之又险避开了无生剑一击。

喀嚓,仅仅是无生剑擦过,南宫恨的护身道袍就寸寸破裂,被李思浓的剑光扎出个血骷髅,像是一朵鲜艳的桃花绽放。

趁剑气爆发之际,南宫恨捏碎了另外一只手中的符篆,身影消失,遁出了大殿,直冲摇摇欲坠的大阵而去。

在神兵发威的时候留于此地非明智之举,南宫恨打算里应外合,先破大阵。

他现在还有少许天残地缺剑煞落生阵的操纵之权!一般护身大阵都乃法身级大阵,平日用神兵或舍利之物镇压阵眼,而关键时刻,唯有法身才能操纵自如,激发全力,手持神兵的半步法身勉强可以,但得两位宗师帮忙控阵,查漏补缺,若只得外景巅峰执掌神兵,配上两位宗师帮忙则仅能达到勉强可以的程度,一定时间内阻挡法身不难。

邱万生还得分心四道法身剑意,所以才聚集藏剑楼所有宗师帮忙控阵,以防万一。

无生剑化作流光,直取南宫恨背心,同时有融入大阵,稳固大阵的迹象。

而李思浓怔了怔,内心一阵讶异,刚才无生剑放开禁制,任由自己掌控……掌控了无生剑,也就掌控了大阵。

李思浓瞬间回神,有了沉重的责任和使命感,门派存亡就在自己身上了,她开始远程掌控无生剑,尝试收回南宫恨对护山大阵的操纵之权。

大阵摇晃,一道道剑气混乱,失了万剑齐发的恐怖感,草原和左道的联盟见此心喜,又发现了南宫恨造成的薄弱之处,进攻再无保留,青色巨鬼的狼牙棒仿佛一座小山,不断击打,发出可怕的爆炸声,地仙遗蜕以寒气凝成冰魄,以冰魄铸就长剑,一剑劈下,丝丝冻意弥漫,幽蓝蔓延,竟然迟缓了剑阵运转,萨满祖神更是连施各种巫术神通,配合欢喜菩萨、当代欢喜佛等人的神兵攻击。

一时之间,大阵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崩塌,几乎能透过淡淡的薄雾,看到仗着功法玄妙,两次避开神兵攻击的南宫恨,看到李思浓飞了上来,右手握住了无生剑的剑柄。

她已成为新的藏剑楼之主,正打算稳固天残地缺剑煞落生阵,即使本身非外景巅峰,又是第一次掌控,但有四道法身剑意和马游辅助的情况下,应当能多撑一阵,到时候,或许战局就发生了变化,也或许有交好宗门不顾危险前来救援!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稳固住天残地缺剑煞落生阵之上!目前,她手持神兵,本身实力也有地榜前一百,剑法更是精妙绝伦,加上奔雷万钧马游的配合,足以碾压南宫恨——只要马游缠住南宫恨,也就是一剑的事情!然而,此时此刻,敌人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进攻非常猛烈,又有南宫恨的干扰,要不了几息工夫,大阵就快崩塌。

具体的情况,外界的哈斯乌拉、欢喜菩萨等人并不清楚,但他们都是老江湖,大阵的状况怎么样,他们很清楚,一旦自身缓气,也许对方就重振旗鼓了。

高空用慧眼偷窥的孟奇亦明白这点,藏剑楼存亡就在这几个呼吸之间了,他心念电转,寻找着办法。

得制造点事情,让草原和左道势力混乱,给藏剑楼弥补无面天魔造成的伤害时间……这是孟奇最主要的想法,他不想看到藏剑楼被破,看到左道得意,看到欢喜庙猖狂,看到大势倒向草原,自此世家宗门望风而从,帮忙攻敌!可怎么制造事情?下面有三个准法身战力,神兵三件,黑榜前四三人,含地榜第五、第十二和第二十一,随便一个都能让自己好好喝一壶,更别提还有二十多位金帐武士和长生教萨满,皆是宗师,联手之下,自己怕是会落得曹献之的下场,逃都逃不掉。

就算沾因果乃无解之刀,自己目前也多半奈何不得神兵,未必能对当代欢喜佛和欢喜菩萨等有效。

刚冒想法,孟奇心中一动,其实有机会!对方有漏洞!三个准法身战力,执掌神兵的三位黑榜翘楚,以及大部分宗师都在全力以赴进攻天残地缺剑煞落生阵,警戒和提防外界援兵的只是少数宗师,没外景巅峰。

只要自己不直接攻击准法身和黑榜前四,引发他们灵觉对危险的预感,当有一次进攻的时间,闯过最外层警戒线的时间,到时候,若把握得当,在被锁定和集火前,有个转瞬即逝的机会,能干点震动草原和左道联盟的事情并顺利逃遁!当然,若稍有闪失,把握时机慢了半拍,当就万般皆空!孟奇心灵平静,利弊种种皆涌上心头,瞬间就做出决断,毫不犹豫,瞻前顾后。

但得怎样才能将混乱制造到最大呢?时不待我,孟奇略微一扫就有了主意,深吸口气,灵台异常清明,忘去了生与死,忘去了大局与大势,只有即将完成的目的,专注而虔诚去完成。

孟奇悄然又飞快潜到近处,进入感应范围前,忽地现身,临空踏步,缩地成寸,闪烁着冲向围攻藏剑楼的草原和左道联盟。

蹬蹬蹬蹬,有两名金帐武士最先发现,各自冷哼一声,挥出长刀,一做刀光,一个距离较近,直接以本体斩向孟奇。

蹬蹬蹬蹬,刀光崩散,长刀反弹,将一位宗师震开,孟奇周身泛着淡金,不见半点伤痕,缩空之时,身躯急速膨大,几有十丈开外。

砰!孟奇肌肉虬结,撞飞了一个施展巫术的宗师萨满,撞得他口喷鲜血,孟奇脚步不停,一个闪现,撞到一口宝兵上,连兵刃带金帐武士同时撞飞,而他们的宗师领域,他们的术法神通,他们的武功招式,都还没来得及展开,即使展开,打在孟奇身上亦如蚍蜉撼树,绝大部分仅能稍微动摇淡金光芒,仅得少许留下不算严重的伤痕。

蹬蹬蹬蹬,孟奇冲破了第一层包围圈,心情畅快,只觉迈过第二层天梯后实力全开的八九玄功真是人形凶器,人形宝兵!这时,当代欢喜佛从最初疑惑哪个白痴敢来闯阵,没停下攻击大阵的举动,发展到明了来者苏孟,狂妄不要命,他收回金刚杵,侧过身,一杵即将捣出,打算为师侄六欲报仇。

不仅是他,青色巨鬼和欢喜菩萨都转而准备攻击孟奇,大阵压力陡然一松,李思浓和马游抓紧机会稳固少许并狂攻南宫恨。

孟奇心灵剔透,将对危险的预感提升到最高,在极端危险之意冒出的同时,蓄势很久的刀光出鞘了,以自己身体为宝兵的开天辟地!嗖的一下,刀光划破长空,以无坚不摧的极快速度斩向了金帐武士首领哈斯乌拉。

绚烂耀眼,变成山峰般大小的金刚杵落下,打得下方土地凹陷成湖泊雏形,但打了个空,被孟奇提前闪过!想来刺杀我?哈斯乌拉冷笑一声,抽出弯刀,顿时,虚空里仿佛有一道电光亮起,快得超越了视线,超过了声音,似乎要脱离大地的束缚。

我可是外景巅峰,黑榜前十,地榜前五十的强者!当!两刀交击,孟奇刀势戛然而止,现出本尊,侧脸到脖子有一道深深的血痕,刀意渗入,伤势不轻,以肉身当兵刃硬碰外景巅峰加极品宝兵,难免受伤。

哈斯乌拉则倒退几步,手掌微晃,心中骇然,若对方用的是极品宝兵,自己的兵刃肯定会受到一定伤害,真是无坚不摧啊……他真庆幸拦下了对方,可以围攻,突地看到狂刀苏孟扬起了袖袍,心中顿时升起不好之意。

天地昏沉,混混沌沌,幽幽黯黯,哈斯乌拉身不由己,投入了那越变越大的袖袍。

乾坤一收,草原和左道联盟分队名义上的首领入袖,孟奇纵声大笑,元神震空发声:孙子们,来追啊!强力嘲讽中,巨大狼牙棒打落,地面岩石寸寸绵软粉碎,阴柔又恐怖,但周围虚空早已裂开,孟奇的身影成幻,只得声音流传。

他一得手就捏碎了破空符,玉虚宫内没来得及用的破空符!孙子们,来追啊!孟奇狂傲嘲讽的声音回荡四周。

再没有比抓走对方名义上的统领更能混乱对方的事情了!比山海弓滋扰效果更好!草原和左道联盟二三十位宗师和几位半步法身、准法身战力,竟然眼睁睁看着狂刀苏孟冲入本阵,于电光石火之间抓走了名义上的统领,一种无法言喻的羞辱感冲上了他们的泥丸宫,有的甚至已经红了眼睛。

怎么办?一时之间,群龙无首,不知是该继续进攻,还是去救援金帐武士首领哈斯乌拉。

事情仓促,几位有封禁虚空之力的准法身本身又没什么灵智,全靠宗师操纵,还不能阻碍本身同伴行动,故而没反应过来,而宗师中掌握虚空之能的寥寥几位则被孟奇冲得七零八落,还未稳住阵脚。

李思浓则抓住机会,动用阵法和宝兵,将南宫恨直接抛出了山门,斩断了他的左臂,若非他有一件怪异秘宝挡了一下,怕是会身亡当场。

嗖嗖嗖,剑坟中一口口藏剑楼历代传人的遗剑飞起,万剑齐发,遮天蔽日,明晃晃耀人眼睛,汇入了大阵,有了这个喘息,李思浓和马游终于稳固住了大阵,能多撑一会儿了。

直到此时,她才喟叹了一句:这就是所谓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狂刀’苏孟真名不虚传。

……无形无相的剑光游走,仿佛化入了天地之间的元气大海,让大满不敢吐纳,还好他长生天附体,可以通过无视遥远距离的愿力灵光恢复,否则面对何七会颇为艰难。

自蓝血人之事后,剑狂何七的有无相剑气真体愈发精进圆润了,除开真正的无相,行踪、气味、痕迹和外显都彻底不见的无相,让人在他攻击前把握不到半点有用的东西,只能被动承受,最擅群战,还可以化入元气大海,成为水滴,让人不敢吐纳补充,全靠法身之力。

虽然法身本来就是规律和元气的具现,不吐纳元气问题不大,但亦有极限,长久以往,实力会慢慢变弱,最终干涸落败。

大满被长生天附体,显化几十丈大小的青蓝色神灵真身,脚踏水流,手握火焰,乌云缠身,雷电为眼,头颅似日,仿佛涵盖了自然万物,将方圆近千里衍化做长生天界,一尊尊祖灵和一个个虔诚武士不断出现,被无形无相剑气击碎后又自虚无诞生,起着辅助延缓敌人的作用。

与此同时,长生天界飘落朵朵愿力灵光凝结的雪花,以代替元气大海,加上各种大范围术法,各种诡异神通,大满虽处下风,却牢牢拖住了何七,让他无法分身别处。

……西州州府西凉城。

大阵开启,司马家家主司马因手持一根四尺左右的竹节鞭,它原本颜色不详,但似乎能吸收攻击与光线,故而呈现深黑色,号称一鞭在手,打灭万法,正是司马家的镇族神兵灭法鞭。

此时,大阿修罗蒙南现出三头六臂的青黑色真身,忿怒凶厉,周身赤裸,仅裹黑色毛皮于腰间,他眼冒黑火,手持血色长枪,攻向大阵。

长枪满是凶杀血厉之气,污秽缓慢着大阵,让它近乎没有阻碍刺入,黑色火焰焚天而来,所触之物无声无息化为灰烬。

司马因身处大阵,另有几名宗师在州城或老宅关键处帮忙控制,一鞭打出,阵法相随,焚天火焰熄灭,不知去了哪里。

又是一鞭,漆黑流动,血色长枪的凶厉感消失,本身亦差点被吞没,只能飞快退回。

大阿修罗蒙南孤身一人,攻了一阵,见短时间内没有机会,当即绕过西凉,深入大晋,沿途收割着抱有侥幸心理的世家宗门——他们没撤入州城。

……魔师韩广隐遁身影,穿过层层虚空般急速南下,按照他与古尔多的约定,此战他不能攻击草原和左道联盟一方,必须进攻正道。

飞遁之时,他隐约能感觉到融入虚空的渡世法王亦在南下,或许是去助血海罗刹与大阿修罗,以迅速击败一位法身,奠定胜局,也或许有别的目的。

大家都签订了见证于天诛斧的契约,大战中彼此不能自相残杀。

因为谋划得早,时间远比正道充裕,他们能提前做好很多准备,比如契约!长乐城中,深深宫殿里,高览依旧坐于阴影深重的宝座,目光遥望远方,似乎没发现魔师与渡世法王的隐匿南下,也或许发现了但懒得去管。

他剑眉鲜明,星目幽深,身旁随意放着那口曾经横压上古末年中古初期的人皇剑。

……血影变淡,近乎透明,隐遁飞行,穿过了层层大山,行将飞入大晋地域。

突然,他前方出现一尊神人,手持长剑,脑后有一轮紫色大日,周身缭绕着紫气,迸发着紫光,威严昭著。

紫气浩然崔清河!一剑劈来,血影现形,手中薄薄的血色长刀上迎,挡住了这一剑。

这时,左边过来一尊金身罗汉,佛音缭绕,降龙之相,左手托着一颗舍利子,右手握拳,飘忽不定打来,像是起自每个心中,随心意变化而变,难以测度。

降龙罗汉空闻!四周咕噜作响,血海凸显,翻滚不休,赤色巨浪纷涌,阻挡着这一拳,给血海罗刹创造了闪避的机会。

可右边出现位道人,鹤发童颜,抛出一张氤氲缭绕的混沌符篆,一个个蕴含着玄奥大道枢机的篆字飞出,定住四周规律和元气大海的变化,星辰凸显,宇宙降临,万象化生,无数杀机形将迸发。

云鹤以混元一气上清神符瞬间布下万象大阵,困住了血海罗刹。

血海罗刹眼角一跳,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么一位符篆阳神,等同于法身!但他不慌不忙,抛出满是诡异花纹的血色袋子,神识震荡虚空:道友助我!血色袋子飞出三道身影,一为巨大的艳丽孔雀,尾部有赤青黄白黑五根若有似无的羽毛,贯通成光华,沉重异常,一为恐怖白虎,金风缭绕,天地间的金行之力顿时大占上风,一为独角夔牛,脚踏青色雷龙。

三大妖王齐至!谋划之初,韩广就帮古尔多与妖王们达成了一致,但只透露消息给作为诱饵的血海罗刹,其余法身并未告知,以防泄密!孔雀妖王太离甫一出现,背后赤色光华刷落,一下就将紫气浩然崔清河刷入其中,毫无抵抗力。

五色神光当真神乎其神!赤光摇动,崔清河在里面试图脱困,太离不得不避开阵法核心,似乎要竭力镇压。

空闻与云鹤并不慌乱,三位妖王出现乃预计中的情况,崔清河又非准法身,太离想要镇压住他,根本无法分心,等于一子兑一子,还是对方最强的一子,怎么想都是划算。

目前二对三,但空闻实力超过血海罗刹不少,又有大阵辅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更别提庐阳宋氏、南州青辰派、周郡王氏等即将赶来帮助的准法身战力!可太离避开阵法核心后,并未试图镇压,稍微抵御住万象大阵摇落的星辰,赤光一抖,摔出了崔清河。

崔清河短暂眩晕,但不慌不忙,正待稳住,以至戈之剑阻挡进攻,却忽然看到一柄凤翅黑金枪迎面刺来,百鸟齐鸣,米粒大小的无色火焰凝于枪尖。

妖圣枪?苏醒的妖圣枪!崔清河震动之中,太离泛出一丝嘲讽和残忍的笑意,上次争夺如来神掌总纲时,妖圣枪就已经苏醒,达到地仙层次,和当初的天诛斧一样,只不过隐忍至今,方才发难!第二百八十六章 宿敌若是状态正常,崔清河绝不至于泛起一丝慌乱,地仙层次的妖圣枪虽然恐怖,但并不是完全碾压的层次和力量,否则早年的人仙古尔多加地仙层次的天诛斧已经横扫天下,何苦被冲和道人与陆大先生两人两剑拦住,始终未能南侵,自己单人独剑,挡不住还闪不开避不过?但他刚被五色神光刷落,抖出来时会有一个短暂的眩晕,发自元神深处的眩晕——如果他和孔雀妖王还有等阶差距,或者对方达到传说且自身没相应法门,那更是会直接昏迷。

所以,等到崔清河稳住,妖圣枪已是点到面前,那米粒大小的无色火焰没有散发高温,却让人感觉到了焚烧一切的恐怖。

崔清河收束心灵,法身缭绕的紫气突地膨胀,将周身笼罩在道道紫霞当中,宛若天降神灵,威严神圣。

紫霞腾空,宛若矫龙,本身乃是一朵朵紫阳火焰所化,点燃着气流和元气大海,形成了一个隔绝妖圣枪的绚烂紫霞光球。

凤翅黑金枪点中,米粒大小的无色火焰没有炸开,没有膨胀,就这样无声无息燃烧起紫阳火焰,以火燃火,以火吞火,仿佛万火之祖,凌驾于紫霞之上。

两三个刹那之间,妖圣枪洞穿了绚烂的紫色霞光球,刺向崔清河法身,那点米粒大小的火焰变大少许,大约指头粗细,轻轻摇晃,烧穿了虚空。

不过崔清河已得到喘息的机会,手中长剑一封,使出了但凡战斗都能止住,可不擅进攻的至戈剑法,恰好将妖圣枪诸般变化封死,挡住了枪尖。

砰的一下,无色火焰爆发,沿至戈剑附着的力量往上燃烧蔓延,速度极快,似乎要形成燎原之势,崔清河没想到这火焰如此恐怖,除了神兵本体未被点燃,其余尽可焚烧,只能强行切断了与至戈剑的联系,用力一甩,将至戈剑上的火焰甩飞。

火焰落入下方,恰好有一汪平湖,清水当即被点燃,向着四周燎原,方圆千里形将化为焦土,没半点生机可以残存,这时,一声满是慈悲之意的轻叹响起,兰柯寺若隐若现,一只蒙着琉璃光泽的巨大右手探出,捏着法印,汇着佛光,屈指一弹,连弹三下,总算将火焰打灭,阻止了生灵的涂炭。

崔清河甩掉无色火焰后,正待借助万象大阵闪开,重振旗鼓,忽地又看见一道赤色光华刷落。

视线一黑,他再次被太离的五色神光刷落!以混元一气上清神符布下大阵的云鹤真人对太离与崔清河战况相当了解,见妖圣枪苏醒到地仙层次,五色神光近乎无解,于是打算调整大阵,让衍化的万象杀机集中往太离,解救崔清河,但血海罗刹岂会给他这个机会,收敛血海,化作透明血影,手持化血神刀,合身前扑,接连穿透了无数藤蔓,腐蚀黑水,没受半点伤害。

血影大成便是这般妖孽,除非克制或力量相差太多,否则根本没办法阻挡。

云鹤真人略作思索,将手一指,大阵上空一亮,现出一轮灿烂的大日,尽由太阳真火凝结,将四周映得金黄,然后,大日坠落,划着美妙的弧线,打向了血海罗刹,至阳至正至烈之意内敛。

血海罗刹顿住,挥出手中薄薄血刀,无声无息斩中了这轮大日,顿时,大日变赤,宛如被鲜血染红,迅速崩解,化作一滴滴血水飘落,而薄薄血刀仅是外层血雾半空,本身没受灼烧,显得本质极佳。

一击得手,血海罗刹将自身血海展开,云鹤周围元气大海凸显,但全是赤色,内中开着一朵朵血红莲花,随着血海罗刹的一刀刀斩击而绽放,释放出腥甜香味,常人若是闻到,当场化血,这逼得云鹤真人只能先顾防御,毕竟晋升未久,诸般道术尚未完全掌握。

他周身雷光缭绕,金乌乱飞,与血海罗刹战得有来有往,同时还得分心用大阵削弱影响夔牛妖王与白虎妖王,故而只能勉强将手一招。

万象大阵忽地澎湃,光华凝聚,射出一道璀璨星线,穿透了高空罡风,穿透了元磁极圈,射入青冥,连接到了一颗飘荡的不大星球。

这颗岩石星球颤抖,猛然随着星线下落,受到牵引,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坠入元磁极圈。

它与高空罡风摩擦,剧烈燃烧起来,拖出梦幻般的火焰尾光,目标直指孔雀妖王太离!另外一边,空闻感妖圣枪苏醒,虽被混乱的雷电金风影响,不知具体情况,但也明白崔清河危险,于是将手中舍利子抛出,幻化出一尊菩萨模样的金身罗汉,祂笑容浅淡,似慈悲似恍然,千种意味万般感悟尽在其中,手指捏起,做拈花之状,拂向了夔牛妖王,一时之间,漫空紫电青雷消散,仿佛感悟了佛法,四大皆空,逼得夔牛妖王不得不先图自守。

这是少林第六代方丈元空神僧的舍利子,他证得了迦叶法身,虽然止步于罗汉果位,却比普通罗汉金身强上不少,即使是舍利子所化,亦超过一般准法身战力。

元空挡住夔牛妖王后,金身罗汉模样的空闻右手抬起,变成丈许大小,闪烁着金刚意味,一掌拍下,拍断了金风,拍飞了金行之力凝聚的一根根飞剑长矛。

大力金刚掌,般若掌,须弥山掌,阿难陀指,无相劫指,空闻信手拈来诸般少林绝学,或力大无穷,或藏须弥于芥子,到了面前再爆发,或专破坚物,或起于无相,难以把握,将擅长万剑归宗,操纵金行之力的白虎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勉强抵御,仿佛面对的是没有停歇的狂风暴雨。

突然,狂风暴雨戛然而止,空闻的进攻陡地消失,白虎妖王略感不适,下意识挡了一记,出现了不协调感。

然后,他看见金身罗汉空闻拇指中指捏住,做拈花之状,顿时脑袋一空,仿佛悟出了诸般禅理,知晓了世事虚幻,心头畅快至极,嘴角勾勒起来,不自主露出微笑。

佛祖拈花,迦叶一笑,是为如来神掌拈花一笑!练到圆满,若是不悟,一掌当头,无法躲避,如果开悟,立地成佛,再无敌人,端的是佛门最顶尖的神功。

空闻沉浸降龙神拳、拈花指和这一式如来神掌百多年,感悟神掌总纲后,历经几年苦修,总算将这式神掌登堂入室!白虎妖王似悟非悟,心中突然有危险之意冒起,清醒了过来,可空闻已化指为掌,只差少许就能打中它的脑袋。

虎啸急响,一层层金行之力凸显,在妖王头顶汇聚成一面厚厚的庚金盾牌,它只来得及做这些了。

砰!庚金崩散,白虎妖王头顶现出五指之印,丝丝鲜血迸出,头晕目眩,受到重伤,若非大妖之身强横,这一掌下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空闻正待闪过白虎妖王,援手崔清河,却见夔牛妖王缠着紫色雷龙的巨锤击来,挡住去路。

云鹤招摄陨石天降时,对两名妖王的削弱有所降低,元空终究只是舍利子幻化,灵智不高,被夔牛妖王使了个诈,骗出了空当,急急来帮忙白虎妖王。

得它相助,白虎妖王总算稳住了阵脚。

空闻不得脱身,禅心略泛急躁,实力反而下降少许,赶紧收敛心意,重归清净,竭力寻找机会援手。

……太离神情高傲,又是一抖,抖出了崔清河,然后再次一枪刺出。

五色神光加妖圣枪的组合简直可怖到极点,一刷一打,一打一刷,崔清河根本脱离不出这个循环,使出了浑身解数,尽展紫阳神功和至戈剑法,依旧狼狈异常,即使打算破空遁逃,亦被刷落回来,几次之后,已陷入绝境。

而太离五色神光接连刷落,将云鹤真人勉强催发大阵打落的雷电、黄沙、火焰、毒水等刷开,没受到太大影响,眼看就要将崔清河毙于枪下。

到了这个时候,崔清河知道拖延下去绝无幸免之理,一咬牙,脑后紫色大日忽地膨胀,光芒四射,霞彩飞腾,一下隔绝了感应。

等到太离再有锁定,却见朦胧阵法之中,有一轮紫色大日,横竖近百丈,表面燃烧着熊熊火焰,内里亦然,不断有事物聚合,制造出恐怖的高温与光芒,而且它沉重堪比巨山,四周虚空为之弯曲,太离只觉庞大吸力传来,自身忍不住要投奔过去。

紫阳神功传承自上古,崔家祖宗奇遇所得,据说练到接近传说境界,便能化作一轮真正的紫日,高空运行的那种大日!生死关头,崔清河不顾后果,催发法身,施展出至强一击,打算以攻代守,拼出一线生机。

浩浩荡荡,紫色大日坠落,宛如一个巨大的拳头,击向太离,而太离根本摆脱不了吸力,只能挺着妖圣枪,全力催发,刺向大日。

就在这时,一团百丈左右的火焰巨球穿过阵法,亦打向了太离,蕴含的爆炸力足以摧毁一地。

陨石天降,万象杀机,金土火行尽在其中。

太离冷哼一声,背后五色神光中的黄白赤三道光华齐齐一刷,将燃烧的陨石刷落,手中妖圣枪枪尖已幻化出一头火凰,点向大日。

砰!枪尖刺中大日,无色火凰反卷,将紫色完全包裹,熊熊燃烧,太离倒飞出去,背后五色神光剧烈晃动,将巨大火焰抛出,抛向下方。

他口角溢血,显然受伤不轻,周身一根根羽毛燃烧掉落,而被刺中的紫色大日攻击不减,还在向他砸来。

长枪一抖,甩出紫色大日,崔清河已是法身严重受创,正要抓住机会遁到阵法另外一边,眼前又是赤色光华一闪。

他视线一黑,再次看到天地时,那口凤翅黑金枪已刺中身体。

腾得一下,崔清河的法身完全燃烧了起来,气息飞快消散。

五色神光加地仙层次妖圣枪能虐杀绝大部分人仙,若非阵法相助,崔清河早就陨落!崔清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发至戈剑,将它抛向高空,至戈剑呜咽了一声,没做盘旋,往北而返,遁向平津。

太离亦不好受,被陨石弄伤,被崔清河紫色火焰烧掉了不少羽毛,鼓起最后余力才将他干掉,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神兵飞走却无可奈何。

在紫色大日被赤色光华刷落的刹那,空闻已明白了局势的艰险,不再有犹豫和侥幸,突地召回了元空的舍利子,脸现大慈大悲和义无反顾之意。

长乐城中,坐于皇位,被阴影遮蔽的高览眼中如有电芒,望向南面,身旁人皇剑无需催发,自行腾起光芒。

宿敌已至,还不苏醒,更待何时!高览缓缓站起,神情冷峻,低喝一声。

人皇剑最主要就是为了对抗妖族对抗妖圣所铸,此时妖圣所化妖圣枪现世,人皇剑自然应激而动!日月星宿,山川河岳,文字百草,自然与文明尽数凸显,将阴暗的宫殿照得如同白昼,高览身披明黄袍,头戴平天冠,俊美无匹,威严昭著,一手拿起人皇剑,一手托着北周皇帝的印玺。

他双目无情,遥望南方,低低自语:人皇剑近十万年未曾出现,看来大家都忘了它配上皇帝玉玺会有怎样的‘王道’……第二百八十七章 双星高览立于陛上,将手中托着的北周皇帝玉玺高举,人皇剑斜斜指出,淡金光芒随之大作,将整个宫殿变得金碧辉煌。

日月星辰浮影于殿顶,山川河岳充塞满四周,一方宫殿衍化为一方天地,内中匍匐着诸多幻影,有庄严高贵的神灵,有漠然世间的仙人,有杀戮堕落的邪魔,也有各种各样的大妖。

人皇剑,中止妖乱大地,结束神话时代,开启人族兴盛的一口绝世神兵!剑身沾满了仙神妖魔之血,凝成背面各族身影,又得人族强者代代残意鲜血融合,数万年一族心念磨砺,强到绝巅,威压寰宇,王道第一!长乐城内,多日的混乱让不少庶民百姓惶惶不安,有的求神拜佛,有的依附强者,有堕入邪道,而此时此刻,他们同时心灵一震,脑海内响起威严堂皇的声音:朕乃高览,大周之主,守护臣民,不教仙神妖魔肆掠!一位位百姓只觉这道声音充满威信,不由自主感动,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率领自己等人互相扶持躲避灾劫的首领,他们有的跪倒在地,有的泪流满面,有的欢欣鼓舞,有的众志成城,一股股无形气息冲入虚空。

朕乃高览,大周之主,守护臣民,不教仙神妖魔肆掠!陪京,卢龙,巨原,北周每一座城池,每一个乡村,每一位臣民心中都有类似声音响起,同时响起,没有距离远近之分,没有高低贵贱之别,他们的信念,他们的意志,他们的渴求,无形之中串连了起来。

一座郡城外,六灭阎魔像一掌拍落,崩灭了护城大阵,里面江湖好汉和普通百姓同时陷入绝望。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高览的声音,于是死死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霍然之间,光芒腾空,一尊帝者之像凸显于城池之上,明黄帝袍,平天皇冠,俊美冷漠,嘴唇极薄,俨然便是高览本人,他竟然瞬间越过了数十万里的距离,出现于此。

高览手中淡金长剑挥出,背面所刻的仙神妖魔之相齐齐凸显,昔年融入的强者之血流转不朽,最终定格在了邪魔形象上!王道之意彰显,邪魔气息消散,六灭阎魔像就像遇到了克星,动作竟然迟缓,周围崩灭的元气大海迎刃而开,处处爆炸的毁灭气团豆腐般变成两半。

淡金长剑斩落,六灭阎魔像一分为二,复归一枚邪异的骨头。

人皇剑出,邪魔授首!北周与草原边境,一座城池上空,高览身影再次突兀浮现,跃入高处,那里正是大满与何七的战场。

他面容冷峻,同样背负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之相,又是一剑挥出。

见到高览攻击自己,大满颇为讶异,但迅速恢复平静,将手一抓,无数愿力光点汇成一尊神像,通体燃烧着金黄神火的神像。

这尊神像甫一出现就扑向高览,后面还有缠绕身体的藤蔓,满天飞舞的怪虫,皆是巫术神通所化,力求阻挡片刻。

高览双目淡漠,薄唇紧闭,以己代天,颠倒方位,顿时就位于神像和种种巫术神通上方,然后竖直劈出人皇剑。

淡金流转,鲜血变化,高览背后的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之图不变,但缭绕四周的仙神妖魔陡然一缩,只剩神灵之相,尊贵高上的神灵。

长剑劈中那尊神像,金黄火焰消散,愿力光点消散,化作满天飞雨,竟无半点反抗之力,后面的巫术神通、长生天界同样一剑而平,仿佛遇到了天生克星。

看见这口淡金长剑正面刻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背面有仙神妖魔身影匍匐,剑柄之上书农耕鱼牧,人族百态,大满陡然一惊,脱口而出:人皇剑!人定胜天,仙神妖魔之敌!而且似乎苏醒到地仙层次了!大满知道人皇剑厉害,再无战意,慌忙施展保命神通,打算远遁。

可惜,如果只是单对单遭遇高览,他还有一线活命机会,此时此刻,当人皇剑斩断他的替身时,不远处青蓝色神灵真身却被无形无相剑气逼出,被高览赶上。

几个呼吸后,大满呆立半空,青蓝色神灵真身上有一道道剑气从内到外喷薄,寸寸瓦解,就连那根青黑色怪异藤杖亦被高览制住。

大满陨落,长生天不死,香火足够,便能重新诞生,但不知要多少年了。

这时,何七忽地抬头,看向高空,只见一颗紫色流星划过天际,顿时瞳孔一缩,内心惊愕:崔清河陨落了!高览抬头看了看,转过身,面对南面,平天冠不乱,明黄袍随风而动,威严昭著,庄重宣告八方:朕乃高览,大周之主,凡有我大周之民处,皆有朕!这便是人皇剑加皇帝玉玺的妙用!话音刚落,高览就现身北周与大晋边境,然后以身合剑,淡金光芒划破虚空,向着某个等待已久的宿敌赶去。

……少林寺内,舍利塔中,藏经阁空慧神僧端坐最上层,身前是一口沾满了红尘气息的戒刀,阿难破戒刀,而四周有一尊尊佛像,每尊佛像下都供奉着一颗琉璃般的舍利子,乃历代高僧死后所化,不乏罗汉舍利,乃至达摩舍利!由于他身负暗伤的关系,不仅菩提院首座无思,达摩院长老无妄在此协助控阵,就连面壁十年期间的达摩院首座空见亦被准许短暂外出,巡视寺内各方,预防隐患,唯有入魔甚深的戒律院前首座无净还被关押在舍利塔下层面壁。

至于菩提院长老玄悲,空闻方丈的师弟空相,一坐涅槃之关,一坐枯禅,因为远未到生死存亡之际,且守得固若金汤,并未打扰他们。

而最不起眼最被忽视的杂役院中,腆着肚子的胖和尚玄心,看了看天色,算了算时辰,忽然站起,丢开了肥肉美酒,笑呵呵的神情变得凝重,又有几分快意和解脱。

他摇了摇头,身躯猛然变大,足有九尺,通体覆盖满白毛,背生双翅,竟然是一头妖物,以变化之术掩盖的妖物!玄心从口中吐出一个葫芦,将手一指,葫芦中腾起一道白光,白光里悬挂一幡,色分五彩,光映千条。

闷了十几年,总算开始了!他轻轻一个晃动,后山舍利塔下顿时万妖齐鸣,其中一股气息强横恐怖,不比孔雀妖王稍差,冲得舍利塔摇摇晃晃,冲得内中舍利大放光明,色做琉璃,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妖尊级的气息。

元空祖师镇压的白泽妖王还没死?舍利塔震动,空慧略感讶异,虽然妖族寿命一向长于人族,但白泽妖王早该寿尽而亡了!顾不得分辨缘由,他手中结印,低声诵念敬畏,一颗颗舍利子飞起,镶嵌入塔中各处,那枚达摩舍利跃入空慧手掌,与阿难破戒刀交相辉映,无思和无妄则赶紧帮忙控制动摇的护山大阵,那里由无数万字符和般若经等经文交织成的琉璃胎藏结界。

一时之间,舍利塔通体琉璃,呈金刚之界,牢牢镇压住塔底万妖。

少林山门外,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负手等待,脸庞英俊,头发乌黑,随意扎着木簪,有种神魔般的妖异魅力,正是魔师韩广。

他没去玄天宗,而是来到少林寺!韩广身边跟着一位花白头发的宗师,脸庞丑陋,宛若厉鬼邪魔。

见少林大阵动摇,韩广似早有所料,右手悠然按住,时光迟缓,层层流转的万字符和经文顿时形如凝固。

转瞬即逝的破绽被他精准把握住了!进攻少林寺,亦是攻击正道!韩广左手一抓,两道身影消失,琉璃胎藏结界瞬间恢复,似无异常。

后山某处,韩广身影一闪而逝,穿透虚空,进入了秘道。

他速度极快,瞬息间抵达岔路口,那里守卫着一位外景高僧。

这位僧人披着红色袈裟,面容枯槁,仿佛一株朽木,感应到有人靠近,正待喝问,已是陷入了迟缓的时光里,被韩广一掌拍下,化作粉尘。

韩广脚步不停,一直到了情义善仁,莫入此门处。

他转过身,对那位花白头发的宗师道:运转魔功,打开此门,事成之后,将你义子还你。

是,宗主。

这位花白头发的宗师面容丑陋,眼神疯狂,尽是邪异。

韩广宽袍大袖,负手等待,脸庞棱角分明,气质成熟深沉,内心微微一哂:当今之势,混乱天下,翻云覆雨,不过细枝末节,唯有提升自己才是王道!……孟奇不知自己破空到了哪里,反正是个荒山野岭,附近没有强者气息。

他只觉自身袖袍快要爆炸,赶紧一甩,将金帐武士首领哈斯乌拉甩出,右手长刀衔接极快,跟随斩向敌人。

……洗剑阁内,江芷微负责门内秩序,防止有人趁乱胡为。

突然,她心有所感,看向高空,只见一颗紫色流星划过天际。

崔清河陨落了。

她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师父!你出关了?江芷微惊喜转头,看到了自家师父苏无名,一袭青衣,空空荡荡,似无我无物,他面容俊秀,但双目淡漠深邃,仿佛历经了几番世事,打滚了诸多红尘。

苏无名微微点头,语气中似有几分感慨:世间之事总是难以做到十全十美,大衍五十,尚遁其一,无需再过强求。

话音刚落,他手中飞出一块镜子碎片,漂浮身前。

这块碎片黑沉无光,却仿佛能映照出诸般幻影,无穷宇宙。

江芷微心中一动,想起小和尚所言之事,脱口而出:昊天镜碎片!第二百八十八章 对过去疑问的答案哈斯乌拉被困在袖里乾坤时并非浑浑噩噩,对自家状况很是了然,明白遭遇了虚空类大神通,而接下来的变化,他亦能猜测一二,狂刀苏孟既然敢来,那就有抓住转瞬即逝机会逃脱的办法,草原和左道联盟将会因为自己被抓走短暂混乱,让藏剑楼缓过气来。

一想到这些事情,他就血往脸上涌,有被狠狠羞辱的感觉,充满了自责,若非自身骄傲,觉得挡下那一刀不成问题,足以拦住狂刀,而是选择遁走避让,结果将完全不一样,不说肯定能围住苏孟,至少事情不会变得混乱。

该死的小子!不过仗着奇遇多,初入宗师就敢如此行事,等我脱困,一定要你好看!哈斯乌拉暗下决心,努力打破着屏障,所以,一朝脱困,他是心有定见,刚被抛出,转身就是一刀,仿佛黑夜里亮起的闪电。

当!孟奇衔尾而来的一刀被他斩开。

哈斯乌拉狰狞着脸孔,似乎与刀合一,化作一道流光,以超过声音不知多少倍的速度斩向孟奇,快得感官和心灵都近乎无法捕捉。

他的武道信念和刀法是快,宗师领域也是快,两者叠加,那就快得超乎想象,足以让正常人脱离大地束缚,冲入浩瀚星空,故而有十足的自信在孟奇一刀劈来时,闪出袖里乾坤的笼罩范围。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快并不代表弱,快的事物往往能制造更大伤害,撞出更大的爆炸。

愤怒羞辱尽速转化为力量后,哈斯乌拉这一刀发挥到了自身的极限,作为外景巅峰,境界、实力、法身招式、武道领悟,他一个不缺!孟奇只觉光亮一闪,眼睛都还未眨动,刀光已到近前,仅仅来得及微微侧头,避开眉心罩门。

咚!刀光斩在了孟奇法天象地后足有十丈开外的身躯上,斩在脖子到左边肩膀处,刀光与淡金迸发出恐怖的气流波浪,生成狂风,然后它撕裂了淡金,将顶天立地般的身躯撞往后方,并且紧紧贴着,没被甩开,割开了纹理分明的皮肤,割开了呈现淡金的凝实血肉,斩在了那根泛着琉璃色泽的肩骨之上。

到了这里,刀光之势已尽,再无法前行,待要收回,再来一刀,以撕裂内天地,却被肩骨夹着,被蠕动的血肉牢牢缠住,回收缓慢,速度优势一下消失。

马刀被肉身夹住,哈斯乌拉心中一紧,还未来得及做出决断,就看见一道刀光狠狠劈下,蓄势已久,由静转动,仿佛能劈开一切。

电光石火之间,他拼尽全力,终于抽回了自家宝刀,借势往右边移了移,没时间催发金帐武士袍了。

喀嚓!清脆响声之中,哈斯乌拉看见自家金帐武士袍肩膀处裂开了一道口子,肉身一凉,左手齐肩而断,切口平平整整,有种鬼斧神工的魅力。

轰隆!他穿透层层气流的声音这才响起,而鲜血刚刚喷涌。

刀光再亮,哈斯乌拉退往高空,只见孟奇右手提着斩玉刀,面容平静,无有疼痛的表情,元神震荡虚空,冷冷道:一刀换一刀,再来!再来我就是傻子!哈斯乌拉当然不会蠢得和肉身硬功练到宗师层次的家伙一刀换一刀,那是嫌命太长,他肌肉蠕动,止住断臂处鲜血,再次与刀相合,化作流光,斩向孟奇。

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过满则溢,过刚则断,留有余地,每一刀都是仅能在淡金光芒上斩出白色痕迹的程度,然后一刀得手,立刻闪避。

他的打算是积少成多,积弱为强,在苏孟身上不乏伤口的情况下,靠速度制造更多伤口,让他防不胜防,最后用斩中同一位置的办法,层层叠加,将某几处伤口扩大加深,直至能让刀光钻入五脏六腑和头颅,破坏内天地与元神。

这是对付肉身硬功的主要办法之一,向来与寻找罩门并称。

孟奇左肩受创较重,血肉蠕动一时无法恢复,干脆又长出两条手臂,持着天之伤与玄龟剑,在跟不上哈斯乌拉速度的情况下,在不能锁定他的前提下,先以刀剑衍化不动金莲,演绎出一朵朵绽开般的光莲,精气神意通过双脚窍穴,与往下几十丈处的大地相连,守得近乎密不透风。

等稳住一波,孟奇又靠着肉身硬抗,尝试了一次轰轰烈烈葬星河,打算通过范围攻击而创伤哈斯乌拉,可惜,他速度实在逆天,一刀劈中后,竟然能在自己出招前遁出十几里的距离,避开了范围攻击的核心,没受什么影响,换做威力处处相当的阳雷荡邪秽则自身目前的能力顶多能维持方圆十里。

法天象地持续不了多久了,孟奇念头一转,再顾不得藏私,现出法相,展开宗师领域。

哈斯乌拉顿觉天空变化,半边白昼半边黑暗,白昼能见大日和金乌共舞,黑夜则深邃无垠,繁星浩瀚到密密麻麻,冷月一轮又一轮,其中隐藏着混洞。

而脚下似圆球似龟负大地,四周有山川河流,火焰水浪,两极元磁,万事万物仿佛尽在其中,演绎出一重重别有乾坤的天地,演绎出一个个浩瀚深远的宇宙,而苏孟身边有一层层朦胧脱俗之界,它们之外则是自身天地。

哈斯乌拉念头未起,就见重重宇宙、不同天地、自身天地、脱俗仙界尽速往苏孟身后坍缩,物质、能量、时间、空间都在坍缩。

四周一下变得混混沌沌,诸多能量坍于极小范围,粘稠沉重得哈斯乌拉速度直线下降,加上空间与时光的混乱,他有种被束缚在混沌里的感觉,仅能以还算不错的速度斩向苏孟。

孟奇稳固宗师境界以来,尚是初次完完整整展现自家宗师领域——对阵极恶天魔时,仅仅利用了目前元始混沌状态能粗浅混乱上下前后的特质,此时只觉四周无垠浩瀚的元气大海都坍缩往了自家不灭元始相,周围能量凝聚到让自身都感觉束缚的地步,似乎要被压垮,随之坍塌。

孟奇背后道人之相端坐,仿佛只有一点,四周元气大海的坍缩凝聚快要达到他的极限了,再过就是连肉身带元神被压成一小团并猛然炸开,恢复原状。

这个时候,该元始睁眼,开天辟地了,化入了天地不存,我身独存后半截阴阳分化、自衍一界等诸多变化的开天辟地。

孟奇正待出刀,忽然念头一动:到了最后,那就是多元宇宙的奇点?对啊,按照自身内景的构成,各处窍穴等于多元宇宙,上覆自身世界与诸天,而它们都自元始之中诞生。

这样一来,元始不就像奇点吗?既然是奇点,开天辟地后该接的不应该是阴阳分化、地火风水诞生等诸般变化,这些变化该随着刀势自然而然出现,而这刀势应是开天辟地后自然而然喷薄!电光石火间,孟奇忽然有了灵感,想要尝试一下新想法。

这便是与强敌交手磨砺才会有的收获。

感受到四周能量与物质的凝聚束缚,孟奇已有了想法,眼睛突然睁开,法相依然,长刀猛地斩出。

这是孤注一掷,不留后路,无坚不摧的一刀。

哈斯乌拉的刀光正以还算不错的速度斩向前方苏孟和他背后的道人法相,忽然看到一抹刀光亮起,切开了混沌,直奔自己而来。

他刚要抬刀抵御,突地发现凝聚坍缩的能量被这一刀斩开了束缚,猛地膨胀,发出无法想象的爆炸。

开天辟地之后当是宇宙大爆炸!大爆炸中,阴阳分化,地火风水出现,物质诞生,自然而然!孟奇被霸王六斩中悟得的内容影响,差点误入歧途,与自身内景有别,还好今日醒悟过来。

他人之道只能参考,不能尽信!两刀碰撞,哈斯乌拉的刀光一散,然后比狂风巨浪汹涌不知多少倍的大爆炸瞬间就将他吞没!轰隆!白炽光芒之后不知多久,四周荒山野岭已是被夷为平地,像是直接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方圆百里只得深深坑洞,高空云气被打散,直面大日。

坑洞底部,摇摇晃晃站起一人,正是哈斯乌拉,他头发只剩小半,周身赤裸,骨骼凹陷,露出血肉的伤口和焦黑部分不计其数,右手极品宝刀布满灰尘,刀刃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切口,刀上有几处斑驳伤痕。

他最后关头施展浑身解数,不吝啬压箱底手段、宝物和自残之法,终于闪开了正面,抵御住了大爆炸,活了下来,但目前伤势极其严重,差一点就处在濒死边缘,难以行动。

突然,他目光一凛,看到半空降下一人,正是狂刀苏孟,他虽然不复顶天立地和两头四臂,回归正常身躯,但气势依旧恐怖,目光锐利,正要向自己挥出手中之刀。

还来!哈斯乌拉心胆俱丧,鼓起余劲,与刀光合一,以比巅峰慢上九成的速度仓惶远遁,瞬间就消失在里许外,很快便不见踪影。

直到确认他真的逃走了,孟奇才直直坠下,躺在坑洞里,动也不想动。

以后再也不临阵试验新的自创招式了!刚才那一击升级的开天辟地一下就将自己所有力量抽空,大爆炸又不分敌我,还好自身处在最核心,是从那里往上下六合四面八方席卷,避免了直接遭遇冲击,犹是如此,也不得不榨干最后一份力气催发昆仑道袍,全力运转八九玄功,才能保持形象的良好,伪造气势,略微勾动哈斯乌拉心头恐惧,将他吓跑。

若他留下来,自己未必还有力量使用天心我意诀,到时候说不得要仗着差点破功的肉身坚硬,才能斩杀,生死大概三七开,不值得冒险,鬼知道这货还有什么莫测手段。

不过这一刀能将一位仅是轻伤且没消耗多少的外景巅峰斩成这幅鬼样子,确实值得自豪了,但伤人亦伤己,等闲还是不要动用。

孟奇吐出一口鲜血,受了不轻内伤,疯狂吞吐着天地元气,恢复着力量。

……方圆千里的天空,斧光纵横,时而化生混洞,时而呈现打落对手境界的姿态,将陆大先生逼得处在下风,但他剑法精妙,剑光能勾动最微小的结构,总是引动元气大海与五行、虚空之力,将古尔多的天诛斧挡住。

自古尔多催发谪仙之力后,两人竟然再没有一次剑与斧的碰撞,而冲和道人已经找到机会,将两人同时纳入了诛仙剑阵,赤青黑白四道剑光不断射落,打向古尔多,崩塌着地火风水,扭曲着虚空,混乱着时光,将物质尽数化为能量,将斧光毁灭。

但往往天诛斧一转,谪仙之力一生,便将赤青黑白四道剑光打落境界,消磨一空。

冲和道人与陆大先生合力,居然还稍落下风,苦苦支撑,等待着古尔多越阶使用神兵的极限到来。

右手一震,赤色剑光打落,冲和看到了紫色流星划过天际,看到了北方一暗,明白崔清河与大满皆已陨落,两种异象同现。

不是每个法身陨落都有异象,不是每种死亡方式都有异象,但陨落异象出现肯定代表那位法身已经身亡!他目光变得幽深,脑海里突地回想起那句缭绕心头许久的话语:第六次死亡任务,此次大战中绞杀陆大先生陆之平,成功,奖励昊天镜碎片,失败,抹杀。

……崔清河被太离一枪刺中时,空闻已手持少林第六代祖师元空神僧的舍利子,道道琉璃光华从中洒出,缭绕虚空,罗汉金身随之膨胀,仿佛化作一尊充塞天地的金色巨佛,而飘渺佛音声声回荡,直指本心: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

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

白虎妖王内心一震,念头蹿出,险些脱口:舍身!空闻秃驴不想活了?金色巨佛脸上无悲无喜,似怜悯众生,似开悟禅心,右手抬起,拇指中指捏着,做拈花之状,半空飘落一朵虚幻金色婆罗花,恰好落入两指之间。

这幅画面充满禅意,仿佛阐述种种玄奥无比的道理,但怎么都无法言喻,无法描述。

当面的白虎妖王与夔牛妖王同时怔住,脑海里有无数念头起伏,想法生灭,似乎悟出了何为空,何为四大假合,何为十二观智,只觉身心畅快,距离大清净、大欢喜、大寂灭、大自在只有一步之遥。

比起刚才的拈花一笑,这一次的愈发贴近禅宗本意。

空闻拈着婆罗花的右手挥出,展指为掌,拍向白虎妖王头颅,像是在给它当头棒喝。

禅音一改,愈发空渺: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禅音之中,虚空里的紫电青雷,金风利器尽数随心而灭,万般皆空!啪!本就受伤不轻的白虎妖王直到这一掌拍中自身头颅,才幡然清醒,自身并无开悟。

哇呜!虎啸声凄厉响起,刺入云霄,白虎妖王头颅虽未裂开,但完全凹陷,元神飘摇欲散,心灵陷入死寂,眼前近乎虚黑,心灭神灭!它倒飞出去,仗着肉身强横,还未身亡,但处在濒死边缘,失去了战斗之力。

空闻并未追击,让它确实陨落,而是一步迈出,左手五指连点,无相劫指自虚空中生,打向太离,因为这个时候,无色火焰将崔清河法身焚烧了个干干净净,天地感变化而生紫色流星异象,太离挺起长枪,往上一刺,万象大阵顿时被无边火焰焚烧,雷电成为火焰燃料,星辰成为火焰燃料,青木金风亦然,大阵很快就支离破碎。

必须趁舍身效果还维持的时候重创孔雀妖王太离!白虎妖王眼前昏暗,好不容易保持一线清醒,看见夔牛妖王舍弃围攻云鹤真人,过来救援,心中一松,结成妖盟后,大家果然少了自相残杀。

就在这时,虚空里伸出了一根洁白近乎透明的手指,点中了它的身体。

空灵之声顿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白虎妖王体内一道道血光飞快流入了这根指头,妖身急速枯萎,他愕然转头,看见了一双无情的眼睛。

渡世法王目光里露出一丝嘲讽,不能用无生指吸取签订契约的左道法身,但正道与你们这群偷偷摸摸的妖王可以!当今之势,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白虎又惊又怒,但转眼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夔牛妖王挥出了雷电巨锤,但白虎妖王已被吸得一点不剩,肉身元神皆融入了渡世法王的真空法身,将他的气息一路推高。

渡世法王遁入虚空,闪现于夔牛妖王背后,两口透明的短刃刺出,一人一妖大战起来。

云鹤真人则依靠混元一气上清神符,再次布下层层阵法,与血海罗刹斗得旗鼓相当。

孔雀妖王太离看见金色巨佛扑来,连点无相劫指,冷笑一声,背后赤青黄白黑五道光华同时刷落。

虽然我五色神光尚未大成,但你亦非佛陀。

五色光华一刷,金色巨佛顿时被刷落进去。

太离目前是妖王真身,两爪持着妖圣枪,正待把空闻抖落,复制与崔清河一战,背后五色神光突然剧烈颤抖,从中分开,显出一尊好似佛陀的巨大金身罗汉。

金色罗汉双手一伸,抓住了太离的两只翅膀,头颅猛地往下撞去。

这是少林最普通的绝学铁头功,但空闻用在此时,恰到好处。

砰!太离被撞得腰背弯折,口喷鲜血,慌忙把妖圣枪往上一刺,避开金色巨佛。

他舍身之后,竟然有接近菩萨的水准!……藏剑楼外,草原势力和左道联盟经过短暂的协商,决定派出五位宗师前去救援哈斯乌拉,其中金帐武士三,萨满二,其余继续围攻藏剑楼,争取尽快攻破。

朕乃高览,大周之主,凡有我大周之民处,皆有朕!威严的声音响在曹家家主耳中,操纵着地仙遗蜕的曹家家主,他担心陪京老家被人偷袭,所以将紫电玉尺留给了其余宗师看家。

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曹家家主忽地流下两行浊泪,泛出一丝解脱和残忍的笑意,然后直接催发了地仙遗蜕,让他自爆!根据契约,互相攻击者死,但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契约?地仙遗蜕膨胀,欢喜菩萨、当代欢喜佛等反应过来,尽皆惊恐,有人试图远遁,有人想要中止。

轰隆,翻滚的火焰和光华吞没了方圆几千里,上下几千丈的地方,兰柯寺的影子又若隐若现了。

曹家家主疼痛加身,眼前先亮后黑,元神消散,只有意念多残存了少许:北周与草原的中层势力对比,今日改变!献之,你死得不冤!人皇会照拂曹家的,会有绝世功法给予!当今之势,不进则退!……陆大先生正竭力与古尔多周旋,依靠强横神兵者总有力疲之时,不如自家消耗颇少,只要稳住阵脚,稳扎稳打,总能逼退古尔多,甚至重创于他。

就在这时,他只觉时空有所变化,来自熟悉的冲和道人。

咦?剑光护住自身后,陆大先生不明白冲和用意,没做挣扎,接着发现自己已被移出了诛仙剑阵。

然后他看见冲和道人一推道冠,元神燃烧,诛仙剑阵赤青黑白四道剑光大盛,并以古尔多为核心急速收缩。

古尔多只觉诛仙剑阵的剑气不再只有毁灭,衍生出了重重变化,而每一个变化都在吞噬能量物质和自身斧光以衍生出更多的变化,这个趋势一生,竟然呈现无法逆转无法挽回的迹象,混乱在增加,游历的能量在减少,一切在往最终的死寂发展,到了最后,恐怕自家法身也会被拉入其中!他催动天诛斧,连连劈出谪仙之力,可只能延缓,很快便加入了混乱。

冲和在干什么?他望向高空,虽然看不到冲和的影子,却似乎能看到一双淡薄平和的眼睛。

冲和意识融入诛仙剑阵,法身往内添油加醋,心中一片平静,但忽然闪过一件往事。

初入轮回时,自己只是纯阳宗一位普通弟子,多得子云兄照拂,才能活下来。

那时候,自己等人欣喜于轮回的神妙、兑换的丰厚,只觉胜过任何奇遇,没太多迷茫,而子云兄最先苦恼,提出了一个疑问,若六道轮回之主给予的任务违背自己的本心,比如杀父杀母,背弃宗门,该如何是好?当时自身尚属懵懂,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沉重,没有回答,而子云兄还未来得及面临类似考验,就陨落于轮回之中。

今时今日,自己历经沧桑,总算明了,可以给子云兄一个答案了。

诛仙剑阵大盛,冲和法身与剑阵相合,意识飘荡,回答着过去的疑问:千古艰难唯一死耳!冲和者,淡泊平和,谦冲守正。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天外神剑事情发生在须臾之间,陆大先生明了时,眼前已是一片死寂。

诛仙剑阵收缩后的方圆十来里半空混乱达到了极致,再无游离的能量,再无任何物质,仿佛也没了时空宇宙之感,就这么宛若凝固,形似死寂。

它的边缘还在吸收附近的能量与物质,还在蔓延着混乱,像是能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最终的最终。

这种状态甫一出现,天地就轰然大变,似乎在排斥着它,厌恶着它,虚空裂开,元气大海奔腾,像是要重新将它填满抹平,不再蔓延。

陆大先生目光里是不解是悲伤,不明白冲和道人为何要做此选择,最多再支撑一盏茶的时光,古尔多将接近极限,而自身并未陷入绝境。

就在这时,九枚道痕从死寂里飞出,闪速着火焰雷霆混洞等异象,它们绕着一把长柄斧头,变化着各种玄奥的组合。

无声无息间,斧头艰难地劈开了死寂,裹着古尔多残缺不全又陷入昏迷的天罚宝体,急速遁往北方。

陆大先生双眼坚定,手持长剑,紧追不舍,时而遥遥斩出,时而迫近肉搏,变化入微,与斧光接连交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逃一追,一斧一人深入了草原,掠过了草原,下方已是白雪皑皑,长青之木。

……苏无名身前漂浮着昊天镜碎片,四周映照出一方方不同景象的天地,它们有无垠宇宙,有漂浮大陆,重叠在一切,又泾渭分明,互不干涉,洗剑阁内变得昏昏暗暗,时而有光影闪过。

这些宇宙这些世界内的景象飞快变化,迅速定格在一道身影上。

烟波浩渺的大湖旁,有位剑客端坐崖边,俯视粼粼波光,目光似醉,右手轻弹着长剑,忽然,他眼现恍然,身影透出一分飘渺,低声笑道:原来我是苏无名。

白雪堆积的山头,青衣男子吞吐日月精华,淬炼着本命飞剑,一道碧光绕着身前游走,矫若惊虹,翩若游龙,突然,他收回飞剑,轻拍旁边积雪,身影有些飘渺,似与无穷高处有了某种莫名联系,慨然道:原来我是苏无名。

剑客白衣,冷漠淡然,眼中只得剑,手中只有剑,超脱如神,霍然,他抬起头,望向高空,向在看着某人,身体随风微动,高渺超然,口中平静自语:原来我是苏无名。

……原来我是苏无名!一道道无形又莫名的联系从这些宇宙这些世界里延伸而出,落入青衣冷清的苏无名体内。

他的身影开始膨胀,一道道剑气从虚无中诞生,演绎着各种各样的剑法,呈现各种各样的性质,有烈火之剑,有癸水之剑,有虚空之剑,有无情之剑,有杀生之剑。

剑气纵横,苏无名背后现出一尊目光淡漠的太上道体相,它与苏无名的容貌一模一样,但更显高远和飘渺,包含了各种各样的规律和剑气,仿佛在俯视着天地万物,没有厚薄爱恨之分,一视同仁。

太上道体相一步跨出,与苏无名肉体与元神重叠,剑气一道道飞入,让它们一寸寸融合。

这个过程极快,没有阻涩,苏无名似乎积累甚深,甚至没遇到瓶颈。

轰的一下,江芷微眼前一花,只觉剑意浸体,待仔细再看,苏无名就是太上道体,太上道体就是苏无名。

那一道道莫名联系纠缠,苏无名青衣之像再次膨胀,足有十丈开外,他立在那里,却让江芷微感觉他不在此处,高高于上,像完好九重天般俯视着山川河流重重宇宙,覆盖万方,无处不在。

直到此时,半空才有异变,虚空裂开,一道混混沌沌的电光以静止万物般的状态轰然劈落。

天地仿佛凝固,电光瞬间穿过遥远的距离,落在了苏无名身上。

苏无名拔出了佩剑,一道纯粹凝练的剑光亮起,再无别的花俏。

轰隆!江芷微耳朵一聋,元神一震,眼前尽是白光,然后看见混沌雷霆与师父都不见了。

她下意识抬起头,发现师父位于莫名高处,像真正的九重天一般,空濛飘渺,无处不在。

苏无名面容淡漠,抬起了手中长剑,一道灿烂如惊鸿的剑光往下斩出。

三头六臂的大阿修罗蒙南绕过洗剑阁,打算深入大晋膏腴之地,忽然心中一动,抬头往上,看见了苏无名,看见了那口天外神剑。

剑光劈来,大阿修罗一震血色长枪,毫无畏惧迎了上去。

可这时,他发现四面八方都有剑光来袭,无我无他,无过去无未来。

怎么回事?苏无名竟无处不在?蒙南大惊,三头六臂齐齐打出,火珠黑莲,刀剑长枪,旋风般席卷左近,抵御住了剑光。

他没有火中取栗的心思,见苏无名状态诡异,已是起了退去之心,抵住剑光后,当即施展保命手段,一下遁出几万里。

某座荒山野岭上空,蒙南现出身影,正觉摆脱了苏无名,试图喘口气,瞳孔突然收缩,高空又是一道斩断未来的剑光来袭!苏无名依旧高居于上,不移不动,似乎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

费尽全力挡住一轮攻击后,蒙南不得已,催发了一道珍贵符篆,虚空裂开,三头六臂真身远遁,一下就闪现于瀚海之上,远离了大晋。

这时,他再次看见一道纯粹凝练到没有外物没有其他感觉的剑光从高空斩落,苏无名神情淡漠,双眼沧桑,高高俯视着自己。

这都能跟上?这都无法摆脱?蒙南心生寒意,只能且战且退。

……与此同时,大晋和南荒交界处,空闻与太离,渡世法王与夔牛妖王,血海罗刹与云鹤,正在酣战。

太离受伤颇重,但靠着五色神光与妖圣枪,渐渐稳住局面,空闻舍身效果开始慢慢褪去。

后两对中,渡世法王占据上风,但一时赢不下来,也阻拦不了夔牛妖王逃离,血海罗刹与云鹤则旗鼓相当。

突然,半空一道璀璨剑光斩落,接天连地,隽永淡漠,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以无别有情的姿态分别斩向太离、渡世法王、夔牛妖王和血海罗刹,太上忘情。

四位法身同时莫名其妙遇袭,有点手忙脚乱,抬头仰望时,看见一袭青衣的苏无名漂浮于莫名高处,挥洒着《太上剑经》所载剑法。

他成法身了?他竟然来援得这么快?不管大阿修罗蒙南了?四道剑光皆是强横,苏无名一下就接过了战局,剑光似无处不在,还有空闻与云鹤作为对手的太离、血海罗刹顿时狼狈异常,夔牛妖王与渡世法王默契不战,雷霆炸开,虚空挪移,各自挡住剑光,然后扑向苏无名。

夔牛妖王越飞越高,但始终无法靠近苏无名,心中正在打鼓,忽然背心一凉,一道剑光已破开方圆几十里的雷霆森林,刺入自家背心。

它感应之中,背后又出现了一位苏无名,像是一直在那里。

渡世法王愣住,眼中流露出惊惧情绪,脱口而出:传说!他想都没想,当即融入虚空,仓惶远遁,但芒刺在背,惶惶不安,似乎苏无名一直在背后,一直在那里。

渡世法王的感觉没错,一道剑光斩来,险些将他贯穿,而他的视线里,苏无名却出现在前方莫名高处!……大阿修罗蒙南且战且退,已是临近修罗寺,经过几番交手,他渐渐掌握了一些情况,苏无名出剑斩向自己时,会短暂失去那种无法触摸、无法靠近、居于莫名高处的感觉,似乎能够攻击。

但蒙南不想冒险,硬受一剑,逃入了修罗寺,开启了层层禁法。

他双脚刚刚落地,正感慨苏无名的状态诡异,忽然看见一道剑光横扫而来。

禁法无效?无处不在?蒙南此时接近力竭,又身负伤势,来不及躲避,只能挺起长剑,砸出玄火之珠硬抗。

剑光一折,美妙一旋,蒙南两颗头颅三条手臂掉落。

这痛得他哇哇大叫,忿怒上涌,抓住苏无名出剑的瞬间,将黑色莲花解体,至深至暗至幽的火焰喷发,而禁法层层,禁锢住苏无名的法身,让他难以躲避。

火焰一下将苏无名包裹,无声无息燃烧。

苏无名法身被焚,气息迅速消失,陨落当场。

蒙南还未有情绪出现,虚空摇晃,一个身着青衣、面容俊秀的淡漠男子凸显,剑出无我,璀璨光芒直奔他的眉心,又是苏无名!噗,剑光刺入了蒙南眉心,他眼露不敢置信的神采,轰然倒地,法身再无生机。

死者:蒙南。

身份:大阿修罗,天榜高人,修罗寺主持,西域之主。

死状:两头三臂掉落,最后一颗头颅眉心中剑,倒在层层禁法保护下。

死因:剑意绞碎生机。

杀人者:天外神剑苏无名。

一朝入天榜,神剑斩法身!……渡世法王被一道道剑光从前后左右上下时不时来袭,斩得异常狼狈,想攻击苏无名又打不到,犹如丧家之犬,若非虚空之道了得,怕是已经受伤。

他一咬牙,祭出了一张符篆,光芒腾起,将身包裹,飞向不在此界的莫名之处,瞬间消失。

四周空空荡荡,混混沌沌,安宁静谧,渡世法王一踏入这真空家乡,总算松了口气,知道苏无名确实不可能追击到这里。

怎么可能有一步传说之事!不对,只有人仙的攻击力,而且似乎也不能持久……渡世法王微皱眉头。

第二百九十章 只手能翻天下浪一斧一剑,一前一后,两道光芒时而交缠,时而分开,以穿过重重虚空般的速度掠过了草原,掠过了白雪皑皑的大地,脚下已是波涛起伏,处处冰山,或晶莹剔透,或一片白茫。

突然,一道剑光从天而落,仿佛宇外惊鸿,美妙绝伦,毫不意外地斩在了天诛斧之上,将它斩得停顿,将濛濛光芒斩开,将火焰雷霆斩灭大半。

陆大先生瞬息追上,剑光一亮,分化成感应难知的细微剑芒,刹那间就神奇地渗透过剩余防御,道道斩中古尔多的天罚宝体。

无声无息间,天罚宝体从相当微小的结构开始崩解,古尔多的气息飞快消散。

就在这时,天诛斧光芒大亮,九枚道痕再次飞出,形成漩涡般的幽暗混洞,将自身吸纳入内,恐怖的吸力让陆大先生不得不回剑守住,免得法身被撕裂压垮。

然后,混洞有拔高之感,变得飘渺空濛,像是遁入了更高层次的地方,比如九重天,让紧随而来的一道剑光斩了个空。

混洞消失,天诛斧亦随之消失。

陆大先生微微抬头,看见了半空似无处不在的俊秀男子,他一袭青衣,波澜不惊,双目淡漠沧桑,正是苏无名。

古尔多还残存一点真灵。

陆大先生没有分心,说着刚才之事。

苏无名目光忽地幽深,盯着陆大先生,淡然道:法身已毁,药石无用。

他向来不耐口舌,转而道:你亦略具传说特征了。

十年之后,我挑战你。

陆大先生微微笑道:好。

作为天下第一剑客,陆大先生亦不乏论剑之心。

等到苏无名身影消失,陆大先生才叹了口气:可惜了。

苏无名本该做得更好更圆满,为了此战,提前晋升,未尽全功。

不过世事难料,若真想做到极致,难免消磨本心,被无数投影的记忆与性格影响,变成疯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天诛斧打落某层禁法的位阶,然后轻松斩开,遁入进去。

这是苍青色的世界,处处飘荡着愿力光点,匍匐着尊尊祖灵与虔诚武士,日月星辰同在,不分昼夜。

天诛斧飞快往前,穿过重重宫阙和帐篷,抵达了核心之处。

愿力光点在这里凝聚成液,一朵朵火焰般的液体,然后汇成宽广的海洋,祈祷声和赞美声回荡半空。

香火之海中央漂浮着一颗青蓝色半透明珠子,它给人神圣尊贵、高渺强大、掌控一切的感觉。

天诛斧散发的光芒内,一点真灵飘出,化作古尔多的容貌,他近乎透明,气息仿佛风中残烛。

凝目望去,古尔多轻咦一声:长生天界?这是长生天的‘神髓珠’?香火愿力聚集到一定程度,便能在漫长时光之中缓慢衍化出神髓珠,蕴含着神力与神灵代表规则的神髓珠。

然后,再经一定时间,神髓珠内将诞生神灵真身,掌控着天地少许权柄的神灵真身。

神灵真身即使寿尽而亡,或者被人所杀,神髓珠若在,香火依旧,几年十几年内便能重新诞生,如果神髓珠也被毁掉,光靠香火愿力,那就几千几万年才能重新衍化出来了。

短暂的惊疑后,古尔多似乎明白了天诛斧的意思,陷入了沉思。

自己只剩一点真灵,不可能直接恢复法身,必须夺舍再修才有望重登地仙境界,没几十年的工夫不可能成功,而且夺舍的身体与真灵有排斥,再证法身的希望并不大!但如果趁长生天神灵真身被灭,神髓珠只印记,没有意识时,将真灵与它融合,那几年十几年后,自己就能获得一具神灵真身,依据长生天的积累和信仰人数,未必不能花费工夫,推到地仙级,蛊神都行,何况长生天?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就转入神道,没那么逍遥自在了!古尔多亦是一代枭雄,很快便下定了决心,咬牙切齿道:‘长生天’掌天诛斧也算恰当!冲和这个疯子,又不是没有胜机,牺牲自己做什么?他娘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到一个疯子!他一点真灵投向神髓珠,口中呼道:斧兄助我!没有天诛斧帮忙,光靠一点真灵就想融合神髓珠简直痴心妄想,没宗师的修为,只会沦为神髓珠的养分!……少林寺内,妖吼之声阵阵,但舍利塔琉璃光转,将它们慢慢镇压下去。

白毛玄心变回人类模样,收起了招妖幡,等待着时机,若继续保持妖身,很快便会被空见或大阵感应到,而身陷琉璃胎藏结界内,逃都不要想逃掉。

不愧是妖皇陛下遗留的‘完美人化法’,没有特定法门,除非法身当面,运转全力,仔细检视,根本发现不了。

玄心拍着腿,内心赞叹不已,同时撇了撇嘴,在少林待了十几年,不敢吃人不敢战斗,简直快闷死咱了!韩广的偷入,似乎并没有被发现,在大阵防备外敌,舍利塔竭力镇压妖物时,秘道难免有所疏漏,连一位外景长老的陨落都未曾发现,而魂灯所在,对应琉璃灯并非一下熄灭,而是缓慢变暗,仿佛被时光所迟缓,让看守弟子一时察觉不了。

当空慧借助舍利子与舍利塔,即将把底层的妖王妖尊们重新镇压时,情义善仁,莫入此门处,光芒一闪,韩广与花白头发的宗师重新现身。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韩广此时亦有点感慨,语气透着几分欣喜。

自偶得上古秘辛,发现宙光碎片内的衍生阿难净土,发现由于传说唯一,那里只得阿难破戒刀真意传承与少许物品,最上面最珍贵也是真正的阿难净土只得少林后山才有后,他谋划多时,历经挫折,终于成功。

韩广头发乌黑,扎着木簪,似道人似儒士,宽袍飘飘,说不尽的潇洒,而他目光深沉,左眼瞳孔内有一尊穿着黑色盔甲、满是毁灭气息的六臂邪魔,右眼则是高踞最上、俯视万方、尊贵威严的飘渺帝者,眉心则透出一个金色万字符,时而正转,时而逆转,仿佛架通了勾连两边的桥梁。

他乃左道魔门不世出的奇才,修炼六灭阎魔身一日千里,入轮回后,更是将自身心狠手辣、智谋深远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并得到《天帝玉册》上,然后靠着自家聪明智慧,毅力悟性,生生将两门绝世功法糅合为一,自开道路,证得了阎魔帝身。

但六灭阎魔身乃九幽之属,天帝是九重天象征,两者互为死敌,近乎截然相反,以韩广的智慧与悟性,糅合之道亦难免遭遇阻碍,证得法身后,修为开始停滞,为了弥补隐患和彻底糅合,他尝试了诸多办法,而那次得到的秘辛和阿难净土衍生体内见到的一些事情让他眼前豁然开朗,找到了方向,找到了道路。

靠佛法来连接九幽与九重天!韩广单手负后,右手握着一口波光粼粼的长刀,悠然吟道:非魔非神亦非佛,在此在彼在中流。

只手能翻天下浪,道是无情却有情。

长刀斩出,刀光空濛,顺着密道,斩到了舍利塔某层之门。

琉璃腐朽,大门化泥,佛说金刚,但天下岂有永恒不磨之物,人亦然,佛亦然,时光冲刷,舍利塔结界一时崩解。

吼!妖王气息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冲出了舍利塔,后面道道遁光跟随!第二百九十一章 大战尾声舍利塔剧烈震荡,结界崩散,舍利子弹回,一道道凶神恶煞的遁光冲出,为首者通体白毛,形如绵羊,背生双翅,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气息最为磅礴,几乎达到了妖神层次,乃昔年最强之妖,白泽妖王朱吾,但时运不济,遇到了证得迦叶法身的少林第六代祖师元空,惨遭镇压,直至今日。

杂役院内的玄心双眼绽放异彩,隐有泪光闪烁,惊喜低语:老祖宗!他化作流光,投入了妖族的队伍,将招妖幡给了朱吾。

此时,白泽妖王身后跟着的一道道遁光内有九头蛇身者,有面无五官,四翅六腿者,有外形似虎,皮如刺猬者,皆是上古妖神大圣后裔且凝练了源血,气息同样强大。

它们一朝得脱自由,或做婴啼,或发雷震,弄得少林宛若地狱。

秃驴们,都去死!几位妖尊转过头,试图攻打舍利塔和少林本院,以报镇压多年之仇。

这时,舍利塔中的空慧明白出了纰漏,叹息一声,低诵佛号,暗自忏悔:弟子要秉持饶益有情戒杀妖护寺了。

他背后现出一尊不动明王相,自家则周身泛着清净琉璃之光,坚固如金刚,不动似大地,持起那口沾满红尘的阿难破戒刀,往前挥出。

刀光空濛,遇敌则散,但几位妖族突地无火自燃,层层红莲绽放,已是业力积到了极限。

它们发出惨叫,呼吸间就化成了飞灰。

但空慧并没有真正练成阿难破戒刀法,运使这口神兵时,招式衔接有停顿,被相柳一族的九元妖尊抓住机会冲到了少林本院,打算大开杀戒,好在达摩院首座空见守护于此,现出摩诃迦叶相,十指连弹,指风似无穷无尽,从每一个方向打出,至多至大至胜,将九元妖尊喷出的毒液尽数打灭。

而韩广丝毫没有停留,拉着花白头发的宗师闪出了秘道,飞到白泽妖王身边,传音道:此地不宜久留。

就在这时,舍利塔内有阵阵禅音响起:今日之后,百千亿劫里,应有世界,所有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我誓愿救拔,离地狱恶趣,畜生饿鬼。

及此罪报等人,尽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觉。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一尊菩萨相现于半空,端坐金色莲台,手执黑白生死流转,一拳打出,诸般妖气尽被渡化,地狱般的景象猛然变得清净。

这一拳正中九元妖尊侧面,生死流转,黑白化生法轮,一下将它罩落,空见赶上,右手食指中指屈起,肉色褪去,呈现出琉璃般的青红之色,越变越大,直接叩在了九元妖尊某个头颅之上。

啪的一声,以肉身强横著称的妖族被这一指直接打爆了脑袋,而剩余八个头颅皆是眩晕,被半空地藏菩萨相一拳枯萎,生机尽丧。

见状,白泽妖王喝道:走!不知战局如何,不知情况怎样,留在此地非明智之选!其余妖尊看同伴没讨到好,被忿怒仇怨蒙蔽的心灵顿时为之一清,紧随白泽妖王,趁舍利塔动摇,琉璃胎藏结界出现漏洞的机会,逃出了少林。

菩提院首座无思等宗师担心少林本院受损,正竭力恢复稳固胎藏结界,没腾出手来追击。

一出结界,天朗气清,白泽妖王和诸多被镇压的妖族都有得脱牢笼、复归自然的畅快感。

哈哈,大劫亦是大机缘!白泽妖王长笑道。

突然,旁边一道璀璨剑光亮起,变化不定,飘渺难以琢磨,然后一分为二,同时斩向白泽妖王与韩广。

这道剑光出现得毫无征兆,白泽妖王又是久困之身,竟然来不及反应,只能稍微挪开了身躯。

无声无息间,他左肩连同小半个妖身被直接斩落,粘稠似汞的鲜血喷洒。

而韩广却似乎早有预料,长刀一斩,剑光为之迟缓,然后朗笑一声,左手握拳,打向地面。

地面忽地裂开,露出一片魔气翻滚的世界,韩广纵身一跃,投入其中。

裂缝合拢,韩广消失无踪,居然完全没管白泽妖王。

剑光再起,白泽妖王看到了一个面容俊秀的淡漠青衣男子,心中升起极端危险之意。

多年未履世间,竟有此等人物了?白泽妖王再顾不得其他,白毛放出亿万毫光,把其余妖尊和后裔裹住,然后引爆那小半个妖身,将剑光阻隔在外。

与此同时,他手中多了一个葫芦,俨然便是招妖幡,光华腾起,载着它们穿入虚空,不知去了哪里。

几个呼吸后,琉璃胎藏结界尽复,菩提院首座无思方才有心思看向舍利塔中多出的那位忧郁俊朗的宗师:玄悲,怎得出了涅槃禅?玄悲泛起一丝苦笑:弟子感舍利塔动摇,知本寺有难,一时忘记自己在坐涅槃禅,遂出手帮忙。

旁边的空慧忽然笑道:忘得好,忘得好!玄悲猛地顿住,恍然大悟,附和道:忘了也好,忘了也好!一朵朵金色火焰自他体内冒出,将他彻底包裹。

玄悲盘腿坐下,轻拍膝盖,再次诵念: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见此情状,菩提院首座无思先喜后忧,对空慧道:无净逃了……少林寺外,某片密林内,一只圆滚滚的黑毛怪鸟现出身影,左顾右盼,短小翅膀扇动,鱼般的嘴巴张开,哈哈大笑:总算逃出那该死的舍利塔了!多亏咱机警,抓住机会就开溜,死乌龟和臭鸟都还没反应过来!我,高贵的鲲鹏后裔,智慧无双的‘垂翼子’,即将回归妖族……话音未落,蹬蹬瞪脚步声响,一头巨大的寒龟急急冲过,将它踩翻在地,留下满背的脚印。

干!垂翼子艰难起身,望向寒龟离开的地方,喋喋不休,死乌龟也逃出来了啊……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等咱去了妖皇殿,得到祖先传承,再找你好好说道…………无生老母相深入北周不久,忽地消散,顾小桑跃出,将手一挥:各自散了吧。

奉典神使、掌灯神使等不明所以,但圣女吩咐,只能遵从,有的赶路去入口,返回真空家乡,有的自找地方隐藏。

……天地无色,惨白一片,时光仿佛凝固,这便是藏剑楼附近的景象。

席卷的冰冻风暴已被兰柯寺月摩尼菩萨消弭,但自爆核心几十里的地方,以她的实力,也来不及保护,山脉水流大地空气尽被冻结,一个个生灵、一位位宗师凝固当场,覆盖着寒冰,如同冰雕。

这里完全死寂,就连藏剑楼的大阵亦被冻结,内中的一口口遗剑亦然,只剩冰雪的乐园。

风吹过,阳光洒落,冰冻开始溶解,连人带物一起气化。

直到此时,才有三道身影显现,分别是不断打着寒颤的当代欢喜佛,脸色发青端坐莲台的欢喜菩萨,棺柩覆盖着一层幽蓝的生死无常宗宗主幽冥帝君。

他们实力最强,反应最快,几乎逃出核心,且全力催发了神兵之力,这才在自爆中只是受损严重,就连神兵都有些损伤,需要一定时光恢复。

曹家疯了吗?自爆地仙遗蜕,这可是他们立家之本!高览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欢喜菩萨险死还生,俏脸难以保持笑意。

作为一名左道大宗师,江湖经验何等丰富,略一回想,便明白了曹家的立场和之前的假装投靠,满肚子疑惑和忿火。

没有实质的好处,曹家岂会这么做!三人中,当代欢喜佛修为最弱,担心被黑吃黑,说了一句就收敛气息,仓惶远遁,然后混入百里外的深山老林离开,让人难以发现。

幽冥帝君躺在棺柩内,想到生死无常宗又死一位宗师,只剩自己和守家那位独苗,真是万般滋味尽上心头,又痛又恨,故而没有说话,血红雾气泛起,裹着快要消融的棺材遁走。

欢喜菩萨看了看被摧毁的藏剑楼大阵,衡量了一下自身残余势力,略带不甘心地扭头,遁往东海,返回素女仙界。

藏剑楼内,李思浓手持无生剑,近乎脱力,若非护山大阵阻隔了大部分威力,自家亦及时催发了神兵,今日藏剑楼就灭门了。

看向四周,见马游完好,其余弟子多是冻伤,还有救治的余地,她总算松了口气,服下丹药,竭力恢复自身。

她不知目前战局如何,所以打算尽快带着弟子转移去附近州城躲避。

……夔牛妖王被苏无名从四面八方围攻,弄得狼狈异常,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又被腾出手的云鹤阻拦,不过十来息的工夫,早就中了一剑的它惨遭苏无名剑出无我钉入眉心,绞碎了真灵和法身。

又一位妖王陨落!而血海罗刹仗着自家法身不被克制很难杀死的特性,趁云鹤阻拦夔牛妖王的机会,狼狈南蹿,但苏无名无处不在,剑剑加身。

他初时尚能有来有往,且战且退,过了十来息后,开始受伤,被长剑切割着法身,若非功法特殊,已然陨落,但只能苦苦支撑了。

……孔雀妖王太离见势不妙,全力催发妖圣枪,无边无际的五色火焰将空闻隔开,自家扇动翅膀,拼着被苏无名斩中,使出得自封神世界的秘宝,化作一道金光遁走。

金光飞遁之时,苏无名还是无处不在,剑光不断斩入其中。

逃到东海时,若非妖圣枪护体,五色神光能刷开剑光,太离不死也会失去战力。

他且战且退,潜入海底,突地祭出一物,光华流转,裹住身影投入海眼,彻底消失。

一座古朴晦涩的宫殿前,太离出现,浑身创伤,气息微弱,但看到这座宫殿后,它明白自己安全了。

宫殿上方有匾额,书三个妖文:妖皇殿!这时,白泽妖王带着脱逃妖物亦出现于此,惊讶于太离的惨状。

先通过妖皇殿去封神世界。

太离沉声道。

……淡金剑光穿过大晋层层虚空,抵达了战场,但此地只余身体开始透明的空闻与收起夔牛残躯的云鹤。

妖圣枪呢?冷酷的高览此时都有点茫然。

……血海罗刹陷入绝境,被斩灭了一个又一个血影,即将达到极限,再无法从血海中重生。

他心头悲怆绝望之时,剑光忽地消失,再不见苏无名。

血海罗刹愣了愣,抛出化血神刀,法身躲入刀内血海世界。

直到此时,他才松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本该是我的……洗剑阁内,苏无名身影落下,少了居于莫名高处的飘渺不定感。

他脸色如常,内心没有起伏地自语了一句:二十息。

然后转过身,步入静室,稳固法身,留下昊天镜碎片与一句话给江芷微:你收着吧,为师用不到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碧游宫内的留言少林寺内,大雄宝殿中,一片悲伤而肃穆的气氛。

空闻盘腿坐于蒲团上,依旧现出降龙罗汉金身,但有点点金芒从上脱落,似琉璃如莲花,缭绕飘荡,渐渐消散。

不错,身心涅槃,玄关再铸,半步有望。

他长长的白色眉毛微动,欣慰看着旁边满脸哀恸的玄悲。

师祖……玄悲双手合十,眼含伤意,说不下去。

空闻呵呵一笑:我等修佛参禅,知万法皆空,世事皆空,生死之事早就看透,何苦做此红尘儿女情态?方丈……师父……一声声悲音同时响起。

空闻没有理会,将手中九环锡杖交给菩提院首座无思:方丈之位纠缠红尘,是祸非福,你身为老衲弟子,责无旁贷。

是,师父。

形如枯木的无思亦难以掩饰自身悲痛,双手微微颤抖,接过了九环锡杖。

空闻转而看向空慧与空见:两位师弟,少林传承不易,还请多多费心。

空慧与空见经历多了长辈与同辈圆寂之事,此时较为平静,同声应诺。

空闻挨个吩咐了一遍,最后看着玄悲道:哭老人已亡于你徒弟之手,恩恩怨怨前尘往事都成过眼云烟,老衲总算能放心将菩提院交给你主持了。

玄悲先是一愣,旋即露出少许解脱神情,深入骨髓的仇恨让他难以忘怀,报仇之事又不符合禅宗真谛,两者纠缠矛盾,乃他禅心最大漏洞,今日突然得闻哭老人死讯,竟有物是人非事事皆幻之感,有所顿悟。

空闻收回目光,双手结出涅槃印,脸上现拈花微笑,低诵经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一朵朵金色琉璃火焰从他体内冒出,煅烧着金身。

少顷,火焰熄灭,原地有一粒金灿灿圆滚滚的舍利子滚动,呈半透明状,反射着无穷微光,状若无边智慧。

……孟奇躺于坑洞里,呼吸着填补空缺而来的空气,吐纳着磅礴的元气大海,飞快恢复着力量。

双眼望着蔚蓝的天空,孟奇看到了紫色流星划过,看到了诸般异象,心中一动,掐指一算,顿时翻身坐起,又惊又愕:冲和前辈陨落了?震动之中,浓浓的悲伤自心底冒出,让他不敢置信。

慈祥大气的冲和前辈陨落了?将得到的诸般功法分享而没有私心的灵宝天尊陨落了?即使正道溃败,孟奇也认为地仙级的陆大先生与冲和道人能够残存,是将来改变局势的希望。

怎么会这样?孟奇推算其他事情,发现正道局势没有变差,反倒好转,更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顾不得完全恢复,他纵身飞起,前往画眉山庄。

……画眉山庄内,陆大先生在做短暂闭关,恢复之前战斗的消耗和暗伤。

寒冰仙子叶玉琦立于花厅侧面,看着檐前滴水,浓密乌黑的头发随意垂落,清水出芙蓉般的脸庞荡漾着淡淡的悲伤,孟奇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冲和前辈陨落了?孟奇还是不太相信,脱口问了一句。

叶玉琦转过身,微微点头:他选择燃烧法身以重创古尔多。

他们联手不该这么狼狈……有其他法身参战?孟奇深吸口气,压下悲恸,泛起疑惑。

叶玉琦摇头道:没有,我姐夫也无法理解他的选择。

孟奇皱起眉头,略显烦躁踱步,忽然灵光一闪:除非……除非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叶玉琦接道。

而能让冲和道人这炼成了诛仙剑阵的地仙都不得不选择死亡的理由,孟奇只能想到一个,六道轮回之主!轮回者从弱小开始,就被祂控制,即使成长为地仙,体内怕是也有不少隐患,便于祂控制的隐患,所以能真真切切控制或逼迫冲和道人。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彼此的想法类似,于是孟奇传音道:仙子,我们回碧游宫找找,或许有天尊遗言。

叶玉琦没有其他动作,声音抬高:草原势力目前处在最虚弱的阶段,大满陨落,古尔多残存真灵,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正该绞杀残余宗师,断绝他们的未来。

孟奇闻弦歌知雅意,当即道:愿随仙子一起北上。

两人联袂,出了画眉山庄,先往北后往东,到了卢龙附近的映月潭,仙迹入口之一。

分别戴上面具,孟奇和叶玉琦穿过入口,飞临碧游宫,看到了一片茫然的瞿九娘。

战局不利?瞿九娘知道外界正是正邪大战,见寒冰仙子与狂刀苏孟突然到来,还以为战局糜烂,他们进来避祸。

她乃散修,不被世家和门派拘束,故而相对自由,能经常值守仙迹。

戴着斗姆元君面具的叶玉琦淡淡道:结束了,正道险胜,天尊可有在碧游宫内留下什么消息?瞿九娘舒了口气,心中浮想联翩,各处战场多半正需要打扫!念头起伏间,她突然品出不对,寒冰仙子和狂刀苏孟问天尊遗留消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以画眉山庄与纯阳宗的交情,以大战刚结束的缓和状态,直接问天尊不就行了?天尊出事了?瞿九娘关切问道。

天尊陨落了……孟奇竟有些开不了口的感觉。

瞿九娘身体晃了晃,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孟奇:你,你可别诳我?天尊不都地仙了,怎么会,怎么会……她作为散修,能在轮回里活到现在,成长到如今地步,仙迹的帮助和灵宝天尊的指点都是关键因素,早就视冲和道人为半个师父,乍闻噩耗,分外难以接受。

天尊燃烧法身以重创古尔多。

斗姆元君重复着之前的话语,清冷淡漠里藏着世事无常的悲恸。

那个王八羔子,老娘,老娘……瞿九娘喃喃自语,眼光朦胧,泛着一层泪花。

连寒冰仙子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真事。

她深吸口气,竟有鼻涕声,转头奔入碧游宫,边跑边道:天尊有遗留一个问题。

进了灵宝天尊常居的静室,一块玉佩静静躺在案几上。

斗姆元君叶玉琦没有招摄,而是快步过去,轻轻拿起,激发留音。

若六道轮回之主给予的任务违背自己的本心,比如杀父杀母,背弃宗门,该如何是好?冲和道人慈祥又略显凝重的声音回荡室内。

孟奇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天尊是为了对抗六道的任务而死!虽然他早就知道轮回者不过六道的玩物,生死不过祂一念之间,可真正遭遇,心中的愤懑痛恨与无奈依旧汹涌澎湃。

给予的任务符合轮回阵营,难度逐渐提升,任务总有一线生机,兑换物品奸商归奸商,品质有保证,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残忍之上的表相,让人麻痹的罂粟!怎么会这样,六道的任务不是一向分阵营吗……瞿九娘以不敢相信的口吻摇头道。

孟奇双手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眼睛有点酸涩,揣测道:或许是因为天尊在追寻六道的真身。

这都是自己怂恿的……孟奇牙关紧咬,心中涌现自责。

物品靠六道兑换,伤势靠六道治愈,功法和磨砺也靠六道,始终依靠祂,自然也就没办法抗衡祂。

叶玉琦突然开口,冷静的声音里有少许自嘲,每一个轮回者,只要还有自我,有一定实力,都在试图摆脱六道,天尊亦然,没有你,他也会追寻六道的真身。

得到安慰,孟奇好受了一点,心情渐渐平复,但忽然又想到了顾小桑的话语,身为鱼,若不听话,若不安分,想要跳出,那等待的就将是师长亲朋的一一身亡。

刚有玉虚宫之事,就出现逼冲和前辈死亡的任务,这是六道的警告吗?荒谬,愤怒,痛恨,疑惑,迷茫,种种情绪缭绕,孟奇再是心灵圆润,再是经历颇多,此时亦觉得呼吸艰难,身体颤抖,难道就这样认命?甘心吗?不甘心!天尊轮回多年,若要攒够彼岸符的善功,应该不成问题?孟奇强行稳住情绪问道。

叶玉琦目光幽深,看了孟奇一眼:六道会任由轮回者脱离?曾经与天尊一起建立仙迹的某位前辈,靠着奇遇,攒够了善功,兑换了彼岸符,接到了脱离任务,然后,毫不意外陨落了。

那,那天尊没点后手?孟奇追问道。

或许有后手,但没能瞒过六道,未发挥作用,纯阳宗内的魂灯彻底熄灭了。

叶玉琦移开眼睛,有淡淡的叹息。

孟奇怔在原地,想到了自己的地球真身,若靠死亡来摆脱,来转移元神,恐怕也未必能瞒得过六道,还得有其他准备……呼……孟奇吐了口气,强行冷静下来:元君,仙迹遭此重创,不可群龙无首,还请你接掌碧游宫。

自己乃不祥之人,如果做仙迹首领,怕是会连累一群。

叶玉琦沉默许久才道:只能如此了。

见她答应,孟奇略微放下心来,转而想到自家之事,霸王的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得提上日程了!第二百九十三章 打开封印的办法实力、境界、神兵和地位,叶玉琦一个不少,而仙迹又是相对松散的互助组织,只要能维持目前的风格,孟奇相信其他成员并不会反对,当然,这种事情肯定不能独断专行,得尽快召集正式成员以确认,毕竟灵宝天尊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没直接指定人选。

斗姆元君暂时接掌碧游宫后,孟奇与她又匆匆离开仙迹,隐匿踪迹返回画眉山庄,因为其他地方战局不明,得尽快弄清楚,免得发生不好变化,至于复活灵宝天尊之事,仙迹目前没人具备完成特定任务的实力,只能暂时搁置不提,而且有了之前的事情,孟奇对六道轮回之主充满怀疑,经祂复活的人还是不是本人?会不会依旧被祂控制,无法解脱?所以,更进一步了解类似之事前,孟奇觉得还是不要经过六道复活比较好,谁知道一个人的复活有没有次数限制,不能白白浪费在六道这里!而神兵炼制专属任务,以六道的奸商本质,说是一年期限,肯定不会提前确认完成。

……画眉山庄,后山草庐,陆大先生伤势并不重,已经出关。

苏前辈证得法身,具备传说特征,‘围攻’其他法身,击杀了大阿修罗与夔牛妖王,打退孔雀妖王太离、渡世法王和血海罗刹,结束了大战?孟奇有点目瞪口呆,重复了一遍陆大先生的话语。

有苏无名去过永生谷之事在前,知晓昊天镜碎片能助人提前沟通他我于后,孟奇早就猜测芷微的师父怕是有这方面的尝试,所以九年九重天后才耽搁多年,未曾突破至法身,而一旦晋升,多半会略具传说特征,但他从来没想过苏无名具备传说特征后会如此凶猛,如此可怕,以一人之力围攻几大法身,击杀一人一妖,打退其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如听故事!不愧是上代主角……孟奇略感汗颜。

陆大先生长剑横放膝头,平静道:他走的是正统路子,所以传说特征很明显,沟通‘他我’以证‘自我’,法身有了本质上的提高,就像‘九重天’与普通世界、宇宙的区别,能覆盖万方,无所不在。

诸天地宇宙之中,再遥远的距离,对他来说,也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非传说级大阵或高层次诸天秘境不能隔绝,而且沟通的那部分‘他我’不亡,则‘本我’无法被真正杀死。

孟奇和叶玉琦听得面面相觑,这还是自家知道的法身吗?简直比修炼报身的兰柯寺菩萨还夸张!与其他法身相比,像是处在了完全不同的生命层次!可惜他提前出关,未曾圆满,只能短暂维持这样的状态,每次都得恢复许久才能再次无处不在。

陆大先生目光老辣,一眼就看出了苏无名的问题。

这时,孟奇总算消化了苏无名之事,略作思索道:苏前辈与前辈的传说特征似乎截然不同?老夫之路不同于前人,尚不知正确与否,只能摸索着往前,与正统路子截然相反,得到的传说特征亦然,除了‘我便是我,独一无二’,对自身和武道掌控达到微小结构的程度,并不能‘无处不在’,也无法‘不死’。

陆大先生客观描述道,而这些都是真正传说的一部分,我与他盲人摸象,各得一隅。

原来如此……孟奇若有所思自语,点化他我与断绝他我的区别。

陆大先生没有多说此事,转而讲起其他战场的结果,他对冲和道人之死似乎有所猜测,并未提及。

知道曹家家主自爆地仙遗蜕,摧毁了草原近一半宗师级战力后,孟奇微皱眉头道:公子献头?黑暗兵法……嗯,他们对高览其实非常忠心。

陆大先生肯定道。

孟奇右手轻轻拍动:可曹献之的怨念和不甘心之意形如实质……说到这里,他灵光一闪,看向叶玉琦,只见她一双明亮眼眸里弥漫着阴霾,与自己的猜测似乎不谋而合。

曹献之的怨念和不甘心未必是针对杀他之人,说不得还是六道轮回之主!祂给自身的任务是帮助正道一年不溃败,那其他方面自然是襄助草原和邪道,曹献之未必没有背弃正道的任务,故而在曹家决定牺牲谁时,主动站了出来。

呼,也可能当时情况危急,曹家已经没有退路,所以不得不有所割舍……孟奇诸多猜测,但斯人亦逝,曹家也不可能弄得清楚他的心理活动,已无法证实。

不知高览给了曹家什么好处,值得他们牺牲两名宗师加一具地仙遗蜕……叶玉琦知晓这种世家大族的本质,首先是家,其次才是别的事情。

陆大先生道:曹家还有一具地仙遗蜕,神兵亦在,宗师折损不到一半,根基犹存,而高览应该是得到了‘人皇金书’,并将它与曹家分享。

曹家起于地仙遗蜕和功法,历年收集的秘籍都未能超过这个层次,眼看天地变化,或有大劫来临,自然需要直指传说的绝世功法,否则日后容易沉沦。

人皇金书?孟奇先是脱口,旋即想到逗比大哥曾经很自信能得到人皇剑,想到他对大部分法身不屑一顾,早已得到《人皇金书》的可能委实不低!难怪他能与得到天帝传承的魔师一直并称,即使被囚多年,亦能悄然证得法身。

估摸是糅合了自家《心寂外物篇》《代天神拳》于《人皇金书》……说不定这两门功法便是自其中两三页《人皇金书》衍化而来……孟奇思绪分散,浮想联翩。

《人皇金书》乃人道宝典,直指所谓登岸的半步道果境,包含的内容博大精深,不乏无需众生之力也能修炼的部分——它类似于如来神掌、元始九印,共七页金书,一页总纲,六页人皇武道,包罗万象,克制人族之外的异类。

高览即使只是让曹家感悟一页金书,怕是都胜过他们原本的功法很多倍。

嗯。

陆大先生已从何七处知晓高览出手时的情况,相当确定,曹家还在老宅内建了一座小天坛,一旦有警,祭告于此,高览便能感知,出手援助。

他手持人皇剑和大周皇帝玉玺,能在周地瞬移。

曹家没有法身,这样也算有了法身镇压。

叶玉琦与曹献之颇有几分交情,声音清冷,略带叹息。

孟奇又问起别处战况,知晓了空闻的圆寂、自家师父的涅槃和少林之变,几分悲几分喜几分感慨。

少林后山密道看守僧人被韩广所杀,空慧禅师等人怀疑他进过阿难净土。

陆大先生道。

他与孟奇曾经去过宙光碎片中的阿难净土衍生体,对此事了解颇多。

孟奇眉头皱起:他能打开封印?经过空闻方丈被困之事,少林对后山的阿难净土已不再陌生,更知晓阿难净土衍生体由于诸界唯一的传说特性,并没有最核心的东西,只自家后山才有。

但本体与衍生体的另外一个区别是,后续出现的法身级痕迹映射到衍生体时,会出现折损,甚至失去威力,也就是说,达摩留下的封印有强弱之别,衍生体的封印之力略等于无,只有石门自身的特异。

故而,孟奇能在衍生体处用阿难破戒刀法打开石门,而少林后山的封印,即使手持神兵阿难破戒刀,也没法破开,除非它彻底苏醒。

正因为无法打开,探索阿难净土之事,才始终没有被少林提上日程。

如今韩广能打开封印,进入阿难净土?韩广潜伏少林多年,为的便是阿难净土,或许已经找到了打开封印的办法。

陆大先生只能如此猜测。

打开封印的办法?孟奇脑海里回想着知道的韩广所作所为,试图找出线索。

自家在少林没多少年,韩广过去所做之事并不了然……念头电转间,孟奇忽然想到了《易筋经》的外泄,当时段瑞提及他义父所得《易筋经》是后山一位老和尚给予……因为阿难破戒刀的存在,韩广难以看到《易筋经》等镇寺功法,所以想办法诱惑开窍弟子堕落,配合金刚寺奸细,默写出《易筋经》,结果被自己和小师弟撞破,将这批功法不慎碰落到后山……《易筋经》逆练形同魔功……阿难净土内的邪达摩……真正达摩斩出邪我,将他除去,但由此坐化……孟奇突地眼露恍然,难道创出《易筋经》的过程中,达摩尚未分离邪达摩,被他悄然影响,正是佛,逆是魔,而魔便是打开封印的办法?念头一起,孟奇越想越是可能,赶紧将猜测告诉了陆大先生。

尽快找到段瑞。

陆大先生并没有忽视孟奇的猜测。

……神都,六扇门总部,朱衣楼。

一位金章捕头踏入小楼,看见总捕头司马石难得露出轻松愉悦的神情。

法身陨落好几位,天榜得重排了。

司马石吩咐道,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轻快。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榜和地榜更新负责天地人榜的这位金章捕头知晓总捕头喜从何来,笑眯眯拱手道:自有天榜起,这是变动最大的一次,政事堂诸公怕也始料未及。

司马石头戴巾帻,发色淡黑偏黄,气度从容,不居高临下,亦不畏畏缩缩,坦然道:平津侯意外陨落妖族之手,对皇族幸也不幸,不幸者,当此大争之世,世家公族少了中流砥柱,若无后起之秀,日后怎么应对虎视眈眈的北周高览?门派有中原之念,无晋周之分,苏无名插手可能极低。

幸者,几大顶尖世家都明白天下形势,知晓大晋当务之急是再出一位法身,故而放松了对皇族的监管,秦王可从容炼化众生之力,奠定根基,冲击法身。

秦王便是八极天龙赵警世。

大晋世家一系的半步法身只得西凉司马氏家主司马因、琅琊阮氏阮老爷子、秦王赵警世和六扇门总捕头司马石,虽然不排除目前只得宗师乃至绝顶的强者后来居上,证道法身,比如各家外景巅峰,周郡王氏王文宪,江东王氏王思远,神都苏家苏孟苏子远等人,但短时间内最有希望还是他们四位。

其中:阮老爷子年纪最大,积累最深,但已失锐气,又少了堪透之心;司马因乃目前最年轻的半步法身,潜力、锐气、心态都很完美,但韩广、高览和苏无名都在这个阶段打磨多时,方才进阶,他又岂能例外,终究少了点积累;司马石于半步法身境界沉浸多年,武道炉火纯青,年纪亦不算大,各方面没有短板,可出身寒微,初始功法不好,只能一次次寻找相似的更好功法替换,直到投身神都赵氏,才算真正有了直指法身的功法,虽然不至于玄关有悔,但屡次更改主修功法的隐患始终存在,必须花费更多工夫,心灵境界提升得更高,方能融会贯通,填补好根基,在此之前,他自己都没奢望过法身;而赵警世虽然曾经败于魔师之手,留下心灵漏洞,枯守皇陵三十载方才斩掉心灵之患,迈过第三层天梯,但能破而后立,心灵和意志都肯定是上上之选,这段经历反倒能成为他最宝贵的财富,加上炼化众生之力对积累不足的弥补,十年之内,他是最有希望进阶法身的人选之一,所以,各大顶尖世家权衡之后,放开了对皇族的监管。

金章捕头闻言笑容更盛:恭喜秦王,恭喜皇上,恭喜皇太弟,恭喜总捕头。

司马石没有多说,向后微仰,靠在椅背上,不再多言朝堂之事,轻敲着扶手,缓缓道:画眉山庄陆大先生已证地仙之果,且略具传说特征,天下无有抗手,天榜第一实至名归。

他开始重拟天榜排名。

略具传说特征?金章捕头一脸茫然,这是什么东西?总捕头从哪里知道的?司马石呵呵笑道:懂的自然懂这六个字的恐怖,不懂的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若非那位捕风密探特意提出,老夫亦不知陆大先生到了这个层次,唯我独尊,掌控入微,唯我独尊,掌控入微……是他说的?金章捕头眼前一亮。

狂刀苏孟得诸多法身高人青睐,知晓很多隐秘。

嗯,他点破此事,当是为了稳定天下之势,免得宵小心怀鬼胎。

司马石经验何等丰富,一眼就看出孟奇的目的。

金章捕头怔了怔,感叹道:陆大先生多年未履江湖,人皆言他心伤夫人之死,颓废自弃,实力倒退,想不到反而更进一步,真是让人唏嘘……司马石继续道:北周高览登临大位,统御亿万臣民,众生宝体必然更进一步,说不得日后地仙有望,而目前人皇剑认主且苏醒到地仙层次,击杀大满,八成之功在他。

陆大先生之下,他为翘楚,故列为天榜第二,绰号由‘疯王’改做‘疯皇’。

虽然天榜主要看战绩,但双方若有境界上无法弥补的差距,还是会作为考量关键,以保证战力排名的相对公正性,所以金章捕头并不意外司马石将高览排在第二,即使苏无名一朝突破,大杀四方,战绩让人目瞪口呆,但终究没有地仙级的神兵和攻击力。

说到这里,司马石沉吟了一下才道:妖族已不甘寂寞,最近几年屡屡惹事,还是将它们排上天榜,让世人皆知,它们并非无敌,上面还有高人镇压,免得人心惶惶。

孔雀妖王大离身具五色神光,执掌苏醒到地仙层次的妖圣枪,当列天榜第三。

金章捕头飞快记录,微笑道:天诛斧不知所踪,古尔多残存真灵,怕是不能上榜?陆大先生之后自然是论仗绝世神兵而强的法身。

司马石微微颔首,认同属下的意见,接着道:洗剑阁苏无名以地榜第一之名证得‘太上道体’,具有传说特征,无处不在,剑斩‘大阿修罗’蒙南、夔牛妖王,击败渡世法王,重创血海罗刹,并拦截了古尔多,和空闻神僧联手击退孔雀妖王,全力而为或许能胜疯皇与孔雀妖王,但无实际对战事迹,暂列天榜第四。

具有传说特征,无处不在?金章捕头虽然知道战果,但具体情况还是初次得闻,一时又好奇又惊讶。

魔师韩广,神话‘天帝’,兼具天帝与阎魔传承,智慧通天,翻云覆雨,掌控时光与毁灭,且在少林后山阿难净土有所收获,当为天榜第五。

司马石回想孟奇给的情报。

金章捕头愕然道:少林后山阿难净土?这又是什么东西?‘狂刀’苏孟特意要求加上的内容。

司马石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少林寺内兼职密探的僧人尚未传回消息。

金章捕头茫然摇头,照实记录。

渡世法王吞噬了白虎妖王,实力必有极大提升,天榜第六,‘剑狂’何七无相圆满,与高览联手斩杀大满,天榜第七,白泽妖王原本人仙顶峰,但被镇压多年,又遭苏无名重创,残存实力难料,天榜第八。

司马石边思索边道,万象门云鹤真人乃符篆修士,初证阳神,等同法身,有混元一气上清神符在手,瞬间能补万象大阵,天榜第九,血海罗刹被苏无名重创且入法身未久,天榜第十。

天榜还是十名左右,但已经物是人非。

金章捕头再次感叹道,和上榜相比,这次足足多了五张新面孔,换了一半!然后,他收起了天榜记录,翻到地榜道:苏无名晋升,藏剑楼邱万生陨落,曹家家主陨落,草原多位地榜有名的强者陨落,‘寒冰仙子’叶玉琦迈过第三层天梯,‘天残剑’南宫恨有外景巅峰实力,‘不见桃花’李思浓执掌了无生剑,‘狂刀’苏孟和‘大罗妖女’顾小桑晋升了宗师,地榜的变动也会很大……司马石点头道:玄天宗守静地榜第一,卢龙夏侯氏夏侯燕、轮转活佛、幽冥帝君与真武派玄机子分列二到五位,后面排名各自往上递升两位,直到‘霸枪’王行空,‘寒冰仙子’列于他下,排名第十三位。

霸枪王行空是除开司马石,唯一一位散修半步法身。

金章捕头飞快更改,并听着总捕头判断实力高低。

半步法身之后,排名往前提一步,崔清羽执掌了至戈剑,填补叶玉琦位置,排名二十三,嗯,‘狂刀’苏孟排名二十四,在奉典神使之前。

司马石略作沉吟。

二十四?金章捕头大惊失色,他知晓狂刀苏孟已晋升宗师,觉得他能进地榜前一百,但怎么都想不到总捕头将他排在第二十四位!这是什么概念?前二十三位绝大部分是顶尖势力掌舵者,一方大人物,狂刀苏孟什么时候达到这个层次了?司马石笑道:据藏剑楼密探给的消息,苏孟在三位准法身、三位地榜前二十四且拿着神兵的强者面前,硬闯二三十位宗师队伍,擒下排名前五十的哈斯乌拉,从容离去,嗯,有人看到哈斯乌拉重伤北归,而‘狂刀’苏孟安然无恙。

对了,他还生擒过极恶天魔。

这……金章捕头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无法理解了。

不到四年前,苏孟还是开窍期的后生晚辈!……江东广陵,孟奇乘船入城。

他通过仙迹,赶到了江东,然后去了长川,得知冯元静早被段瑞掠走,几年未曾返家,推算他们下落,又被高人遮掩,混混沌沌。

这时,孟奇想到了上次自己在广陵时,有人给自己纸条,言王思远去过少林后山,入了石门,遂猜测那是段瑞,王思远利用他开门!所以,孟奇给六扇门消息,让他们将魔师进了阿难净土之事弄得人尽皆知,让段瑞看到后觉得奇货可居,跳将出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已成家主的王思远广陵初成于上古年间,砖瓦残梁仿佛岁月老人,讲述着一段段可歌可泣的历史,常有儒士大家言,江东人物风貌观此地足矣。

一条条支流将广陵分割得七零八落,横为街,纵为道,小桥流水,风韵暗藏,垂柳白墙,铜环木门,时光似乎凝固于此。

贯通广陵、连接大江与小南湖的嘉水缓缓流淌,从太平楼前经过,楼船画舫穿梭其中,绿柳春风掩映两岸。

太平楼内,不少江湖人士品着清鲜味美的佳肴,议论着天下大势,说道着天地人榜的变化。

他们口沫横飞之际,时不时望向窗外,欣赏清新怡神的风景,看见杨柳树下,一群小鬼拿着木刀木剑,正分帮结派,玩得不亦乐乎。

那扎着朝天辫的领头小孩,挎着木刀,一本正经看着对面着锦戴玉的同龄人: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我苏无名向来不耐口舌。

戴着玉佩的小鬼傲然道。

扎着朝天辫的小孩顿时指着对方道:你耍赖!上次你输了,这次该你扮坏蛋了。

戴着玉佩的小鬼泫然欲泣,好不容易才扁着嘴道:好啦好啦,你说我扮哪个坏蛋?哈哈,哭老人,你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一群孩子同时叉腰大笑,狂傲之情溢于言表。

戴着玉佩的小鬼双手成爪,脸色阴沉:看我冤魂十八拍!扎朝天辫的小孩将刀一横,冷冷道:你已经死了。

我‘狂刀’苏孟说过,杀你只用一刀。

旁观他们玩耍的江湖人士们听得哑然失笑,见乌云汇聚,细雨将落,扯开嗓子道:你们还不回家避雨,小心陆大先生抽你们屁股?扎朝天辫的小孩拇指按着酒窝,吐着舌头,扮着鬼脸,尖声回道:休得聒噪,某的沾因果正跃跃欲试,天下谁人能挡一刀?哈哈,这帮孩子,听说书先生的故事听得走火入魔了……江湖好汉摇头笑道。

一滴雨水滑落,似乎昭示着即将而来的淅沥,乌云盖顶,天色变得昏暗。

小孩收起木刀木剑,正打算各回各家,忽然心有所感,似乎有什么牵引,扭头望向了嘉水入城处,江湖好汉们亦是被莫名气机牵扯,纷纷打量过去。

一艘楼船缓缓驶来,每进一步,乌云就消散一分,船头傲立一位黑色劲装的男子,绑着英雄巾,右手握着一口造型奇特如伤口的长刀,整个人英武阳刚又透着几分闲适,看到他过来,便像是看到了一方世界的汇入,冲散了乌云,夺走了阳光。

‘狂刀’苏孟!有曾经在太平楼见过孟奇说书的江湖人士脱口而出。

刚一刀斩杀哭老人,于重重强者包围里擒走金帐武士首领的狂刀苏孟竟然驾临广陵了!那一个个孩子激动得面红耳赤,涌到岸边,争相目睹狂刀的风姿,遥想他的种种英雄事迹。

还是自身哥哥辈的年纪,他就身成宗师,跻身地榜前三十了,英雄出少年,概莫如是!楼船缓缓驶过,孟奇摆着造型,力求广陵人尽皆知自己的到来,以传到段瑞耳中。

他上次出卖王思远却没有效果,心里肯定不甘,当魔师入过阿难净土而正道一筹莫展时,他未必不会再起心思,重新找上自己。

嘉水宽阔,涌向大江,孟奇在广陵最繁华的街口弃船登岸,走向太平楼。

这时,叮叮咚咚的琴音传来,旷如远山,清似流水。

感应之中,杨柳岸边,晓风残浪,王思远一袭白衣,点着香炉,抚着古琴,身后丫鬟捧着三思剑。

孟奇笑了笑,轻松走了过去,随意坐到王思远对面,拍着左手边树木,吼唱道:大河向东流啊……抚琴的意境,高雅的气氛,顿时被破坏殆尽,王思远双手停下,等着孟奇止住粗豪的歌声。

那名熟识的丫鬟撇了撇嘴,觉得狂刀越来越没有雅骨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就说吧。

王思远没有情绪波动,饶有兴致打量着孟奇。

孟奇嘿嘿一笑:某前来是为了天下武林,为了人族昌盛……王思远不动声色听着,没有插言,时不时咳嗽两声。

孟奇暗暗失望,若是齐师兄,肯定会配合地说讲重点,于是没了心情,正色道:少林有妖族潜伏,化作杂役院执事僧,先前严格肃清魔师残留时都未发现,而某曾经在江东见过化作人族的妖物,真是没什么破绽,所以陆大先生与少林高僧都怀疑妖族有化形秘法,法身亦得全力以赴才能察觉的化形秘法。

贵家传承久远,对此不知有无了解?这是孟奇到广陵的原因之一,也是掩饰另外目的的好说辞。

传闻太古妖皇曾经试图消除人妖之别。

王思远点到即止。

原来如此。

孟奇微微点头,几位高人打算告知各门派世家,严查各自,并多加沟通,争取早日找到克制这化形秘术的办法,不知王家可愿帮忙?应有之义。

王思远脸色还是那么苍白,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该说你真正的目的了。

孟奇啧了一声:某已宗师,不知是否可与素女道讨价还价了?这也是目的之一。

王思远看了孟奇一眼,忽地微笑道:自是可以,多半是要求你找名素女道弟子双修,很可能就是玄女应身之一,双方有了纠缠,将来才好办事。

孟奇脸皮发僵,这是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与素女道有了这样的纠葛,鬼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尤其玄女应身,逗比大哥头上的平天冠怕是会变得绿油油的,这事万万不可!除开双修,其他事情都能商量。

孟奇一本正经道,王家传承久远,与素女道打过不少交道,还请思远兄代为传达。

有了上次之事,孟奇相信离华岛这个据点已经被放弃。

什么时候叫我思远兄了?王思远挑了挑眉毛,右手握拳抵住嘴巴。

孟奇装出谦虚模样:自我境界超过你开始,无需再气势相争,精神交锋了。

王思远没有刻意掩饰,孟奇能看出他刚入六重天。

面对这惫懒无耻的家伙,王思远不怒反笑,气定神闲:可惜找不到段瑞。

孟奇内心咯噔了一下,脸色不变道:段瑞?他逆练《易筋经》,成为邪魔,某早想除去。

阿难净土。

王思远平平静静说了四个字。

孟奇思绪转动,厚着脸皮就道:思远兄,何以教我?之前段瑞给你纸条,言我入过石门,咳咳,如今天榜说魔师偷入阿难净土,我怎会算不到你要来找段瑞?王思远还是那副暗藏癫狂的病态模样,不过前些日子,有人将他劫走,疑似魔师。

你去阿难净土究竟找什么?孟奇略感失望,干脆问起当事人。

王思远拨了一下琴弦:我家老祖宗的死因,也就是中古数圣,他曾经留下遗训,言寻找阿难净土,自此再无回返,我知你清楚,所以才会在这里等你。

我清楚?孟奇讶异道。

这事没什么人知道!王思远苍白的脸庞泛起一抹微笑:我原本不知是谁,但你用沾因果杀死哭老人后,我便清楚了,当日破坏阿难木雕者不会有旁人,真正的‘沾因果’当是那时练成。

说的和亲眼见到一样……孟奇沉吟一下道:贵家老祖宗死于阿难的‘沾因果’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思远神色突地癫狂,似乎弄明白了很多事情。

什么?孟奇难耐好奇之心,对阿难之事,他是相当关注。

王思远像所有可恶的神棍般收敛了笑容,慢慢站起:你日后便会知道。

至于石门的封印,虽然段瑞被劫走,但我已秘密找死囚修炼他交代的‘易筋经’,再有一两年工夫,便能派上用场。

素女道那里,我会代你传信。

语罢,他转身就走。

孟奇拳头捏了捏,很想揍他一顿,但王思远父亲已病死,他继承了家主之位,执掌绝世神兵洛书。

……一缕阳光照入昏暗的房间,女子的腻香,男人的汗味,交织成无法描述的味道。

有道人影躺于窗下,淡然看着朝阳徐徐升起,耳畔突地响起熟悉的声音:临时任务,阻止‘狂刀’苏孟感悟霸王绝刀,成功奖励轮回符一张,失败扣除身上三件物品。

第二百九十六章 过门而不入广陵城内,孟奇寄居于王家客院,等待着素女道的消息传回。

这一等便是足足两个月,由阳春跨入了隆夏,而孟奇没有半点急躁,心平气和,似乎已经遗忘了这件事情,因为对他来说,要做的事情很多,并不依赖于感悟霸王绝刀,无论道一印,还是元始金章法身总纲,八九玄功法身篇,翻天印,戊己印,都处在没领悟多少的程度,只嫌空闲不够多,不会觉得等待无聊。

更为重要的是,与哈斯乌拉一战中,孟奇发现感悟的霸王六斩带歪了自己的开天辟地,所以得重新审视之前融会贯通的招式,再次思考有无疏漏。

过去觉得没问题的,以现在的经验和见识,未必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武道修行,永远是这般螺旋式徘徊上升,如果满足于过去,满足于以往的领悟,就只能故步自封,停滞不前。

戴着巾帻的王思远踏入客院时,看见的便是有虚幻缥缈感的孟奇,他似乎连接着院内所有事物,他若离开,一切将不复存在。

素女道传回消息,除非你真正加入玄女一脉,并与应缘显化的玄女应身双修,否则不会让你感悟霸王绝刀,而如果答应上述条件,不仅仅是感悟,咳咳,可以直接执掌。

王思远立于院中菩提树下,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他总是能选择一方天地的枢机处,仿佛能借此提前衍化宗师领域。

孟奇皱了皱眉:这条件太苛刻了。

几乎将自己与玄女一脉捆绑!与玄女应身双修,不提自身意愿的问题,隐患本身就极大,容易被种下心灵阴影,而加入玄女一脉肯定不是简单的加入,签订契约之类在所难免,日后自己再无法反抗素女道!素女道的态度似乎很坚定,没有退步的余地,至少从我们的沟通渠道传回的是这样。

作为一个合格的神棍,王思远从来不把话说死。

孟奇心念电转,忽然哈哈大笑:那就转告她们,霸王绝刀对某聊甚于无,霸王再强,绝刀再厉害,亦不过是自爆惨死,爱侣下属无一善终的结局,要之何用?这是以退为进!最近几次大事的发生昭示着大劫的来临,素女道看着绝世神兵而不能用,恐怕也很焦急!王思远并未提过去种种,烟消云散,仿佛遗忘了自身曾经提醒过孟奇,咳嗽转身,走出客院。

这一次,仅仅大半个月,素女道就传回了消息,文绉绉的话说了一堆,孟奇总结成四个字:不要拉倒!素女道不该如此硬气,或许另有依仗。

神棍王思远状似不经意诌了一句。

孟奇亦是这样的想法,霸王绝刀放着不能用等于废铁,拿来换取自身有限度的帮忙总胜过没有,素女道又不可能知道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对自己的作用,凭什么这么笃定,觉得自己一定会屈服?难道她们真有别的依仗,有其他办法初步掌控霸王绝刀了?所以才这么硬气?思绪纷呈间,孟奇有了大概的想法,先打探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如此才有谈判的底气。

至于从哪里打探,孟奇已经有了对象,那便是玄女传人柳漱玉!她被顾小桑要挟,做了很多不利素女道的事情,等同于有把柄在自己手中,只要不过分,逼得她玉石俱焚,打探点消息应当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首先得能找到她。

既然柳漱玉是玄女传人,‘紫鹏神捕’柳生明与素女道肯定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从他着手……孟奇很快便拟定了计划。

仅仅几年过去,以往自己眼里强大可怕不能招惹的紫鹏神捕已经是随意能对付的普通人,这便是成长,这便是提升!想到便做,孟奇猛地起身。

王思远眼中,一条条莫名连线随之而断,客院给人的感觉恢复正常,并没有随着孟奇离开而不复存在。

……神都,紫鹏神捕府邸。

发福的中年美男柳生明背负双手,缓缓踱步,悠闲走向卧室,享受着盛夏夜晚难得的凉爽之风。

沿途仆人颔首,毕恭毕敬,自家老爷最近似乎深得皇上信重,神捕之位愈发牢靠。

感应蔓延,确认没有危险后,柳生明方才推开房门,在吱呀声中踏入。

随手合拢房门,柳生明屈指一弹,银烛无风自燃,照亮冰冷的画屏。

今晚找谁侍寝……柳生明抚摸着腰间刀剑为翼的紫色大鹏鸟,脑海里闪过一位位娇美的小妾,那都是他采补的对象。

突然,柳生明的目光发直,额头一滴滴冷汗飞快凝聚,因为银烛对面盘腿坐着一位青衫男子,年轻俊美,笑容玩味。

他似乎一直在那里,而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就连点亮银烛后,也忽视了他,若非他端起了茶杯,轻轻品了一口,自己还会忽视他!这是何等的恐怖!双方的实力差距到了这种地步?许久未见,柳伯伯愈发老当益壮。

孟奇摇晃着茶杯,目光含笑。

柳生明做了许多年神捕,见过不少穷凶极恶之辈,经验相当丰富,闻言摸了摸额头汗珠,呵呵笑道:苏贤侄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他盘腿坐于方桌另外一边,刻意感慨道:这才三四年不见,贤侄已从潜力惊人的后辈成长为一代宗师,老夫蹉跎二十七年,依旧没办法迈过第二层天梯。

孟奇没接这个话茬:柳伯伯不好奇小侄为何而来?愿闻其详。

柳生明一副事情不会更坏的沉稳模样。

子悦时常唠叨漱玉姐姐下落,小侄只好前来问一问。

孟奇将茶杯凑到嘴边。

柳生明叹了口气:小女天生不足,武道难成,一直苦闷心中,但天无绝人之路,有位游方神尼能助她涅槃,只是要求她远离荣华富贵,苦行苦禅二十年,这事子悦侄女应当知晓,她是想问漱玉有否寄信回家?小侄前段时日见过漱玉妹妹。

孟奇微笑开口。

柳生明瞳孔微微收缩,状似平静道:不知在何处见到她?我这做父亲的分外想念啊,不知她受得了苦否?在素女仙界。

孟奇放下茶杯,拂了拂衣襟。

柳生明干笑道:什么仙界……话音未落,他双脚一弹,身体猛地飞起,状似大鹏,而一道遁光悄然往下,试图钻入地面。

眼前昏暗,砰的一声,柳生明只觉地面成钢,撞得头破血流,摇摇晃晃站起,才发现银烛画屏依旧,青衫苏孟依旧,不动分毫。

深刻体会到了双方的差距,柳生明笑得比哭还难看道:贤侄想做什么?漱玉妹妹是玄女传人,柳伯伯怕也是素女道中之人?孟奇不动声色道。

柳生明长叹一声,重新坐下:以前是,但后来被先皇与总捕头看破,已是与素女道一刀两断,彻底投入朝廷,贤侄可以去问总捕头。

孟奇元心印暗持,察觉柳生明没有说谎,于是皱了皱眉,微笑问道:那柳伯伯可知晓如何找到漱玉妹妹?她是玄女传人,岂会与我这叛徒联系?柳生明何等老奸巨猾,已是明白孟奇目的,沉吟道,贤侄若要找素女道,老夫倒是知晓些门径。

愿闻其详。

孟奇笑眯眯拱手。

柳生明道:东海三仙岛岛主‘六洋狂客’吴季真与素女道关系匪浅,他过世的夫人应当便是玄女应缘显化之人,而他多半清楚这点,所以苦守当代玄女。

六洋狂客?孟奇郑重问道。

这位可不是普通外景,如今地榜第九的大宗师!柳生明点头道:对。

没有说谎……孟奇暗自思忖。

这时,有仆人来报,皇上请老爷入宫。

柳伯伯很得当今皇帝信重啊。

孟奇随口说了一句。

柳生明苦笑道:他希望用采补之术辅助众生之力的炼化,老夫还算擅长。

目送柳生明离去,孟奇枯坐一阵,忽地消失在柳府。

缓步行于深夜道路上,孟奇原本想着见见赵老五,见见苏子悦与顾长青,哭老人已除的情况下,可以回家看看了,但忽然想到了顾小桑的那番话,作为鱼,若不安分,亲朋好友一个个身亡,顿时就失去了兴致,只想远离他们,带走祸水。

叹了口气,孟奇遁出了神都,前往东海。

第二百九十七章 狂客与狂刀明月高悬,夜色深重,大海一望无际,尽是蓝黑色波浪起起伏伏。

一艘楼船漂泊其上,挂满灯笼,将四周照得宛若白昼,船头盘腿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手持鱼竿,面容平静,做垂钓状。

他眉毛浓密,显出几分刚硬,唇上两撇八字胡横着滋长,略显怪异,一袭青袍似儒衫似僧服似道装,相当另类,周身气息内敛,没有半点真元附着鱼竿,像是在真正享受垂钓之乐,静心之趣,可若沿着鱼竿鱼线往下,会发现鱼钩处没有一点鱼饵,想要钓上鱼,似乎全凭运气,效法守株待兔的前辈,等待那条蠢鱼上钩。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仆侍立于旁,颇为担心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

不用担心,爷疯不了,只是借垂钓静心,打磨心灵。

中年男子淡淡说道。

老仆叹了口气:岛主,夫人已逝,缘分已终,无需再强求,就当前世今生、今生来世看待吧。

中年男子正是三仙岛岛主吴季真,他握着鱼竿的手没有半点动摇,语气平淡道:等玄女凝就法体,便无需应身了,到时候,哪番记忆占据上风,融入玄女本尊,哪些作为‘前世回忆’,还得看她的心境,还能争取争取。

霸王娶得,爷娶不得?狂傲之态溢于言表。

老仆神色变化,突地叹了口气:真是孽缘。

玄女这应身法造孽无数,让多少大好男儿肝肠寸断,她因果纠缠,形同邪魔。

他抚养少主长大,有几分父子之情,一时忍不住诋毁了玄女几句。

六洋狂客吴季真依旧垂钓,不起半点波澜道:情之一字,古往今来,深陷其中者,又有几位能够看透?有情无情,最是难断,她活泼开朗,阳光逗乐,性子娇憨,恰好击中我的心灵,是我主动纠缠,怪不得她。

这几十年夫妻恩爱,情深意重,绝非作假,无有其余可以代替,我不后悔。

老仆一时无言,每次都是这样的答案。

这时,一叶扁舟逐浪而来,船头悠闲坐着位青衫男子,二十来岁,俊美潇洒,同样垂钓海上。

吴季真并不在乎外人,依旧老神在在,忽然,他咦了一声,开口问道:你用直钩钓鱼?自家不用鱼饵,垂钓磨心,乃东海一怪,可眼前男子更怪,鱼钩都扳直了,还不用真元,不勾动天地,钓个什么鱼?两船相距颇远,吴季真的话却无损穿过了肆掠的海风,清晰抵达。

直钩钓鱼者正是孟奇,眼睛不抬,微微一笑:愿者上钩。

愿者上钩……吴季真先觉韵味悠长,旋即怔住,又重复了一遍,愿者上钩……哈哈,真是愿者上钩!他笑得很是疯狂,自己与玄女应身的姻缘还真是愿者上钩!今日听闻此言,竟有几分当头棒喝之感。

吴季真的大笑有点吓住老仆,连连呼唤岛主,好半天,吴季真止住笑,丢下鱼竿,双目幽深看向孟奇,半空明月为之一暗,似有乌云遮蔽,让吴季真的脸庞陷在阴影里。

可惜,可惜,没早点受此棒喝,如今深陷其中,再难自拔。

吴季真语气似叹息似骄傲,更有几分茫然和悲苦。

如此心境,如此孽缘孽情,谈什么证道法身?孟奇还是直钩垂钓,左手轻拍船头,悠然吟道: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吴季真怔怔重复,只觉情绪翻滚,前尘回溯,种种恩爱怨怼纠缠难分,接着忽然净化,只剩一片痴情,原本难以平静的内心霍地清净,只觉情在我,感受在我,与玄女无关,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好,好,好!他连道三个好字方问: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番红尘磨砺之心?此乃禅宗一位高僧悟道之偈,晚辈借花献佛而已,原本之意非情非爱,但悟出什么,全看个人机缘。

孟奇一副我乃红尘客,杯酒笑如来的样子。

吴季真向以狂与怪著称,闻言只觉孟奇相当投自己的脾性,哈哈笑道:寻寻觅觅,各有‘桃花’,岂能只代言禅意,佛祖拈花,迦叶一笑,本就是直指自身心灵,不错不错,见惯了迂腐穷酸之辈,难得有让本座眼前一亮的后生,江湖之中,你必有几分名号!晚辈苏孟。

孟奇平静回答。

苏孟?‘狂刀’苏孟?习阿难破戒刀被逐出少林的苏孟?吴季真愣了愣,忽然笑得,逐得好,逐得好,不逐只得迂腐和尚!他狂归狂,并不傻:你找本座所为何事?晚辈有事寻玄女一脉,想从前辈这里打探点消息。

经过一番对话,元心印掌握更深的孟奇摸清楚了吴季真的性子,直截了当回答。

吴季真顿时皱眉,目光晦明不定:你也和她有缘分,得应身显化?看着他一副戒备情敌的模样,孟奇哑然失笑,你心中的稀世珍宝,在我眼里只是一摊污泥,恨不得绕着走,不弄脏鞋,果然同一事物,各人所见之相都因本身特性而有所不同。

晚辈有事相求而已。

孟奇坦坦荡荡回答。

吴季真微微点头:你心意赤诚,没有情思,本座信你。

他忽然笑道:许久未履中土,竟有此等俊才出世,比之那些腐朽烂泥好了不知多少。

说到这里,吴季真双目看着孟奇:我费尽心思,方才能找到她的踪迹,岂能轻易告诉你?十招,你能接我十招不败,就有资格听闻!他缓缓站起,狂傲道:地榜之中,排在本座前面者,除开苏无名让人只能写个‘服’字,其余皆不让本座信服。

守静垂垂老矣,只能依靠光阴刀;夏侯燕天赋异禀,但也只有异禀;转轮活佛在本座心灵圆满时不过相当于外景巅峰;幽冥帝君鬼鬼祟祟,畏畏缩缩,本座岂会怕他?邱万生脾气太暴,易受偷袭,有极大弱处。

玄机子分心门派杂事甚多,武道之心不纯;水月庵‘明通’活在前任庵主阴影里,自信不足;高家高腾竖子耳,若非时运巧合,登临过一段时间大宝,终身无法迈过第三层天梯;不仁楼楼主藏头露尾,不过鼠辈!听着他点评,孟奇撇了撇嘴,只觉狂客绰号名副其实。

吴季真跨前一步,露出几分笑意和战意:排在本座后面者,过去没谁让本座有交手之心,今日多了你个‘狂刀’。

本座是狂客,你是狂刀,看谁更‘狂’。

十招,你刚入宗师,能接本座十招,便算你赢!话音刚落,半空明月大亮,洒落清辉,将视线所及的汪洋尽数笼罩,让披洒着月华的吴季真宛若神灵。

置身其中,孟奇忽然升起自己内外透彻,一举一动再无半点秘密之感!天人合一时,自身能借助与天地的勾连,将外景以下敌人的血脉、真气流动和肌肉经脉反应完全把握清楚,就连对方一根汗毛的动静都不例外,纤毫毕现,但内外交汇后,内景有成,自成天地,光靠天人合一已无法感应外景敌人体内的虚实,还得从气机变化、神算推衍和经验总结等方面着手,除非实力压制,或对方心灵有漏洞,方能一览无遗。

可此时此刻,孟奇就像开窍时面对天人合一者般,在吴季真面前毫无虚实可言。

这就是地榜第九的六洋狂客?这就是大宗师?吴季真没有用兵器,双目幽深,踏着月光,平平常常迈出一步,右手握拳,遥遥打出。

四周变得冰冷,孟奇体表有层层寒霜浮现,只觉行动与思维为之迟缓,衬得那一拳快若闪电!第二百九十八章 武道之心寒意侵蚀淡金,层层累积,让孟奇仿佛回到了儿时,每逢冬日,必穿得臃肿不堪,行动随之迟缓,再无矫捷之感,而高手相争,胜负只在瞬息间,尚未摆脱寒冷和迟缓,他就看到这一拳濒临自身,于是,只能退,不得不退。

身影变化,孟奇随拳而动,退得飞快,而吴季真不知何时已离开楼船,双脚踩在海水之上,蓝黑积冰,拖出两道透明痕迹,拳头没有半分迟缓,两者间的距离急速缩短。

飞退之中,孟奇内景改变,演绎大日,皮肤流转的淡金光芒里有道道火光呈现,消融寒意,缓和迟钝,抵御着冰雪太阴的侵蚀。

直到这个时候,孟奇才有余力拔刀。

可他的右手刚刚触摸刀柄,吴季真拳头微沉,天、地、人、刀形成的整体之势顿时钻入了不速之客,被它占据了枢机,让孟奇升起无法拔刀,拔刀之中必遭雷霆一击的感觉。

而吴季真内景天地已仿佛一方世界,这一拳带着世界而来,让人难以正面抗衡。

孟奇周身窍穴打开,试图勾连天地,强行拔刀,但吴季真的拳头随之而变,似飘忽不定,天地之势再改,层层寒意化作无形坚冰,隔绝着孟奇与天地。

不断变化,妙招连施,可吴季真的拳头总能提前试压,掌控气机,让孟奇总是半途放弃,还是只能退,不得不退。

真是虚实变化尽在他心!孟奇暗吸了口气,摒弃了侥幸,摒弃了隐瞒之情,元始端坐,内景一片混沌,再无虚实有无之分!最开始,因为是十招之约,不涉及生死,孟奇并不想暴露自家不灭元始相领域的特殊,打算纯粹靠刀剑之道应付,然而,明月照耀下,自己再无秘密可言,不现元始之域,混混沌沌,怕是连一招都挡不下来。

混沌一现,吴季真拳头有了微小的游移,不再那么坚决,孟奇敏锐察觉,长刀出鞘,划出半个太极,侧击吴季真的拳头,避开锋芒,四两拨千斤。

吴季真手腕一抖,拳头散开,仿佛捉蛇之人,灵活异常偏折,抓向孟奇刀背,重重爪影凝结,在飘落的冰雪之中如同海市蜃楼。

孟奇长刀一挑,蹿出爪影,可吴季真掌指拳爪变化连连,丝毫不比孟奇的刀招变化慢,不存在跟不上的情况,一刀一手就像翩翩起舞的一双蝴蝶,演绎出了美妙灵动的画面,雷蛇与雪花起飞,冰洋共闪电一色。

方圆几十里大海凝成了坚冰,不知蔓延往下多少丈,而半空雷霆闪耀,争辉明月。

连过数招,双方还无刀与手的碰撞,这时,吴季真一直负在身后的左手猛然探出。

孟奇顿觉白雪飘零,皑皑苍苍,远处海水消失,高空浮云消失,一切的一切全都消失,徒留孤寂空旷的冰雪世界,给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感觉。

而吴季真傲立这方世界,仿佛天地的主宰,一拳一爪充塞满了每一处空间,让孟奇无法闪避无处闪避,处处皆实,再难避虚,似乎只有硬抗一种选择。

孟奇深吸口气,身躯霍然胀大,法天象地,手中天之伤电芒浮动,汇于刀尖,一点漩涡般的针孔凸显,噼里啪啦,轰隆乱响,仿佛代天行罚的雷神降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刚猛霸烈的刀势,迎向那一拳一爪。

行将碰撞之际,孟奇刀光忽地崩散,漫天尽是青紫雷电海洋,跳跃闪烁,掩盖住了长刀,混乱了拳爪。

海洋分开,刀光恰似跃龙门之鱼,以电闪雷鸣之态穿过了拳与爪,直取吴季真面目。

吴季真两臂手肘往内一拐,层层寒气凝结成幽蓝冰块,斩之不尽,拖延着长刀,逼得孟奇不得不变招。

然后,他右手探回,五指张开,像是盛开的寒梅,以背面拂向孟奇,姿态优雅,给人无限美好的感觉。

冰雪死寂,沧然单调,寒梅鲜艳,阐述着生命的浓烈。

这一拂极尽死的可怕生的灿烂,带着对生命的热爱对死亡的思考,变化于莫名之间,让孟奇有种自家毫不设防的感觉,长刀与拳脚在这一拂下是如此多疏漏,就像用碗口大小的罗网捕十指粗细之鱼,给了对方康庄大洞。

孟奇再次退后,飞快退后,长刀往前一斩,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为八,没有强弱厚薄之分,结成了天罗地网,试图层层化解这一拂。

当!生命的浓烈难以抵挡冰雪的死寂,吴季真这一拂让重重刀光诡异收敛,恰好击中刀背。

一股酷烈的寒意袭来,天之伤表面浮动的紫电青雷凝结成冰,孟奇五指闪烁淡金,被冻在了刀柄之上,难以隔绝寒意。

孟奇脸色一变,右手一抖,手掌齐腕而断,让寒意再无攀附之物,左掌则握住了斩玉刀,身影飞快挪动,在吴季真反应过来前,于左右前后连斩四刀,或快或重,或阴柔或阳刚,将毕生所学和领悟尽数融入了这四刀,开天辟地,电闪雷鸣,飘渺问心,沉重压身,并且因为是左手刀,极尽偏门莫测之感。

吴季真双手扣起,仿佛结印,冰魄寒光从体内涌出,将四道刀光尽数吞没,一片白茫。

霍然之间,孟奇长刀收回,违背常理的收回,然后窥准枢机,一刀斩出。

喀嚓,白茫分开,长刀斩中了吴季真的身体。

冰雪破碎,寒气升腾,吴季真的身体仿佛冰雕般破碎了。

孟奇背后,白雾凝聚,吴季真再现,右手拇指贴住食指与中指,长叹一声,满是黯然销魂之意,轻轻点向了孟奇。

这一点别扭沉重,凝聚了无穷伤心与执着,孟奇心潮随之起伏,想到了六道的恶意,想到了命运操于人手,想到了顾小桑所言亲朋好友之语,内心压抑,痛苦挣扎,只觉层层枷锁在身,只想拔刀而出,斩断这一切,得大自在大解脱大逍遥。

不好!这时,金色巨佛出现,指天触地,孟奇恢复了清醒,刚才竟然被吴季真勾动了心灵积压已久的情绪,出现了极大漏洞。

唯我独尊镇压,孟奇正待出刀挡住这一点,可霍然之间,看到了吴季真满是眷念热忱和探索沉醉的双眼。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这个瞬间,孟奇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吴季真所见的自己与自身的了解截然不同,这一点自己挡不下来!正常而言,双方交手,所见无非法相、肉身、血脉、招式,以对天地之力的应用,对规律的掌握,可此时此刻,孟奇相信吴季真看到的不是这些,而是另外的东西,就像一盆鲜花,自己所见是花瓣、花蕊、根系、泥土、花盆、阳光和脉络,从中找到枢机,吴季真看到的则是生机、死意、浓烈、依赖等完全不同的势。

若不能与他处在同样的视线,根本无法了解他这一点会击向哪里,也就无法抵御。

孟奇再顾不得其他,元始相运转阴阳印,变化阴阳,流转生死,试图以此干扰,同时飞快退后,拉大距离,打算以范围攻击隔绝双方。

哎。

吴季真收回了手,没再出招,双脚踩在冻结的海洋上,神情满是萧瑟。

不用比了,你挡我十招有不小可能,但……他摇了摇头,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但你没有武道之心,没意思。

他背负双手,缓步走向楼船。

武道之心?孟奇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局,愕然问道。

自己怎么会没有武道之心?吴季真没有转头,平静道:你有变强的浓烈渴望,有付之实践的动力,有压抑和危险鞭策,在常人看来,这或许便是武道之心,可是,你没有对武道的热忱,没有对道的‘追求’,于你而言,它是工具,是兵刃,仅此而已。

他仰头望天,喃喃自语:大道何物?生命何物?如何窥破生与死,以刹那的灿烂打破永恒的死寂,了然天地的壮阔……所有的招式,所有的功法,除去表象,都在阐述与追寻这些……孟奇微微皱眉,这些不都该理性思考?不经历世事,不投入浓烈的感情,不会明白大道之美、生死之美、情恨之美,就像夏虫不可语冰……吴季真摇了摇头,你到三仙岛等着,每隔段时日,素女道总会有事找本座帮忙。

第二百九十九章 流罗悬崖峭壁,海浪拍岸,哗啦之声里无数浪花翻成白沫。

孟奇坐在崖边,看着潮起潮落,思绪飘飞,尽在吴季真说的武道之心话语上打转。

依靠自身、坚定不移的武道意志,自己并不缺乏,无论老爷爷,还是神兵,都只是一时之用,从未产生过依赖,遇到危险不慌乱,生死之间不畏缩,对比许多宗师,自己在武道意志这方面简直强得不像话。

可这样的武道意志就算完满吗?武道意志涉及肉身、法相、元神的融合,是迈过第三层天梯和凝结法身的重中之重,血肉有灵也与它相关,所以孟奇相当重视,在吴季真一番话语后,苦苦思考多日。

没有武道之心的武道意志是否等于没有魂魄的肉体,一旦短期目标达成,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而真正的武道之心该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一冒出,孟奇脑海内就浮现出一位位熟人,陆大先生极于情极于剑,江芷微狂热于剑道,他们追逐此事,并不是单纯为了晋升,为了实力,或者说境界的提高反而是为了更好的追逐和探索,对武道敬畏、向往和享受,这应该就是吴季真口中的武道之心。

这让孟奇一下回想起了过去,在地球时,自己总是震撼敬畏于浩瀚的星空,敬畏于它的无边无际和天文数字,震撼于那波澜壮阔的美丽,分外感觉自身的渺小,生命的短暂,刹那的光辉,而对武道,自己似乎确实没有相类的情绪。

也不能说没有,天人交感时,那与自然的融洽;天人合一时,仿佛化身天地般的震撼;极静之时,各种微小事物仿佛惊蛰般苏醒的美好;迈过第一层天梯时,放弃外在自我,用心感受到支撑天地规律的豁然……但这些感动,这些敬畏,这些震撼,都由于自身提高得飞快,没用多久就被抛诸脑后,更加在意于实力的对比,战力的提高,功法的完整。

而大道何物,生命何物,自己亦有过思考,但随着一门门最顶尖功法的获得,自己开始忙碌于感悟学习它们,将自身招式融会贯通,像个辛辛苦苦的匠人,失去了几分洒然和自我。

并不是辛辛苦苦的匠人不好,不经历这一步,所谓的大师、宗师只会虚有其表,一戳就破,但始终停留在这上面,没有对武道的热爱和思索,那就止于技而失之道。

这应该就是自身目前的问题所在。

该怎么解决呢?孟奇皱起了眉头,对武道的热忱、思索和追求不是假装就能哄骗自己的,到了如今的地步,再让自己像芷微和陆大先生一样狂热于剑道,或者有份浓烈到独特的感情,那真是妾身办不到,只能慢慢摸索自身,通过磨砺体悟,找到感动,找到目标,渐渐形成自己的武道之心。

这就是陆大先生一直说的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过去初步弄清楚道路,调整自身的内天地,是世界观方面的构建,如今的武道之心则偏重于人生观和价值观了……上辈子的烙印太过鲜明,孟奇思考武道时总是会往地球的知识靠拢,忍不住失笑了一声。

这是优势,也是劣势,过去的经验不仅仅能帮助自身,亦能蒙蔽自身的眼睛!突然,有名丫鬟靠近,好奇又崇敬地打量了孟奇两眼后才大大方方施礼道:苏公子,有位叫做柳漱玉的客人来访。

孟奇收回思绪,长身站起,微笑对丫鬟颔首,迈步走向三仙岛岛主府。

前段时日,玄女一脉有弟子前来找六洋狂客吴季真帮忙,孟奇请她秘密传讯柳漱玉,言自己在三仙岛等待。

至于柳漱玉会不会来,孟奇有很大把握,但不能肯定,现在总算松了口气。

花厅内,吴季真识趣不在,一道穿着水绿近白衣裙的妙曼身影俏立栏杆边缘,欣赏着姹紫嫣红,光是背影,就给人一种清雅脱俗飘飘欲仙的感觉。

柳漱玉进步很大……孟奇目光闪烁了一下。

解除顾小桑那边的隐患后,总算成为了真正的玄女传人?感应到孟奇的进来,柳漱玉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脸庞,虽然还是鹅蛋脸,柳叶眉,杏眼薄唇,但已没了过往的温柔,顾盼之间让花厅都仿佛洗去了尘埃,脱俗秀美,飘飘渺渺,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在人间。

多年未久,果真要刮目相看。

孟奇拱了拱手,呵呵笑道。

柳漱玉手中提着一口白鞘长剑,泛起一丝浅笑:世兄才让人惊讶,中古以来最年轻的宗师。

再不是以前的性子……孟奇微微一惊,开门见山道:柳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某前段时日通过江东王氏向令师传递消息,谈感悟霸王绝刀之事,但令师的要求太过苛刻,言我必须真正加入玄女一脉,与她的应身双修,实在让人为难,不知是否有转圜的余地?先问转圜余地,若没有,再打探素女道的依仗何来。

柳漱玉微微一笑,大家风范:我已离开柳家,再非漱玉,日后世兄称呼流罗便可。

说完这句话,她才提及正事:于本门而言,有素女仙界,有镇派神兵,有祖师遗蜕,霸王绝刀若非苏醒到天仙层次且被法身掌握,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为了锦上添花之事,能做多少让步?而且世兄能够付出的东西,我们都不感兴趣,莫非将来素女道与少林与洗剑阁与画眉山庄敌对时,世兄能提着霸王绝刀,杀上正道山门?如果做不到,我们要之何用?但总比一件绝世神兵只能沉睡好,尤其大劫已至。

孟奇沉声道,没有回答流罗的诛心问题。

柳漱玉,也就是玄女传人流罗轻启朱唇,语带淡淡笑意:大劫之事,本门祖师早有预料,留下诸多准备,而且雷神传人什么时候只能有一个了?当此大争之世,未必没有第二位雷神传人。

说到这里,流罗迈前一步,亭亭玉立:而且,就算家师答应,世兄也无法从霸王绝刀内感悟出更多东西。

什么意思?孟奇顿时皱起眉头。

流罗素面朝天,乌发柔顺披着,没有扎辫挽髻:上次世兄得到霸王绝刀一定程度上的认可,感悟了部分神霄九灭与霸王六斩,等同于和它建立了联系,而绝世神兵至少传说往上,即使没有苏醒到这个层次,联系与沟通亦能无处不在,若它觉得世兄有资格感悟更多东西,你随时随地都能勾连感受到,不分地域,不分早晚。

如今世兄怕是从未感受到过与它的联系吧?孟奇陷入了沉思,关于传说特性的描述,流罗说的与自己了解的一样,而上次霸王留于刀内的烙印确实说过类似的话语:传承烙印暂时不能给你,除了总纲,刚才感悟多少便‘拿’多少。

这意思就是,暂时结束之前,只能感悟多少拿多少。

霸王绝刀是在防备着什么,戒备着什么?自己要达到什么资格才能结束暂时?并且,若自己再次感悟霸王绝刀,图谋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在背后大能眼里,怕是不安分的表现,即使成功,也会遭受惩罚,连累亲长好友,所以,感悟之事得秘密谋划,以瞒过六道轮回之主为前提,就像九重天内灰石大殿中发生的事情一样……孟奇若有所思想着,装作失望认命,叹了口气道:果真如此,正邪不两立,某又不是非霸王绝刀不可。

流罗露出清雅笑容:世兄能够明白最好。

有见到玄女传人的机会,孟奇岂会浪费,想了想,拿出三张图纸,递给流罗:贵派传承于九天玄女,对天庭之物应当非常熟悉吧?流罗露出几分好奇,显露少许俏皮,接过图纸,细细打量,并放开戒备,抓摄住孟奇传过来的影像。

她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那碧绿茂密之树乃建木,传闻扎根于大道,连通诸天万界,是上古仙界的支撑,是法理规律的母体。

玄女传人果然知道!孟奇上次问过玄天宗清余,没有答案,如今总算知晓大道之树吞吃的是什么,对它愈发期待!那枚妖异血桃明显是上个纪元残留的邪物,具体有什么作用,没表现出来前很难说。

流罗继续回答。

那株植物和两枚三生果呢?孟奇追问道。

自己被顾小桑强行喂了一枚,一直惴惴不安。

流罗眼波闪烁,忽地泛起笑意:三生果?谁告诉你是三生果?不是?孟奇心头一沉。

总之,不要刻意追寻此物,你背后的大能会不高兴的。

流罗含糊道。

话音刚落,她体内有清气泛出,身影顿时变得飘渺高远,迅速消失在孟奇眼前。

这让孟奇反应不及,流罗不过一流高手,踏入外景没多久,单对单绝对不是自己对手,可竟然有这番手段?之前,孟奇有过胁迫玄女传人的想法,但如今看来,即使没打消主意,怕也没那么容易。

背后的大能会不高兴?孟奇回味着流罗的语气,那枚果子涉及鱼摆脱垂钓者?顾小桑会这么好心?而且只是玄女传人,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吧?……流罗回到素女仙界,直接拐入了一座宫殿,门也没敲,直接进去,开口便道:你竟然拦截‘狂刀’苏孟给师父的消息,该当何罪?第三百章 路遇晚风习习,波浪温柔起伏,一叶扁舟状似辽阔深蓝上的黑点,逆势而行。

孟奇端坐舟头,凉风拂面,心中念头起起伏伏。

流罗离开后,碍于背后的大能与六道轮回之主,他已暂时放弃了感悟霸王绝刀,寻觅和等待着合适又隐秘的机会,因此没在三仙岛停留,以一种漫游旅行的姿态返回江东。

上次就猜测一人一颗所谓的‘三生果’能在彼此间建立特定联系,从而借助对方唤醒自己,形成与垂钓者或附身者的角力,虽然顾妖女含含糊糊,避实就虚,没有承认,但流罗提示的‘背后大能会不高兴’似乎间接证实了这点。

孟奇最在意的便是这个问题。

如今看来,自己吃下的这枚果子不仅没有坏处,反倒有为当前困境的摆脱添砖加瓦,日后关键时刻,说不得能借此唤醒自身,彻底占据主动,摆脱垂钓者。

当然,也不能说顾小桑好心,她的处境与自己相仿,同样需要这样的益处。

别的事情不好判断,但她无利不起早的行事风格是肯定的。

孟奇轻敲舟头,笃笃之声仿佛旋律,远远飘荡。

从顾小桑所言流年不利开始,经过几次事件的沉淀与时间的洗刷,孟奇认清楚形势的同时,也渐渐擦拭了灵台,澄静了心湖,沉郁、悲痛、徘徊、压抑和愤怒都于事无补,反而干扰判断,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们化为动力,作为短期的武道之心,提高发自内心的渴望,锤炼武道意志,鞭策自身的提高,耐心等待机会,不盲动,不躁进,亦不自暴自弃,绝望颓丧。

事情最差的结局顶多就是个死字,自己不甘心死亡,但也不会一想到可能死亡就战战兢兢,双腿打颤。

不过事情必须做得隐秘点,不能牵连师长亲朋。

孟奇已是有了决断有了方向,只觉这段时日压在心头的沉重突然消失,身心轻松,好不自在,呼吸到的微涩海风都是那么美妙,无垠汪洋和壮阔苍天是如此的震撼与洗涤心灵。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孟奇拍着船头,豪迈高歌,大海茫茫,方圆只得自身,天地独属一家,慢慢有点找回昔日初入江湖的洒脱心态。

这天地悠悠,无边无际,大海苍莽,感应之中不见半道人影,它们是如此壮阔,与之相比,自身是那样的渺小,但就是这样的渺小,自有一内天地,内太极,举手投足可以摧毁视线所及的一切壮阔。

这种略显矛盾的对比,正是孟奇之前的心灵问题之一,常人的心态,超凡的力量,自然会产生种种迷惑与徘徊的感受,但超凡的心态又不可能抛弃自身性格和所有处事之道,成为一块石头,一种没有情绪起伏的规律,只能用以往为基础,重新构建人生观、价值观并与心灵融合,这样才能走得更远走得更好,少受心魔滋扰。

比如随着自身寿元的增长,与活不过百岁的开窍及以下之人比较,就会有短暂与漫长的错位感,似乎双方不是一种生灵,自己目前突飞猛进,才二十来岁,这种感觉还不明显,但日后若能证道法身,靠近东极长生丹与玉虚金丹的帮助,或许一次较长的闭关修炼后,认识的开窍及以下朋友就陨落的陨落,坐化的坐化了。

那个时候,该怎么调适由此而来的感觉变化,正确看待短暂的灿烂与漫长的岁月,将是心灵修炼的重中之重,据一些上古典籍记载,有的法身会将自身作为高高在上的仙神,凡人当做蝼蚁,冷漠无情,有的则根本不与他们来往,不同层次的生命没有共同的语言。

这些谈不上对错,但孟奇不喜欢,他最欣赏的还是一位前辈的态度,有情而不累,不自视甚高,淡漠看待常人,亦不因为一个个朋友的寿尽而悲痛欲绝,哭哭啼啼,享受但不沉迷,这方面庄子妻死,鼓盆而歌,便是这种心态的典范,同时亦算堪透了生命何物与生死奥秘。

思绪飘飞,孟奇心神似活泼似沉淀,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好,只觉心灵无限蔓延,海水清澈,纤毫毕现,若非肉体桎梏,怕是能无远弗届,光靠想象就能造出一件件别致事物。

突然,他心中一动,看向东方,只见一叶扁舟飞驰而来,若没有刚才的心灵活泼,怕是到了近前才能发现!扁舟之上站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年轻道士,身着青色怪袍,黑发随风荡开,露出俊秀出尘的脸庞,气息虚无,让孟奇难以判断强弱。

两舟相遇时,年轻道士看向孟奇,嘴角勾起,微微一笑,亲和平淡。

孟奇不由自主回了一笑。

这叶扁舟超过了孟奇的小船,以电闪雷鸣般的速度驶入了前方黑幕,似乎要返回中土。

孟奇愣了愣,忽然想起一事,曾经遇到的剑客宁台说自己在东海遇到过一名身穿青色怪袍的年轻男子,他常常低语我是谁,谁是我,难道是刚才那人?东阳神君留有我是谁,谁是我的墨宝,而低语我是谁,谁是我的家伙去过无忧谷,探过真武镇黄泉之所,还将看门人锁在门边,神神叨叨……可刚才的道士神清气爽,不见半点疯癫与自语。

孟奇不敢肯定,当即飞起,施展踏虚筋斗步,急追而去,但刚才擦身而过的家伙已是没了踪迹,碧波荡漾,一望无际,空旷无人。

不会钻入海底了吧……孟奇想了想,钻入海面,感应四周,逐渐深潜。

随着压力增大,天地间的元气大海与水液融合,难以正常吐纳,周围光芒消退,漆黑荡漾,孟奇干脆变做蓝血人,如鱼得水。

寻觅许久,孟奇找到了一些早就腐烂破碎的水底遗迹,找到了一处不知通向何方的海眼,呈漩涡状,水色深黑,幽幽暗暗,浪潮激涌,沉重相加,旋转撕裂着一切。

即使修炼有八九玄功,又得昆仑道袍防身,怕也要成就半步法身后才能硬抗潜入,或者兑换神兵级的避水珠。

孟奇蹲在海眼附近,精神蔓延,判断着强弱。

一旦延伸入海眼,他的精神就会被绞碎淹没,疼痛异常。

刚才的道士驾着扁舟进了海眼?孟奇皱眉想着。

这处海眼幽深难测,不知连通着哪里,日后有机会,得来探探,多条路子多点收获也就多份希望!……雪山派山门外,陆大先生看着云鹤真人跟随对方外景强者入内。

清楚万象门的来历后,身为守陵人的雪山派并未为难云鹤,准备带他进入九座仙墓之一,只是陆大先生不能跟随。

陆大先生专注耐心等待着,过了小半个时辰,云鹤真人飞出,脸色略显难看,神情颇为凝重,目光之中残留着几分惊骇,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诡异又不可思议之事。

见他没有说的意思,陆大先生亦未开口询问。

西域绿洲众多,无主者不少,本门建山门于此比较好。

云鹤真人说道。

最为重要的是,大阿修罗蒙南亡于苏无名之手,西域再无法身。

陆大先生微微颔首:真人随意。

……草原金帐位置,一片狼藉,处处皆有倒塌帐篷,再不复当日盛景。

在大满陨落,古尔多失踪后,正如叶玉琦所言,北周大晋不少宗师与外景强者来到草原,猎杀强者,摧毁部落祖灵,以断绝草原后起之力并搜刮宝物,占据资源丰富之地。

这个过程中,草原很是混乱,不少邪教左道趁虚而入,浑水摸鱼,许多野心家四处勾连,寻觅奇遇。

一座破烂帐篷内,羽衣高冠的马脸道士看着眼前被自家邪教仪式折磨致死的开窍武士,略显得意对弟子道:凡人的生命真是脆弱,稍不留神就逝去了。

他的弟子正待恭维几句,忽然看到刀光一闪,自家师父道袍光芒破碎,捂着喉咙,荷荷作响,元神试图遁出,却被困在了肉身里。

仅仅一息,马脸道士仰头倒地,生机尽丧。

师父的生命也很脆弱……这位弟子油然而生这个念头。

然后,他看见帐篷内多了位黑衣劲装的年轻武者,那俊美的容貌,那阳刚的气质,那特异的长刀,都给人异常熟悉的感觉。

狂刀苏孟!他脱口而出,满是惊惧。

这也是他最后一句话。

孟奇杀掉了这伙邪教成员,走出帐篷,看着狼藉又宽广的金帐,感应着微小动静。

回到中土后,他前来草原,以追杀哈斯乌拉、戒杀道人等作为磨砺,前段时日,听闻金帐附近怪事连连,失踪了好几位外景,因此特意过来查探。

第三百零一章 再遇蓝血人暮色垂于古纳河上,照出一片赤红,仿佛鲜血流淌般永不停息。

曾经雄踞方圆几百里的一顶顶帐篷拆的拆,毁的毁,带走的带走,入目尽是萧瑟和破败。

牛羊马粪藏于杂草之间,不详的鸟鸣处处回荡,时常能看到倒毙的尸体,遗留的杂物,在暮色下分外苍凉。

孟奇左手握着刀鞘,静静立在金帐废墟里,脚下是肥沃的泥土,疯长的野草,心灵映照方圆,寻觅着蛛丝马迹,也许几位外景的失踪与死亡正是哈斯乌拉等人所为。

突然,孟奇动了,迈开步伐,缩地成寸,闪烁间便到了靠近古纳河的一顶残破帐篷,右手掀开了门帘。

嗖嗖嗖,飞针、铁钉、梅花镖等暗器扑面飞来。

孟奇右手往前虚抓,满空器影消失一空,全都落入了他的掌中。

帐篷内有两男一女三位武者,做中原江湖人士打扮,二十来岁,皆是一脸悲伤和惊恐,各持长剑,却慑于孟奇刚才那一手,不敢进攻。

他们身后有一具尸体,白发如同银霜,血肉蕴含强大的力量,但五脏六腑、周身窍穴全都损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们遭遇袭击了?孟奇略微检视了尸体,开口问道。

见黑衣劲装,外貌与风姿、气势皆是不凡的年轻男子没有动手,三名武者面面相觑之余,都看到了彼此的庆幸和舒气。

非是敌人!这位少侠……前辈……其中相对沉稳的蓝衣汉子拱手道,我们确实遭遇了袭击,就在半盏茶前,家师,家师拼尽全力才将敌人吓退,自身却,却不幸身亡。

他面含悲痛,想根据外貌称呼一声少侠,但又想到可能是注重皮相的老怪物,所以改成了前辈。

话音未来,他耳畔就传来师妹又惊又喜的声音:狂,狂,可是‘狂刀’苏少侠当面?狂刀苏孟?蓝衣汉子顿时凝目望去:巨大伤口般的长刀,英武不带脂粉气的外貌,戏剧、故事和江湖轶闻里反复描述的特征……真有可能是狂刀!孟奇微微点头:某恰在草原,听闻金帐附近多有外景死伤,故前来一探。

真是狂刀!这两男一女悲痛难掩欣喜,恐惧害怕更是被彻底冲淡,有狂刀苏孟在此,自身安矣!天下皆知狂刀苏少侠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是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绝不会坐视武林同道被敌人残杀。

而且他如今地榜排名第二十四位,法身不现,便是最顶尖的人物,遇见左道巨擘,遇见其他大人物,足以镇住场子,江湖之大,已少有他无法解决的事情,再不济亦能保命离开。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最危难之际竟然遇到了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三位江湖豪杰满心眼都是庆幸。

凝了凝神,身着绿裙的清秀女子拱手道:苏少侠,金帐多有古怪,适才家师遭遇的敌人无影无形,如同鬼魅,只有招架的份,没有还手的力,不能不防。

无影无形?孟奇遭遇和听说过的无影无形敌人不少,戒备不减,老神在在:你们将事情经过具体讲一讲。

颇有几分沉稳之态的蓝衣汉子赶紧道:回苏少侠,我等乃长乐附近的江湖之人,家师‘铁背苍龙’莫邵天亦算有几分名号,听闻宗门世家派出强者猎杀草原高手,激于过往仇怨,带着我们深入了草原,一是报以往南侵之恨,二是让我们师兄妹多点见识和磨砺。

从尸体看,有一流高手水准……孟奇轻轻颔首,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一路之上,家师都教导我们量力而行,不能招惹绝顶及以上强者,遭遇了几次战斗,还算圆满无患,渐渐抵达了金帐。

蓝衣汉子想了想,一咬牙据实相告,之所以前来金帐,是因为听闻当日金帐武士和长生教萨满撤离得匆忙,只带走了便于带走的事物,很多宝物深埋此地,等待有缘人挖掘,我们难免有点贪婪。

贪求宝物无错,量力便可。

孟奇并未鄙视。

据他所知,瞿九娘化悲痛为动力,追随寒冰仙子叶玉琦第一批来到金帐,搜刮了不知多少财物宝贝。

而自身为了天下大事和自家隐忧,东奔西走,直到此时才来金帐,早就不报能得到任何事物的希望,并且能找到的残留事物也不会太好。

大满陨落,古尔多失踪后,留守的金帐武士与长生教萨满衡量了此地大阵,发现仅能短暂挡住陆大先生这位地仙,还不算高览、何七、苏无名等法身,因此当机立断,化整为零,分别带着宝库之物与以往镇压金帐的神兵射日弓遁入草原深处,各自隐藏,并未留下了的坚守。

由于事情紧急,匆匆忙忙,很多零碎且相对没那么珍贵的宝物才并未带走。

而真想收获巨大,得找到其中一路金帐武士和长生教萨满!蓝衣汉子感激点头,继续道:我们来到金帐时,这里已连续几日有外景强者失踪或惨死,家师略微打听,决定立刻穿过金帐离开,谁知,谁知在这处帐篷遭遇了那无影无形的可怕敌人……突然,他看见孟奇压了压右手,顿时闭上了嘴巴,只觉整片金帐废墟寂静无比,连不祥的鸟叫声都戛然而止,再无半点生的气息,同时,似乎有一阵阵阴风吹过,让人不寒而栗,有发自脚底的凉意涌起。

有擅长土遁之术的‘朋友’靠近。

孟奇持刀之手负后,右手自然下垂,神情平静,状似说着家长里短。

万籁皆静,感应里一片空旷,孟奇其实并未发现敌人行踪,对方的遁法似乎非常隐蔽和神异,但他修炼戊己印后,对天地间的土行之力有着近乎入微的把握,那微不可及的变化波动虽然如同幻觉,但真真切切。

孟奇踱步走向帐篷边缘,朗声道:哪位朋友上门,出来一会吧。

声音回荡,四周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变化。

真当我发现不了?孟奇抬起右脚,往前踏了一步。

蓝衣汉子等人只觉大地摇晃,以狂刀右脚为圆心,一道道土浪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仿佛起伏的黄龙,正前方三十丈处,草原裂开,喷出了一道人影。

这道人影身形闪烁,扑向旁边,似乎想再次借土远遁,拉出安全距离。

就在这时,他看见狂刀苏孟再次走了一步,如踏罡布斗,柔软的地面突然坚硬如钢!当!他一头撞上钢铁地面,撞得自身有些头晕脑花,慌忙滚向旁边。

然后,他的视线里看到了那口天下闻名的长刀。

某非好杀之人,何必躲躲藏藏?孟奇长刀斜垂,平和说道。

眼前是位背着九条麻袋,浑身脏兮兮全是泥土的老乞丐,他眉目之间有几分凶意,当是丐帮宗师覆地神龙兰惊天。

老乞丐不动神色退后几步:老朽习惯藏在暗处。

话音未落,他忽然看向旁边,只觉天地间有莫名杀意。

然后,他看到狂刀苏孟周身喷火,金黄灿烂,光芒照耀,仿佛化作了一轮大日,远处无形之物凝聚,显出一个苍老普通的老者,只有九根指头的老者。

原来是你。

孟奇转头看向这位老者。

与东海剑庄有关的蓝血人高乾元!高乾元冷冷看着孟奇:想不到你竟能与老夫平起平坐了!说话的同时,他下意识看了看金帐深处,那里似乎藏着什么。

第三百零二章 驱羊探路高乾元背后凸显一尊巨虫法相,手中握着一块似短剑非短剑的诡异令牌,双脚离地一寸,气息仿佛大海,连绵不绝,柔和中酝酿着恐怖的风暴,水滴能穿石,汪洋可灭世。

感其气机,覆地神龙兰惊天亦现出自身法相,那是幽暗近乎无光的硕大圆球,表面极其光滑,仿佛大地循着某种自然之势或法理规律弯曲塌陷而成,四周虚空顿时向他收缩,似乎也要形成圆球,光线偏折,流离变化,如同魔域。

而处在他们之间的孟奇左手握着刀鞘,腰背笔直,虽未显露法相,但精血气体神在武道意志的贯通下,气机如同实质,从泥丸宫冲出,直逼云霄,搅动风云,阳刚生机四溢,阴邪死意难以靠近,一有接触,立刻便会被撕裂。

三位各具不凡的宗师气息相激,方圆几十里乌云汇聚,电芒漆黑,给人群魔乱舞的感觉。

就在这种彼此气机牵引,谁先动,谁就会遭遇另外两人联手打击的状况中,高乾元和兰惊天忽地看见狂刀苏孟悠然转身,与自身纠缠的气机竟主动断开了联系,仿佛它是引发一切的源头,洒脱,自在,不染尘埃。

气机隐匿,高乾元和兰惊天都有心灵随之空荡,难受得想要呕血的感觉,蓄势待发应激而出的攻击短暂失去了目标。

再看着堂而皇之背对自己两人的狂刀,高乾元与兰惊天颇感对方的莫测,即使他现在气机内藏,像是全无戒备,显出好大破绽,也得小心谨慎,不能贸然进攻,暴露自身隐藏得问题。

蓝衣汉子等人虽是开窍,但纠缠牵引的气机已是制造出压抑的气氛,变化的天象,岂能不知状况的危险,可他们眼中的狂刀苏孟随随便便转身,似乎全未将对方放在眼里,半点没有气机牵引,敌人想不进攻都不行的自觉。

然而,预料之中的疯狂打击并未出现,一切平平静静,之前的紧绷像是幻觉。

孟奇微笑道:此地危险,某先送你们离开。

语罢,他提着长刀,缓步而行,看都没看高乾元与兰惊天一眼,而他们心中进攻与谨慎的念头交替变幻,始终未能争出高低,竟然还是没敢动手。

蓝衣汉子师兄妹心脏擂鼓般跳动,收敛疑惑不解,快步跟在孟奇身后,走向金帐之外。

一行人走得不慢,但也不快,可兰惊天与高乾元始终出不了手,哪怕孟奇一直没有转身,一直拿背对着他们。

这才多久,他就让人感觉高深莫测了……直到几人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高乾元内心低语了一句,目光转向兰惊天。

两人默契地同时收敛气息,然后一个身体崩散,化作无相剑蛊,融入虚空,一个遁入大地,藏得全无踪迹。

兰惊天知道对方功法诡异,亦能杀人于无形无相之间,似乎传闻里的蓝血人,但没有半点畏惧,自家擅长土行功法,宗师领域也与此有关,而土能克水!遁于地下,兰惊天全力感应着附近土行之力的微小变化并不断挪动着方位。

忽然,一丝阴冷之意遥遥传来,藏着无法言说的污秽,仿佛沉厚的大地化作了虚渺的阴土。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但兰惊天内心已有淡淡的惊喜,飞快遁了过去,深入了金帐,来到昔日长生教萨满驻扎的区域。

他从地底跃出,毫不意外看到了现出身形的九指高乾元,他似乎一直在附近寻找着什么。

戒备内藏,兰惊天观察附近,结合得到的消息与刚才的感应判断着具体位置。

少顷,他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高乾元,心中无数念头闪过,最终没有选择暂时离开,而是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提起,深褐色泥土缭绕,狠狠击打在地面。

地面没有晃动,没有起伏,也没响起碰撞之声,只见它无声无息开裂,现出一道看不见底部的缝隙,内中弥漫着漆黑与墨绿交缠的污秽阴冷雾气,似乎通向着某个恐怖又诡异的所在。

果然在这里……兰惊天吐了口气。

自己之前抓到了古尔多的孙子之一,实力不强,可地位颇高,知晓生死无常宗布置的幽冥邪神阵残存,虽然连通九幽的裂缝已在某种不可抗拒之力下弥合,但于自身世界与无尽九幽之间衍化出了一片魔土,藏在地底,需要几年乃至十几年的时光才能恢复。

而金帐中有不少无法收入储物袋,又难以隔绝感应的宝物与秘密,带着它们逃跑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非常显眼,金帐武士与长生教萨满又舍不得毁掉,所以化整为零后的一路队伍带着它们藏入了魔土,一旦找到,收获将非常丰厚,说不得神兵或阵图便在此间!兰惊天身为丐帮长老,但风评一向不好,贪婪自私,包庇为非作歹的手下,拷问到情报后,匆匆忙忙便赶到金帐,直至确认了魔土存在,才考虑双方实力对比的问题。

那一路队伍至少也有两位宗师,自己虽然功法特异,能极大程度上掌握土行之力,有不小信心战胜两名宗师的联手,但要杀他们,擒住他们,不让他们带着宝物和秘密逃遁,则相当困难,所以这九个指头的蓝血人能作为短暂盟友,先解决掉金帐武士和长生教萨满,再做理论,若双方实力不分高下,那就平分收获。

念头电转间,兰惊天没有多说,直接遁入了那道泛着漆黑与墨绿雾气的缝隙,高乾元表情淡漠,冷冷看了一眼,毫不犹豫跟随进入。

法相凸显,虚空收缩成球,浓密污秽的雾气被牵引向他处,兰惊天不费吹灰之力就踩在了略显松软的泥土上。

这是一条斜斜往下的道路,泥土掺合着暗红近黑的血水,显得松软泥泞,越往下走,弥漫于半空的寒气越浓,四周结成了白霜,洞顶倒挂着冰棱。

兰惊天略感惊喜,这是对自己极为有利的环境,自身的功法和体质不太害怕深寒,但蓝血人就未必了。

即使冰寒之力由水行衍化,但蓝血人没达到一定程度前,遇到超过自身极限的寒冷时,结构异于凡人的他们更容易被冻结或冻僵,实力将大幅度衰减,不得不分化更多的力量改变环境。

高乾元状似飘絮,穿梭于寒气里,眼中没有半点感情,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在嘲笑兰惊天。

自身的根本是无相剑蛊,金水交融,非等闲蓝血人,极致的寒冷会有影响,但绝对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

两人各怀鬼胎,戒备提防着彼此和暗藏的危险,飞快下行。

过了一阵,两人同时顿住,望向身后。

在他们心灵中,恰好在自身感应的边缘,有一股旺盛到实质的气血翻滚冲霄,锋锐的刀意切断着蔓延的精神,毫不掩饰自身的存在。

‘狂刀’苏孟!他们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这个名字,似乎能够想象到那里的场景。

狂刀苏孟黑衣劲装,一手负后,一手提着长刀,缓步傲然而行,看似跟踪自己两人,但没掩盖气息,堂堂正正,似乎能随时拉近距离,给予致命一击,带来极大的压迫。

他的距离把握得非常精准,刚好是自己两人忍耐的极限,少一分会遭受反击,多一分则接近隐匿,无法产生那么明显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头驱赶着羊群的恶狼,等待对方精疲力竭再从容发难。

兰惊天下意识和高乾元对视一眼,都想对方反身攻击,消弭隐患,但他们连盟友都算不上,怎么可能为对方火中取栗。

反正还没找到金帐武士,兰惊天收敛心神,戒备前行,决定暂时不管狂刀苏孟。

蹬,蹬,蹬,一道道脚步声仿佛直接踩在兰惊天的心中,让那种压迫感越来越盛,让他忍不住咬牙切齿,狂刀苏孟真是太过自负,这种做派,这种方式,简直视自己于无物,只是等待着出刀的机会,或者驱赶自己两人为他探路!就在这时,他脚步顿住,因为前方已是无路,那里耸立着一扇漆黑石门,凝结着冰晶的石门。

魔土竟然到此为止?金帐武士呢?难道他们进入了这扇门后?这是通向九幽的魔门?第三百零三章 人心六道兰惊天四下打量,发现这里只得一条路,没有分岔,并且沿途而来,自己也仔细感应过土行之力的和谐自然与否,没找到别的机关暗道,换句话说,金帐武士与长生教萨满要么根本没入魔土,要么已经进了石门。

九幽,传说里邪魔恶鬼发源之地,有天生邪神,有幽冥之主,天地规律法理与自身世界截然不同,到了那里,以内天地勾动外天地将变得艰难,四两不再能撬动千斤,获得毁城断江震动大地的实力,甚至会被外天地侵蚀,逐渐入魔堕落,失去灵智……想到这些,兰惊天就有点畏缩不前,九幽的恐怖邪异代代相传,能止小儿夜啼。

这时,高乾元淡淡道了一句:入了此门,才算魔土。

入了此门,才算魔土?兰惊天略微震惊,确实,一路下来,除了寒意越来越盛,漆黑和墨绿的雾气越来越浓,泥土里暗红近黑的血浆越来越多,并没有别的魔土特征,比如幽鬼,比如污秽之气,比如有点变异的元气大海。

看来是长生教和生死无常宗特地修建了石门,隔绝了魔土与正常世界,兰惊天恍然大悟,同时升起深深的疑惑,这九指蓝血人似乎比自己更了解此处,他抓到的俘虏属于更高层次?念头电转之间,兰惊天露出一丝狞笑,有门就好,狂刀不是要驱赶自己两人探路吗?等通过石门就将它关上,若他不追赶,肯定会失去自己两人的踪迹,如果他慌忙靠拢,就失了那份从容压迫俯视自身的气势,再不让人畏惧。

他右手探出,呈擒龙之势,猛地往后一拉,无形之力拽着石门缓缓打开,就连虚空都仿佛有所弯曲,黯淡的光线随之流转。

扎扎扎,石门沉重打开,寒气扑面而来,一点点冰晶弥漫飘荡,让兰惊天自身都泛起血液僵化欲要冻结的感受。

他的感应之中,九指蓝血高乾元皮肤变得半透明,闪烁着剔透的幽蓝光芒,似乎要凝结成冰,于是微微一笑,昂首踏入石门。

高乾元血脉内,一丝微小又无形的剑气勃发,击碎着冰冻,恢复了行动之力,跟随进入。

一过石门,两人近乎同时转身,或拉或扯,试图合拢此门,隔绝狂刀苏孟的压迫。

扎!石门来回摩擦,像是被无形之手拉住,任凭两人如何用力,也只能在很小范围内震荡颤抖。

元磁之力!高乾元与兰惊天本身亦感受到了恐怖的吸力。

前者非是常人结构,后者炼化了诸多天材地宝,早已改变体质,对元磁之力感受相当清晰。

兰惊天眼睛瞪大,勃发全力拉动石门,附近虚空都似乎弯曲成球,漆黑一坨,高乾元的剑气无形无相无有阴阳之分,准备演绎隔绝元磁的界域。

两人分工明确,誓要给狂刀苏孟制造麻烦,不让他积累气势。

正邪大战已经过去两个月,各种消息如雨后春笋,蓬勃流传,兰惊天和高乾元自然听说过孟奇一刀斩杀哭老人,沾因果无双无对,准法身战力、半步法身、诸多宗师中生擒哈斯乌拉的事情,对他戒备甚深,如临生平罕见之大敌。

忽然,元磁之力改变,石门受到兰惊天与孟奇合力,以千军万马无法阻挡的气势与速度撞向门框。

砰!喀嚓……石门虽有禁法保护,但已然超过了自身承受的极限,迅速裂开,垮塌成堆,然后被寒意冻结,生出层层冰霜。

兰惊天与高乾元忍不住面面相觑,自身太忌惮狂刀苏孟,遭他步步压迫,以至于被牵着鼻子走,连元磁之力阴阳变化能转拉为推这简单的常识都未反应过来。

此时,两人感应的边缘,那旺盛如同灼热大日的气血依旧翻滚冲霄,刀意森冷,刺痛元神。

好一个狂刀苏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两人都是积年宗师,强行收敛各种不必要的情绪,清明灵台,身心处于放松与不放松之间,似乎忘记了背后有狂刀苏孟的压迫,转而打量起魔土。

左右与前方皆被惨绿近乎冻结的雾气笼罩,精神蔓延不出百丈,地面全部漆黑,像是千万年鲜血凝块层层累积,其上浮着一层光滑到极点的寒冰,间或长着墨绿色苔藓,有眼有鼻有嘴,发出咯咯笑声的苔藓!九幽自隐十万年以上,主世界传承又断了几次,兰惊天和高乾元只知道里面最出名的事物,并不认得这怪异苔藓,但他们通过观察苔藓本身及天地气机的变化,发现它能散发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让人产生幻觉,无法锁住精气生机,被它悄然吸食,渐渐枯老而亡。

两位宗师看似放松了下来,实际高度戒备,一旦有些许危机,立刻便能勃发力量,就像开窍时的一羽不能加,蚊蝇不能落,一人挥洒剑气,一人脚踏泥土,将墨绿色苔藓四分五裂。

小心翼翼前行一阵,兰惊天忽然听到嘎巴嘎巴的清脆声音,像是有人在嚼着骨头。

他下意识看向高乾元,发现对方亦浮上了凝重之色,明白并非自己的幻觉,于是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横着放于胸前,蓄势待发,向着声音来处过去。

这或许能找到金帐武士与长生教萨满的行踪!雾气分开,浓浓的血腥味窜入两人鼻窍。

视线所及,前方怪石嶙峋之处,靠坐着一位长生教萨满打扮的男子,浑身是血,肚皮鼓胀。

气机牵引,这位长生教萨满转头望向了两人,目光之中尽是贪婪,表情呆板木然。

突然,他嘴角勾起,泛起一丝呆呆笑容,接着右手用力,撕下了耳朵,塞入了嘴中,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狼吞虎咽。

他的左手,他的双腿,他的嘴唇,他胸口的肌肉骨骼,全都不见,血肉模糊,似乎都被他自己吃了下去,化作了高胀的肚子,但饥饿没有任何缓解。

饿鬼附体……高乾元眯了眯眼睛。

兰惊天愈发戒备,这位长生教萨满实力不弱,只差一步就入宗师,什么饿鬼这么厉害?荷荷,这名长生教萨满飞起,满是贪婪冲向两人,被兰惊天一掌拍出,身体诡异地四分五裂,肚子内飞出还算完整的嘴唇、双腿和内脏。

应当是生死无常宗和长生教的幽冥邪神阵出了问题,没有及时合拢九幽缝隙,让某些邪魔恶鬼流窜了出来。

高乾元看着一抽一抽的尸体,没发现有饿鬼离开,揣测着说道。

兰惊天故意冷哼一声: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看来并非什么厉害邪魔,正好做战利品,炼制宝兵器物!四周恢复了安静,再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再往前走,或许能找到九幽特有之物。

高乾元自忖剑蛊符令在手,不遇法身逃脱不成问题,提议继续深入。

他的双眸绽放少许灼热,似乎对某件九幽特有之物充满渴望。

兰惊天稍微与他拉开距离,不置可否,跟随深入。

越走越是寒冷,就连雾气都形同冻结,两人不得不各施本身,开凿出通道。

啪啪啪,啪啪啪,前方又传来声音,两人戒备的同时精神一振,一左一右,绕了一个弧线靠拢。

啪啪啪……又是一个长生教萨满模样的男子拿着手中马刀,孜孜不倦地挖着地面,像是想挖出一条通道,前往九幽的通道。

他身前挖出的坑洞足有百丈深了,底部一层血黄浮动,仿佛地下水即将涌出。

黄泉之水……高乾元踏前一步,身躯与法相同时崩解,融入了略显变异的元气大海,从四面八方涌向那层血黄。

兰惊天不进反退,只觉一切都不正常,就在这时,他面前出现了另外一个兰惊天,脏兮兮、浑身泥土,但眉宇之间没有凶恶之气。

恶鬼!兰惊天异常冷静,一念不起,右手拍出,打在这幻化而出的兰惊天左胸。

喀嚓,恶鬼左胸深深凹陷,肋骨断开,但兰惊天亦觉胸口有剧烈疼痛袭来。

这一掌竟似打在了自己身上!怎么会这样?兰惊天强行一念不起,不慌不乱,闪避掉幻化出来的恶鬼,左脚用力一踏,大地震动,裂出道道缝隙,让恶鬼掉落进去,旋即合拢。

呵呵……笑声传来,兰惊天不用回首,亦看到了自己。

他连变几种办法,甚至让恶鬼扑中自己,但除了受伤,再无别的情况出现。

渐渐的,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的心头,让他再无法保持平静。

就在这时,他视线之中多了一双黑色快靴,以及一口巨大伤口般的长刀。

‘狂刀’苏孟……兰惊天喃喃自语,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管刚才双方还是敌对。

出来吧。

他听到了孟奇沉稳的声音。

不错,已经很少有人能抗拒本座的‘六道大手印’了。

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

兰惊天回首望去,只见远处有一张几十丈高的巍峨石凳,上方端坐一名巨人,身披黑袍,正以右手支颔,脸上没有鼻孔没有嘴巴没有耳朵,只得一只分成六色的眼睛。

在不远之处,长生教萨满还在辛辛苦苦挖掘,高乾元身周有块符令旋绕,双眼略显呆滞。

六道大手印?孟奇挑了挑眉。

贪婪不知节制是为饿鬼,歹毒怨恨无法消解便堕入地狱,六道不在九幽,只存人心。

这名上百丈高的邪魔语带笑意说道,本座是大自在天子座下‘六道天魔’。

六道天魔……有六道轮回之主对比,孟奇顿生对方逼格很低的感觉,忍住腹诽的冲动,平静道:大自在天子?这是背弃了魔主的那位邪神。

长生天乃大自在天子化身之一,大满与生死无常宗勾结,借助幽冥邪神阵,试图唤醒沉睡的大自在天子,可惜他与长生天同时陨落,难以继续,之前的萨满们继承他的意志,在这里举行仪式,但只能召唤出本座。

六道天魔呵呵笑道,半点也不介意漏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百零四章 被鄙视的天魔六道天魔端坐前方,就仿佛一座小山,与它相比,孟奇有种自身微小如同尘埃的感觉,天然的压迫宛若实质。

不过孟奇似乎胸有成竹,老神在在道:你将举行仪式的萨满投入‘六道’,又泄露长生天与大自在天子的关系,好像不想看到祂苏醒?六道天魔顿时哈哈大笑,右手抬起,摸着光洁无发的脑袋:没谁希望头上多个主子,人族如此,邪魔邪神同样如此。

它缓缓站起,几乎将孟奇视线占满,压迫更甚:大劫将至,九幽会慢慢重现天地之间,沉睡的诸位大人物亦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一点点苏醒,将杀戮、堕落和毁灭散播到每个地方……果然,九幽将会回归,邪魔恶鬼亦将重临人间,只有这样才符合王家所言的万古大劫……孟奇听着六道天魔描述将来的末日景象,自动忽略了夸大恐吓的话语,提炼出最重要的内容,以十年为单位,通向九幽的裂缝将渐渐增多,出来的邪魔恶鬼会慢慢变强,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长久的隐患,但并不迫在眉睫。

……最终末日之时,只有让自身变成大人物,才有希望度过劫难,迎来新的纪元,而这就需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提升自己。

六道天魔耸立魔土,几有撑天之势。

它俯视着孟奇:你抗拒本座的六道大手印时,让本座感应到了某件事物。

一切唯心造,堕落由此始,所有的所有都源自最初最古老的那颗‘心’,而你道路不符,根本发挥不出它亿万之一的效果,不若与本座分享,得到别的好处。

这是一个擅长诱惑的天魔……孟奇长刀斜垂,微微笑道: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怀疑、轻蔑和鄙视的意思溢于言表,尝试着勾动六道天魔的愤怒,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不过,这也是孟奇真实的想法,自己拥有元始金章及九印之五,八九玄功法身前几篇,如来神掌总纲和第一式,截天七剑其中一剑,部分霸王六斩和神霄九灭,超过绝大多数顶尖宗门,小小的大自在天子座下天魔能拿出什么东西打动自身?就连大自在天子曾经的主公都是我的好兄弟,你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见多识广的孟奇早就非见到天魔、听闻秘事就激动兴奋的小孩子了,面对六道天魔,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六道天魔重新坐下,推金山,倒玉柱,右手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道:虽然本座看得不太真切,但足以发现你因果缠身,气运不正常,怕是某位或者某些大能的棋子,正常之时,你没有半点机会,但适逢大劫,各种大人物苏醒,妖魔鬼怪现世,混乱和牵扯中,当有一线生机,而这就需要沉淀多年的智慧给你指导。

不愧是擅于诱人堕落的天魔,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心灵漏洞所在……孟奇还是沉稳无波的模样,用种索然无味的语气道:上一个试图给某指导的‘朋友’,已经死得尸骨无存,某身上的因果有元始天尊、阿难、荡魔天尊、雷神、霸王,以及某位神秘的存在,你觉得自己能和他们媲美,不怕他们的抹杀?就想问句你怕不怕!孟奇倒是乐见六道天魔无所畏惧,然后就能借此判断六道轮回之主或背后大能到底能不能亲自出手,亲自出手能够抹杀的范围在哪里……六道天魔半晌无语,呆呆端坐,似乎眼前的孟奇才是怪物才是天魔,这从哪里惹到的如此多恐怖因果?堪称上古以后最夸张的情况!许久之后,它才缓缓开口,声音变低了许多:沉淀多年的智慧是指大自在天子的血肉,非是本座亲自指导……怂货!孟奇内心深深地鄙视着。

旁边的兰惊天与高乾元仿佛还陷在心灵六道中,没有回神。

大自在天子的血肉?孟奇随口问道。

六道天魔似乎已经组织好后续语言,渐渐说得流畅:对,大自在天子的血肉。

我等邪魔,经验、智慧与力量都烙印在血肉里,一旦获得,没有附身夺舍危险,形如‘大自在天子’在世,而祂乃天魔之首,擅长把握心灵,布置诡计阴谋,于不可能中创造机会,正适合你的状况。

本座因为真灵命火被祂吞噬,一旦靠近祂的魔身,就会力量全失,只能寻找帮手,夺走祂的血肉精华,让祂永远沉睡下去,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当然,作为交换和彼此信任的第一步,本座会将大自在天子的功法提前给你,你则需要把那颗最古老的心灵给本座感悟。

它目光幽深地盯着孟奇,似乎觉得自身的说辞和条件无可挑剔,分外打动人心。

孟奇叹了口气,居然直接转身,背对六道天魔往魔土外走去,边走边摇头笑道:你觉得身负如此多顶尖传承的我会看得上大自在天子的功法?祂在九幽连前十都只能算勉强,所谓的经验智慧能比得上雷神、荡魔天尊、大阿罗汉阿难,能比得上元始天尊?索然无味的语气里飘荡着淡淡的鄙视。

六道天魔再次沉默,心念被魔躯隔绝,不知在想些什么,闪烁着六色光芒的独眼各种情绪起伏,隐约有种悲凉的气氛外溢。

眼看孟奇即将走出魔土,它才沉声开口:你觉得本座会让你轻易离开?因为逼格太低,诱惑不成,改做威胁了?孟奇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有好笑的感觉。

老实说,大自在天子的经验和见识对自己确实诱惑极大,但自己清楚明白知道,只要动心,有了不知节制的贪婪,与邪魔有了牵扯,就会被慢慢引诱堕落,所以干脆利落拒绝,不存侥幸之心。

此时,孟奇哈哈笑了一声:你敢动手吗?你既然能看得出某是棋子,那敢破坏大人物们的棋局吗?六道天魔再次沉默,风瑟瑟吹过,深吸口气道:大人物们的棋子不会只有一颗,不合格的只会任其自生自灭。

不提你只有投影降临,实力不足,顶多驱使心灵被蒙蔽的兰惊天动手,光是你的谨慎,就让你不敢动手。

孟奇依旧背对六道天魔,步伐坚定从容。

不窥出这点,有人探路的情况下,自己根本不会进来!什么谨慎?六道天魔哑然失笑。

孟奇走到了魔土边缘,呵呵笑道:长生天是大自在天子的化身,祂给予的召唤秘法会召唤错人?大自在天子,你不是一向号称邪魔智者,最为谨慎吗?元心印的诱惑比得了由此而来的大人物震怒吗?你愿意冒险吗?六道天魔右手轻轻敲动左手手背,没有说话。

第三百零五章 透露的消息哒,哒,哒,孟奇踩在鲜血冻土之上,脚步声渐渐远离,即将穿过那破碎的石门。

你进入魔土,就是为了嘲笑和讽刺本座?这时,沉默的六道天魔突然开口。

若非抱有目的,何必说一大堆话?如果想斩妖除魔,又岂会没半点动手的迹象?它对人心的把握极其精准,但也相当于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大自在天子。

孟奇脚步顿住,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依旧背对巍峨的大自在天子,轻笑一声:这个时代,要见到活蹦乱跳的传说级大能殊为不易,某难免好奇。

活蹦乱跳……大自在天子咀嚼着这四个字,一时似乎有点无言。

上古几大谜团皆涉及九幽与天庭,与两者都有关系的莫过于尊驾,所以某也就是想听一听秘闻,满足好奇之心。

孟奇缓缓转过身,直面大自在天子,神色平静。

在不知道此事涉及大自在天子时,自己进入魔土是为了消弭隐患,防止九幽邪魔恶鬼为祸人间,但现在,有了另外的想法。

自己身上因果牵涉的大能多是上古人物,了解上古隐秘就是间接为摆脱他们做努力!毁灭、创生、心魔和隐秘是本座的四张面孔,你想听上古秘闻,算是找对邪魔了。

大自在天子微微一笑,原本只有六色独眼的面孔转动,露出一张无眼无鼻无嘴无耳的漆黑魔脸,像是隐去了繁星的夜空,透出几分深邃、隐秘与诡异,不过,很多隐秘涉及深远,本座若是透露,不比杀掉你来得安全,也许刚刚开口,就有一口诛仙剑自过去或者未来飞临,直接抹去本座的存在。

自过去或者未来飞临……孟奇并未在意大自在天子举例的是诛仙剑,因为有意暗示和直接透露没什么区别,当是随口拉一位大人物增强说服力,但后面的描述就有些高深莫测,让人不解了。

借助三生殿,藏在过去的太阳神君能隔着万古出手,到了三清这一级数已是随时可以?某有分寸,想知道的隐秘并不多,也不会惹恼哪位大人物。

孟奇神色略微变得凝重,魔主是否彻底陨落在天帝之手,再无复生希望?魔主不死,大自在天子怕是寝食难安,对此,祂肯定会想方设法确认。

大自在天子右手捂住漆黑深邃的面孔,没有情绪波动,平静道:除非天帝另有打算,否则魔主不会有生机残存,烙印与复生无关。

魔主还未登岸,竟然敢打上天庭,委实不可思议。

孟奇像是在与大自在天子闲聊。

魔主得了些机缘,在真武失踪后,渡尽了苦海,登临了彼岸,自然想尝试一番。

大自在天子在机缘二字上略微停顿,显得意味深长,但并没有详细说下去。

这与真武恶念的判断相同,只是他不相信魔主能在如此短时间内登临彼岸……孟奇若有所思想着。

这时,大自在天子右手放下,与左掌相击,叹了口气道:你看来是想借上古隐秘寻找闪转腾挪的机会,本座已经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不能再说了,哪怕你双手奉上‘元心印’也不行。

孟奇怔了怔,心念微动,直接转身,踏出了魔土,竟没有丝毫犹豫,也没管正邪难分的兰惊天。

大自在天子嘿嘿一笑,满是嘲讽道:没用的,传说已是触摸大道,将自身有了本质的升华,借助因果联系,能知你所有图谋所有打算,登临彼岸的大人物更是过去现在未来无处不在,你的小心思小算盘早就被他们了若指掌,你拿什么来跳出棋局?他似乎要一偿刚才孟奇的深深鄙视。

孟奇没有停步没有转身:尊驾是想在某心里种下阴影,让压抑、绝望和沮丧酝酿出鲜美的果实,从而出现无法弥补的心灵漏洞,再也无法证道法身?这是天魔惯用的伎俩,但也很实用,因为说得是事实。

大自在天子竟然老实不客气承认了。

孟奇笑了笑:可惜,某早就知晓此事,经过调适与磨砺,已走出阴霾。

宇宙重重,天地广阔,能永生不灭者有几位?到头来,不过‘死’字而已,还能有更差的结局?只要竭尽全力争取过,某纵死无悔。

这是自己真实的想法,把握当前,不被绝望、压抑等影响,人活一世,总不能为了将来必有一死就忧郁徘徊,忘记了生命的美好,反正以不牵连师长亲朋为前提,努力提升自己,把握每一个机会,若是成功摆脱,自然畅快极乐,大自在大潇洒,如果失败,也有灿烂的一生和两辈子经历,流星短暂,却能照亮长空!这是曾经身为地球凡人时就拥有的心态,因为大家都一样,能过百岁者少之又少,如今借此走出阴霾,重新让灵台清净,不再徘徊,不再有无头苍蝇般左冲右突却无济于事的压抑。

大自在天子正待嘲笑一句不怕死亡只是吹牛,实力越强活得越久越怕死,忽然听到孟奇继续道:而且传说大能并非不可战胜,尊驾只能投影出这点力量,说明本身尚未完全苏醒,或许是机缘不到,提前苏醒会寿尽而亡,也或许是被哪位大人物镇压着?你最先诳我夺取‘大自在天子’血肉,恐怕也存了借此摆脱封印之心?所以,活到现在的大能不乏苟延残喘者,不乏被镇压者,某绝对不是没有机会!孟奇说得自信十足,但绝口不提灰石大殿与玉虚宫之事,甚至连念头都不转向那方面,似乎它们并无作用,光靠自身就能找到机会。

说话声中,孟奇已沿着甬道离开,大自在天子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消失在视线内。

甬道内寒意虽盛,却与魔土差距极大,孟奇没觉半点寒冷,步伐从容,缓缓往上,可他心里戒备甚深。

大自在天子既然已经被唤醒少许,又无法降临更多力量,那它留在魔土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预先知道元心印会来,所以等待自己,必定有其他目的!在没弄清楚前,先行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他最后一句话看似是嘲笑自己,给自己压力,打击自己摆脱大能的信心,但话语中却透露出一些有用信息,比如传说大能借助因果联系,能知道自己所有图谋所有打算,登临彼岸者过去现在未来无处不在。

若是不能想象他们的恐怖,将来必有疏漏!大自在天子还是忍耐不住,遮遮掩掩掺合这盘棋?……魔土内,大自在天子面孔变化,又化作六色独眼的心魔相,俯视着九指蓝血高乾元。

高乾元眼中的迷茫消失,半点也看不出刚才的失常,自怀中掏出一个黑色木盒,恭恭敬敬递了过去:水祖让小的送此物过来。

大自在天子将手一招,摄过这个木盒,轻轻抚摸着表面的岁月尘埃,微微笑道:代本座向道兄问好。

话音一落,阴风四起,大自在天子的身影变得虚幻,地面裂开一道翻滚着漆黑魔气的缝隙。

身影投入,缝隙消失,魔土失去了极端寒冷之意,只余高乾元与还显呆滞的兰惊天。

魔界昏暗,污泥沼泽处处,大自在天子身影浮现半空,直接腾高,穿透了云层,化作一轮真正的大日——燃烧着漆黑火焰,透着封印之感的大日。

下方魔界表层顿时气化蒸发,山脉凸起,耸向高空。

这轮不知多少个星球大小的漆黑大日越升越高,进入浩瀚宇宙,落入了一条银河,连成了漆黑魔龙的浩瀚星河。

大日归位,魔龙不再独眼,但毁天灭地般的力量仅是若隐若现。

已将那番话语告知苏孟。

大自在天子的声音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回荡在光都要不知多少年才能走完的星河内,凝聚于一颗充满污秽的星球。

星球最高峰上,端坐一道青衫身影,正在炼化浓厚污秽。

他抬起头,露出平淡无奇的面孔,俨然便是齐正言。

他问了什么?齐正言自言自语般道。

他问魔主是否真正陨落,有没有夺舍可能。

大自在天子回答。

齐正言沉默半晌方才道:随着我实力提高,会逐渐解开你的封印。

……高乾元趁机杀掉兰惊天,悄然遁出魔土,返回金帐。

他刚出甬道,突然顿住,因为对面帐篷顶部盘腿着黑衣劲装的苏孟,一口巨大的长刀插在泥土里,耸立在他的身前。

等你很久了。

孟奇右手缓缓伸向刀柄,气势沉凝。

对蓝血人,因为阮家的关系,他是除之而后快!第三百零六章 磨刀石因为要通过甬道出口的雾气缝隙,高乾元的隐遁并没能保持始终如一,明白自家确实被发现了,非狂刀苏孟诈唬骗人,于是现出身形,右手握着那块似剑非剑的令牌,勃发气势,在茫茫黑夜里盯着孟奇的双眼。

顿时,虚空里仿佛有四道电光碰撞激发,火花四射。

高乾元迈前一步,戒备谨慎又沉稳如岳道:你确实很强,但还没强到视宗师于无物的层次,老夫又有剑蛊符令在手,胜负尚难预料,何况留下老夫?他目睹了孟奇面对大自在天子的从容潇洒,知晓了不少隐秘,对敌人的实力和心灵有了全新的认知,彻底消去了暗藏内心的骄傲和大意,明白传言非虚,狂刀苏孟确实已经成长为让宗师们都感觉害怕的强者,但他乃积年宗师,又有近乎神兵的剑蛊符令傍身,即使遇上半步法身,都自觉有保命离开的希望,何况苏孟?孟奇还是盘坐帐篷顶端,右手以一种似急实缓的速度握向刀柄,极尽压迫之感,山雨越来风满楼,平平静静道:不求己身,将希望寄托在外物之上,此问题一也。

身有隐患,不擅久战,此问题二也。

色厉内荏,已心生退意,此问题三也。

孟奇右手搭在了刀柄之上,目光幽深回视高乾元:有此三者,某杀你如宰鸡狗耳。

句句诛心,如大锤敲钟,高乾元先嗤笑后震惊,身体微微晃动,脸色沉凝,只觉自身所有的问题都暴露在了对方眼里,再无秘密可言。

自己身有隐患,不得不借助剑蛊符令才能达到无相剑蛊的较高层次,这点可以通过之前的交手略微判断,但自己心念所动,准备以攻代守,一击之后立刻远扬,怎么会被说的如此清楚明白?这就是他和大自在天子口中所言的最古老之心?高乾元收敛心神,毫不示弱道:人之异于禽兽者,善假于物也,老夫使用剑蛊符令堂堂正正,天经地义,有何问题?它威力不凡,只差一点便能蜕化成神兵,能威慑大宗师,为何不用?一字一顿,气势渐渐再起,与孟奇针锋相对。

善假于物没错,但也得自身能够驾驭,否则便是物使人,非人使物,三岁小孩能用千斤巨锤否?某击败剑蛊符令难,但击杀使用剑蛊符令的你易如反掌。

孟奇握住了长刀刀柄,紫电青雷仿佛流水,紧紧贴合着刀身。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态调整,自己已清楚目前需要做的事情有哪两件,一是借助表面遮掩,隐秘寻找摆脱的机会,一是以战养心,以战养刀,通过一次次的胜利,对强者的胜利,铸造无敌之刀,树立无敌的信念,以常胜之心锤炼精气神意,只有这样,机会到来时,才有信心挥刀,才能以最好的状态最巅峰的气势最锋锐的长刀,斩断牵连,斩断因果,求得大自在大逍遥!而铸就无敌之刀,树立无敌的信念,就从高乾元始!铮!刀身震动,如同龙吟,孟奇身体前倾,右手拔出了长刀,雷光四溢,仿佛一道闪电,耀人视线。

第一刀!气机牵引,高乾元手握剑蛊符令,背后现出湛蓝巨虫法相,与身体一起崩解,形如沙雕坍塌成一粒粒沙子,每一粒沙子便是一只浅蓝蛊虫,吞吐着剑气,迅速透明,融入天地间的元气大海。

霍然之间,方圆几十里内布满杀机,有元气之处便有剑蛊,它们或从四面八方喷薄剑气,或试图无声无息顺着吐纳进入孟奇的身体,而少数几只蛊虫悄悄游走,准备远遁。

这时,天之伤由下往上斩出,跨过几百丈的距离,以电闪雷鸣的姿态,以极其锐利的锋芒,切开气流,不带一丝风声。

这一刀初时很快,有种脱离束缚,奔向自在的不羁感,但越往前斩,速度竟然越慢,而速度越慢,天地愈加昏暗,虚空向着长刀收缩,磅礴能量的代表元气大海也在翻滚收缩,向着刀与人连成一个整体的孟奇坍塌,仿佛要凝成一点,不分上下前后,没有过往将来的一点。

天地昏昏暗暗,能量层层叠叠压缩,迅速凝如实质,化作囚住小虫的琥珀,高乾元只觉附近虚空由此封锁,根本逃遁不出,喷薄的剑气艰难穿透前行,威力迅速消解,与元气大海再也不分彼此,连自身都无法操控的不分彼此,对方的领域与刀法结合得天衣无缝!不能再让这一刀衍化下去了!高乾元元神刺痛,危险之意大作,明了当前状况,顾不得损耗,凝聚出身体,全力催发了剑蛊符令。

短短刹那,坍缩凝实往一点的元气大海彻底凸显出来,蔚蓝一片,每一滴水都是剑蛊,借助收缩之力,以超越了万剑归宗的姿态,以毁灭一切生机的锋锐,嗖得涌向孟奇。

有了这个变化,孟奇那先快后慢的一刀形如自杀!双脚踩着地面,拖出深深沟壑的他,已经避无可避,必须硬抗这近乎神兵一击的剑蛊大海了!就在这时,高乾元眼中的狂刀苏孟消失了,从蔚蓝的元气大海里消失了,对他的锁定,与他的联系,诡异中断!砰砰砰之声连成一道,无数只剑蛊喷薄出的无数道剑气,连绵撞在核心无人处,撞出了一片炽白,让天地失色,让大地布满裂缝,深达几十丈的无数道裂缝,仿佛平地长出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若有人在核心,绝对会被切割成肉眼难见的微小血肉,绞碎所有生机。

狂刀去哪了?狂刀去哪了?这一击对高乾元消耗极大,但敌人却诡异消失,没能产生效果,心中自有波澜产生。

突然,沉重的束缚加身,大地似乎长出了无形之手,一把将高乾元拉落地面。

满是裂缝的地面喷薄出了大日普照般的刀光,灿烂,辉煌,充塞满高乾元的视界。

戊己印,遁地法!孟奇没选择飞行,而是双脚踩地,便是为了借助大地和道一印皮毛,躲开剑蛊符令全力一击,以土克水,以土藏金,再强的兵器再强的宝物,打不中也是无用!第二刀!刀光加身,高乾元只来得及握住剑蛊符令,崩散成无形无相的剑蛊,融入附近虚空,试图避开锋芒,以大部分剑蛊的消亡阻挡刀光伤及元神。

当当当当!金铁交鸣之声以耳朵难以分辨的频率发出,刀光似乎也是由无数微小刀气组成,飓风般席卷往上,吞没了方圆几十里的虚空,斩碎了一只只剑蛊。

刀光之外,几十只浅蓝剑蛊凸显,迅速凝聚成高乾元,以剑蛊符令的光芒裹住身体,准备远遁。

只是两刀,依赖并相信剑蛊符令的他就被打得失去了信心,而先前又领教过狂刀苏孟身化大日的灼热高温,知晓自身攻击近乎无用,于是拼着重伤,抓住机会,遁出战局,准备逃走。

遁光刚现,高乾元突然看见苏孟左手多了一口长剑,刀光依旧普照往上,剑势却极其沉重,淡漠斩出,碰撞向长刀。

光!无边无际的光!快过一切、灼热白炽的光瞬间翻滚荡开,高乾元元神一紧,想要加速遁出范围,但岂能与光媲美?而狂刀苏孟这一击像是早有预谋,与前面一刀的余波形成了整体,前后构出合击,威力不算太大,但没有耗费周折和时间,让人来不及反应!第三击!轰隆!巨响爆发时,白炽光芒早就翻滚成大海,吞没了高乾元,气化了核心处的地面和帐篷,点燃了方圆几十的残迹,一片火海。

光芒平息,一道蔚蓝光芒包裹着高乾元的淡淡元神,想要冲上云霄,但沉重的长刀已然斩落,劈在上面,将它劈落尘埃。

长剑一伸,孟奇没试图拷问什么,怕惹怒某些存在,直接绞碎了高乾元的元神。

意识昏暗,高乾元最后听到了一句话:你不配称为宗师。

是啊,我不配称为宗师,拿着剑蛊符令都挡不住三刀……他泛起最后的苦笑,自己气势被压,心灵出现漏洞,催发剑蛊符令太匆忙,时机把握得让人后悔!收回目光,孟奇摄起剑蛊符令与储物袋,心中默默道:第一个。

这时,有飞鸟过来,落于孟奇左肩,上面绑着纸条。

不用拆开,精神自然感应,里面写着一行字:在冰原边缘发现了哈斯乌拉等金帐武士踪迹。

第三百零七章 结善缘已入深秋,青草泛黄,大片枯海壮观无比,再往北走,野草渐稀,多了覆盖的积雪,多了一株株粗大的长青之树,它们连成一片片原始森林,方圆皆超过千里,广阔延绵,枝繁叶茂,形成了林海雪原。

一片原始森林边缘,地面白雪被踩出了泥泞感,似乎经常人来人往。

这里并非了无人烟之地,多有藏于深山老林、冰原地洞的部族,甚至不乏武道修士,他们往往擅长冰寒功法,对南下没有任何兴趣,只喜欢探索极北,与中原武林近乎隔绝,若非常有外景强者飞往冰原冰洋和极北之处寻觅天材地宝等炼器炼丹之物,怕是都不知晓他们的存在。

此时,泥泞白雪上站着十来位气势不凡的男男女女,他们看似脚踩实地,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的脚底与积雪冰渣有两三层纸的间隔,不多不少,恰好浮空。

为首者是位身穿藕色衣裙的成熟女子,面容似清水出芙蓉,头发浓密,身材高挑,正是寒冰仙子叶玉琦,周围还有清雅秀丽的千手菩萨明法,眉毛似剑的冷面索魂使何休,皆是宗师。

忽然,他们心有所感,同时望向南边,只见雪地里缓缓走来一位黑衣劲装的男子,头戴英雄巾,背负长刀,身材挺拔,如山如岳,给人气势沉凝并缓缓累积攀升的感觉。

他一步一步前行,和缓与沉重同存,但几乎是两三个呼吸,就到了众人面前,缓而不慢,充满了违和,引得几位实力较差的宗师少许眩晕。

狂刀苏孟前段时日排名狂飙,果然有几分能耐,盛名之下无虚士……好些个初见孟奇的宗师内心油然而生这样的念头。

人到齐了。

寒冰仙子叶玉琦看了孟奇一眼,黛眉微不可及一颦,发现他的气势与过往有少许不同,更加自信,似乎敢于面对天下间任何敌人。

除开大宗师叶玉琦,在场一共十三位宗师,是暂时能够聚集的人员,其余宗师还得追寻别的队伍,无法过来。

拱手见礼,互报姓名后,孟奇直接掏出一物,递给东海剑庄冷面索魂使何休。

这是一块似短剑非短剑的深蓝近黑令牌,上面绘刻着栩栩如生的诡异虫子,它们仿佛还在蠕动。

剑蛊符令!向来冷面冷口的何休脱口而出,目光里暗藏震惊。

这是东海剑庄苦苦追索之物,被无相剑蛊一脉带走的部分无名剑经就藏在里面,外人难以察觉。

剑经各有所得,失去这部分经文对各脉弟子修炼问题不大,尤其何家这一脉,功法渐渐完善,无需再从剑经里汲取其他东西了,但于圆满了无相,对最初的剑经有了更深体悟的庄主何七而言,重新再整合各大支脉的剑经,返本归初,有助于他探索接下来的道路。

而且,剑蛊符令历经多代培育,只差一点就能蜕化为神兵,成为镇庄之物。

它对东海剑庄的隐藏价值绝对远超它表面的价值,自庄主以下,人人得之而后快,可高乾元乃积年宗师,功法特异,又手持这威力胜过神兵主材之物,只要不直接碰上何七,其余人等,打不过亦能逃掉,想要夺取这件宝贝,何止困难二字能够形容。

孟奇轻轻点头:高乾元已然伏诛。

死于你之刀下?何休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他知道高乾元实力和功法,乍闻他的死讯,有点不敢相信,若说话者乃寒冰仙子还好,可这是还在宗师层次的狂刀苏孟,与高乾元没有大境界之分。

他身有隐患,主要依赖‘剑蛊符令’之力,又没与它存在类似性命交修的关系,多有破绽,找到机会,不难诛灭。

孟奇简短回答了一句,说得很有几分轻松。

没用沾因果?何休知道孟奇最强的是无解之刀,开始时,觉得他仗此斩杀的高乾元,但听对方话里的意思,是找到破绽得手?孟奇笑了笑:杀他何需沾因果,冒同归于尽的风险?直到此时,其他宗师才弄清楚两人说的是什么事情,狂刀苏孟诛灭了九指蓝血高乾元,又斩杀了一位宗师!他们念头起伏,竟有些无法开口,虽然到了宗师这个层次,谁会对自家实力没点信心,可遭遇无法用正常境界衡量战力的变态时,还是难免震动。

宗师境界、功法、经验、法身招式和极品宝兵等无一不缺,更有身外领域,是各大门派的支柱,同一重天的战斗往往持续很久才会分出一招半式的胜负,想要击杀或生擒对方,非常困难。

在场这么多位宗师,有单对单搏杀另外宗师经历的不足五指之数,过程要么很危险,要么很曲折,基本只有那么一两次。

而狂刀苏孟,自晋升宗师以来,不提挑动内讧得利之事,光生擒极恶天魔,一刀斩杀哭老人,就让诸多宗师为之侧目,现在则又新添战绩,轻松诛灭九指蓝血高乾元。

如今再看狂刀,几有面对大宗师之感!他们并不知道剑蛊符令的价值,否则惊讶不会止于此。

何休看着孟奇递到面前的剑蛊符令,没有犹豫,没有谦虚,接了过来,郑重道:本门必有厚报。

孟奇早就宝物满身,善功不愁,神兵即将到手,在乎的是结个善缘,日后面对无法轻易出手的大能时,能多个人仙助力,至于何七会不会冒天大危险帮忙,那就纯粹看他自身怎么选择了,自己不会强求,只尽力打好关系,因此微微一笑:顺手之事,说什么回报?日后某若有难,剑庄会见死不救?何休斩钉截铁道:你之事便是剑庄之事。

他身为宗师,得人馈赠了剑蛊符令,自有资格代替宗门做此回答。

旁观的宗师们从何休的态度窥出了剑蛊符令的价值,也看得出孟奇想的是打好交情,得道者多助,但还是忍不住暗赞一声,面对如此珍贵的宝物,谁不会起点贪婪之心,而且当时又无外人知晓,独吞似乎更符合人性,狂刀苏孟能做此选择,当真光明磊落,仗义疏财,不负侠名。

叶玉琦悄悄点头,开口道:有冰原部族在附近发现了哈斯乌拉等金帐武士的踪影,至少五位宗师,他们潜入了密林,不知想逃往何方。

她言简意赅将事情讲了一遍。

高空没有遮掩,不少绝顶高手和宗师的神通又是慧眼和天眼通等,所以大凡逃跑,除了拉开距离的阶段,都会选择贴近地面,或火遁,或土遁,或水遁木遁,总之,借助地形、林木、岩石等遮掩行踪,免得被对方一览无遗,哈斯乌拉等人正是例子。

我们两三人一组,分头搜索附近,寻觅更多线索。

一位葛州崔家的宗师提议道,哈斯乌拉等人处在逃亡之中,不便杀人灭口,那会留下更多踪迹,或许能从部族之民口中得到更多消息。

叶玉琦环视一圈道:准备好联络和求救之物,防止哈斯乌拉等人反扑。

逃亡时反身一击是常有之事,不能疏忽大意。

有联络和求救之物的不提,没准备的孟奇等人得了其他宗师馈赠,反正也不是价值连城的物品。

分组之时,孟奇想了想,直接道:某习惯独自行事,还是一个人负责一方。

自己功法隐秘太多,得到元始金章总纲和九印之五后,它们的作用更是已经与八九玄功并驾齐驱,若不使用,实力发挥将大到折扣,无助于融会贯通,浑然一体,所以,遇到危险状况,很难不用,既然如此,还是单独一人自在,敌人可以灭口,队友可不行。

再说,身怀八九玄功的情况下,只要自己小心谨慎,除非对面有法身遮掩天机,否则不太容易落入陷阱,而遇到法身敌人,有没有队友毫无区别。

叶玉琦知他秘辛极多,没等其他人开口,当即道:可以。

很快,分组完毕,各自奔向不同的原始森林。

……一处被参天大树遮蔽了阳光的阴暗之地,金帐武士首领哈斯乌拉渊渟岳峙般坐在一块巨石上,伤势已经痊愈,右手紧握成拳,看向周围:据说法身在寻找大汗的下落,没来追杀我们。

这是一个机会,给后面那群中原家犬教训的机会,让他们知道,草原豪杰不是任由他们追杀的废物!几位逃亡中气度依旧沉稳的宗师武士点头应是,目光却看向了旁边。

那是一具缭绕着血黄雾气的棺柩!哈斯乌拉跟着望了过去,沉声道:帝君仗义出手,我等感激不尽。

棺柩内响起威严又暗哑的声音:吾需要鲜活的宗师肉体,帮助本门绝顶迈过第二层天梯,大家合则两利。

第三百零八章 幻魔之域那我们该怎么做?只有微弱光芒的阴暗之中,哈斯乌拉没纠结别的事情,直截了当问道。

在附近反击是生死无常宗宗主幽冥帝君的提议,他自然得弄明白具体的计划和依仗。

血黄色雾气翻滚,响着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飘渺水声,在无形之力影响下,它们扭曲蠕动,渐渐形成了一张地图,标识着方圆万里原始森林、冻土寒湖和山川水流的地图。

地图偏北位置,有一个特意弄出的红点,正是此处森林与一座万年冻湖的交汇处。

那里隐藏着一个秘境,乃上古末年魔君潜修之处。

幽冥帝君的声音淡漠而阴冷。

魔君?哈斯乌拉听过这个名头,是上古末年赫赫有名的传奇,魔主陨落之后的魔皇爪主人,从人族卑微奴隶一步步成长为了魔道大能。

他鼎盛时,九幽已经自隐,没有后援,靠着自身,在妖圣与人皇的夹缝里,硬生生收拢了大批残留的邪魔恶鬼,并以绝大智慧将它们的血脉功法改造成人族也能修炼的神功。

人族魔门自此而始,有人便分善恶,再难根除!如今的邪魔左道,除了罗教、素女道等,都奉魔君为魔道始主,灭天门、血衣教、不仁楼、修罗寺和生死无常宗等往上追溯,都与魔君创立的原始魔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的是经过分化或偶得传承而来,有的是修炼魔君改造的魔道功法时,与冥冥中对应的九幽大能有了联系,于是独立出来。

但这样的魔道始主依旧难逃天地之变,据说寿尽坐化于中古之前,自他往后,魔皇爪的主人再没能达到如此高度,最后一任更是与某位苟延残喘的大能同归于尽。

想不到这样的大人物有潜修之地藏于冰原?一位位金帐武士都颇为震惊和热切。

棺柩深沉,幽冥帝君道:本门虽然有过几次传承断绝之祸,但藏着秘辛和功法的地方相对隐秘,保存较为完好,故而能知魔君潜修之地。

那里没什么事物留存,顶多有魔君推敲和演练功法时的痕迹可供参悟,但若打开秘境,并以秘法引导,魔气将会涌出,瞬间影响方圆几百里的天地规则,衍化出幻魔之域,隔绝精神并制造种种幻境。

到时候,先引一两位宗师至此,让他们有机会求援,等到其余宗师来临,就打开秘境,以幻魔之域将他们分隔,然后我们再以‘众’凌‘寡’,个个击破,最后对付画眉山庄叶玉琦,她有陆大的令牌在身,必须全力以赴,充分利用幻域,才有望生擒。

哈斯乌拉静静听完,觉得成功可能不小,对方非初出茅庐之辈,肯定会预防自己等人的反扑,最初的打算也就是集合力量,在其余宗师赶来援助前,击杀或生擒一两位宗师,打痛对方,让他们不敢再分兵搜索,不敢再逼迫过甚,从而彻底摆脱追兵。

如今有了魔君的秘境这对方始料未及的胜负手,似乎能狠狠出口恶气,重创中原势力,将宗师级强者的对比恢复少许平衡,并气一气陆大先生,最好能气得他走火入魔。

难怪帝君提议在附近反击。

哈斯乌拉叹息了一声,不过对方实力强大,宗师数量远超我们,要想一口吞下,必须得做好周全准备,麻烦帝君带我们先看看秘境。

幽冥帝君没有多说,棺柩飞去,阴风四起,往北而去。

哈斯乌拉看向其余几位宗师,秘密传音道:等下不管幽冥帝君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不能分开。

鲜活的宗师肉体不分正邪,不分草原还是中原,提防他下黑手。

对付几条丧家之犬可比招惹随时能引来法身高人的正道势力划算多了,哈斯乌拉相信,若非自己一行共五位宗师,且拿着神兵射日弓,让近乎孤家寡人的幽冥帝君无法轻易得逞,他绝对不会选择合作,而是直接取材,所以,分开行动是自寻死路!宗师级的金帐武士都不会缺乏经验,闻言暗自点头,绷紧了心弦。

哈斯乌拉看他们都有点紧张和不安,于传音里哈哈笑道:不用太过担心,生死无常宗这几年损失惨重,宗师只剩一位,还得看守总坛,免得活死人造反,如今他一个大宗师和几名活死人,奈何不得我们!他有神兵,我们也有!金帐武士纷纷吐了口气,确实,生死无常宗已经到了必须用鲜活宗师肉体强行提升六重天绝顶高手而非正常晋升的地步,无需再像以前那样畏惧。

他们各施手段,跟着血黄雾气包裹的棺柩往北,彼此间的距离保持得不远不近,既不会被神兵的突然打击全部覆盖,也能快速援助同伴。

……几个裹着毛皮的冰原部族猎人正小心翼翼潜伏前行,从四个位置包围着猎物。

他们有男有女,皆是肌肉结实或暗藏超凡爆发力之辈,有的提着寒光闪烁的长矛,有的空着双手,其中有两名少年,一男一女,相对瘦削,面容清秀,满是好奇,似乎是跟随长辈打猎以锻炼自身的部族年轻一代佼佼者。

包围中的猎物是条银鳞大蟒,水桶粗细,十丈以上,每块鳞片都有巴掌大小,散发着丝丝寒气,与覆盖着白雪的树木等交相辉映。

它吐着鲜红的芯子,两只暗红眼睛透出冷漠残酷的意味,正悠闲地吞吃着一只雪羊,违背了蛇类冬眠的习惯,丝毫没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突然,一根长矛飞来,快若流星,直刺这条银鳞大蟒背部七寸处的一圈暗红。

当!千钧一发之际,银鳞大蟒不慌不忙挪动了一下身体,那根长矛只能射中躯体,如击金铁,连淡淡白痕都没有留下。

它忽地直起半身,头部有晶莹光芒闪烁,一个微小的凸起徐徐长出,开口一喷,没有毒液,而是寒流。

啪,一位猎人直接被寒流喷中,皮肤泛出淡蓝,迅速凝聚成冰雕,再无一丝生气。

糟糕!这条银蟒刚好蜕化!经验最为丰富的猎人毫不犹豫转身,一手提着长矛,一手拉着自家女儿,打算借助巨大的树木逃离此地。

就在这时,银蟒发出龙吟般的叫声,嘴巴张开,狂风四起,周围气流为之翻滚,汹涌过去,树木则齐根断折,连带的猎人们也身不由主倒退,一片慌乱的灾变场景。

双方已经有了天与地般的差距!十五六岁的男孩心中惶恐异常,只觉腥味扑鼻,蛇口狰狞,忍不住浑身发颤。

这就是蜕化后的荒兽?简直是蛇神了!绝望之情在他心里油然而生。

这时,他看见对面走来一位黑衣劲装的男子,背后负着一口夸张的长刀。

他拔出长刀,缓慢往前一斩,四周变得昏暗,如有扭曲,银蟒当即飞起,投了过去,主动迎向长刀。

无声无息,银蟒一分为二,血肉里跳跃着电光。

你们可曾见过这些人?或者发现异常的痕迹?小男孩呆呆傻傻,听着黑衣男子问话,尚未回过神来。

对方容貌俊美,与自己部族之人有着明显区别,莫非是长老说的南方古老帝国的强者?能飞天遁地的强者?轻松一刀就杀掉了那可怕的银蟒!猎人首领喘着粗气,颇为后怕,先谢过孟奇救命之恩,才回忆道:就在清晨,我们发现通往北边一处冰湖的道路附近的猎物全都跑光了。

对了,还有孩子发现西北的冰谷曾经有人影闪过,还以为闹鬼。

两处痕迹,难道不仅仅只有哈斯乌拉一伙?孟奇微微皱眉,盘算着先去哪里。

想了想,习惯选左,由南而来的他准备先去西北冰谷。

看着挺拔的黑色背影消失在森林里,男孩和女孩都咬着牙,发着呆,自己能不能成为这样的强者,挥洒如意就除去可怕荒兽?难道一辈子就待在部族里,永远不敢深入冰原,不敢去其他地方看看?第三百零九章 极北之人蜿蜒的峡谷就像地面的一条伤口,蜈蚣般趴在皑皑白雪之中,多有积年不化的寒冰,反射着晶莹的光芒。

左侧崖壁之上,屹立着两人,为首者面向大日,吞吐阳光,呼吸间流淌着若隐若现的火焰。

他容貌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眉眼间藏着几分倨傲,头戴皮帽,身穿银白色紧身长袍,在大日照耀下,闪烁着微光,仿佛由一块块鳞片缝制而成,气息贯通全身,上与大日相合,下勾地底深处的磅礴,端得不凡。

在他身后,是位衣裙火红的女子,眉目精致,青春正盛,充满活力。

师兄,没事吧?红裙女子关切问了一句。

吞吐着阳光的年轻男子双眼略小,给人始终眯着的感觉,其余五官也无出众之处,但在那股强横的气息、发自内心的自信光辉串连下,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魅力,分外吸引别人的目光。

此时,他微微笑道:一点伤势,日出已复,南边果然强者不少,没让我失望。

红裙女子微微嘟嘴:你什么都没说就拉着我南下,到底想做什么?自家师兄陈钊乃极北之地不世出的奇才,未满三十就已晋升宗师,而且修炼的还是被认为不适合冰寒环境,遭门中前几代祖师放弃的功法,到如今,晋升刚满五年,已挑战过几位老怪物之外的所有宗师,未尝败绩,乃门派的骄傲,自己的骄傲,唯一的缺陷就是太过随性,想到什么是什么,常常不跟师父交代一声就深入极北核心,让人担忧。

这次的事情亦是如此,自己刚闭关出来,稳固了外景的境界,就被师兄拉着,匆匆忙忙南下,前段时日,正好碰到几位逃亡的宗师,差点陷入重围绝境,还好对方不愿纠缠,不愿停留,不愿制造大的动静,稍有交手便匆忙离去。

陈钊依旧眯着眼睛,轻轻吸了口冷冽凉爽的空气,漫不经心道:还看不出来吗?带你游历南边,寻找强者挑战,打磨自身。

游历南边,挑战强者?红裙女子细眉挑起,颇有几分讶异,师兄,这,这不太好吧?自中古魔佛乱世以来,极北之地的宗门家族已少有人南下游历,探索神秘莫测的极北核心都来不及,何苦与外界纠缠。

当然,其中也不是没有特例,但有的死于游历途中,有的深受打击返回,没多少好下场,于是一代传一代,对南边的妖魔化越来越盛,年轻人视如蛇蝎,不敢南下,等有了成就,堪称强者,则又没了朝气锐气,宁愿探索极北,坐镇一方,也不想胡乱掺合别处之事。

陈钊嗤笑一声:有什么不好?像老头子们那样故步自封有什么好的?在我们极北,翻来覆去不是寒霜剑、冰魄神指,就是元磁掌、冻神刀,各家各派名称不同,阐述武道的工具不同,但实际还不是相类的玩意?他眼睛闭上,脸孔沐浴着金黄阳光,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道:天地之大,有日月星河,有浩瀚苍天,有生繁之木,有汪洋大海,有电闪雷鸣,有狂风呼啸,有邪魔恶鬼,有起始与终结,绝非单调的寒冰和元磁,武道亦当如此,阐述不同天理,以一己肉身,代一方天地,各呈异彩,各有特点,各有强横之处。

天地辽阔壮丽,武道深邃多样,正等着我们去见识去探索,光是想一想,就让我热血沸腾。

他的师妹兼未婚妻刘泽君亦听得有点悠然神往,她能在二十七八岁就突破至外景,本身天赋和努力都不会缺,对武道还有着强烈的信心。

可据说南边武道昌盛,天资横溢者层出不穷,非我们极北可以比拟,以前不是没有前辈南下游历挑战,但他们往往遭受严重挫折回来,有的更是失去了武道自信,于心灵内留下无法弥补的隐患……刘泽君尚有点担忧。

极北宗门家族或多或少与来极北寻觅天材地宝的外景强者打过交道,让他们对南边不至于一无所知,但一知半解最是容易自我想象,加上有些遭受惨败的前辈作为例子,难免形成一种下意识的闭关自守。

陈钊忍俊不住,转身看向师妹:你难道对师兄我没有信心?不到三十的宗师,即使在中古典籍记载里,也绝非寻常,而我们修炼的功法不残缺无疏漏,乃货真价实的法身传承,与南边相比,没有显著差异,既然如此,同为宗师,又能有怎样的翻天覆地差距?除了那几个老头子,其余宗师顶多能仗着功力更加深厚精纯,境界略胜一二,才能和我打成平手,天下之大,我有何处去不得?他说得自信十足,相当的意气风发,看得师妹刘泽君目眩异彩,这就是师兄最有魅力的地方。

而且我怀疑过去那些惨败而归的前辈就是因为极北故步自封,从未见识过别的功法,而南边强者不乏擅长寒冰与元磁之人,彼此不缺乏类似经验,所以在初次遭遇后,吃了大亏,失了信心和气势,以至于屡战屡败,狼狈回返。

陈钊深吸口气道,而我已做好准备,之前的遭遇战便是明证。

刘泽君态度很快转变,笑容灿烂道:南边天资横溢者虽多,但我相信能超过师兄你的没有几个,你纵使无法横扫同代和同境界之人,也不会与其中佼佼者相差太多。

陈钊微微点头,叹息般道:希望南边江湖不要让我失望,我很期待。

强大的气势,一次次胜利累积的自信,让他的精气神意浑然一体,给人高山仰止的感觉。

刘泽君年纪不算大,性子也活泼,放下心事后,亦向往起南下之旅,随口说道:等师兄你踏入巅峰,我们先回极北,进入冰雪仙宫,看有什么奇遇。

陈钊正要回答,忽然心中一动,回首看向峡谷东南方向,只见一位黑衣劲装男子负刀而来,卖相出众,气势与自己竟有几分类似,都是那种战胜过一位位强敌后累积的强大自信,让敌人气势和心灵被压制的自信。

好对手!他脸泛欣喜,跨前一步,四目对视,气机顿时碰撞,在中间处竟有火花产生,被白雪衬托得分外鲜明。

孟奇刚开始隐匿了气息,等发现非是金帐武士和长生教萨满后,遂光明正大过来询问:这位朋友,可曾见过这几名宗师?半空霜寒之气汇聚,凝结成一张张图画,俨然便是哈斯乌拉等人的样子。

陈钊哈哈一笑:才交过手没多久,若想知道他们的行踪,就先与我切磋一番,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固我所愿,不敢请耳。

发现对方同为宗师,同样有着那种因经历而来的强大自信,孟奇早就有几分战意,右手往后,握向刀柄,看似缓慢,但却像是弥漫覆盖了周围,阴阳流转,难知何为本,何为化,随机而实,无法测度,直到握住了刀柄。

陈钊眼睛一亮,压力陡升:好!他如临大敌,背后现出一个火球,不断聚合与喷发火焰的火球,像是大日降临此处,同时,他周身窍穴打开,每一个窍穴都仿佛藏着微缩大日,时刻不停地喷薄着恐怖的能力,体表覆盖上一层薄薄的赤火。

在孟奇眼里,陈钊就像是每个窍穴都点燃了一个核反应炉,举手投足有着恐怖的力量和灼热。

他是擅长力量的武者……这个了悟瞬间在孟奇脑海内出现。

很好,正巧我也擅长力量!孟奇抽出了天之伤,身随刀势,刹那间就出现在陈钊面前。

陈钊手中握着一根长棍,没有花俏,将周身窍穴的力量集中于双手,狠狠劈下。

砰!刀棍相击,原地直接发生爆炸,碎裂了积年寒冰,垮塌了部分崖壁,翻滚出了蘑菇云。

身绕火焰,被冲击波迎面冲刷,孟奇竟然毫无异状,再次挥刀斩出。

距离很近,速度很快,陈钊完全没办法闪开,只能挥棍招架,且战且退。

砰砰砰!孟奇大步往前,刀棍接连碰撞,爆炸随着陈钊的退后,串成了此起彼伏的火焰蘑菇林。

轰隆,轰隆,轰隆!崖壁一段段垮塌,积雪融化,气流飞散。

两人交手极快,似乎全凭力量,陈钊越战越是心惊,这是哪里来的怪物,竟然让自己双手有了颤抖,生出难以招架的感觉,肉身之力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他刀法浑然天成,各种玄奥的招式信手拈来,将自己牢牢压制,只剩招架之功。

更为可怕的是,爆炸的余波和火焰似乎无法伤害到他,但自身屡受其害,气势缓缓下降,这么打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输了!真是头牲口!陈钊自出师以来,首次遇到这次的敌人,咬了咬牙,只能施展压箱底手段,扭转战局,转守为攻了。

孟奇气势磅礴,凶猛往前,毫不在意刀棍的碰撞,这是肉身强横者最发挥优势的战斗方式。

陈钊背后的火球最先散发高温,制造熔炉领域,但孟奇丝毫不吃这套,体泛淡金,如神佛降临,于是,火球往前一飞,钻入了陈钊体内,将周身窍穴的力量凝成一股。

开!陈钊用尽全力,挥出了铜棍,几乎能撕裂长空。

孟奇身躯随之膨胀,万物返虚,长刀下劈。

轰隆!天地失色,仿佛只余黑白,一道身影倒飞出去,虎口流血,正是陈钊。

孟奇正待问话,远处忽有流星蹿起。

求援信号!陈钊满心挫败,稳住身形,朗声道:阁下尊姓大名?我乃极北……话音未落,他就看见黑衣劲装男子消失在原地,飞遁往东北方向。

我乃极北陈钊……陈钊表情呆滞,喃喃自语,神色有几分痛苦,又有几分狂热。

跟过去!第三百一十章 真身白雪堆满厚冰,冰层封锁湖面,一眼望去,难见杂色,白茫而苍寥。

这座冰湖方圆何止千里,几有北海汪洋之感,上空不断出现爆炸,天色时暗时明,时有火雨倾盆,时有黑白元磁鼓荡,如同末日来临。

碧月剑派曾若瑄和水月庵明法被哈斯乌拉率领四位金帐武士团团围住,只能苦苦支撑。

她们双拳难敌四手,败相已现,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惨遭劫难,但心态平和,不慌不乱,因为刚才已抓住机会,放出了求援信号,以彼此的距离,在自身支撑不住前,至少能迎来四位以上的帮手,反包围哈斯乌拉等人。

哈斯乌拉挥舞着马刀,未曾暴露射日弓就在自己身上的事实,耐心等待着机会,等待着对方援军的到来,越多越好!不远处,冰霜雾气缭绕的地方,一具棺柩静静漂浮,血黄内敛,现出沉重的铁黑色。

高空,一道光芒蹿起,炸成绚烂烟花,耀眼至极,方圆几千里都能看到,就像真正的流星。

寒冰仙子叶玉琦正虚踩泥泞,搜素着一片原始森林,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天,透过树枝树叶的缝隙,看到了那朵烟火。

哈斯乌拉等人果然有反扑!叶玉琦知道对方宗师人数不少,那个方向的明法与曾若瑄处境恐怕很危险,作为此次行动的领头者,保障她们的安全责无旁贷,不能只将希望寄托在别路宗师及时救援。

念动身动,她手中多了一口三尺三寸三分长的透明之剑,仿佛由一截万年寒冰直接铸造而成,晶莹剔透,反射微光,缭绕寒气,诸多道纹篆字则暗藏冰中,若隐若现,如同最美丽的花纹,随着白雾升腾而载沉载浮。

这口长剑一现,叶玉琦脚下泥泞冻结,似乎形成了久冻之土,化作极北之地。

它正是叶玉琦辛苦得来的神兵冰魄寒光剑!寒芒亮起,包裹住叶玉琦,化作神光,投向冰湖位置,她已是催发了神兵,以远超正常半步的速度穿梭于虚空,两三个呼吸间就感应到了明法与曾若瑄。

哈斯乌拉和手下宗师正卖力演戏,免得对面两位宗师看出自身有所保留,从而窥出陷阱,拼死求一线生机,不再等待援军的到来,让大好形势白费。

就在这时,他们只觉寒意侵体,如同针刺,一道晶莹美丽的寒光穿透虚空而来,将别路宗师远远抛在了后面,遥斩自己等人。

神兵!叶玉琦竟然有神兵!哈斯乌拉又惊又怒,沮丧之情在心中翻滚,天下神兵有数,画眉山庄又是新晋的顶尖宗门,积累甚少,除了陆大先生性命交修的一心剑,不可能还有别的神兵,可叶玉琦真的有一口神兵!这真是出乎了自己等人的预料,有神兵相助,叶玉琦以远超其他宗师的速度来援,完全打乱了计划。

此时若打开秘境,放出魔气,则只能将叶玉琦与包围中的两位宗师置于陷阱,其他宗师都还未进入影响范围,到时候,他们之中有人可以联络法身出手,自己等怕是不敢拖延逗留,围杀叶玉琦三人,等于白费了机会。

但要是不打开秘境,放出魔气,神兵在手的半步法身足以压制同样有神兵的自己,削弱别的武士,让另外两名宗师觅得反败为胜的机会,而若幽冥帝君出手阻拦,则容易暴露陷阱,让后续宗师提高戒备,不轻易踏入。

一个始料未及的变数就几乎毁掉计划!懊恼之中,哈斯乌拉看到两只判官笔飞出,一只黑管白毛,一只白管黑毛,生中藏死,死中蕴生,半空形成了一个生死流转的巨大太极图,点向那道晶莹寒光。

幽冥帝君还是出手了。

哈斯乌拉轻吸口气,明白幽冥帝君的想法,秘境并不为外人知晓,对方不知道陷阱在何方,即使看到幽冥帝君,察觉诡异,还是有不小机会踏入的。

于是,他收敛心情,除了拉开神弓,真正勃发全力,将速度发挥到极致,让发现幽冥帝君的明法和曾若瑄无法逃遁,耐心等待着猎物大部分进入陷阱。

叶玉琦一见黑白判官笔,心中已然有了警惕,晶莹剑光一斩,将周身窍穴打开,将法相飞出。

顿时,方圆百里变得幽暗无垠,四周尽是点点繁星,众人仿佛被挪移到了浩瀚星空。

一颗颗繁星由小变大,由远及近,从天寥落,仔细一看,每一颗星辰都是一朵剔透精致的雪花,蕴藏着浓浓寒意,抽长出森冷剑气。

暴雪纷飞,一朵朵雪花洋洋洒洒,以飞快的速度落往那具重新翻滚着血黄雾气的棺柩,落往哈斯乌拉与四名金帐武士。

雪花众多,剑气纵横,速度极快,一位金帐武士阻挡不全,躲闪不及,被擦着了左肩。

刹那之间,他的左肩泛出幽蓝,已是连肉带血含骨冻结。

一咬牙,他右手银白色爪子一扭,直接将左肩撕裂,与左臂一起丢了出去。

这条手臂下坠极快,但还未撞到积雪,已是从头到尾化作冰雕。

砰,它砸开白雪,寸寸碎裂,化作冰渣。

叶玉琦一剑之下,不仅幽冥帝君的生死笔受阻,就连哈斯乌拉等宗师都被极大影响,明法千臂连环,曾若瑄碧月洗青天,瞬间扳回了局势。

半步法身、锲和招式加神兵都能短暂抗住法身高人的!哈斯乌拉身前发出一张长弓,古朴厚重,反扭而成,散发着毁灭之意。

弓弦微动,大日浮现,雪花消融。

而那口缭绕着血黄雾气的铁黑色棺柩发出扎扎之声,露出了一道缝隙。

啪,一只漆黑的硕大手掌搭在了缝隙处,手背有细秘的白毛长出,让人不寒而栗。

砰!棺柩盖子被掀飞,涌出的血黄色雾气如同温泉,咕噜咕噜,浓厚阴冷。

雾气之中,坐起了一道巨大身影,足有十丈左右,怎么看都非之前的棺柩能够塞下。

这道身影被血黄色雾气包裹,只能隐约看到他穿着玄色衮袍,戴着古朴高冠,仅仅是坐起这个动作,虚空就剧烈震荡,苍天失去了颜色,方圆两三百里内,再无一丝生机,冰雪荒兽倒毙,长青之木枯萎,诸多奇怪虫豸直接爆裂。

一道血黄色的虚幻河流不知从何处始,不知流亡何方,凸显于巨大身影的后面,似乎是他的法相。

最为神秘的半步法身幽冥帝君终于现出了他的真身,蕴含着恐怖感觉,仿佛由一口口神兵组成的真身!巨大身影摇摇晃晃,周围虚空泛出血黄色泽,雪花般的星辰刚入其中,就失去了生命力,完全漆黑,继而被洗刷一空。

他双手探出,接住生死笔,一撇一捺,一黑一白,攻向叶玉琦,似乎在宣判着她的生死。

叶玉琦目光凝重,知道遇上了生平仅见的劲敌,比那些苟延残喘,有诸多破绽可以利用的法身高人强,而自身法相还无法完全显露。

两人迅速交战在一起,天惊地动,冰湖裂开,巨浪汹涌,冲上半空,如同喷泉,但又凝固在那里,形同冰雕。

没过几息,一位位宗师来援,包括东海剑庄何休。

孟奇刚临近冰湖,忽然停顿,因为有了少许危险预感。

他背后陈钊带着刘泽君追赶而来,疾声大呼:我乃极北陈钊,敢问高姓大名,日后还来讨教!被人击败不可耻,信心受挫不代表失去信心,自己还能成长,还能提升,一日之败非永久之败,但被路过之人随手击败,连名字都不知道,那就未免太伤害自己的心灵了。

这时,见大部分宗师已经入围,只有少数几个要么还未赶来,要么停在边缘,似乎察觉了什么,幽冥帝君当机立断,暗中捏碎了一物。

轰隆!虚幻巨响爆发,冰湖彻底裂开,漆黑深重的雾气迅速蔓延。

突然,幽冥帝君感觉自己真身内的黄泉之骨与魔君魔气有了某种勾动,与以往有棺柩隔绝截然不同,顿时,雾气磅礴翻滚,方圆几千里完全陷入了黑暗,一股吸力将众人拉得东倒西歪,笼罩的范围远超幽冥帝君自己的预料!孟奇原本停在安全距离,此时亦被雾气包裹,有种视线所见皆朦朦胧胧,扭曲不定的幻灭感,仿佛真正进入了九幽,心灵略显浮躁。

幻觉?孟奇皱了皱眉,眉心的不灭元始相暗捏元心印,元神内则有金色大佛镇压,双眼如同琉璃,射出如同实质的神光,扫向周围,穿透了雾气,穿透了昏暗,看到了一座巍峨高峰,上面有叹息传来:解开最后疑难,勘破生死,坐化于此。

陈钊护着刘泽君,疑惑四望,传音道:师妹,有没有感觉这与冰雪仙宫外层禁法很像?第三百一十一章 同样的路山峰巍峨,通体漆黑,宛若高塔,光滑难以攀爬,而且四周弥漫着禁锢的感觉,让孟奇都无法飞行,到了近处,直接下坠,仿佛石沉大海,砰的一声踩在疯长着墨绿藤蔓的地面,震得大地晃动了几下。

藤蔓被踩断,流出泊泊鲜血,妖异红艳。

孟奇抬头往上,只见这座山峰高达万丈,耸入漆黑云端,唯一的通道便是一条蜿蜒往上的小径,它绕着山峰,若隐若现,如龙盘旋。

似乎进入了另外一方世界……轮回经验丰富的孟奇皱了皱眉,判断着当前的处境。

莫非这便是哈斯乌拉等人反扑的依仗?若是如此,要想离开或取得主动,从天地枢机的变化和气机的汇聚来看,恐怕得登上峰顶。

孟奇一边根据经验和对天地规律的把握观察着环境,一边用玉虚神算做着推衍,此时,一条条墨绿藤蔓疯长过来,缠住他的脚踝,上面根根尖刺张开,但怎么都无法刺入进去。

有几分九幽或魔界的感觉。

通过对比,孟奇有些了然,用唯我独尊和元心印保持着不被幻境影响,慧眼打量四周,确认无人后,迈开步伐,沉稳走向那条山路。

山路两侧是姿态怪异的石头,仿佛一个个邪魔恶鬼死后所化,让踏足其间者不寒而栗。

中央则是略显泥泞的黑土,渗透着味道刺鼻的暗红液体。

其他人去了哪里?孟奇回想当时突变的情况,觉得有不少宗师被卷入了,但此地毫无踪迹。

莫非这片天地大得超过想象?……陈钊带着师妹刘泽君抵达了漆黑尖耸的山峰,发现此处不能飞行,只有一条小径通向峰顶。

小径两侧是邪魔恶鬼般的石头,森然诡异,而中央由一块块万载寒冰铺成,冒着丝丝寒气,晶体剔透,可见自身倒影。

冰魄鉴心路……陈钊自语了一句,师妹,这与冰雪仙宫真的很像。

唯一的不同在于,冰雪仙宫的鉴心路是由宫门通向大殿,这里则是攀登高峰。

此地多半与冰雪仙宫有关。

刘泽君亦进过冰雪仙宫,得到了一份奇遇,对此并不陌生。

冰雪仙宫乃极北之地的大秘密,是各宗门家族历经多代探索极北核心时发现的一座仙宫,内中光怪陆离,有着各种奇遇,但始终无人能够真正深入,犹是如此,光是外围的奇遇,就让有缘进入者受益匪浅,只要没死在里面,往往都能有一番成就,陈钊能不满三十踏入宗师,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此。

事关自身强大,极北各宗门家族都默契保守着这个秘密,从未透露过前来极北寻觅天材地宝的南边强者。

陈钊哈哈一笑:刚逢挫败,就有此遇,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可能潜藏的奇遇不说,光是走一趟冰魄鉴心路,便可以让自身阴影清晰暴露,有助于排解和圆满。

刘泽君明显松了口气,笑吟吟恭喜了一声,方才有心情道:刚才路过的那位刀客真是强横,南边随便遇到一位强者就如此恐怖吗?而且观其气息和外貌,说不得比自己年纪还小!陈钊呲了呲:这样的人物,在南边恐怕也是凤毛麟角,不过也真的让我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故步自封和坐井观天都不可取。

他仰望山顶,喃喃自语:这样的天地,这样的武道,才算有趣。

话音未落,他已是拉着师妹踏上了冰魄鉴心路。

……高达十丈,视常人如蝼蚁的幽冥帝君站在蜿蜒小径之前,举手投足间皆有神兵震荡虚空之感,形似上古大能降临。

他的每一根骨头都像是巨人拥有,透着虚幻缥缈的感觉,似乎无处不在,掌控着重重宇宙的生死,分外骇人,但这种感觉有着明显的残缺,始终无法贯通一体,无处不在最终又落到了实处。

血黄雾气缭绕,遮掩了身影和容貌,幽冥帝君提着黑管白毛和白管黑毛的生死笔,看着眼前小径,似有神光自雾气中射出。

他来过这处秘境多次,但从未有今日之遇。

黄泉真身的骨骼竟然能勾动魔君残留的意念,引发突变!生死无常宗自原始魔道分化而来,修炼的是魔君改造的黄泉真法,但后来多次断了传承,三千多年前方有祖师奇遇进入生死无常天,重建了宗门。

也正是这位祖师,通过正常途径将黄泉真法修炼到了法身级,感应到了冥冥之中的黄泉尸骸,于是历经艰险,找到了九幽裂缝,于某一层秘处发现了黄泉这位邪神的大能遗蜕和炼制活死人的秘法。

从此以后,历代生死无常宗宗主都殚精竭虑想要将黄泉尸骸与黄泉真法糅合为一,直到前代,总算完善,可惜老宗主寿元已尽,难以尝试,幽冥帝君从出道开始,便一直为此努力,终于到了最后的关头。

只要一具鲜活的法身肉体作为引子,自身便能化阴为阳,转死为生,证得前无古人的黄泉真身,拥有衰变后依旧接近传说的躯体,直接获得部分生死权柄,半神半仙,成为能横扫地仙的特殊人仙,并且能在很短时间内突破晋升,要不了多少年就是天仙,称雄当代,建立地上冥府,掌控生灵存亡。

可惜,屡次尝试都未能成功抓到一位法身,反倒折损严重。

往事一闪而过,幽冥帝君对小径两旁形如邪魔恶鬼的石头毫不在意,但流淌在小径中央的虚幻血黄色溪流却让他谨慎又略觉欣喜。

莫非峰顶有昔年魔君推衍黄泉真法时凝结的‘黄泉真水’?幽冥帝君看着那淡漠流淌、生死无关、遗忘过去的溪流,凝重迈出了脚步。

……叶玉琦走在覆盖着白雪的小径上,冰魄寒光剑低垂,剑尖似乎被拖着往前,两侧造型古怪让人如陷噩梦的石头则仿佛被冰雪给冻结了。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位老婆婆,身影佝偻,脸如鸡皮,白发苍苍,双眼浑浊。

她旁边放着一个木桶,手中捧着一个缺口石碗,声音尖细道:喝了这碗孟婆汤,前尘往事今朝忘,负心汉,薄情妻,道左相逢做路人,从此不闻苦与伤!孟婆汤……叶玉琦怔了怔,眼光晦明不定,左手抬起,十指如同葱段,缓缓伸了过去,似乎想要接过这碗孟婆汤。

指尖触及,穿了过去,竟是虚幻。

叶玉琦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浅浅笑容,几分苦累几分甘愿,收回手,走向峰顶。

……孟奇踏着略显泥泞的黑土,担忧别的宗师有难,小心翼翼之余,步伐相对较快。

行了一阵,绕了山峰两周,前方黑色雾气开始深重,隔绝精神,遮蔽耳目。

下意识间,孟奇放缓了脚步,右手刀,左手剑,不再有丝毫藏私,踏入了雾气。

雾气翻滚,突然分开,一道人影出现在孟奇眼前,他古冠宽袍,大袖飘飘,做中古打扮,身躯昂藏,头发乌黑,扎成道髻,磅礴的气息竟贯通了天地,充满了憎恨一切的色彩,似乎想毁掉生灵,毁掉世界,毁掉自身!这气息沾满了岁月的尘埃,跨过时光的长河,让人提不起抗拒之心。

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奇古的面容,右手粗大,有常人两倍,指甲根根如剑,手背布满深黑诡异花纹,充满邪恶血腥和滔天恨意。

魔皇爪?他是哪代主人?孟奇在魔坟外见过魔皇爪的大概模样,微微一扫,念头起伏。

这道人影表情淡然,双眼有着万古难化的仇恨,平静却蕴含无穷杀意般道:启,本座会拖着你一起死的。

启,圣皇启?孟奇顿时明白此人是谁。

魔皇爪的第三代主人,恨天大帝,在人皇坐化后得到魔皇爪,继承了原始魔道,几百年后便掀起滔天魔劫,欲要灭世,但当时圣皇启在位,实力强横,神仙云集,将他压制。

最终,巅峰之战里,他亡于圣皇启之手,而圣皇启的坐化便在三年之后,近乎同归于尽。

这里是圣皇启与恨天大帝的战场?孟奇回忆所知,觉得地理位置不对,当时他们是在西域葬神沙漠一带交手,这里可是北极冰原。

若不是他们的战场,怎么会有恨天大帝的气息残留,还是死前最后一句话?仔细辨别,确认恨天大帝只是残余投影,连气息都算不上,孟奇带着疑惑,绕了过去。

前行没几步,雾气再次翻滚裂开,一道身影端坐前方,他头发雪白,披散在背,双眼猩红,恨意如实,脸庞英俊但透出几分冷酷,服饰中古,右手同样粗大,布满深黑又邪异的花纹,洋溢着无法言喻的恨意。

又是魔皇爪……孟奇目光一扫,大概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魔皇爪第四代主人,邪皇谢天书。

他才情惊人,原是正道大侠,在中古显赫一时,之后诸圣的思想不少受他启发,但不知为何突然堕落,恨意蒙心,背叛了门派,变得丧心病狂,杀师杀弟,成长为左道巨擘,之后得到魔皇爪,一统魔道,开启了一段黑暗岁月,直到被中古诸圣最早的几位终结。

中古时代,便是人族内部正与魔的争锋年代。

恨啊!邪皇谢天书仰天长啸,充满了不甘心之情。

孟奇轻吸口气,见到的都是魔皇爪历代主人最后残留的景象,莫非此地与魔皇爪有关?第三百一十二章 太上天魔的遗言六道轮回之主绝世神兵谱首页的十大神兵,若给孟奇机会挑选,最不想要的便是魔皇爪和冥海剑,这种涉及最高境界邪魔和邪神的兵器,稍不留神就会污秽自身,悄然改变和扭曲性格、心灵,变得不像自己,而是魔皇与天杀道人的复制品,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敬而远之。

所以,此时此刻,孟奇不但没有心头一热,涌起期望和渴求,反而戒备更深,涉及这种等级的魔道神兵,哪会不出点幺蛾子?绕过邪皇,孟奇继续前行,盘旋往上几周后,不出意外又看见了雾气翻滚,漆黑分开,一道人影负手立于道旁,俯视着下方的朦朦胧胧,侧脸线条刚硬,轮廓分明,眉毛短粗,眼睛略微凹陷,目光里有种说不清的偏激色彩,穿着打扮已经不类于中古早期,有了几分儒雅之态。

他微微侧头,露出眉心一道漆黑魔痕,负于背后的双手有只粗大邪异,充满血腥、杀戮和堕落,上面一道道诡异花纹让人头晕目眩。

魔皇爪,‘太上天魔’吴道明……有前面的例子,孟奇没费吹灰之力就将这道人影与史书古籍中的记载对上了号。

诸圣时代,人族空前繁盛,有器物驾驭,凡人亦能飞天遁地,有种种思想争鸣,诞生了一位又一位圣贤,凡有井水处,皆能闻圣人之言,有教化之事,吴道明便出生在这样的时代,先随仁圣学儒,后出现迷茫,暗中听另外一位儒门圣人心圣讲学。

再之后,他学贯佛道,可始终未能解开心中疑难,越来越离经叛道,不容于世人。

就在大家都认为他最终会发疯时,他得到了魔皇爪,成为第五代传人,将毕生所学在偏激的道路上融会贯通,毁掉躯体,重塑玄关,短短一甲子内,便传说有望,与邪皇谢天书相当,自号太上天魔,重新统一了分裂多年的魔门,简直惊才绝艳。

当时还活着的不少圣贤都留有记载,认为若给太上天魔千年时光成长,未必不能有昔日恨天大帝的风采,甚至在很久以后可能重现魔君、魔主之威。

可惜,他身不逢时,与霸王活在同一个时代,悲哀地成为了一代传奇的垫脚石和衬托物,只能留下短短几个字的结局:‘霸王’灭‘太上天魔’于东海神山。

与真正‘主角’一个时代的悲哀。

孟奇感慨了一句,可惜霸王也没有好结局。

到了今时今日,以孟奇的见识,早就不相信霸王陨落的相关记载了,除开出生于上古末年,成长于中古初年的圣皇启、恨天大帝,上古年间就存在的药师如来,以及神秘的魔佛等寥寥数人外,霸王应当是中古年间唯一的自证传说者,而诸圣据记载顶多是天仙顶峰。

即使以玄女为饵,布下传说级大阵,以他们与霸王的境界差距,想要围杀也等于天方夜谭,即使王家洛书等完全苏醒,霸王绝刀能在十大神兵之列,也绝非吃素的,危急时刻,岂能不发挥全力?当初那一战黑幕重重!孟奇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这位偏激中略带忧郁气质的太上天魔,从他身边经过,继续往峰顶进发。

没用的,只有彻底毁灭,终结这个纪元,才能让一切清净。

太上天魔突然开口,语气里尽是不甘和叹息。

孟奇顿时止步,皱起了眉头,他是在对谁说这句话?前面的第三代传人恨天大帝和第四代传人邪皇应当是陨落前的残念留影,以此推断,太上天魔吴道明这句话是对霸王所言?怎么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别人或许察觉不了,但听到太上天魔这句话时,孟奇从细微语气变化里品味出了异常,油然而生顾小桑说过的那句话:我们是同样的人。

他不像前面两代魔皇爪主人一样充满恨意,难以排解,完全扭曲了人性……呼,孟奇吐了口气,回想着太上天魔的生平,但窥不出有什么问题,标标准准的堕落例子。

若魔皇爪的传人也是鱼,那鱼的标准就很可怕了,魔主陨落前已经是天地间最顶尖的那几位之一,半步道果,魔君也差不多有昔年青帝金皇的水准,恨天大帝则超过了传说,只有邪皇与太上天魔止步天仙。

怎么可能有人能以前面几位为鱼?孟奇念头电转就排除了这个想法,魔主、魔君和恨天大帝这个级数,不可能成为鱼!莫非只有太上天魔是?疑惑埋在心头,孟奇越过了魔皇爪第五代主人太上天魔吴道明,小心翼翼前行,越靠近峰顶越多危险。

这一次,行了许久,孟奇快临近峰顶时,才见到魔皇爪第六代主人,也是目前为止的最后一代主人,无量邪主杨通天。

他是一个神情冷酷的中年男子,衮袍帝冠,右手戴着魔皇爪,目光残忍,尽是毁灭杀戮之意。

魔佛乱世之后万年,天地间的生灵还在舔舐着这个伤口,法理变化还在继续,武道凋敝,难称近古,这时,无量邪主杨通天奇遇得到魔皇爪,纵横一时,成为了当时的最强者,剩余几位需要联合和固守才能勉强抗衡。

为了打破江东王氏的周天星斗大阵,蒙蔽洛书,杨通天探索某座遗迹,想获得一件宝物,结果遭遇了某位自上古苟延残喘至今的大能,拼了个同归于尽,从此魔皇爪不知所踪。

这些都是江东王氏传出的消息,有部分左道人士间接确认了杨通天的陨落,具体情况如何,孟奇实在难以从白纸黑字的书面记载中窥出真相。

连‘无量邪主’都有残念留影,是否说明‘魔皇爪’曾经回到这里?孟奇判断着情况,闪过这处拐角,前方已是峰顶。

距离峰顶大概七步时,孟奇停住了脚步,目光所及,一株针叶漆黑的松树耸立悬崖之旁,一具布满了腐朽痕迹的青铜古棺摆在树下,给人异常沉重之感。

而四周则回荡着叹息之声:解开最后疑难,勘破生死,坐化于此。

第三、第四、第五、第六代传人皆现,第一代传人在已毁的魔坟,传承被齐师兄所得,这是第二代传人,魔道始主,盖世魔君?孟奇心中有着思量。

叶玉琦走完了小径,除了孟婆,再未见到别的身影,此时,她站在峰顶入口前,四周无人,凝神望着那株黑松树与青铜古棺。

幽冥帝君庞大的身躯将峰顶入口几百步的地方完全占据,凝视着那具青铜古棺,口中低语了一句:魔君遗蜕?陈钊与刘泽君亦是走完了冰魄鉴心路,各有所得,只觉阴霾皆见,日后必能一一洗练,圆满心灵。

青铜古棺?陈钊看到深黑松树下的棺柩,脱口而出。

在冰雪仙宫,亦有这么一具斑驳的青铜古棺,藏于核心,偶尔被人窥见,但无法靠近,猜测是冰雪仙宫的主人,至少是天仙!想不到这里也有一具几乎一模一样的棺柩!他眉头深锁,觉得自己距离冰雪仙宫之迷不再遥远了。

此时,哈斯乌拉等人还行于小径之上,之前在一起又非敌对的,目前依旧再一起,能见彼此。

声音回荡,孟奇仔细检查四周,没发觉禁法和陷阱,于是沉稳迈步,登上峰顶。

漆黑松树之下,那具青铜古棺愈发鲜明,上面的斑驳铜绿异常显眼。

他们都去哪里了?孟奇此时浮现的问题却是叶玉琦等人的下落。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有缘自己能窥破幻境,判断出此地是枢机所在,经验更加丰富且手持神兵的叶玉琦肯定也可以,能和她抗衡且依靠幻境设置陷阱的对手更加可以,但怎么半点人影都没看到?是自己陷入此地时距离最近,还是他们互相遭遇,彼此战斗,拖延了进度?孟奇打开慧眼,暗掐玉虚神算,将八九玄功对危险的预感提升到当前的极致,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峰顶,除了黑色松树与青铜古棺外,再没有别的发现。

他将担忧与诱惑压回心底,沉稳走到了青铜古棺之前,确认禁法已经消散后,伸出了左手,触摸向棺柩盖子。

叶玉琦衣裙飘飘,右手持剑,左手亦伸向棺柩盖子。

幽冥帝君巨大的身体屹立青铜古棺前方,双手持握生死笔,腹部忽地鼓起,蠕动如同十月怀胎,然后翻滚长出了一只手臂,苍白没有血色的手臂,伸往青铜棺盖。

怕有变化,刘泽君站得比较远,陈钊绕着青铜古棺行了一周,窍穴打开,仿佛种满了一轮轮小太阳般,带着蓬勃又至正至阳的气息,缓缓触摸往棺柩盖子。

指尖触及斑驳着铜绿的盖子边缘,如同摸到了镜花水月,直接穿透过去,没半点实质感传回。

孟奇、叶玉琦、幽冥帝君和陈钊同时泛起了疑惑,无论精神还是肉眼探查,都有沉重感、实质感的青铜古棺竟然是幻影?退后一步,孟奇上下打量青铜古棺,只觉锈绿斑驳,岁月流觞,青铜沉重,标标准准的沾满了时光尘埃的棺柩,存在感爆棚,没一点虚幻的迹象!孟奇想了想,劈出了天之伤,然而刀光同样透过青铜古棺,飞入了悬崖外的幽暗雾气。

叶玉琦和幽冥帝君分别尝试了几种秘法,但既不能解除这幻觉,也无法触碰到真正的青铜古棺。

有点意思……陈钊眼现思索之色,沉吟道,这青铜古棺确实神秘,就像冰雪仙宫内的那具一样,近在眼前,却怎么都无法触及。

师兄,此地因异变而来,恐诸多危险,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刘泽君只是一流高手,对这充满了压抑和恐慌气氛的秘境颇有几分害怕。

她虽然性子活泼,爱娇爱嗔,但这种时候从来不会无端逞强。

陈钊点了点头:此地确实不宜久留。

青铜古棺如此神秘,多半不会被别人取走,说不定得到它的办法要从冰雪仙宫获得。

两地的相像让陈钊做出了这个判断。

于是,他闭上眼睛,左手飞快掐动,脚步状似无意识迈开。

这是极北宗门世家不知多少代探索冰雪仙宫外层禁法后逐渐摸索出来的离开法门。

顿时,天地旋转,山峰摇晃,高空层层黑云似要裂开。

刘泽君见离开法门有效,悄然松了口气。

突然,一阵扎扎声传入了她和陈钊的耳朵。

两人一睁眼一转头,同时望向了青铜古棺,只见棺柩盖子自行挪动,已经露出了一道缝隙!怎么会这样?两人又惊又愕,但好奇之心难以克制,目光无法移开,直直看向幽暗深沉的棺柩内。

那里弥漫着一层冰晶般的雾气。

扎扎扎,叶玉琦正要寻找离开之路,忽地听到了沉重的摩擦声,感应之中,青铜棺盖像是被内中某物推动,缓慢移开!刹那间,叶玉琦几有周身毛孔全部收缩之感,这不知有多少年头的青铜古棺内会爬出什么怪物?尸变的法身及以上躯体?苟延残喘的大能?她在六道轮回之中见识过类似之事,并不算慌乱,右手先是握紧剑柄,接着变得舒缓,全神戒备,锁定着青铜棺柩。

斑驳铜绿的盖子移开,内中涌出了漆黑但深邃的雾气,仿佛半夜的星空。

幽冥帝君刚准备拿出秘境有关的符篆,忽然顿住了动作,看见青铜古棺的盖子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扎扎之声,猛地移向旁边。

血黄色雾气翻滚而出,流转着阴阳与生死。

天旋地转,山峰剧烈晃动,孟奇右手长刀下垂,蓄势待发,应对突变。

这时,棺柩盖子沉重但坚定地动了,阴冷邪恶的气息弥漫而出,扎扎之声就像索魂之音。

卧槽,不会又遇到哪个老怪物没死透吧……孟奇内心变得凝重,右手刀,左手剑,法天象地瞬息可成。

扎扎扎,棺柩盖子缓慢移动,压抑紧迫的气氛让时光宛若凝固。

缝隙出现,一抹暗红跃入了孟奇眼睛。

鲜血,泼洒般的鲜血,棺柩内没有尸体,只有涂抹前侧与左侧的暗红鲜血!它们已经干涸,失去了灵性和力量,但那种最邪恶最堕落最血腥的感觉还是让孟奇心神摇动,恶心泛起,几乎趴地干呕,还好有唯我独尊和元心印。

棺柩盖子继续移动,缝隙逐渐变大,略显幽暗的棺柩内部彻底暴露在了孟奇感应中。

底部干净,只有偏上位置残留几十滴暗红干涸的鲜血,它们连成一排,似乎勾勒出了一道玄妙的轨迹。

而前后左右侧,尽是泼洒来的鲜血,绘出了一幅幅血腥邪异的水墨画卷,不到外景,光是看上一眼,就会直接发疯!最为严重的是内侧的棺柩盖子,涂抹满了鲜血,部分地方暗红近黑,散发的淡淡血腥气味胜过不知多少剧毒。

鲜血气味环绕之中,棺柩内部有一股气息张牙舞爪,高傲,睥睨,霸道,以及深深的蔑视,它锋锐张狂,摧残着鲜血残留的味道。

这股气息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孟奇脱口而出:霸王!这是霸王加绝刀的气息,自己在宙光碎片阿难净土见过,在感悟霸王六斩时体会过!他竟然出现在这里,与青铜古棺内的神秘死人有过交手,并将对方斩伤或者诛灭?孟奇震动之余,回想着刚才见到的景象,判断当时交手的情况。

棺柩底部最为干净,鲜血是向着左右前后及上方泼洒,最严重的则是上方,换句话说,这一刀当是自下而上,并未从上往下或者前后左右斩来。

棺柩并无破损,棺柩盖子内侧也未见刀痕,这一刀神妙玄奥,似乎非是正常攻击。

棺柩内部躺着的不是霸王,不是趁着对方打开棺柩盖子时挥刀,否则盖子内侧和左右前后的鲜血不会如此多。

那这一刀怎么能不破坏底部,由下而上?排除掉一个个不可能,孟奇脑海内迅速勾勒出了一副场景:青铜古棺静静摆在黑色松树之下,不知多少年,内中躺着一具神秘的死尸,忽然,一道刀光循着冥冥中的神秘联系,自虚无中迸出,由下往上,斩中了这具死尸。

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孟奇已经明白这神妙玄奥的一刀是怎么回事了!此地与魔皇爪有关,霸王曾经诛灭过太上天魔吴道明,这一刀是过去种种,烟消云散……也就是说,可能是霸王用这一刀斩杀的太上天魔,并循着联系,斩到了吴道明的过去之身?那让吴道明想要摆脱的过去之身?那这具神秘死尸是仅仅受伤,不知所踪,还是彻底烟消云散了?……素女仙界内,供奉着霸王绝刀的殿堂中,那口黝黑厚重的长刀闪过了一丝紫芒。

……透过冰晶般的雾气,陈钊发现青铜棺柩内并无尸体,但有少许熟悉的气息残留。

冰雪仙尊!他仿佛证实了什么般对刘泽君道。

冰雪仙宫的主人来历不详,被他们尊称为冰雪仙尊,认为他至少天仙,有望传说。

刘泽君刚要说话,四周浓厚黑雾裂开,山峰开始崩塌,虚幻瓦解。

与此同时,叶玉琦也发现漆黑深邃的雾气下,青铜棺柩内空无一物,而那雾气还荡漾着邪恶与偏激,让人不知不觉走向歧途。

血黄色雾气内,幽冥帝君感应到了一股滔天的恨意,但同样没发现什么。

不像是魔君气息,倒像是恨天大帝、邪皇或者无量邪主……幽冥帝君低语了一句。

哈斯乌拉等人千辛万苦攀上了峰顶,只见虚空一寸寸瓦解,山峰开始崩塌,一具神秘斑驳的青铜古棺盖子半开。

这时,哈斯乌拉的瞳孔剧烈收缩,因为青铜古棺边缘伸出了一只苍白没有血色的手!轰隆!山峰彻底崩塌,青铜古棺消失,哈斯乌拉等人只觉时空变幻,自身又回到了魔气笼罩当中,深黑翻滚,污秽邪异。

在他的身边,四位金帐武士宗师分立,并未隔离,而对面依然是千手菩萨明法和碧月剑派曾若瑄。

更远一点的地方,雾气凝结下坠,暴露出激烈战斗的场景,寒冰仙子叶玉琦和幽冥帝君再次撞到了一起,似乎回到了打开秘境之前。

此时此刻,叶玉琦发现秘境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无法使用姐夫给的令牌,而之前,她被幽冥帝君死死缠住,没找到用出令牌的机会。

等他们擒下那两名宗师,就该你了!幽冥帝君沉哑威严的声音透出几分喜意,都有神兵的情况下,自己黄泉尸骸炼入了身体,单对单稳胜叶玉琦,等到哈斯乌拉使用神兵射日弓快速收拾掉明法与曾若瑄,加入战团,未必不能拿下叶玉琦!四名金帐武士再次围住明法与曾若瑄,哈斯乌拉提起射日弓,拉开了弓弦,微笑道:大家真是有缘!除了长生教,草原最流行的就是秘佛教。

厚重古朴的反曲长弓被哈斯乌拉用力但快速地拉开,一道漆黑扭曲的长箭徐徐成型,散发着惊天动地的毁灭气息,远处仿佛有一轮大日虚影出现,直接下坠。

他锁定了明法,因为用力而手背凸出青筋,猛地放开,嗖得一声射出了长箭。

轰的一声虚响,四周雾气全部消失,长箭穿透虚空,射到了明法身前。

明法来不及躲避,又被其他金帐武士牵扯,祭出钵盂状的秘宝,现出千手菩萨相,施展元磁神掌,层层阻拦拉扯,几有遮天蔽日之感。

轰隆!钵盂消失,千条手臂消失,毁灭长箭洞穿了明法,翻滚出火焰气浪,让方圆千里玉宇澄清,赤霞万道。

明法啪的一声坠落,已是身负重伤,险些昏迷,若非哈斯乌拉有意生擒,她恐怕难逃劫难,力量上的差距让一切秘宝秘术无效!……孟奇打开慧眼,辨别着气机变化,寻找秘境幻域之中的出路。

突然,灼热袭来,雾气翻滚消失,让前方一片清晰,让孟奇看到了哈斯乌拉,看到了他封禁明法的元神,看到了曾若瑄在四名宗师围攻下岌岌可危,看到了叶玉琦试图过来救援,使用出得自六道轮回的秘宝,但散发着黄泉气息的恐怖怪物真身极其强大,在神兵配合下,竟然一一化解,寸步不让。

哈斯乌拉心有所感,霍然侧头,看到了身穿黑衣劲装的孟奇,那缭绕心头,从未忘记的耻辱感顿时涌起,忍不住狞笑道:真是有缘啊!话音未落,他借助射日弓锁定了孟奇,拉开了弓弦。

灼热收缩,一轮轮大日虚影滑落,点燃了四周虚空,凝聚成一根深红近黑的蠕动长箭,散发出恐怖的毁灭气息。

即使相隔甚远,孟奇亦有了元神颤栗,手脚无力的感觉,像是一头背山吞日的太古荒兽对自己张开了巨口,沉重凝固,宛若枷锁,层层加身,眉心刺痛无比。

面对给予了自身最大羞辱的孟奇,哈斯乌拉没有生擒之心,只有一雪前耻之意,全力催发了神兵射日弓!用中原的话说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今日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第三百一十四章 创造机会作为外景巅峰的强者,哈斯乌拉驾驭神兵并不会太过吃力,不会用一下得调整很久,不会拉动弓弦缓慢,一旦锁定了狂刀苏孟,深红近黑的毁灭长箭是很快成形。

不少顶尖世家和宗门都是外景巅峰持神兵镇压,可见两者搭配的威力!哭喊吧,求饶吧,然后去死吧!哈斯乌拉将弓弦彻底拉开,准备放手,心里尽是洗刷耻辱、报仇雪恨的痛快。

就在这时,他只觉狂刀苏孟的身影和气息一下略微飘渺,自己与他的联系诡异消失,原本的锁定当即无效!怎么会这样?惊愕的哈斯乌拉此时来不及变招,已松开了右手,深红近黑的毁灭长箭将方圆千里元气大海尽数吸纳入内,形成了一片能量匮乏的区域。

周围虚空的元气大海翻滚涌入这片区域,形成了末日般的恐怖风暴。

而深红射出,穿透了虚空,一个闪烁就缩短了一半的距离。

孟奇右手持刀,身躯膨胀,挣脱了束缚,施展踏虚筋斗步,往旁边急闪。

深沉的洞穿虚空声音传来,深红长箭射中了残影,射中了远处一座高峰。

轰隆!巨大的火球升起,吞没了山峰附近几百里,白炽的光芒远荡哈斯乌拉等人面前,灼热扑面。

趁光芒与气浪遮蔽的机会,孟奇隐匿气息,躲藏往高空。

神兵真可怕!若非前段时日在三仙岛的潜修让自己道一印略有心得,虽然还不能施展,但可以借助诸果之因的特殊,让别人与自己的气机联系中断或加深,从而短暂摆脱锁定,恐怕闪避不开这一箭,而硬挡的话,外景巅峰加神兵,自己用尽压箱底手段,也会身负重伤,绝对难挡第二箭。

而这有看似用出不大的中断和加深联系的功劳,也有双方距离较远的关系,否则自己即使能短暂摆脱锁定,也无法及时闪开射日之箭。

这神兵竟然在哈斯乌拉手里!之前窥见的局势浮现在孟奇心湖内,已是明白了当前的状况。

那有黄泉气息的恐怖怪物应当是幽冥帝君,整具传说尸骸与锲和神兵的提升下,目前接近九幽的环境中,寒冰仙子即使尽展自身完整法相,使用得自六道轮回的收获,一时也肯定奈何不了他。

而骊山老母明法已被擒住,只剩碧月剑派曾若瑄,面对四位宗师级金帐武士和手持神兵的外景巅峰,重伤被抓最多两三个呼吸间的事情,到时候,哈斯乌拉拿着射日弓加入幽冥帝君和寒冰仙子的战局,将让胜负之势再无悬念,加上此地又是秘境,稍有不对,叶玉琦逃都逃不掉!局势相当的危险!自己要不要出手救援?生死之间,孟奇难免有点犹豫,尤其对方还非齐师兄、江芷微等有着过命交情的同伴。

自己有黄泉手骨,应该能克制幽冥帝君炼化的黄泉尸骸,配合叶玉琦,说不定能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可自己一旦出手,哈斯乌拉绝非白痴,肯定先用射日弓解决自己,断绝隐患。

而加入曾若瑄他们的战局,以二对五,其中最强者还手持神兵,自己再是宗师里的变态,也扛不住啊!一旦被短距离锁定,自己就算能断绝联系,也躲闪不及,到时候,很可能搭上这条命!可要是见死不救,先去寻找何休等宗师,集合力量,叶玉琦很可能陨落,自己于心何安?陆大先生救命之恩,指点之情,自己始终牢记心头,眼睁睁看着他仅剩的亲人被杀,自己委实办不到。

若是出手,机会在哪里?敌我情况瞬间浮现在孟奇脑海:迈过第二层天梯后,自己八九玄功罩门再少一个,宗师加上品宝兵的普通攻击根本破不了淡金,即使用法身招式,即使催发极品宝兵,自己也能大幅度减伤,不受什么伤害;曾若瑄如果拼命,短时间足以内缠住两位宗师;哈斯乌拉速度很快,刀法很快,相当可怕,但他现在使用的神兵是射日弓,功法不匹配,兵器不趁手,速度优势发挥不了多少,若是近身,他连上次五成实力都发挥不出来;黄泉手骨克制幽冥帝君。

这么一想,对方也有一些问题,若是把握住,未必没有机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而一切的指导原则是:快!不能被人纠缠住,必须速战速决!电光火石之间,孟奇做出了决断,战意浓烈,之前许多次战斗积累而来的信念贯通精气神意,近乎形成让敌人颤栗的必胜气势。

与陈钊不同,孟奇还模拟了一点霸气的感觉。

……白茫稍退,哈斯乌拉发现狂刀失去了踪迹,顿时恼羞成怒,将射日弓指向苦苦挣扎的碧月剑派曾若瑄。

突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左剑右刀,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仿佛大日普照,刀势沉重,尖端有漩涡般的漆黑针孔,散发着恐怖的沉重和吸力。

狂刀苏孟!哈斯乌拉知晓孟奇手段,心中一喜,明白对方要范围攻击,制造混乱,从而救出曾若瑄。

此时,他来不及改变锁定,于是发动身法,快速退后,避开波及,等待着机会,一旦狂刀苏孟从混乱中救出人,立刻锁定射击,这个距离内,他绝对躲不开!这是老辣的选择。

砰!刀剑于半空交击,迸发出一片白茫茫的光,火球由小变大,翻滚吞噬了曾若瑄和四位金帐武士交手的战场,而孟奇不出哈斯乌拉预料,气息隐匿,不知所踪。

轰隆!巨响之中,狂暴的冲击波把曾若瑄与四位宗师隔绝,翻滚的火焰将虚空化作火海,那可怕的威力让金帐武士们不得不先图自守,而彼此间一直有个安全距离,免得被对方秘宝或诡异手段一下覆盖两三人但又能很快互相援助的距离。

其中一位金帐武士出身草原佛教,修的是大金刚神力这护法神功,此时,他背后金刚屹立,一根齐眉铜棍以沉重之势挥舞,让炽白的光芒、高温的火焰与狂暴的风浪尽数弯曲偏折。

就在这时,光芒分开,自火焰中踏出一道巨大身影,十丈以上,肌肉虬结,磅礴的气息和恐怖的气势让人为之一滞,使得这名宗师瞳孔收缩。

这巨人的体表布满了火焰灼烧的痕迹,有诸多撕裂和消失的部分,他抬起手中长刀,如同天地塌陷般劈下,四周混混沌沌,不辨上下,能量凝聚成束缚。

狂刀苏孟!他竟然顶着这么可怕的爆炸冲到了自己面前!这名宗师来不及闪避,只能咬紧牙关,齐眉棍一抖,直戳孟奇眉心。

他的大金刚神力勉强算肉身硬功,自然明白罩门所在,要逼得狂刀苏孟自己变招。

噗,齐眉棍刺入了孟奇眉心,打碎了头颅,而那下落的一刀带着漆黑的针孔漩涡,狠狠劈到了这名宗师身上,侧着斩中了脖子。

无声无息间,这名宗师泛着金黄色的脖子被漆黑漩涡撕裂了,伤口迅速蔓延,吞噬了血肉,绞碎了肉身。

他的瞳孔收缩,不敢相信狂刀苏孟竟然选择同归于尽!然而,他最后的意念看见孟奇颈项处有一朵青莲盛开,一收一缩,已是长出了脑袋!喀嚓!不甘伴随着四分五裂的身躯被漆黑漩涡彻底吞噬。

短短瞬间,一名宗师就陨落了!孟奇没有停留,趁余波还在,根据刚才记住的位置,猛地冲向了另外一位宗师。

由于葬星河的余波威力减弱,这位宗师提前发现,正要闪开,却见对方扬起了袖袍。

他眼前一黑,只觉一切浑浑噩噩,天地混混沌沌。

余波消散,哈斯乌拉看见了狂刀苏孟,在不远距离的狂刀苏孟,心中大喜,早就蓄势待发的长箭随之射出。

与此同时,他发现手下只剩两名,一个拦截曾若瑄,一个试图攻击狂刀苏孟的背心。

短短瞬间,狂刀苏孟竟然干掉了两位宗师?今日不杀他,自己再无安宁之日!就在这时,他看见孟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袖袍一扬,一名金帐武士就迎着射日弓之箭而去!糟糕!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扫阴霾被抛出的这名金帐武士无论境界还是实力都逊色于哈斯乌拉,略有时空变化带来的眩晕,但这不干扰他弄清楚周围的局势,顶多反应慢上半拍。

可是,他还未稳住身形,眼睛就陡然睁大,一支深红近黑的长箭穿梭虚空而来,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感觉。

完了!这名金帐武士亡魂直冒,试图挪移闪开,却已经来不及,只能拼了老命催发战甲。

轰隆!毁灭长箭射中这名宗师,就仿佛点燃了炸药库,巨大的赤红火球膨胀爆发,翻滚往外,像是被射落的太阳,直线下坠,灼热的气浪和喷薄的火星弥漫四周。

借此机会,孟奇主动后退,以背靠向攻击自己身后的马刀。

当!马刀弹开,孟奇道袍被撕拉出一道口子,淡金皮肤略微裂开,渗透出点点鲜血,他借势往上,直冲云霄,同时隐匿了气息。

他不敢耽搁,防止哈斯乌拉第二箭射来,那样自身将无法躲避!而坠落太阳翻滚的气浪、喷薄的火星影响了那名宗师和哈斯乌拉的感官,元始领域则稍微混乱了他们的距离感,等到恢复,已经失去了孟奇的踪迹。

哈斯乌拉心中又有难以抹平的羞辱感产生,自从遭遇狂刀苏孟,自己一次次脸面尽失,执掌神兵的情况下,竟然被他当面干掉了两位宗师级属下!不过,他知晓狂刀苏孟擅于勾动心魔,挑拨起内讧,不敢任由情绪来催发战力,平复心灵,精神借助射日弓扩散往外,搜索着刚才隐遁附近的孟奇。

这名可怕的敌人现在就像一位老练的刺客,游走附近,几乎化入天地,耐心等待着机会。

哈斯乌拉摒除了心中的急躁和痛恨,射日弓跟着精神而移动,深红近黑的长箭重新凝聚,随时可以射出,而与刚才不同的是,这长箭箭尖略显粗大,没有尖刺,一旦射出,似乎就会炸开,化作满天火箭,进行范围攻击。

之前夹击孟奇的宗师见曾若瑄有脱困迹象,赶紧回身相助。

首领有神兵在身,苏孟再奸猾再强横,也肯定奈何不得他,等到他类似刚才的伎俩被一一看穿,说不得便会死在射日弓下,自己还是抖擞精神,不计损伤,先配合同伴拿下曾若瑄,免出意外,而且还能作为诱饵,引苏孟上钩。

幽冥帝君同样如此作想,没有援助哈斯乌拉,竭力阻止着试图靠近苏孟以犄角互助的叶玉琦。

叶玉琦已顾不得暴露,将自身法相完全展露,周身窍穴打开,飞腾出一颗颗梦幻又璀璨的星辰,而这些星辰仿佛一片片酷寒的雪花,于背后环绕成暴风雪般的星河,注入了核心处的幽暗混沌,在那里复归虚无。

众星太阴相!就在这时,戒备着上下左右前后的哈斯乌拉忽感脖颈处如有针刺,不太明显,细细一缕。

危险!狂刀苏孟的偷袭!哈斯乌拉猛然转身,心中已有了明确判断,苏孟的杀意与试图进攻造成的联系牵动了自身的气机,感应到了危险的来临!借助气机的牵引,哈斯乌拉被神兵扩大的精神一下就感应到了孟奇,他在百里开外,借助翻滚填充而来的雾气遮掩,隐匿气息,通过不断改变位置以靠近着自己!去死吧!哈斯乌拉松开了射日弓的弓弦。

深红长箭无声无息射出,以近乎穿透虚空的速度飞向孟奇。

它于半途霍然分裂成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同样的长箭,从上,从下,从左,从右,从前,从后,或折射,或反射,织出了一张无法钻出的罗网,封锁了虚空,遮天蔽日打向了孟奇。

突然,哈斯乌拉心中一动,极端危险的感觉狂风巨浪般涌起,肆掠在心海。

他下意识转身,只见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人影冲到了自己面前,彼此间的距离已不足三十丈!狂刀苏孟!真正的狂刀苏孟!他怎么会在这里?轰隆!孟奇被满天火箭射中,炸成了一根焦黑的长发,随即变成齑粉。

道一印的特殊与分身之能当真天衣无缝!孟奇双目幽深,面容冷酷,左手玄龟剑,右手斩玉刀,没有进攻,全力拉近着距离!二十五丈,二十丈……这样的距离内,哈斯乌拉想要靠着速度逃遁,都得衡量一下自己有没有开天辟地的刀光快了。

而拉开射日弓弓弦的短暂时间,足以让对手欺近身前!他心潮汹涌,脸现狰狞,身躯突然缩水一圈,气息旺盛如同昼夜不停的雷暴,注入了右手,让它拉动神兵的弓弦就像拉动普通宝兵长弓,刹那就满若圆月,凝聚出全黑色的长箭,一旦射中,万事万物皆会泯灭。

十丈,三丈,一丈!这时,哈斯乌拉射出了黑色毁灭之箭!长箭刚出,直接射中了孟奇的脑袋。

成了!哈斯乌拉心泛狂喜。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虚空里伸了过来,死死捏住了他的右手胳膊。

这只手洁白如玉,五指修长有力。

哈斯乌拉的目光凝固了,只见无声无息中,长箭穿透了孟奇的脑袋,但就像射中了镜花水月,身影瞬间泛出涟漪,显露真正位置,比原本靠左了一点,高了一点,长箭仅能擦过右肩,射向远方,直接毁掉了一座漆黑山峰。

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孟奇右肩、右手、右胸全部消失,仿佛一张完整的图画被人挖去了一块,鲜血状似凝固,还未洒落,斩玉刀受到波及,出现了明显裂纹,掉落往下,整体已无法保持法天象地。

但孟奇背后又长出了两条新的手臂,一只伸了过去,捏住了哈斯乌拉的右手胳膊。

怎么会这样?多谢金光洞宗师赤霞道人,让我明白通过元磁扭曲精神与视线,欺骗你的感官!若非你是外景巅峰,距离又如此近,这一箭未必能射中!孟奇另外一只手亦把握住机会,伸了过去,捏向哈斯乌拉的左手胳膊,一次次战斗累积的信心化作必胜的气势,散发出近乎霸道的震慑,一下让哈斯乌拉略微呆滞,被拿住了左手。

这两只手如同虎钳,牢牢锁住了哈斯乌拉双手,让他没办法再拉动弓弦。

哈斯乌拉想要勃发全部精神,纯拼元神拉动弓弦,却见孟奇右脚飞起,带着漆黑漩涡,将周身力量和天地之力扭成一团,踩向自己腹部。

啪!哈斯乌拉腹部战甲以脚跟处为圆心,向着四周飞快裂开,向下蔓延至皮肤,疼痛袭入了元神,无法稳定拉开弓弦。

孟奇双手捏住他的胳膊一拉,右脚一蹬,左脚亦借力飞踩而来,还是万物返虚。

啪!哈斯乌拉秘宝激发,但被直接踹灭,腹部被撕拉出血洞,涌出的鲜血被漩涡吸纳。

蹬蹬蹬蹬,啪啪啪啪,孟奇左右脚连环踩踏,万物返虚接万物返虚再接万物返虚!去死吧!暴喝声中,哈斯乌拉双手胳膊被这狂暴的力量生生崩断,无臂身躯倒飞往后,已是一摊肉泥,化作哒哒哒的粘稠血雨散落。

他最后残余的执念看见孟奇拿着胳膊的右手勾了勾手指,传音道:真是有缘啊!如果你能在我欺近身体后,以大毅力大智慧舍弃掉神兵长弓,改用自身马刀近战,发挥电闪雷鸣的速度,胜负还尚难预料。

可惜,神兵蒙人心灵,一旦在手,就视为最大依仗,全忘了最根本的还是自身,是契合自身的兵器!外景巅峰是强,但自缚双手之后,又岂能与自己近战?这番变化须臾之间,可几乎耗尽孟奇全部力量,又被神兵所伤,影响到元神,伤势相当严重,但比起他,幽冥帝君、剩下两名宗师已是有点目瞪口呆,执掌神兵的哈斯乌拉,外景巅峰的哈斯乌拉,居然迅速败亡在狂刀苏孟之手。

而且他还未用沾因果!法天象地早已解除,孟奇再无力维持三条胳膊,变回独臂单剑,肌肉蠕动,止住鲜血外泄。

但他气势高涨,几有横扫宗师之态,睥睨剩余两位宗师,大笑道:尔等接某一剑!两名宗师亡魂直冒,竟升起不敢抵抗的念头,各施手段,全力逼退曾若瑄,转身就逃。

首领都死了,对方也是两位宗师,一位更是恐怖得像怪物的狂刀,还纠缠什么?等着被幽冥帝君反戈一击吗?这时,射日弓迸发耀眼光芒,挣脱了孟奇的精神束缚,冲入云霄,冲出了秘境,消失不见。

可惜,我现在连用天心我意诀都难,否则还能试着降服神兵。

不过正因为射日弓真正的主人不是哈斯乌拉,而是古尔多,自己才敢近战,否则神兵会自动护主,让自己死得不能再死!纯靠气势吓退了两位宗师的孟奇看向幽冥帝君,打算掏出黄泉手骨。

就在这时,幽冥帝君见战局不利,自家陷入重围,当机立断,催发了与秘境有关的符篆。

天地倒转,雾气弥漫视线,幽冥帝君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似乎退出了秘境。

孟奇没觉沮丧,他的精气神意经过刚才一战的磨砺,将以往的积累转化为了更强的武道意志和无敌的信念,贯通了肉身、元神与法相,周身发出啪啪啪的虚响,有一种宛若新生的美妙感觉。

哈哈!孟奇仰天大笑,畅快已极。

这段时间来的压抑和阴霾被这种新生感洗荡一空,再次有快意恩仇、纵横天下的豪情升起。

自己踏入八重天了!第三百一十六章 秘境之事肉身乃可触摸的物质,元神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法相是种种无形规律法理借助天地之力、内景与元神的具现,三者恰好构成了真实物质世界到形而上虚幻根源的完整阶梯。

此时此刻,在孟奇强大武道意志的干涉下,彼此靠近,肉身连接元神,元神连接法相,彼此间的边缘发生了微妙变化,处在一种诡异矛盾的状态之中,既虚幻又真实,这是迈过第三层天梯乃至证道法身的第一步!啪啪啪的虚响中,孟奇只觉三者融合少许,隐有浑然一体的感觉,再没有肉身是肉身、元神是元神、法相是法相的隔阂独立感,内景似乎找到了主宰,往自成一界的方向衍化。

血肉蠕动,缓慢滋长,小境界并没能让孟奇直接复原,仅是使他接近干涸的力量多了几分,拿出疗伤丹药服下。

你没事吧?叶玉琦飞了过来,手中冰魄铸成的梦幻长剑反射着微光,晶莹而剔透。

孟奇动了动刚才略显僵硬的左臂,露出一丝笑容道:还好。

对别人而言,这是重得不能再重的伤,但自己修炼八九到宗师级,减伤能力和自愈能力都远胜非擅长这方面的半步法身,伴随着呼吸吐纳和药力发挥作用,血肉蠕动分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着。

此时,曾若瑄救起了明法,聚拢过来,诚心道谢。

她万万没想到那种局势下,狂刀苏孟还会仗义出手,更没想到执掌神兵的哈斯乌拉会败亡在他的手下,外景巅峰加神兵往往就是镇压顶尖宗门和世家的力量,即使射日弓的主人非哈斯乌拉,可他还有几名宗师级金帐武士辅助,昔年苏无名何等强势,也没干掉过类似的敌人。

当真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你若得到一口神兵,都能自立顶尖宗门和世家了。

曾若瑄如是说道,眼波里藏着敬佩、艳羡和自叹。

确实,我身上的传承都胜过不少顶尖宗门和世家……孟奇谦虚道:哈斯乌拉初掌神兵,心态发生了变化,更加依赖于神兵本身,而射日弓与他擅长的东西矛盾,一旦变成近战,若不懂得舍弃,反倒成为累赘,这是他取死之道。

这个念头在自己出手前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但此时此刻分析就像早胸有成竹。

之前,自己清楚知道古尔多依靠天诛斧的强势,逗比大哥执掌人皇剑的威严,孔雀妖王获得妖圣枪后的嚣张,加上几次目睹神兵的威能,心中难免产生了对神兵的畏惧,下意识认为外景巅峰执掌神兵不可战胜。

而现在,经过刚才那一战,自己心中的这个包袱彻底烟消云散,神兵很重要,自身更加重要,不懂得发挥自身的长处,完全依赖于不契合的神兵,那就未必找不到破绽和机会。

武道修炼便当如此,到了最后,自身就是秘宝,自身就是神兵,自身就是天地,外物可依而不可赖!所以,自身对秘宝善功之流的需求无限降低,若非没有虚空印,阴阳印也未曾登堂入室,连破空符和东极长生丹都不用兑换……孟奇念头转动间,默默摄起了破损的斩玉刀、哈斯乌拉的储物袋和最初斩杀的那位宗师的物品——被射日弓击中的那名金帐武士连人带物化成飞灰了。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叶玉琦没有大意,辨别了气机变化,初步判定了秘境出口位置,并沿途搜寻着别的宗师。

没过多久,几人冲出了虚幻洞口,出现在冰层完全粉碎,水波轻荡,徐徐再凝的湖上。

叶玉琦环视一圈,见不少强者提前出来,加上自己带出的几位,不仅无人折损,反倒多了两人。

陈钊一见孟奇,顿时两眼发光,飞了过来:我乃极北陈钊,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苏孟。

莫名其妙的家伙,孟奇看了他一眼,随口回答。

苏孟……陈钊重复了一遍,似乎要牢牢记在心里,作为目标。

之前一战,对方的实力并未完全展现,自己与他的差距不小啊!这时,曾若瑄对何休等宗师道:哈斯乌拉伏诛,亡于苏少侠之手,另外还有两名宗师级金帐武士,只逃脱了两人。

金帐武士?哈斯乌拉?陈钊知道苏孟在寻找那几位宗师,此时听到伏诛二字,微微皱眉道,那位持弓男子?那可是执掌神兵的外景巅峰!若非他们不愿纠缠不愿闹出大的动静,自己当时就陨落了!你见过?曾若瑄疑惑反问。

陈钊顿时目瞪口呆,这位苏孟苏少侠杀掉了执掌神兵的外景巅峰,执掌神兵的外景巅峰……之前大家都是初入宗师的境界……一时之间,他泛起少许心灰意冷,那种差距太大,怎么都无法追上的沮丧感缭绕他的心头。

不过,他亦非等闲,迅速就恢复了过来,人活一世,修炼武道,就要有这样的目标才能时时鞭策自身!孟奇没关注他的心情变化,转而问向叶玉琦等人:你们在秘境内去了哪里?我登临了一座山峰,周围无法飞行,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峰顶。

我也是。

叶玉琦的眸子仿佛藏着无数璀璨星辰。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曾若瑄,何休,乃至陈钊等宗师同声回答。

但我们彼此没有遇到?孟奇皱了皱眉,我见到的是魔皇爪第三代到第六代的残念留影,以及一具青铜古棺,怀疑秘境与魔皇爪有关,你们呢?这事有点蹊跷,所以孟奇开诚布公,取信于人。

叶玉琦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见到的是孟婆虚影,青铜古棺内空无一物,只有漆黑深邃但又邪恶偏激的雾气。

我见的青铜古棺也空无一物,连雾气都没,但前后左右和棺盖内侧涂抹满了鲜血。

孟奇暂时没提霸王之事和自己的揣测。

自己和叶玉琦似乎走的是一条路,见到的是同一具青铜古棺,怎么所得不一样?那条路上,我见到的是六灭阎魔,青铜古棺自己打开,有一只苍白没血色的手伸出!曾若瑄愣了愣,脱口而出。

我见到的是邪神黄泉,青铜古棺内是一股恨天恨地的恐怖恨意。

何休等人纷纷回答,所见皆是不同。

陈钊和刘泽君越听越是皱眉,终于,前者忍不住开口道:不是照见自身心灵阴影的冰魄路吗?他们见到的是什么鬼东西!自身心灵阴影?孟奇沉吟了下道,不对,若是自身心灵阴影,那应该是自身知晓之物,不可能超越这个范畴。

自己确实清楚恨天大帝、邪皇、太上天魔与无量邪主的资料,但根本没具体见过他们的影响,也不知他们临死前说的话语,更加不可能知道霸王斩青铜古棺内神秘死尸的那一刀!难道是自己畏惧垂钓者,从而自我编织出的关于魔皇爪历代传人和霸王的故事,纯属虚构,或有雷同?但这故事也编的太圆太像真的了,自己平时都没想过魔皇爪及其传人之事!叶玉琦没有说话,似乎觉得孟婆昭示的正是自身心灵阴影。

我被韩广六灭阎魔掌伤过,险些陨落,确实留下了始终无法排解的心灵阴影。

曾若瑄叹了口气,觉得陈钊所言符合情况。

她与韩广同代。

何休摇了摇头:不是心灵阴影,我母亲一族有非常非常稀薄的黄泉血脉。

上古邪神邪魔降临大地的年代距离如今有十几万年,经过一代代的摊薄,有的血脉已经微弱的不起任何作用,何休母亲一族便是这种,与正常人无异,顶多有点阴阳眼之类的神异,不会影响心灵,所以不被当做邪神一脉看待。

作为正道宗师,顶尖势力成员,他自然不会因此有心灵阴影。

我认为见到的是与自身有关系的邪魔之事。

何休判断道。

因为霸王和齐师兄的缘故,所以我见到的是历代魔皇爪传人及染血的青铜古棺?孟奇微微颔首,这比较让自身信服。

因为冰雪仙宫与这处秘境有关系,所以我们见到的是鉴心路?陈钊和刘泽君对视一眼。

孟奇回想知道的东西与来自道一印的部分心得,忽然心中一动,这秘境恐怕是传说级大能留下的!因为苏无名的关系,他特意从陆大先生那里了解到传说特征之事,无处不在的特性非是苏无名将身体扩散弥漫,从而无处不在,是他本质提升到了某种玄妙的状态,在他眼里,天地间每一点每一个地方都糅合在一起,于是没了距离,任意抵达。

所以,这是一个糅合了自己等人所见一切事物的地方,因为个人的境界与激发的联系,现于眼前的东西各不相同,自己等人处在不同时空,于是走的是一条路,却没有相逢,才无法触摸青铜古棺。

也就是说,那是一个重重时空叠加的地方?看来还没有真正进入核心。

孟奇若有所思想着,与玉虚宫只有特定机会才能真正进入一样,当是真正传说留下的秘境。

这与魔坟不同,那只是残留意念污染所化,而九重天即使已经破碎,不经正确入口,也别想真正进入!事关魔皇爪,又有苍白之手探出古棺,得请几位法身高人来探了。

何休说道。

若留下秘境的大能不留真正入口,不想让人进入,当今之世,恐怕只有苏无名才能强行闯入,但他晋升匆忙,正在闭关稳固,没几年出不了关……孟奇判断道。

其后,因为轮回任务即将来临,单人任务又未必会先进入轮回广场兑换,所以孟奇半是为了疗伤,半是为了准备,与叶玉琦等人告别,前往仙迹入口。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三神技鹤入云霄,轻鸣回荡,整个碧游天冷冷清清,只有一些道童在打扫着殿阁和阶梯。

扫荡草原会有不少收获,诸多仙迹成员都以原本身份加入,对他们来说,当实力提升缓慢时,在主世界搜集物品,换取善功,兑换有用之物或作为任务失败的扣除,是渡过的轮回的不错办法,所以,此时此刻,除了一位值守者,仙迹坊和碧游宫空空荡荡,让孟奇油然而生萧瑟感。

天尊的陨落让他们感到了紧迫吗?清风扑面,孟奇想起了冲和道人,长长叹息了一声。

然后,他收敛心情,走到中央玉柱前,整理着自己的储物袋。

有了这段时间战斗的经验,孟奇真正弄清楚了自身与外物各自的位置,加上八九玄功踏入宗师境界,元始九印获得五印,法身总纲亦是得手,许多以前有用的事物现在已经没什么效果了,正好清理,腾出储物袋空间,就像得自绝顶水准蓝血人的无相剑蛊,用之偷袭,妙用无穷,但自身如今已更胜于此。

幽冥鬼门……翻找间,孟奇看到了这件神兵主材,因为认识,所以不打算鉴定。

他把玩着这枚分成了无数棱面的幽暗宝石,四周有虚影映照,似乎打开了一扇扇通往九幽鬼域的大门。

大概能催发三次,阴冷性质,能与冰眼晶魄凑成一对炼制神兵……孟奇若有所思想着。

目睹了幽冥帝君如今的状况后,他明白黄泉手骨还有大用处,拿来炼制普通神兵实在浪费。

过了一阵,孟奇整理好了储物袋,除开两刀两剑,只留下大道之树、来世镜碎片、黄泉手骨、冰眼晶魄、幽冥鬼门、辅助兵器山海弓、神秘的天外陨晶、稀薄的魔圣之血、元心印承载物、仙迹象征元始之眼、能装仙丹的两个玉瓶和《七真经》、东极长生丹丹方、地契房契各一份等秘籍书册类事物。

轻装上阵的孟奇看着满满的收获,心情好了不少,一一投入了中央玉柱:无相剑蛊,秘宝(中品),较少……价值三千三百善功,可兑换两千善功。

极恶惑心幡,法器(极品)……价值九千四百善功,可兑换五千善功。

除此之外,极恶天魔的上品宝兵天魔手、黑色长袍、芥子环和一堆魔道法器丹药总共兑换了两万三千五百善功,高乾元的一身物品兑换了一万六千善功,兰惊天的兑换了一万九千善功,修炼大金刚神力的金帐武士宗师连宝兵、储物袋带内中物品共兑换了一万五千善功,哈斯乌拉身为金帐武士首领,最为豪富,竟然给了孟奇两万九千善功。

之所以他不比极恶天魔多,是因为孟奇本着八九容纳变化的理念,雁过拔毛,将他打算作为传承的功法和搜集的功法都浏览了一遍,兑换价格相对低了不少,兰惊天等三位亦是如此。

十万九千五百善功……孟奇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继而眼睛眯起,流露出耀眼的光彩,嘴角勾出极大弧度。

还是击杀宗师开钱快!不,这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匡扶正义!再也没有比干掉自己敌人还能顺便发财更痛快的事情了!这么大笔善功该怎么用呢?孟奇陷入了幸福的烦恼。

嗯,先将欠仙迹的五千还上……小孟本质还是欠债赶紧还钱的好青年,最开始浮现的念头便是这个。

然后留下大半善功,作为单人任务失败的扣除以及炼制第二口的神兵的花费。

孟奇对其他秘宝符篆丹药的需求都已降到最低。

他没想过现在就申请炼制第二口神兵,因为一年期限未满,第一口神兵还拿不到手,而等有了神兵,再去完成炼制任务,肯定会轻松不少,所以,这些事情是单人任务后才考虑的——单人任务是在上次之后一年,恰好比炼制神兵的一年期限早几日。

想到此事,孟奇将冰眼晶魄和幽冥鬼门放入了中央玉柱,询问炼制神兵的价格:……这两件主材可炼制任意形状之神兵,因为冰眼晶魄本质有一些损伤,若不想造成神兵有瑕疵,需兑换价值三万善功的辅助材料,反之一万八千善功,并付出四万善功的炼制费用,完成神兵专属任务。

果然,使用多了神兵主材对最后的炼制有影响。

孟奇若有所思想着,而炼制这个等阶范围内的神兵,炼制费用看来是固定为四万。

既然要炼制,谁也不想留下瑕疵,尤其孟奇现在财大气粗,于是预留了七万善功,包含单人任务的扣除在内,毕竟到时候也不会没有收获。

这么一来,孟奇能自由动用的善功是三万四千五百一十五个善功。

想了想,孟奇先为还有三个多月就开始的单人任务做准备,主要是弥补自身目前的不足:破空古符,极品宝兵级物品,原属神符仙篆,乃太古某位大能的手笔,后被真武大帝所得,因年代久远,又常有使用,力量缓慢流失,品质下降,目前能用来破开虚空遁逃,非法身或克制之法不能阻挡,可用两次,价值九千八百善功。

黑帝润物丹,极品灵丹,原本属于仙丹,因天地衰变,目前只能炼制出灵丹品阶的成品,能快速恢复伤势和消耗的力量,固本培元,价值九千九百善功。

因为没有延寿方面的作用,黑帝润物丹还比不上东极长生丹,可孟奇服食东极长生丹太多,竟然有些抗药性了,效果不再那么好,所以换种疗伤丹药使用,而这两件物品外,有袖里乾坤这大神通和诸多顶尖功法的孟奇没有兑换别的秘宝。

再说,能对半步法身级效果明显的秘宝,非是极品,而是真正的法宝,得完成专属任务!至于半步法身以下的敌人,自己会怕谁?这是孟奇的一次次战斗而来的信心!兑换完古符和丹药,孟奇剩下一万四千八百一十五个善功。

他无意识翻看着兑换谱,脑海里想着应该兑换什么。

突然,他目光扫过一个条目,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刀剑合击三神技,而且是三神技最后一式苍苍茫茫碎乾坤!这非是心血来潮,而是权衡了很多事情,自己刀剑合击目前仅有自创的轰轰烈烈葬星河比较得力,整体还无法作为主要手段,前面已经兑换了三刀和三剑,铺垫了那么多,兑换这神技水到渠成。

并且这一式涉及虚空,正好能弥补自己当前的不足,为日后修炼虚空印打下良好基础,另外,刀剑合击肯定涉及强弱主辅阴阳的变化,能让自己触类旁通,更进一步掌握阴阳印。

等到这一印登堂入室,有三刀三剑的武学理念作为基础,有这一式神技作为参考,未必不能自创前两式神技!兑换谱上,三神技都是法身级神功招式,第一式纷纷扰扰断风云价值一万五千善功,第二式萧萧杀杀灭红尘价值两万五千善功,第三式苍苍茫茫碎乾坤四万善功,总共八万善功。

四万善功……孟奇稍有犹豫就做出决断,先挪用预留的善功,反正只差两万五千多善功,等仙迹成员们从草原满载而过,有充足善功时,大道之树这颗摇钱树就能帮自己补足不少亏空,不是大问题。

深吸口气,孟奇大手笔抛出了四万善功,剩下四万七千五百一十五善功作为预备。

六道轮回之主的淡漠声音响起:‘苍苍茫茫碎乾坤’之法身招式专属任务:在兰若寺世界拿到七杀碑,限期两个月,失败扣除两成善功。

六道果然不会现在就让我去完成任务……孟奇早有心理准备,接下任务,选择了治疗和修补斩玉刀,共花费四千善功,然后他离开碧游天,做一个为期三月的静修以消化收获。

……三仙岛上,六洋狂客吴季真立于书桌后,手持画笔,专心致志勾勒着一位女子。

非是水墨,实为工笔,吴季真竟然画工颇佳,寥寥数笔就能让人感觉那名女子的清新和活泼。

岛主,最新一期的天地人榜。

老仆捧着一叠纸,踏入书房。

吴季真没有抬头,平平淡淡:最新一期,能到我三仙岛,多半也是一两个月前的事情了,陈年旧闻。

若没有外景恰好来回,光靠海船,单程最少也是两个月。

老仆知晓岛主脾气,直接道:天榜没有变动,地榜变动颇多。

看来追杀草原宗师有收获。

吴季真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前二十少了谁,多了谁?‘寒冰仙子’叶玉琦有属于自己的神兵,与生死无常宗宗主平手,被列在了地榜第五,岛主,岛主你被挤到了第十。

老仆偷偷看了吴季真一眼。

吴季真嘴角微勾,笑了笑道:我见过叶玉琦几面,同是落魄之人,看得出来她也有情思烦恼,几成心魔,日后很难说。

他习惯性点评了一句。

老仆不再多言此事,继续道:还有,还有上次岛主见过的‘狂刀’苏孟,他跻身前二十了!他相当惊讶此事。

吴季真皱了皱眉,放下画笔:他能进前二十?能有近乎大宗师的战力?这才几个月,提升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吧?修行之事都是越往后越难。

老仆拿着地榜,原原本本念道:姓名:苏孟。

年龄:未满廿五。

绰号:狂刀,刀王。

功法:不详,类似金刚不坏神功,刀入至境,问心问道,代天行罚,有‘沾因果’这无解之刀。

战绩:三次击退不仁楼蓝阶刺客,将其重创;一刀‘沾因果’杀掉哭老人;击杀手持神兵的哈斯乌拉并两位宗师。

排名:第十八位。

评价:大宗师。

大宗师?吴季真自语着这三个字的评价。

这是说苏孟不是大宗师胜似大宗师!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一位浑身被黑袍包裹的男子踏入了一座殿阁,两侧雾气笼罩,有一道道不甘执念化作人形鬼影蠕动,皆有强横一时的气息。

他战战兢兢,不敢前行,这都是楼主的手下亡魂。

楼主,有一份委托。

他恭恭敬敬道。

一道分不出男女的声音响起:什么委托需要找我?这名男子言简意赅道:刺杀‘狂刀’苏孟!……三个多月后,孟奇结束闭关,在小院内喝酒赏月,内心一片宁静。

突然,他脑袋略微眩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耳畔响起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主线任务:前往兰若寺,找出黑山老妖真身,并查明它的根脚,将它彻底除去,限期三个月,成功奖励四千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若善功不足,抹杀。

……阴冷之风刮过,一张张素白钱纸乱飞,几位男女霍然出现于此。

为首者是名劲装打扮的女子,环视一圈道:任务都清楚,但我要强调一点,不能乱开支线任务。

死亡任务后,我们不再与别的轮回小队隔绝,很可能在任务时撞上别的资深轮回者,渡过了两次乃至三次死亡任务的恐怖家伙,上一次,就有人因此而亡,差点牵连大家。

所以,千万不要胡乱行事!第三百一十八章 苍天已死当孟奇对外界的感知恢复时,只觉四周光线昏暗,所处不过一个东西六七步、南北五六步的斗室,靠墙摆着一张云床,上方端坐一人,生机全无,已是死尸,但还残留少许气息,透出几分强横与凌厉,活着的时候至少是宗师。

他头发随意挽着道髻,银丝多过乌黑,眼角眉心皱纹深深,皮肤富有光泽,不类死人,气质成熟,五官深刻,年轻时当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看到他时,孟奇略微一愣,因为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仿佛中老年版的自己。

不过,细究之下,孟奇发现相像不过两三分,这种程度的类似,天下多的是。

松了口气,觉得没遭遇诡异事件的孟奇开始打量斗室,除了云床,只得一个蒲团,四周墙壁有金铁般的青砖铸就,闪烁着深沉的光芒,内中明显蕴藏着威力颇大的禁法,唯一通向外界的出口则是正对云床的石门,给人厚实沉重之感。

这应当是闭关疗伤的静室。

孟奇微微点头,问题在于自己不知道死尸的身份,又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他缓步走向死尸,带起点微风,风一吹过,云床上那具尸体就飞腾起灰尘,本该不腐朽的肉体像是失去了蕴含的所有力量,寸寸灰白,迅速就瓦解为齑粉,连堪比下品宝兵的骨头也不例外。

短短瞬间,坐化之人再无痕迹留于世上。

受伤坐化,而且受的伤是被完全剥离了生机,连肉身都成了这幅鬼样子。

孟奇做出了判断,死亡在五年之前。

尸体一毁,斗室内再无有价值的事物,孟奇将目光投向了大门,打算摸索禁法,略微蔓延精神出去,窥探一二。

……两男三女屹立一座灰白石门外,皆是气息强横之辈。

他们所在是一处断崖,崖边云蒸霞蔚,状若仙境,一眼看不到底部,而断崖另外一端便是灰白石门,周围崖壁滋长着藤蔓,有几分幽深宁静之意。

为首者是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衣色偏金,反射着阳光,仿佛一轮小太阳。

他双眼神光闪烁,脚下岩石竟有几分熔融,乃情绪略微失控下外泄的少许力量造成。

左使,宗主为何还不出关?不是说最迟十年吗?我们已等待三日了。

一位外形明媚的紫衣少女连声问道。

她的眼睛有着几分沧桑,年龄绝非外表那么青春。

金袍中年负手转身,收敛住情绪,故作平和道:紫月散人稍安勿躁,闭关之事,谁又能提前说清楚具体的出关时日?尤其宗主惜败于黑山老妖,不仅需要疗伤,还要凭借通天的智慧将本宗‘苍天大法’推到最高境界,真正成为可以与三大宗师、黑山老妖并称的盖代强者,乃至触摸那神秘的证道界限,在神话时代之后再创飞升盛举。

他前景描述的非常美好,以宽慰宗门右使和三大散人。

一位气质典雅成熟,身段婀娜的美妇看了一眼灰白石门,泛起一丝苦笑:本宗‘苍天大法’的最高境界连创法祖师也未能踏足,只能凭借推衍和假想来描述,一贯被历代祖师认为是胡言乱语,妄想之境,不知宗主这创派以来最出色的传人能否成功,超越所有祖师。

她是苍天宗右使,语气里有几分怀疑,也有几分期待。

天师、愚僧和女帝并称三大宗师多年,远超真正意义上的宗师,近乎神魔,这么久以来,也只有神秘冒出的左道至尊黑山老妖可以企及他们的境界,宗主始终差了一筹,若不能将苍天大法推到最高境界,确实无法与他们争锋。

最先说话的紫月散人叹了口气。

五人渐渐沉默下来,时光一点点流逝,可那扇灰白石门始终关闭,亘古不变的冷清缭绕着周围,与云霞同在。

宗主不会坐化在里面了吧……紫月散人忍不住猜测道。

因走火入魔等多种原因坐化于闭关所在的事情不胜枚举,怪不得她如此猜想。

另外两位散人跟着露出忧虑心急之色。

左使自身也是惴惴不安,勉强稳住情绪道:再等一日,若是宗主还未出关,我们就尝试用令牌激发禁法,联络内里……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天地变得昏暗,灿烂的大日,蒸腾的云霞统统不见,四周朦朦胧胧,混混沌沌,看不出远近,分辨不出上下,就连时光流逝都似乎略微混乱!五人惊愕之中,听到了扎扎扎的沉重响声。

那道石门缓缓打开了!宗主出关了?左右二使、三大散人又惊又喜,喜的闭关所在自行开启,宗主即将出关,惊的是在这片混沌中,自身勾连外天地非常艰难,似乎已经没有了对应的规律与法理!这是何等恐怖的领域!石门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青衫儒雅,随风而荡,身材挺拔,气息熟悉,容貌略显陌生。

宗主?左使最先反应过来,诧异问道,您返老还童了?他仔细辨别后发现,宗主容貌与以往还是有几分相似,但头发全部转黑,皱纹消失,成熟和沧桑衬托之下是张年轻俊美的脸庞,对比产生了一种妖异的魅力。

宗主真的突破到前无古人境界,以至于返老还童?肉身不朽,不会衰败,但不代表不会老!他的想法亦是右使和三大散人的猜测,这样诡异的变化只能往苍天大法传说中的最高境界来推断!而且那恐怖诡秘的领域也间接证实了这点!这位宗主正是孟奇,偷听许久后有了想法,他背负双手,缓步向前,从容笃定道:黑山老妖如今在何处?宗主真的突破了!竟然直接询问黑山老妖的下落!左使看着儒雅成熟的青衫背影,慌忙道:三年前,天师和愚僧暂时联手,围杀黑山老妖,但依旧被他逃走,从此之后,行踪成迷。

不过属下得到秘密消息,言兰若寺潜藏的妖魔与黑山老妖有些瓜葛,或许能从此着手。

孟奇微微点头道:你来带路。

是,宗主。

左使快步往前,飞出了断崖。

这时,紫月散人看着宗主年轻了不知多少岁的脸庞,脱口问道:宗主,您将苍天大法攀升到最高境界了?这最高境界究竟是什么?孟奇拍了拍衣襟,一步迈出,踏上云霞,淡淡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紫月散人等皆是震动,喃喃自语。

……靠近兰若寺的城池,城门紧闭,街道空旷,不时有纸钱飞舞,让人心底不由自主升起寒意。

虽然知道宗主突破后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境地,但左使依旧小心,先抵达了这里,以弄清楚兰若寺的状况。

酒楼内,不少江湖人士聚集,有的绑着白巾,做守丧之态,有的神情惶恐,紧张四顾,有的手握刀剑,跃跃欲试。

身着青衫的孟奇与左使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周围之人讨论。

哎,南有天师,北有女帝,彼此争锋,天下残破,妖魔鬼怪都一股脑涌出来了!对啊,等闲不要出城!听说兰若寺都有闹鬼……议论声中,酒楼外进来一位负剑侠客,白衣潇洒,五官俊朗,灿烂阳光,顾盼自雄。

他身后跟着一位花容月貌的少女,正用倾慕的眼神看着他。

这位英俊阳光的侠客径直走到了孟奇与左使面前,下巴微抬,略显倨傲道:你们便是苍天宗之人?本公子接受了委托,替黄家庄之人报七年前强夺秘籍之仇。

左使颇为惊愕,忍不住看向宗主孟奇,宗主出关无外人知晓,停于此间纯属偶然,这家伙怎么能知道我们是苍天宗之人?见左使不说话,年轻侠客认为他是默认,朗笑一声:受死吧!他左手突地多了一面血色小幡,让左使都感觉危险袭上心头的小幡,轻轻一挥,血浪涌出。

这件宝物就连宗师都能威胁!年轻侠客见自己突袭得手,心中一阵狂喜。

就在这时,他眼睛一花,看到那位略显沧桑的青衫男子抬起了右手,五指修长有力,洁白如玉,宛若神魔,然后屈指一弹,血浪就直接反涌回来,而指尖连一点腐蚀的痕迹都没有!怎么可能?年轻侠客顿时被血浪包裹,瞬间化作一摊血水。

孟奇正待询问那位惊呆了的少女,突然感觉天地变得异常,感官仅能维持在身边!刹那之后,孟奇感官恢复,只见地上那摊血水不见,花容月貌的少女也是不见。

突然,周围的议论声传入了他的耳朵:哎,南有天师,北有女帝,彼此争锋,天下残破,妖魔鬼怪都一股脑涌出来了!对啊,等闲不要出城!听说兰若寺都有闹鬼……这是刚才说过的话?!孟奇心中一怔。

这时,门口进来一位负剑侠客,白衣潇洒,五官俊朗,灿烂阳光,顾盼自雄。

他身后跟着一位花容月貌的少女,正用倾慕的眼神看着他。

又是那个家伙?他没死?这样的场景与刚才一模一样!孟奇颇为震惊,心中有浪潮起伏,情绪震荡,略有气息外泄,牵动筷子啪一声掉落于地。

一道人影闪过,那位阳光侠客蹲在孟奇面前,捡起了那双筷子,笑容谄媚又讨好:前辈,您的筷子。

这……孟奇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兰若寺幻境?梦境?江湖经验已经能称之为老辣的孟奇并未让震惊和愕然持续,思考能力瞬间恢复,脑海里冒出了好几个猜测。

他外表不动声色,金色巨佛镇压元神,眉心法相暗捏元心印,它们一是天下幻术惑法的克星,一是类似武道术法的源流之一,两者合一,即使孟奇并未登堂入室,也自信能看出法身以下所有幻境和梦境的不真实处!双眼一抹琉璃金光温温漾漾荡开,天地间的朦胧面纱随之消失,一切都变得清晰,但没有任何变化。

蹲在方桌旁捡起筷子的白衣侠客只觉眼前成熟儒雅的青衫男子散发出少许飘渺不定的禅意,仿佛无法琢磨的心灵,愈发认定对方是世外高人,以其略显沧桑的气质,该有霜白的鬓角或者满头的银丝才对!眼见孟奇没有回应,他念头一转,恍然大悟,将筷子在自家衣襟上擦了擦才恭恭敬敬递过去,谄媚道:前辈,已经擦干净了。

冲哥?你在做什么?那位花容月貌的少女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情郎的举动,失声喊道。

本该顶天立地的少侠怎能如此卑躬屈膝?英俊少侠略露惊惶,但他回头时已是一副正经模样:青妹,这位前辈仪表堂堂,风姿不俗,让我一见钦服,哎,当今天下,诸多后起之辈仗着实力高强,世道混乱,对老前辈们没有半点尊重,毫无侠义之心,让人不耻,我等怎能与他们一样?须知老前辈们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多,多听听他们的教诲,自有益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也是有父有母之人,当知敬老尊贤的作用。

他越说越是正气凛然,掷地有声。

花容月貌的少女眼波流转,内里仿佛有璀璨星辰闪耀:冲哥,世间已少有你这样敬老尊贤、谦虚自持、侠肝义胆的人了,我没有看错你!倾慕之情似乎愈发深厚了。

英俊少侠悄然吐了口气,转过头,看向那沉稳端坐的前辈,恭恭敬敬将筷子放在桌上。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气质成熟儒雅的前辈正疯狂腹诽:卧槽!不会遇到能时光倒流的逆天强人了吧?既不是幻境,也不是梦境,前辈高人孟奇脑海内油然冒出时光倒流这四个字。

他淡然看向英俊少侠,只觉一流高手的他血液、肌肉、皮肤、骨骼、劲装、元神和储物袋都清晰呈现于自己心湖内,连那面血色小幡也难逃慧眼,却没有与宙光相关的物品。

这事很蹊跷,得多观察一下……孟奇没敢贸然勾动对方的记忆碎片,怕引起什么无法收拾的变化,于是依旧一副高人做派,拂了拂筷子道:当今之世,像你这般懂礼数的后生已经不多了。

英俊少侠闻言大喜,拱手道:晚辈南宫冲,定湖人士,这是晚辈未婚妻杜青青,听闻佛门古刹兰若寺附近闹鬼,特来斩妖除魔,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杜青青洁白光滑的脸上荡开了一抹红晕,娇羞又欣喜。

这时,旁边的左使孙俊林微笑问道:兰若寺闹鬼?自身正好是来打探兰若寺消息的,相请不如偶遇。

孟奇青衫色泽略深,侧对窗户,显得幽深古朴,不带情绪看了左使一眼,暗自想道:他果然不记得刚才被袭击的事情了。

回前辈,几年前兰若寺僧人神秘地接二连三死亡,将附近化作了一片鬼地,幸得少天师路过,荡除了鬼氛,还了附近清宁,于是兰若寺成为来往行人歇脚之处,然而,这段时日,又不时有旅者暴毙寺内,宛若干尸。

南宫冲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定湖离此较近,故晚辈听闻后,自告奋勇前来除鬼。

左使又问了几个具体情况,南宫冲都做了详尽回答,让他和孟奇对兰若寺的状况有了大概了解。

因为自家善功充裕,不怕任务失败,孟奇对刚才之事的兴趣远胜黑山老妖,于是缓缓起身,负手道:我们乃苍天宗之人,正好要去兰若寺,你们若想跟着就跟着吧。

是,前辈!南宫冲面露喜色,拉着杜青青就追随孟奇两人前往兰若寺。

出了城,飞行于半空,南宫冲依旧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态度,不时打量前方幽深青影,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

你们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委实不错,不知家中长辈是哪位?孟奇状似随意问了一句。

杜青青插言道:晚辈是鉴州杜家嫡女,自幼得父母亲长栽培,能在这个年纪踏入外景不值前辈夸赞,倒是冲哥他出身定湖普通人家,少时还遇到马匪劫掠,成为了乞丐,但不偏激不自弃,从乞丐变成趟子手,从趟子手晋升镖师,最终天道酬勤,有所奇遇,进入了前人遗迹,得到真传。

他屡遇劫难,总可以化险为夷,常能完成世人觉得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是这一代江湖同辈的翘楚,并且始终怀有侠义心肠……她俏脸如有放光,在前辈面前竭力说着情郎的好话,到时候,这位气质不凡的高人说不得就收冲哥为弟子了,或者赠予神功或宝物。

总可以化险为夷……孟奇抓住了重点,微微一笑:老夫多年未履江湖,倒不知出了这等英才。

前辈谬赞。

南宫冲听到多年未履江湖这几个字时,眼中的疑惑释去不少。

他正待继续套近乎,前方一座破败的寺庙出现于了几人面前。

寺庙坐落于山中,恰好扼住南北通路,周围皆是茂密的森林,一株株树木根系虬结,枝叶繁茂,连成一片,遮蔽了阳光,纵使太阳还未下山,林中也显得昏暗阴冷。

四人抵达庙前,耳中听到的是呱呱呱的乌鸦叫声,看见的是爬满藤蔓的黄墙,落叶无人打扫,风嗖嗖的吹,满目狼藉。

而半残破的大门上方,有一块半悬挂半垂落的匾额,斜斜告知世人此地是兰若寺。

孟奇无需刻意感应,都能察觉一股阴森之意,嘴含微笑,负手前行,每一步都恰好踩在一张落叶上,却没有将它们踩坏或踩脏。

推开庙门,穿过尽是鸟粪的广场,南宫冲与杜青青随着孟奇两人进入了有火烧痕迹的大殿。

写意迈过门槛,孟奇踏入大殿,只见前方站着一位粗豪大汉,他气势沉凝,有磐石之感,背负着阔剑,显得威武又雄壮。

两人目光接触,这粗豪大汉只觉对面之人双眼幽深,似乎内里藏着一方天地,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心中顿时凛然,好半天才道:兰若寺闹鬼,最好不要停留。

孟奇像是早就知道殿中有人,目光收回,悠然走向一侧,袖袍一拂,扫干净了一片区域,随意坐下后道:既然闹鬼,你又为何停留?某是来除鬼的。

粗豪大汉道。

南宫冲看了他一眼,拉着杜青青到孟奇身边坐下,低声道:青妹,若为兄没有认错,他应当是燕赤霞燕大侠。

杜青青闻言一怔,目光刷得投向粗豪大汉,打量全身,尤其那口阔剑,之后,收回目光,真心诚意道:冲哥,你真是见识不凡,似乎什么都知道。

至少我不知道这位前辈是谁?南宫冲苦笑传音。

此时,太阳渐渐落下,有脚步声传来,跌跌撞撞。

少顷,他们看到了一位背着书箧的俊秀书生。

兰若寺闹鬼,最好不要停留。

燕赤霞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孟奇一眼。

俊秀书生喘着粗气道:天色,天色已晚,外面更加危险!在下,在下,宁采臣。

呼的一声,有阴冷之风吹过,状似打旋。

第三百二十章 被推迟的缘分宁采臣……孟奇饶有兴致看了过去。

这么多次轮回任务以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遇到正在进行的熟悉剧情,见到认识的主角,加上任务压力不大,难免有份优哉游哉,围观看戏的心态。

宁采臣是个标标准准的俊秀书生,略显瘦弱,神情之中流露出几分仓惶和害怕,喃喃自语着:子不言怪力乱神。

他似乎被日落时分的阴森山林、乌鸦叫声和入骨阴风给吓到了。

确实,天黑夜路更加危险……燕赤霞并非执拗顽固之人,沉吟了一下后便道:宁公子,入夜后一定要留在此处大殿,千万不能在兰若寺别的地方转悠,更不能睡到禅房。

他扫了一眼众人,只见孟奇背靠梁柱,身体放松,双眼半开半阖,右手轻轻拍着膝盖,左使孙俊林和南宫冲、杜青青略显戒备地感应四周,皆是气血旺盛之辈,实力肯定不凡,于是补充道:只要殿中非你一人,就不用怕什么阴魂恶鬼,若只余下你,你就跟着某,绝不能自行其事。

宁采臣书生归书生,还是听得出燕赤霞的好意,比较而言,其他人都显得冷漠,因此忙不迭点头:在下省得,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姓燕,字赤霞,北方人。

燕赤霞言简意赅回答。

寒暄过后,宁采臣放下书箧,搜集枯枝落叶,然后找出火折子,想要点火取暖。

或许是最后一段奔走太速,以至于如今有点脱力,他始终未能甩燃火折子,一时累得喘气。

见状,燕赤霞屈指一弹,一点火星飞落,枝叶堆立刻燃烧了起来,大殿为之一亮。

燕兄是传说里的剑侠?宁采臣睁大了眼睛,充满了好奇。

燕赤霞微微点头,似乎不爱言辞之辈。

燕兄,剑侠真的能飞天遁地,驱魔除妖,焚山蹈海?你背上这口便是超出红尘的宝剑?你是前来这里除鬼的吗……宁采臣脱口而出一连串问题,仿佛这些事情萦绕他心底很久了。

孟奇心神宁静,闻言一哂,这个世界的宁采臣还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话唠啊……燕赤霞时有时无地回答着宁采臣的问题,谢绝了他请吃烤馒头的好意,时光飞快流逝,大日完全西沉,皓月和繁星被厚重的层云遮掩,大地无光,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大殿内火堆摇曳着赤光。

呜~残破的大殿内一阵阵风吹过,与常见的冷不同,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呜~或许是从缝隙内吹进来的关系,摩擦出了宛若鬼哭的声音,宁采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自己头皮发酸。

的的的……他牙关碰撞,靠近了火堆,驱除寒意,忽然,略显苍白的脸泛起一抹可疑的臊红,左顾右盼后,牙齿紧咬,选择了忍耐。

呜呜呜~阴风越来越盛,仿佛恶鬼就在身侧。

宁采臣忽地站起:燕兄,在下,在下想出去方便。

他忍很久了!殿中多人,在此小解会让脸皮极薄的他无法接受,而外出则夜色深重,阴风四起,或许真的藏有恶鬼,所以先询问传说中的剑侠燕赤霞。

燕赤霞是外景中人,岂会感觉不出他的身体状况,早就有所思虑,指了指侧面墙壁上的大窟窿:你从这里翻出,就在大殿旁边解决,若有危险,我自能察觉。

宁采臣没有多说,以一种十万火急的状态走向那个窟窿——虽然十万火急,但他没办法奔跑,双腿隐有夹紧,小碎步飞快。

呜~阴风刮过,苍天宗左使孙俊林侧头看向依旧半开半阖着双眼的自家宗主,只见他的青衫映照着火光,衬托出气息的幽深,状若沉睡。

于是,左使隐秘传音道:宗主,为何不直接拿下这里的恶鬼?宗主已经将苍天大法修炼到了前无古人的黄天当立境界,不会比黑山老妖、天师女帝等人稍差,兰若寺的恶鬼再强,又岂能瞒得过他的感官,承受得了他的威势,只要他愿意,肯定手到擒来!孟奇还是靠着梁柱,气势内敛,眼睛虚闭,视整个大殿与兰若寺于无物,平静道:别急。

确实别急,对自己而言,更重要的是观察南宫冲的表现!再说,这是第一次经历相对熟悉的剧情,虽然肯定会有变化和不同,但大体还是知道的,岂能不欣赏一下倩女幽魂的故事?不旁观见证一下宁采臣和聂小倩的爱情?感应若有似无,但整个兰若寺连同周围树林都尽数映入了孟奇的内心,这种状态加对故事的先知,让他有种使用上帝视角的微妙快感。

孟奇饶有兴致旁观中,宁采臣翻出了那个大窟窿,稍微多走了两步,找了一根回廊石柱,解开了腰带。

呼……宁采臣一脸舒爽,正绑上腰带,忽然听到嘤嘤嘤的哭泣声,婉转低回,悲伤至极。

刷,宁采臣背部的汗毛全部立起,若非刚好解决,他怕是会尿一裤子。

有鬼!女鬼!他赶紧往回,却看到大殿不见了!四周是弯来绕去的回廊!大殿里,燕赤霞突地站起,就在刚才,一阵阴风刮过,自己便失去了对宁采臣的感应。

好强的恶鬼!他颇感自责,拔出了身后阔剑,其仿佛由黄铜铸成,但沉重坚硬到了可怕的地步,表面蒙上了一层剑气微光。

燕赤霞一个迈步,出现在大窟窿外,剑意蔓延,驱散阴风,寻找线索。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位似老非老似年轻非年轻的神秘青衫男子,只见他还是闭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半点也没有被刚才之事惊到。

南宫冲犹豫了一下,拉着杜青青起身,低声对孟奇道:前辈,晚辈乃正道中人,不能见死不救。

燕赤霞乃当世大侠,人人钦佩,若让他对自己有了负面印象,辛辛苦苦积攒的声誉就会大幅度减少。

孟奇乐见他做事,微微颔首:去吧,老夫坐镇这里。

南宫冲没有耽搁,与杜青青一起遁出大窟窿,对燕赤霞道:燕大侠,我们来助你。

恶鬼强横,须得小心。

燕赤霞略含赞赏地提点了一句。

大殿不见,全是回廊,宁采臣吓得两股战战,不断自语:读圣贤书,有浩然气,鬼神不得近……自我催眠似乎挺有用,他稍微平静了一点,害怕、畏惧等情绪尽数转为动力,让他飞奔起来。

跑着跑着,嘤嘤嘤的哭泣声愈发清晰,宁采臣倒吸口凉气,扭过头,改变了方向。

然而,无论他怎么改变,婉转的哭泣声都是越来越清晰。

到了最后,宁采臣脸色凝重,顿住脚步,从怀里抽出一本书籍,封面书着名称:孟子!浩然之气……至大至刚……宁采臣拿着书卷,背着内容,小心翼翼前行。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披着素白轻纱,隐约能见冰肌玉肤,朦朦胧胧,分外勾魂,她正蹲在角落,嘤嘤嘤抽泣。

恶鬼……宁采臣脱口而出。

那道身影转头,露出一张即使在阴森环境里也会让人失神的面容,眉毛略粗略黑,但丝毫不掩美态,双目晶莹,宛如无辜小鹿,给人冷艳又清冷的感受,若隐若现的肌肤和勾魂夺魄的诱惑都不能让她显得放荡,反倒透出几分纯真。

公子快走,姥姥让我害你。

这少女泪眼婆娑,悲凉之情溢于言表。

听到这句话,宁采臣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在下宁采臣,认识一位剑侠,最爱管不平之事,若姑娘被那个姥姥胁迫害人,他应当有办法救你。

少女摇了摇头:没用的,姥姥好强,之前来过几位剑侠,都被她杀掉了。

我叫聂小倩,乃姥姥手下一名孤魂野鬼。

那位是燕赤霞燕大侠,天下最厉害的剑侠之一。

别人以真诚待自己,宁采臣更加报之以李。

少女眼睛一亮:燕赤霞燕大侠?若真是他,还望公子请求,让他到林中一棵有乌巢的白杨树下砸掉我的骨灰坛子,否则永远无法摆脱姥姥的控制。

有乌巢的白杨树……宁采臣重复了一遍。

这时,燕赤霞与南宫冲、杜青青分别搜索着两侧。

南宫冲提着长剑,还算谨慎地打开了一处禅房的门。

吱呀,房门打开,露出一个大水桶,里面有热水冒着白气,一位全身赤裸的女子坐在里面,慌忙用双手遮住胸前,皮肤雪白,春光乍现。

南宫冲看得眼睛一直,忽然,头上有一道黑影倒垂而下,一把就抓破了他的护身秘宝,贯穿了他的脑袋。

啊!目睹此景的杜青青发出惨叫。

大殿之中,孟奇眼睛猛地睁开,全神贯注。

火光当即不见,感官再次被局限在身边,仅仅刹那,一切恢复,孟奇又看到了南宫冲与杜青青,看到了燕赤霞,看到了小碎快步走向大窟窿的宁采臣!真是时光倒流?孟奇眼睛半开半阖,状若无事,心中却是念头纷呈。

忽然,南宫冲站了起来,朗声道:宁公子,外面危险,不如就在里面?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通了宁采臣,让他到大殿角落小解。

之后相安无事,只有阴风越刮越冷。

忽然,兰若寺大门处传来吱呀之声,孟奇眼睛突地睁开,隔着几百丈的距离望了过去。

门口是位穿着灰袍的老僧,慈眉善目,眼睛紧闭,此时,相差仿佛的气机牵引,他也霍然睁开了双眼,里面一片金色琉璃,通透晶莹,似乎能看到种种事情。

天眼通!兹兹兹!广场半空真有火花产生,一道闪电猛地劈下,照亮了整个兰若寺,阴风戛然而止,竟有瑟瑟之感!燕赤霞惊喜起身:愚僧大师?第三百二十一章 主动逼迫愚僧大师?听到燕赤霞的称呼,南宫冲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可是天下三大宗师之一,最最顶尖的高人,近乎神魔的存在,每一个武道修炼者梦寐以求的目标!灰袍老僧一个迈步,出现于大殿入口,双眼依旧与孟奇对视,半空银蛇乱舞,照亮了兰若寺及附近山林,呜呜呜的阴风彻底停息,充塞庙内的阴森冰冷气氛被扫荡一空,满是雷电的阳刚与琉璃的清净。

这种等阶的碰撞下,什么姥姥,什么孤魂野鬼,根本没有容身之地!没有出手,没有展现领域,没有勾动天地之力,光是气机牵引,彼此激发,就有这样神魔般的威势?不仅南宫冲、杜青青,就连燕赤霞也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态,震惊又错愕!这就是大宗师的威能?而能与愚僧气机碰撞不落下风,这位明显该霜白鬓角的青衫男子究竟是何来头?神秘的黑山老妖?新晋的大宗师?燕赤霞目光回望,惊讶又警惕地看了孟奇一眼。

南宫冲更是愕然,他知道略显沧桑的苍天宗青衫男子实力很强,非一般宗师可以比拟,但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强,可以与三大宗师之一的愚僧针锋相对而不显狼狈!阿弥陀佛,施主消失多年,想不到出现在兰若寺。

气机牵引中,愚僧也不敢贸然移开目光,否则应激而来的打击在气势此消彼长中会非常可怕。

听起来他们认识?燕赤霞与南宫冲、杜青青从愚僧的话里品出了这个事实。

确实,即使青衫男子过往稍差,也是距离大宗师不远,身为最顶尖的那撮人,彼此认识很正常!孟奇缓缓起身,双手负于背后,轻咳了一声,目光随即移开,牵连的气机竟然瞬间消失无踪,让愚僧有种一拳打了个空的难受感:大师亦是来寻黑山老妖?不提以往,因为不知以往。

愚僧双眼重新闭上,低宣了一声佛号:黑山施主荼毒生灵,老衲不得不管。

他接着道:施主多年前惜败于他,如今前来兰若寺,当是苍天大法再做突破。

老衲观施主返老还童,银丝转黑,双眼‘通’向内景天地,已有自衍一界之感,举手投足间则挥洒如意,不拘泥于外物,不受制于他人,莫非将苍天大法推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孟奇负手屹立,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气息却更加幽深。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愚僧略微一怔,旋即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先死后生,破而后得,恭喜施主大彻大悟,异日未必不能立地成佛。

在燕赤霞、南宫冲和杜青青心中,两人的对话满是禅机,神秘的青衫男子面对愚僧确实不稍落下风,明显的相差仿佛。

苍天大法的‘黄天当立’境界……几人咀嚼着这样的消息,看向孟奇时,愈发觉得他高深莫测。

这便是大宗师的风姿气度?他是苍天宗宗主?黑山老妖不知所踪,大师请便。

孟奇没有多说,右手前伸,做请的模样,打算见识一下这方世界最顶尖强者的水准。

愚僧低宣了一声佛号,从怀中拿出一本封面深蓝的古朴佛经:阿弥陀佛,老衲先超度兰若寺妖魔鬼怪,让他们往生极乐净土。

佛经之上有五个古老梵文,流转着淡淡的金色琉璃光泽,孟奇仔细辨识,心中一动:地藏渡魂经!有个版本的倩女幽魂确实牵扯到了地藏菩萨!孟奇若有所思想着,如果能得到这本经书,自家师父至少不会因为功法残缺而无望法身!他眼睛眯了眯,遮掩住一闪而过的灼热,故意长叹一声道:地藏渡魂经……若是苍天宗宗主以往就知道这本佛经落到了愚僧手中,那就是感叹佛经本身的渡魂之能,如果不清楚,则是感慨愚僧得到了这本有大神通的佛经。

地藏渡魂经?燕赤霞和杜青青一脸莫名,南宫冲则难掩目光中的灼热,似乎很清楚这本佛经的奥妙之处。

愚僧一脸慈悲之相:阿弥陀佛,此地被黑山施主打开了通往九幽鬼域的缝隙,故而阴魂怨灵的执念难散,普通超度无法助他们解脱,也无法让他们往生极乐净土,散了又聚,生生不息,老衲不得不请出这本镇寺佛经。

原来是镇寺佛经,直接谈交换功法内容怕是不太恰当……孟奇微微颔首,暂时没再开口。

此时此刻,被愚僧和孟奇的气机扰动,兰若寺的阴森彻底消失,与普通破庙没有区别,所谓的姥姥,所有的阴魂恶鬼,统统躲了起来。

即使是妖魔鬼怪,也怕大宗师!愚僧拿着《地藏渡魂经》,转身走向兰若寺外,他已经窥出问题大半在附近的树林。

这时,南宫冲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悄然传声道:大师,请您主持公道!何事?愚僧回应道。

南宫冲悲愤道:晚辈定湖南宫冲,偶遇潮岛黄家庄子弟,得知苍天宗左使在七年前强夺了他们家的秘籍,伤了不少人,一时激于义愤,揽下了此事,可惜实力不济,遇到他们后难以讨回公道,但又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卑躬屈膝,忍辱负重,跟着他们,以找到机会,如今遇见大师,正是天道得彰。

愚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传音道:南宫施主稍安勿躁,等老衲超度了兰若寺妖魔鬼怪,找到黑山施主下落,再与苍天宗两位施主分说。

说完,他踏出殿门,步步生莲,走向树林。

南宫冲暗自握了握拳头,充满了期待,小爷的卑躬屈膝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待现在!到时候,最好两败俱伤,自己就能一边洗雪前耻,一边拿到《地藏渡魂经》!他正想得畅快,内心忽然一动,下意识看向孟奇,只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咚咚咚!他的心跳顿时加快。

咚咚咚!他听到了孟奇胸膛有颗心脏在强有力跳动。

你刚才的悲愤之言,老夫也听到了。

南宫冲心里直接响起孟奇含笑的声音。

南宫冲眼睛睁大,惊惧之意上涌,这青衫男子能以心感心,窃听到自己的传音之声?他的瞳孔中,略显沧桑的青衫身影陡然靠近,占据满了视界!糟糕!南宫冲当机立断。

孟奇顿觉天地全黑,感官再次被限制,但这一次,他是主动压迫南宫冲,逼他使出这手段,所以早有准备,有反应余地,不灭元始相陡然凸显!混混沌沌,无上无下,空间距离错乱无比,时光也略有混乱,孟奇要靠最初的奇点,时空凝一的不灭元始之相,窥探那时光倒流的秘密!即使限于境界不够,仅能略微混乱时光,但两者冲突下,孟奇自信能从中把握到少许痕迹!……感官恢复,孟奇再次看到了南宫冲、杜青青和燕赤霞,看到了小碎步快走的宁采臣。

一切又回到了宁采臣小解前的状态,愚僧还未出现。

连大宗师都能影响,能自主发动,非光靠死亡激发……孟奇心中自语,刚才那电光石火之间,自己通过略显混乱的时光,隐约感应到了一点异常,再多来几次,说不得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了!这时,南宫冲起身过来,一脸谄媚笑容:前辈,不若由晚辈陪宁公子到殿外小解?态度是标准的毕恭毕敬。

然后他看到孟奇目光扫过,嘴角有一抹含义莫名的笑意,似乎自己所有秘密在他面前都不再是秘密!呵呵,应该是想多了,被那以心感心的能力吓到了……南宫冲心底自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孟奇的存档点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南宫冲一眼,孟奇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心有侠义,很好。

燕赤霞则赞了一句,让杜青青俏脸仿佛蒙上了一层光辉,与有荣焉。

宁采臣颇为害羞,慌忙摆手:不,不用了。

两个男人一起小解让他觉得怪怪的,反正只是在殿外,与传说中的剑侠燕赤霞只有一墙之隔,应当不会有冤魂恶鬼。

南宫冲朗声一笑道:宁公子不用在意,我会选另外一处。

杜青青听得暗自啐了一口,外景还需要小解吗?冲哥当真不害臊!宁采臣放下心来,翻过大窟窿,见南宫冲确实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后,目现感激,慌忙找了回廊一根石柱,解开了腰带,一脸舒爽。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刮过,大殿中的燕赤霞猛地站起,只觉失去了对宁采臣和南宫冲的感应!好厉害的恶鬼!他拔下了背后阔剑,遁出了大窟窿,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那位神秘的青衫男子依旧闭着双眼,老神在在,仿佛并未察觉出现了变化,或者视这样的变化为微不足道的小事。

杜青青稍慢半拍后亦发现了异常,脸现仓惶,转头对孟奇道:前辈,冲哥不见了,肯定是兰若寺的恶鬼所为,还请仗义相助。

这时,左使孙俊林传音附和宗主,为何不直接拿下这里的恶鬼?说这句话的时机与最初那次有了明显延迟,看来即使始终抱有类似的心思,也会视情况不同而选择什么时候说……同样事情因为不同选择而出现微妙变化的体验让孟奇感觉新奇,对人心对不定的未来似乎一下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日后能用之提升元心印等功法修炼的境界。

他依旧闭着眼睛,平平淡淡对左使和杜青青道:别急,两人都不会有危险。

他笃定的声音有种让人安宁的奇特感觉,杜青青紧张慌忙的心情顿时缓解了许多,有一种小时候面对父亲和母亲的感觉,天塌下来也有他们顶着,不会出大事!前辈在等待时机?她乖巧地问了一句,没有催促孟奇出手。

看戏……孟奇默默回答道。

……大殿不见,四周皆是弯来绕去的回廊,南宫冲浮现出一丝冷笑,从储物袋内掏出一物,悬于脑后,乃是一面古朴小巧的铜镜。

铜镜布满深邃花纹,放出灿烂如大日直照的光芒,洞穿了周围的迷雾,晃动着镜花水月般的虚空。

短短两三个刹那,一切幻境皆被堪透,南宫冲重新看到了大殿,看到了布满鸟粪和杂草的正常回廊,看到了燕赤霞冲出。

他拿出一面小幡,隐匿气息和身影,再借助幻境躲避于阴暗中,等到燕赤霞赶往宁采臣消失的方向,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大殿,戒备谨慎地拿出一张遁地符,溜往兰若寺外。

必须提前遇到愚僧,这样才能瞒过那神秘可怕的青衫男子!……宁采臣刚绑上腰带,耳畔就传来嘤嘤嘤的悲鸣,吓得三魂丢了两魂,七魄去了五魄,忙不迭转身逃跑,却发现大殿不见了。

突然,一阵暗香袭来,他脑袋为之眩晕,等到清醒,发现自己处在一间厢房内,布置简单,一桌一床四椅,打扫得干干净净。

莫非读书太过,竟有点头疼?宁采臣只觉这是自己住的客栈,丝毫没有觉得异常,似乎忘记了今早已离开此处,夜宿兰若寺。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宁采臣正待询问,就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一位身披白纱衣裙的美貌女子,她有着小鹿般无瑕的双眼,冷艳纯情的气质,略粗略黑但也与整体相得益彰的眉毛,以及在朦胧白纱下若隐若现的美妙身躯。

即使女子看到她,也会怦然心动。

姑娘,你走错房间了!宁采臣目光先是一直,接着紧紧闭上,心中不断自语非礼勿视!披着白纱的少女发出柔媚如水的声音:月华高照,辗转难寐,慕公子风华,愿与你燕好。

姑娘休得胡言!在下饱读圣贤之书,知礼义廉耻,岂能做此败坏名声,惹人非议之事?宁采臣依旧紧紧闭着双眼。

夜深人静,无人知晓。

少女声音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君子慎独!宁采臣用力挥手,压低声音斥道,速去!斥责完,他忍不住关切一句:姑娘年岁不大,或被婆子话本迷惑,不知轻重好歹,才行此非礼非义之事,若被令尊令堂知晓,被外人知晓,你恐怕难有立足此地,积毁都能销骨,何况本身不正,莫非想被逼得投河自尽?你回去之后,忘去此事,不要再轻佻不端,在下亦不会再提,保你名声。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诚恳无比,反倒为姑娘的名声担心,那披着白纱的少女怔了怔,眼中似有泪花打转,她吸了口气,止住泣音,挤出妩媚笑容:公子觉得该怎样才能行燕好之事。

当然得明媒正娶,洞房花烛!宁采臣斩钉截铁道。

话音刚落,周围环境又生变化,宁采臣睁开眼睛,略留眩晕,只见对面美貌女子已是凤冠霞帔,隐约能见容貌,像是一朵盛开的兰花,既清且艳,更有几分娇羞:相公……声音入耳,宁采臣茫然看向四周,处处有红,桌上龙凤花烛静静燃着,自己身穿新郎服。

相公,还不来替妾身取下凤冠。

美貌女子娇娇弱弱道。

宁采臣走了两步,忽觉不对:没有三书六礼,没有拜过高堂,岂能洞房花烛,这是无媒苟合!美貌女子神情略显呆滞,忽然嘤嘤嘤哭了起来:公子快逃,姥姥让妾身来害你!四周水波荡漾,再没有凤冠霞帔,龙凤花烛,也没有方桌木床,回廊深深,石柱大半残破,野草滋长,阴森可怕。

那美貌女子已是变回白纱衣裙,娇躯若隐若现,哭得有几分害怕几分自厌几分悲鸣。

宁采臣记起了所有事情,明白眼前女子乃是勾魂恶鬼,但他听到那句话后,不仅没有害怕,反倒多了几分怜惜同情之意,有仗义之心:姑娘是被那姥姥逼迫害人?嗯,妾身聂小倩,十八夭殂,葬于兰若寺侧,被姥姥拘出魂魄,做这勾人害人之事,每遇男子,皆勾动他们欲望,迷惑他们的心智,借机让姥姥吸取他们的精血,已是堕落苦海,再难回头,今日见公子方正,又关心妾身名节,实在不忍……小倩又嘤嘤嘤哭了起来,忽然提醒道,公子小心,今晚恰逢阴时,姥姥他们能全力出手,不再只是操纵幻境,而你似乎对他们很特殊,不好,快到阴时了,快,快躲起来!宁采臣闻言一怔,走了过去,正色道:小倩姑娘,殿中有大侠燕赤霞,能除妖魔,我带你去救助!燕赤霞……小倩愣了愣,又喜又忧,忽然手腕一紧,已是被宁采臣握住。

速去殿中。

宁采臣只觉手腕滑腻,冰凉无温,若有似无,但他毫不在意这些,拉着聂小倩就奔向大殿。

聂小倩跟着跑了一段距离,才莫名问道:宁公子,不是男女授受不亲,须得注重名节吗?事急从权!宁采臣昂然道。

聂小倩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变得温柔。

两人奔入大殿,却不见了燕赤霞,正自惶惶然,忽地看见身穿青衫,双目略显沧桑的男子站了起来,负手笑道:林中有乌鸦之巢的白杨树,对吧?啊?聂小倩顿时怔住,又惊又恐,只觉眼前男子神秘又可怕。

他竟然知道此事。

老夫是来找姥姥麻烦的。

孟奇袖袍一挥,有风卷住宁采臣和聂小倩两人。

戏看够了,也该出手了,而且有保障在身边,正好可以行激烈之举试试!一个迈步,整个殿中之人挪移,刚出兰若寺的南宫冲亦天旋地转,然后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根白杨树前,上方有乌巢,下面有背负双手的青衫男子。

他,他知道了我的目的?南宫冲心中泛起恐惧,任由杜青青嘘寒问暖。

孟奇右脚一挑,诸多骨灰坛子从泥土中飞起,其中一个径直投入了聂小倩怀抱。

小心姥姥……聂小倩话音未落,整座森林仿佛活了过来,枝条如手,根系似脚,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围来。

孟奇单手负后,右掌往前,平静道:还是叫黑山老妖来吧。

没有鄙视胜似鄙视!高空忽有闪电划过,照亮了天际,照入了漆黑的树林,一条条雷霆仿佛紫龙青蛇,充满天罚的毁灭味道。

它们盘旋往下,如水柱从天而降,噼里啪啦落到孟奇右掌之上,压缩凝实,兹兹环绕,形成了一口雷霆手刀。

天之罚……左使孙俊林倒吸口凉气。

孟奇右掌悠然劈出,恰好斩在一根抽过来的藤蔓前。

轰隆!雷声炸响,电光沿着这条藤蔓,蔓延覆盖了整座森林,将此地化作雷霆海洋!噼里啪啦,森林直接消失,只余一片焦土和那株有乌巢的白杨树。

黑山老妖呢?孟奇右手负回身后,在南宫冲等人瞠目结舌中问着前面虚空。

你永远猜不到他在哪里!只能等着他来杀你!沙哑凄厉的声音响起,尽是虚弱,她桀桀怪笑,不过不用他动手,因为今晚恰好是九幽缝隙最盛之时,你和我一起死吧!话音刚落,天地变得昏暗,一股股黑气不知从哪里冒出,孟奇甚至感觉到这方地域的天地规律发生了变化,而一道强横似法身的气息自虚无中急速靠拢!还有这样的变化……孟奇若有所思想着。

南宫冲捏了捏保命之物,心中尽是惊喜:撞中铁板了吧!快去死吧!想法还未消失,他就看见青衫身影倒退一步,左脚提起,状似抡鞭,脚尖有针孔状的漆黑漩涡,啪一声踢碎了自己应激而发的护身之宝,踢中了自己的脑袋。

他,他竟然选择杀我?南宫冲陷入了黑暗之中。

瞬息之间,孟奇的感应再被限制,这一次,他尝试用道一印皮毛来探查变化。

用不同的手段得到不同的东西,从而组成一个整体,窥出秘密!你好,我的存档点……孟奇感官恢复,看见了南宫冲,看见了杜青青和左使,看见了燕赤霞与小碎步快走的宁采臣。

南宫冲隐含惊恐,看向孟奇,只见他泛起一丝笑容,意味深长。

他究竟为什么杀我?南宫冲百思不得其解,打算寻找帮助了。

孟奇眯了眯眼睛,刚才运转道一印对联系的感应时,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对时光倒流没有窥出更多痕迹,但在回到现在的那个刹那,南宫冲是借助某种奇妙的联系出现的。

得多感受这种联系…………一间还算宽敞的房内,摆放着一个棺材般的银灰色金属舱,上面浮动着清濛微光。

啪一声,微光消失,金属舱打开,现出里面戴着古怪头盔的男子,他全身皆有银灰之线连接。

他取下头盔,拔掉银灰之线,翻身坐起,露出较为普通的面容,依稀与南宫冲有些相像,二十岁左右。

这人眉头紧皱,慌慌忙忙从金属舱中出来,走向不远处开着的电脑,在他右手边,摆放着一个大盒子,表面绘刻着一道黑色阴影,笼罩了整体,双眼赤红如血,下方写着一行文字:划时代大作:黑山老妖!男子坐到电脑面前,快速找到一个论坛,登陆进去,飞快写了一个帖子:大家过兰若寺副本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一个苍天宗的隐藏BOSS?在线等,挺急的!第三百二十三章 有点意思作为划时代的大作,类似的论坛向来人满为患,论坛名也为南宫冲的男子发帖后不到十秒钟刷新,就已经看到了三个回复。

我自横刀向天笑:沙发!最爱聂小倩在二楼说:骗回复,鉴定完毕。

宁采臣萌萌哒占据了三楼:为了水经验,也是蛮拼的,这一关我玩了不下十次,各种姿势过,哪有什么隐藏BOSS?南宫冲当即回复:真的,实力很强,能与愚僧争锋相对,不落下风,似乎是苍天宗的宗主?应该也有人碰到过吧?求攻略求支招,困在这里很久了!开什么玩笑?我都打过苍天宗总坛了,他们宗主就是以前的左使,连外景七重天都不是,轻松解决,哪来的隐藏BOSS?一个叫做法海的人嗤之以鼻。

最爱聂小倩跟着道:就是,大宗师有多么稀少和多么可怕,你知道吗?在兰若寺的时候,我以为愚僧不过如此,但打到女帝与天师之战,才明白那是愚僧大师慈悲为怀,以超度为主,一个小小的苍天宗宗主也敢和他并称?阿弥陀佛,施主你要么是为了骗回复,刷论坛等级,要么癔症犯了,该去看精神科了。

真的!他穿着深色青衫,看起来有点沧桑,但外貌年轻,据愚僧大师说,他将苍天大法推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叫什么‘黄天当立’。

南宫冲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竭力忍住骂人的冲动,免得被管理员禁言。

法海道:哈哈哈,你不知道苍天大法最后一层是他们开派祖师臆想的吗?怎么可能有人达到?要骗回复也要有点职业精神啊!南宫冲还未说话,一个挂着诸多荣誉勋章的头像加入,叫做神魔乱舞: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我打过一个隐藏任务,发现苍天宗前任宗主曾经挑战过黑山老妖,惜败而归,后来不知所踪,也许就是他!怎么可能,外网有人打穿了这个剧情,发现这个前任宗主早就坐化在闭关之地了!这一楼又冒出来一个剑斩神魔的家伙。

你不知道这款游戏有添加‘蝴蝶效应’的因素吗?再微小的事情都可能引发极大的变化,也许楼主做了什么,让本该坐化的苍天宗前任宗主突破成功了呢?论坛有大把的精华帖讲类似事情,一看你就是隔壁论坛来的小学生!神魔乱舞似乎和剑斩神魔有仇,张开就是嘲讽。

剑斩神魔顿时回道:小学生怎么了?小学生玩游戏比你厉害的多的是,连小学生都不如的家伙!再说一句试试?有本事连战网,信不信我砍死你?神魔乱舞叫嚣道。

黑山老妖是既能单机,也能连网的划时代游戏。

剑斩神魔跟着道:有本事别怂!我外景八重天,练的是《龙虎真诀》。

狗才怂!神魔乱舞毫不示弱。

两人一路嘴炮,在这一楼吵了整整几百层,看得南宫冲目瞪口呆,弱弱回道:两位不要吵了,有没有隐藏BOSS再慢慢讨论。

狗别怂!剑斩神魔完全无视了南宫冲。

神魔乱舞亦道:怂的是狗!哈哈,笑看楼主被抢去风头,九楼两位兄台高能。

南宫冲下面一楼有婴宁是我老婆回道。

宁采臣萌萌哒发出一个流汗的表情,并写道:我从未见过这么无聊的两个人。

一时之间,多了好多围观者,终于有人注意到楼主的问题,一个叫做风餐露宿的人说道:无图无真相,不,无视频无真相,你有录制这段的视频吗?南宫冲热泪盈眶,只差喊一声亲人了:不知为什么,自从这隐藏BOSS出来后,我就录制不了视频了。

这也行……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你存档在哪里?要不直接绕过他,不接触他?风餐露宿觉得南宫冲态度尚可,虽然怀疑他是在撒谎骗回复,但还是建议道。

南宫冲悲愤回答:我手贱,存在了兰柯寺里,就在他旁边,总不能从头再来吧?辛辛苦苦玩了这么久。

汗,说什么划时代大作,为了真实感,只能有一个存档,我上次就是进了死路,只能从头再来。

风餐露宿表示感同身受,不过这个隐藏BOSS确实从来没有人碰到过,你究竟做了什么?南宫冲委屈道:不就是按照大神们的攻略来的吗?接了黄家庄的委托,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对了,可能因为我换了‘十年典藏’的试玩版,所以才新加了隐藏BOSS,我舅舅在苍穹游戏公司核心组任职,他让我试玩提意见的。

原来是舅舅党……风餐露宿回道。

最爱聂小倩道:给舅舅党跪了,我明白大神你不是来骗回复的了,你是来炫耀的!楼主有女朋友吗,或者男朋友?阴阳散人回帖道。

求楼主给十年典藏版的体验攻略!婴宁是我老婆发五体投地的图片。

又是一阵歪楼的回复后,风餐露宿才道:你与那个隐藏BOSS是敌对状态?那倒没有。

南宫冲思索了一下,决定无视那群水经验的家伙。

这不结了。

风餐露宿发了个叹气的表情,你毕恭毕敬伺候着他,别动什么歪心思,跟着这种大BOSS躺过兰若寺剧情,即使他藏着恶意,估计也会等到关键时刻才杀你,到时候,愚僧大师已经到了,他慈悲为怀,肯定会护着你。

不要想什么额外收获,过了这一关,把等级提升上来,再找回场子。

南宫冲瞄了一眼,猛拍大腿:对啊,还是太贪心了,差点就成死档了!感谢大神,我去试试,如果管用,有机会请你吃饭!南宫冲快步走回了金属舱。

……兰若寺大殿中,南宫冲转着念头,脸上笑容更盛,见孟奇依旧半闭着眼睛,不敢招惹,老老实实待在旁边,与杜青青闲话。

孟奇则回味着那种莫名的联系,南宫冲的气息或元神是借助它们才重新出现,刹那后方有肉身,若是应用道一印皮毛和沾因果之能反向回溯,或许能发现他时光倒流的秘密。

他打定了主意,再次冷眼旁观,之后发生的事情与第一次相同:左使孙俊林提议直接拿下恶鬼;阴风吹过,燕赤霞失去了对宁采臣的感应;宁采臣则遇到了嘤嘤嘤哭泣的聂小倩,知道了有乌鸦之巢的白杨树下藏着骨灰,然后拉着她返回大殿,虽然是弱质书生,但那份义之所在,千万人吾往矣的光辉打动了聂小倩,告诉了他自身的来历,之前害人的自我厌弃,以及姥姥的恐怖,并隐约提到了黑山老妖在谋划一件大事。

唯一的不同在于,这一次南宫冲没被美色诱惑,来得及祭出秘宝,施展武功,与杜青青一起斩杀了不少恶鬼,所以,事情继续发展了下去,宁采臣和聂小倩被恶鬼、夜叉追杀的关键时刻终于遇上了燕赤霞,被他救回了大殿。

兰若寺的夜叉恶鬼似乎斩杀不净,大殿四周阴风呼啸,人影绰绰,弄得墙壁门窗凝结了一层漆黑冰霜,晃晃荡荡,摇摇欲坠。

其中,不乏实力只是稍逊燕赤霞者,仗着人多势众,逼得燕赤霞提前开启了布置的禁法。

而孟奇依旧背靠梁柱,双眼半开半阖,对那种莫名联系似乎有了更深层次的把握,多了不少猜想,需要验证。

就在这时,阴时将近,窗外多了一根根触手般的树枝树根。

漆黑夜里,群魔乱舞,分外吓人,让燕赤霞等人岌岌可危。

南宫冲却松了口气,因为愚僧来临的时间虽然不定,但最迟不会超过阴时,也就是说,他即将到来,自己安安分分便能摆脱危险。

忽然,他看见略显沧桑的青衫男子缓缓起身,心中顿时一动:这家伙要出手击杀姥姥了?还没找到九幽缝隙的!正待提醒,他视线一花,只见孟奇站在了自己身前,右手高高抬起,掌前幽幽暗暗,仿佛涵盖着一片破碎的天地。

五指洁白,修长有力,翻天盖落。

啪!南宫冲脑袋破碎,鲜血与白浆齐飞,怨念直冲云霄:精神病啊!孟奇眼睛一眯,就是这个机会!他肉身立着,元神迎风遁出,催发了道一印,运转着沾因果心法!南宫冲的元神能借助那奇妙联系降临,重组肉身,自己也能反向尝试!金属舱打开,南宫冲甩下头盔,怒气冲冲走到电脑前,再次发帖:我他妈真是日了羊了,那BOSS专门针对我!刚刚发出,他眼前一暗,电脑自动关上了,房间内的灯也熄灭了。

操!还遇到停电!南宫冲怒气难遏,望向窗外,只见视线所及,灯火通明,不夜之城,于是皱了皱眉头,我家跳闸了?他站起身,正待检查,突然听到滋滋滋的电流声,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金属舱内的头盔与诸多银灰之线蹿出了一道道银白电流,它们汇聚在一起,凝成了小球。

兹!兹!兹!电流越来越亮,小球越变越大,照亮了房间,几有银蛇乱舞之感。

南宫冲看到对面窗外一栋栋大楼失去了灯火,目光范围内全是漆黑,出现了大范围区域性停电!小球宛若凝聚的雷霆,拉伸变长,渐渐形成了一道人影,周身赤裸,体表有道道雷痕,五官俊美,气质儒雅,略显沧桑,俨然便是那名隐藏BOSS。

南宫冲闭着的嘴巴一点点张开,最后变成了O形。

这也行?他神情呆滞,目光内尽是银蛇影子闪烁,不知身在何方。

孟奇环顾四周,一层电光化作青袍披上,然后看到了写有划时代大作:黑山老妖的大盒子。

漆黑影子覆盖了封面,赤红如血的眼睛狰狞异常,但隐约藏着几分讥笑几分漠然。

孟奇用电流短暂化作的身体无法承载元神太久,而感应本体,只觉时光缓慢接近凝固。

他回头看向了南宫冲,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似自言自语般道:有点意思……第三百二十四章 无助的南宫冲灯火辉煌,城市夜景很美,一对男女正在阳台上欣赏着宛若星空倒影的灯河,背后有一面电视墙,真正意义上的电视墙,内中正放映着新闻,女主播异常严肃道:紧急播报,紧急播报,我国夏南地区突发大面积停电事故,所有民用线路疑似出现故障,供电部门正抓紧时间排查,预计今夜凌晨前能够恢复。

这都多久没有大面积停电事件了?那对男女疑惑转头。

在夏南之外,不知多少人正听着这段新闻,揣测着各种缘由。

而南宫冲正看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瑟瑟发抖,嘴巴怎么都合不拢,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萦绕:撞鬼了撞鬼了,游戏里的BOSS从线上追杀到了线下……我一定是在做梦,是在做梦……啪!他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痛得半边脸庞发麻,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但看向前方时,那略显沧桑的青衫男子仍背负双手,似笑非笑打量自己。

南宫冲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但丝丝电意入体,让他瞬间清醒,相当的酸爽。

能告诉老夫是怎么回事吗?孟奇指了指那个划时代大作:黑山老妖的大盒子,微笑问道。

说话间,孟奇伸手抽出了南宫冲房间内一口装饰性的金属长剑,手心与剑柄接触处电光闪耀,火花四溅。

不到一个呼吸,南宫冲就看到那柄长剑出现熔融状态,似有铁水要滴落。

他嘴巴又一次慢慢张开,变成O形,真的是游戏里那个隐藏BOSS,强大的可怕!但他怎么可能从游戏里爬出来?这时,孟奇又意味深长补充了一句,你应该明白你有什么心思都瞒不过老夫。

他话音未落,南宫冲就看见窗外一栋栋大楼复明,灯火辉煌,将城市照得仿佛星河倒悬,而光芒透过窗户,恰好洒在神秘的青衫BOSS身上,将他衬托得如神似魔!我,我,我知,知,知道!南宫冲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出回答,双腿酸软,两股战战。

怎么办?怎么办?游戏BOSS杀到现实里来了!没有了武功和秘宝的南宫冲是如此的绝望无助,早知道直接从头开始的!孟奇又指了指大盒子,隐含羡慕地看了一眼金属舱:那是什么?他声音仿佛有强大的感染力,南宫冲心中的恐惧和绝望被抚平了许多,有一种害怕到极点反倒没那么怕了的感受。

南宫冲斟酌了一下语言道:那是苍穹游戏公司开发的划时代游戏大作‘黑山老妖’,号称最真实的游戏,是虚拟现实技术集大成之作,那个金属舱和头盔就是配套的设备,呃,呃,前辈,您懂什么叫公司,什么叫虚拟现实,什么叫配套设备吗?意会就行,继续说。

孟奇嘴角微微抽搐,自己竟然会被人误会为乡下土豹子!南宫冲继续道:总之,总之,前辈您就是这款游戏内的NPC,不,人物,而我则是游戏玩家,这么说,您懂吗?有点意思……孟奇内心再次重复了这四个字,指了指金属舱:所以,你的‘时光倒流’能力就是从此而来?你,你知道!南宫冲大惊失色,原来这神秘BOSS知道自己存档读档,反复重来!那自己在他面前岂不一直是跳梁小丑?他真的是游戏BUG,不对,已经是现实BUG了……老夫试试。

孟奇走到了金属舱边,示意南宫冲演示。

按理来说,虚拟现实制造的游戏世界应当归于幻境一类,因为并没有实际的物质支撑,仅仅是模拟出真实一样的感官,但自己身处黑山老妖世界时,施展唯我独尊和元心印皆未有所察觉,要么南宫冲所在世界的科技已经发达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虚拟现实比擅长幻觉功法的法身高人还真实,要么另有玄机。

这两者都值得探究,尤其后者,自己要想斩除过去,断绝因果,对时光的把握是很重要的部分。

南宫冲一脸麻木样,将怎么操作演示了一遍,然后看见游戏中的隐藏BOSS穿越到现实后玩自身那款游戏。

虽然这句话很拗口,但却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有浓厚的荒谬升起。

孟奇尝试了启动游戏,只觉意识随着头盔与金属舱延伸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接着无限蔓延,穿透了难以描述的厚厚屏障,与自己肉身更显清晰的感应。

中断了选择,孟奇意识回归,若有所思选择了读取南宫冲的存档,模拟对方的意识特征。

他的感官一下陷入了漆黑,虚无的漆黑,继而看到一条不知来处不知去向的波光粼粼长河,它有无数条支流,每条支流又分出诸多支流,覆盖了所有地方。

再之后,孟奇什么都感应不到了,接着就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杜青青,看到了燕赤霞和总是小解不完的宁采臣。

……一见神秘的青衫男子启动了金属舱,南宫冲猛地转身,仿佛拼尽了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冲向了可视电话,触碰了一键报警按钮。

嘟嘟嘟的响声,一道甜美的女音从电话中传来:这里是XXX报警平台,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南宫冲之前缓和的惊慌和恐惧涌上了脸庞,急声道:不好了!游戏里的隐藏BOSS出现在我家了!他从模拟舱内爬出来的,他,他要杀……神经病!恼怒的声音后是永恒不变的嘟……他要杀我……南宫冲茫然说了下去,表情凝固,仿佛在刚才那个刹那戛然而止了。

他双手抓住头发乱揉,不断低语着什么,极其惶恐。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典藏版才有这个隐藏BOSS,舅舅,对,找舅舅!他又拨打了电话,但对面一直是无人接听。

舅舅他们核心组总是加班……南宫冲回头看了一眼金属舱,生怕它又突然打开,走出那个神秘可怕的青衫男子。

这时,南宫冲猛地握紧了拳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只要砸碎模拟舱和脑波头盔,毁掉典藏版,看你还怎么从游戏世界出来!不过他现在已经出来了,砸碎模拟舱只会激怒他……南宫冲开动着自己的聪明才智。

想了一阵,他又触碰了一键报警按钮。

这里是XXX报警平台,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南宫冲叠声道:我家进了抢劫犯,地址是……还是让警察来处理,他们有能麻痹一条恐龙的麻醉枪,关键时刻还能申请应用天基武器,应该能对付那可怕的家伙吧?报完警,他来回踱步,恨不得立刻逃离自己家,但又怕那BOSS在自己身上留了什么追踪的手段。

玩了这么久的黑山老妖,他还是明白武道强人能做到哪些事情的!南宫冲算了算时间,三分钟后,猛地打开了自家大门,恰好看见一队警察从电梯和楼梯中出来。

你报的警?拿枪指着南宫冲的警官对比了户主与眼前人的资料。

南宫冲慌忙点头:是,是,他就在里面,霸占了我的模拟舱,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

霸占模拟舱?警官明显愣住了,又一个网瘾综合征患者?警察们使用标准战术,小心翼翼进入,包围了模拟舱,在南宫冲极端担心的目光里猛地掀开。

里面空无一物!南宫冲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上至头顶,下至脚心,如浸阴泉。

他去哪了?南宫冲是吧?警察们搜遍了屋子后,由为首警官严厉看着南宫冲,报假警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要承担我们的出警费用。

我见过太多你这种玩游戏玩到沉迷的孩子,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最好让你父母或亲属带你去医院精神科检查一下。

南宫冲茫然点头,看着他们离开,看着房门合拢,一颗心冰凉无比,整个人动作迟缓,宛若冻僵。

完了,完了,他肯定发现了,现在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过了一阵,没有什么动静,资深宅男南宫冲又恢复了点希望,鼓起了勇气,跳到电脑前,快速启动,打开论坛,发了一个帖子:救命!隐藏BOSS从游戏里钻出来了,正在我家,想要杀我!怎么办?在线等,很急!应该不只我一个人能玩到典藏版吧?我自横刀向天笑很快回复:又是楼主?用这种办法骗回复简直勇气可嘉,我不要沙发都得赞美你一声!风餐露宿跟了进来,发了个流汗的表情:找你舅舅改程序干掉他!用钱砸,砸到苍穹游戏公司满意!三生万物道。

要不你就从了他吧?卖掉那朵菊花!拜师学艺!多好的机会,日后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楼主你了!……他们觉得南宫冲在开玩笑,而且话题挺有意思的,于是一个个恶搞答案冒出,让南宫冲差点泪流满面,赶紧回复:真的!我以祖宗十八代发誓!最爱聂小倩也晃悠了进来:嘿嘿,最爱楼主你这一本正经胡扯的小模样。

南宫冲正待再说,忽然看到前面玻璃映照出一抹倒影,那略显沧桑的青衫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刷的一下,他将论坛隐藏了起来,转过头,结结巴巴道:前,前辈,体验好了?我要见你舅舅。

孟奇言简意赅道。

南宫冲慌忙点:好,好的!等下继续联络他!他心中悄然松了口气,还好这隐藏BOSS从游戏里来,不懂电脑!还好自己在爸妈严密监控下养成了一身偷玩电脑的绝技,隐蔽第一!这时,他又听见孟奇道:让一下。

南宫冲茫然站起,退到一旁,然后看见孟奇熟练地找到隐蔽的浏览器,熟练地选择了发帖,熟练地写了题目:大家有谁知道七杀碑?在线等,挺急的。

南宫冲的嘴巴又一点点张开了,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忘记这被恐惧、无助、惊愕和不可思议支配的一晚。

第三百二十五章 攻略挂新发的帖子很快便有了回复,我自横刀向天笑依旧稳坐沙发:夭寿啊,楼主又骗回复!隔壁贴两位大神‘狗别怂’一晚上了!楼主,楼主,从游戏里钻出来的隐藏BOSS呢?他还让你安安静静上网?宁采臣萌萌哒紧随其后。

游戏里钻出来的隐藏BOSS?孟奇故意看了南宫冲一眼,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惨白,支支吾吾,结结巴巴,解释不出个所以然。

孟奇回过头,一本正经发帖道:老夫就是游戏里钻出来的隐藏BOSS,之前的楼主已经被我代替了。

哈哈哈,我刚才就说过了,最喜欢你这一本正经胡扯的小模样。

最爱聂小倩也混了进来。

风餐露宿发了个手捂脑门的表情:兄弟,我算明白了,你真的是在骗回复刷等级,还好心好意帮你想办法过兰若寺,对了,要除掉钻出游戏的隐藏BOSS,当然是打电话给游戏公司,让他们派程序员过来修复BUG,至于怎么修复,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说到后面,他一下变得兴高采烈,南宫冲之前发的帖子引起了一阵恶搞的潮流,什么聂小倩从镜子里爬出来找我燕好,要不要接受,在线等,什么天师托梦给我,欲要传我上清道统,我要不要先起床洗漱整理下,等下再做梦续上,这样整体氛围的带动下,风餐露宿也沉浸了进去。

除掉钻出游戏的隐藏BOSS?孟奇轻声读了出来,再次看向南宫冲。

南宫冲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旁边的睡床上:前,前辈,我错了……孟奇没搭理他,继续看向帖子。

隔壁老王道:钻出来的隐藏BOSS就是楼主之前说的苍天宗前代宗主?快找黑山老妖来代打!对,就是老夫。

孟奇嘴角含笑道,许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还是有点怀念的,老夫怎么会自己找黑山老妖来打自己?……服了,楼主是COS界后起之秀。

不断有帖子刷新,大家歪着楼,胡吹一通。

孟奇看了看天色,再次回道:好了,好了,愚僧大师从模拟舱出来,将苍天宗前代宗主拉回去了,大家还是说说七杀碑的事情吧。

旁边的南宫冲看见能从游戏中钻出来的神秘可怕BOSS娴熟刷着论坛,兴致勃勃回着帖子,顿时有一种浓浓的荒谬感,仿佛在做一场极其滑稽的梦,或者说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自己不过是个看客……他陷入了深深的茫然,怀疑起了自身存在的价值。

哈哈,楼主你不去小说界发展简直是人类的损失。

宁采臣萌萌哒明显被逗乐了。

对啊,还一本正经地问根本不存在的七杀碑。

风餐露宿觉得自己被打败了。

在孟奇有意引导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七杀碑之事,有的是玩到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大宗师,有的则长袖善舞,与各方势力保持着良好关系,全都表示从未听过七杀碑这件物品。

就在这时,隔壁老王发帖道:我似乎从姥姥那里听过一次……孟奇顿时精神一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为了宁采臣,这一关我玩了十多次,各种姿势虐待过姥姥,怎么没听过?宁采臣萌萌哒表示着怀疑。

隔壁老王好一会儿才回道:我在兰若寺泡过姥姥,她动情时告诉我,黑山老妖在追寻一件叫做七杀碑的宝贝,似乎非这一界之物。

泡过姥姥……宁采臣萌萌哒用六个顿号表示着自己的心情。

想了想姥姥可能的模样,孟奇也忍不住在心中大加赞叹:人才啊……三生万物最爱聂小倩等人纷纷冲了出来,对隔壁老王顶礼膜拜,觉得他口味之重,堪称这一行当的大宗师。

似乎非这一界之物……孟奇微微颔首,一边关注着还有没有后续消息,一边新开窗口,浏览起这个论坛的攻略精华帖,主要找有关愚僧和黑山老妖的。

黑山老妖作为最终大BOSS,到目前为止,历经十年,尚没人玩到关底,最强者也顶多刚入大宗师行列,比其积累甚深的天师女帝等人稍差一筹,故而还没能引出暗中兴风作浪的黑山老妖。

不过,遇到过黑山老妖的玩家不少,往往伴随着自身死档的产生,被誉为名副其实的最终大BOSS。

而愚僧有关的攻略里,倒实实在在有怎么获得《地藏渡魂经》的攻略:经过十年来无数人无数次的尝试,前段时日终于有人成功,他拜入地藏庙为僧,花费游戏外八年时光,兢兢业业,刻苦修炼,成为了寺中愚僧以下第一高手,在某地阴魂泛滥,而愚僧要调停天师与女帝之争,无法脱身时,得以执掌《地藏渡魂经》,前往渡化。

于孟奇而言,并非一定要将《地藏渡魂经》据为己有,抄录一份内容为引子应当就能完善《摩柯伏魔拳》,让师父有望法身,可上述的办法,自己完全派不上用场,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混成地藏庙二把手?再往下看,孟奇重点关注愚僧的爱好和渴求,结果发现这是一位纯粹的僧人,高尚的僧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僧人,以超度天下冤魂、消解大众苦难为己任。

根据攻略和爱好,有没有办法设计这样一个场景:愚僧因事困于某地无法脱身,但别处有难以正常超脱和消灭的阴魂,然后我再适逢其会,提出自身有秘法,但需要抄录一份《地藏渡魂经》辅助,不用镇寺之宝本身,可以交换物品?孟奇心情甚好,看攻略玩游戏简直无敌!这挂开得好!孟奇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因为愚僧本人的慈悲和方正,以孟奇的心性,不可能对他行侠仗义,只好退而求其他办法。

南宫冲惊恐害怕地在旁边观看孟奇玩了一宿电脑,心情一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脑海时而迷糊,觉得在做梦,时而异常清醒,仿佛身陷地狱恶境。

突然,他看到孟奇起身,走到墙壁前,熟悉地打开镶嵌型冰箱,拿出了两桶泡面,随意看向自己:天色已亮,需要早餐吗?南宫冲茫然摇头,然后看见游戏里的隐藏BOSS熟练地泡着面,完全没有生疏感地吃着。

他的嘴巴又慢慢张大了,这一刻,他脑海一片空白。

孟奇闻着味道,吃着泡面,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自己距离重组自身肉体外的物质还有很遥远的距离,目前的身体仅是电流凝聚的能量体,没有大脑没有肠胃没有血管经脉,而元神脱离真正肉身仅能维持三日,所以,也就是怀念下以前的生活。

铃!电话铃声响起,南宫冲下意识望了过去,恰好看见自己舅舅的身影。

被孟奇目光一扫,他忙不迭接通了电话。

冲儿,你昨晚有事找我?南宫冲的舅舅是个瘦削中年人,胡子拉碴,眼皮略微浮肿,精神较为萎靡,与南宫冲有几分相像,但整体状况看起来还算不错,似乎得益于超前的医疗。

南宫冲忍住委屈和害怕的热泪,竭力保持着平静:舅舅,我遇到一件不好的事情,最好当面和你说。

南宫冲的舅舅打了个哈欠:你来公司吧,我先睡会儿,到时候让前台叫醒我。

电话挂断,南宫冲看见孟奇已经负手而立,等待着出门,于是耷拉着头,领着这位来历让人无法相信的可怕强者步入电梯,来到地下车库,开动了自己的飞驰七。

没有轮胎的白色汽车沿着轨道飞出了车库,然后开启了卫星定位与自动驾驶,在鳞次栉比如森林的大楼中顺畅拐弯,没过多久就出了城,直奔郊外。

南宫冲没有介绍这些新奇玩意,因为他发现孟奇极其淡定,老神在在,完全没有被震动的表现,心中忍不住泛起几分失落和沮丧。

开发黑山老妖游戏的苍穹游戏公司位于郊外温泉谷,他们在那里修建了一座三十三层的高楼,线条流畅中有几分扭曲,通体贴着黑色墙片,给人神秘又深沉的感觉,仿佛夜晚云重时的苍穹。

每次看到这栋建筑,南宫冲都会一阵心悸,而今日,他忽有所感,侧头看向孟奇,只见他正望着黑色大楼,一股压抑沉凝的气氛在迅速成形。

这就像他和愚僧气机争锋时的感觉……南宫冲油然想道,同时浮现出一个荒谬念头,游戏里的隐藏BOSS从游戏里钻出,来到现实,就是为了进攻游戏公司?距离黑色大楼越来越近,南宫冲忽然听见旁边的大宗师问道:你在‘游戏’里学武时能看到秘籍的内容吗?不能,秘籍直接化成金光,进入身体,得到相应的技能和经验值。

南宫冲不明所以回答。

孟奇微微点头:所以,你在游戏里有外景水准的武功,而现实没有,若这次事情办得好,老夫可以考虑传你入门之法。

真的可以修炼?南宫冲当了好几年侠客,对武功那是真正的神往已久!要勾动天地之力怕是艰难,但九窍齐开还是没问题。

孟奇已发现天地间的规律不一样,除非能像陆大先生那样直接修改,否则自己只能借用积累的电能等表现战力,但肉体结构相差仿佛,外景以下的功法还是有用的。

南宫冲想到青衫男子昨晚轻松熔融合金长剑的表现,一颗心突然跳得飞快,脱口而出:前,前辈,有能够快速提升到九窍的功法吗?孟奇看向前方,平静道:有,只是刚开始要受点苦,忍过就好了。

什么武功?南宫冲大喜。

《葵花宝典》,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飞车停好,孟奇轻松步下。

南宫冲顿时呆滞当场,像是一尊木雕。

两人很快到了黑色大楼前,看见一位位奇装异服的人进进出出,有穿僧袍者,有全身罩着黑色长袍者,有将眼睛弄成猩红色者,让人仿佛一下回到了黑山老妖世界。

孟奇微微皱眉,南宫冲则失笑道:COS黑山老妖上班?苍穹游戏公司越来越玩得开了,我上次来还没这样!这时,他听到旁边神秘青衫男子随口道了一句:这有什么,你身边不就有‘COS’苍天宗宗主的人吗?南宫冲一下回到了现实,脸色再次发白。

第三百二十六章 遭遇苍穹游戏公司的大堂内,奇装异服者来来往往,表情相对严肃和呆板,彼此间没什么互动,像是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职业水准的COSer……南宫冲心态已经属于自暴自弃,四下打量,由衷感慨。

反正身边是自己无法反抗的真正BOSS,揉圆捏扁都只能任他,不如苦中作乐,享受生活。

前台小姐穿着深色职业装,笑容甜美,见两人过来,礼貌询问来历。

你们竟然敢莫名其妙封老子的号,今天不解决,老子就不走了!孟奇脑补着一段对话,上辈子玩游戏时,一位哥们仗着离游戏公司总部近,胆气壮,一旦出了什么问题,直接找上门,总能得到不错的解决,让自己羡慕不已,当然,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应该回答:我要找核心组老大,我要见董事长,我要提升在游戏内的地位,我要代替黑山老妖作为关底BOSS!相信世界上所有游戏公司都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南宫冲赶紧报了自家舅舅大名和公司员工号,请前台小姐帮忙叫醒。

前台小姐微笑道:两位稍等,我马上叫醒吴先生。

她拨打了南宫冲舅舅休息室的电话,但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可能吴先生睡得太死,我直接进去叫他。

前台小姐对孟奇和南宫冲说道。

她刚刚转身,孟奇就负手跟在后面,南宫冲不明所以,慌忙跟上,让他奇怪的是,前台小姐完全没在意自己两人的跟随,要知道,除了苍穹公司自己的员工,其他人一虑谢绝入内,号称保护商业机密!前台小姐脚步匆匆,很快便到了电梯前,刷了自己的员工卡,开启了电梯。

南宫冲自觉停步,目送她入内。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被人拉了一下,身不由己就跟进了电梯。

不能进的……南宫冲惊恐开口。

他曾经看过报道,有狂热游戏迷秘密混入苍穹游戏公司,结果在电梯内被各种装置扫描并锁定,激发了不少武器,死无全尸。

话未说完,他便觉体表酥酥麻麻,仿佛笼罩了一层无形的电光,形成了诡异的磁场,扭曲了外在的窥探。

电梯门合拢,开始往上攀升,没有警铃,也没有激光和能量枪。

这也行……他愕然回头,看到了那双略显沧桑的眼眸和始终从容潇洒的身影,看到了前台小姐完全无视了自己两人的诡异状态,心中陡然一动,低声道:前辈,电话无人接听也是你弄的手脚?玩黑山老妖游戏久了,南宫冲偶尔会比较古风的说话,与游戏里的隐藏BOSS孟奇相处时,这种习惯就更加明显了。

嗯。

孟奇微微颔首,没有多说,元心印无需肉体亦能发挥七八成水准,而自己这具身体是电光凝聚而成的能量体,磁场自生,对付电话电梯和各类监控扫描装置还不是手到擒来?南宫冲身体微微颤栗,有一种做禁忌之事的兴奋,但更多的是恐惧,对擅闯苍穹游戏公司内部的恐惧,对眼前青衫男子的恐惧。

虽然他是从游戏里钻出来的,但无论到了哪里,看来都是真正的恐怖人物!随随便便就进了比警察局戒备更森严的地方,回家般自如!电梯停在了二十九层,这是核心组成员休息的地方,一人一套房,未婚者更是拿这里当家。

离开电梯,前面是一堵墙,由深黑色厚重金属铸成的墙,表面流转着冰冷的色泽,让人感觉非常坚硬。

这堵墙中间开了一条向内的通道,通道两侧亦是相同的墙,但布满了眼睛大小的黑孔,密密麻麻。

两边会射出高能激光……南宫冲脱口而出,回想起舅舅曾经提过的一些东西。

前台小姐又刷了一下员工卡,迈步踏入激光通道,然后南宫冲看见BOSS没有任何犹豫,跟着就走了进去。

没有激光射出。

南宫冲吞了口唾沫,双腿颤抖着迈出,脑海内浮现出一幅幅自己惨死的画面。

右脚触地,没有变化,除了体表略微酥麻,毫无异状。

完全无效,真是可怕的家伙!南宫冲看了孟奇的背影一眼,目光又惊有惧,发自心底的佩服,这便是真正的武道强者?他心里突地火热,若真能够从对方手里得到可以修炼的神功秘籍,自己将成为一段都市传说!但问题在于,苍天宗亦正亦邪,他们的宗主未必会遵守承诺。

他是大宗师,脸皮还是顾的!南宫冲自我鼓励道。

过了激光通道,前面是扇玻璃大门,两侧站着背负能量枪的内部保全人员,他们身高两米多,身材匀称到难以想象,似乎兼备力量和敏捷,而手脚和脊梁处各有金属外骨骼安装,一看便是人形凶器。

身体改造和外骨骼,花费重金打造的战斗机器啊……南宫冲下意识又害怕起来。

但两名保全人员只对前台小姐点头,请她出手员工卡,填写进入理由,对后面的孟奇和南宫冲视而不见,仿佛那里只有一团空气。

玻璃门打开一道缝隙,前台小姐快步通过,就在这个瞬间,南宫冲只觉自己化作了风,嗖的一下就闪进去了。

南宫冲还未回神就打了个寒颤,门后的空气阴冷了许多,即使灯光全开,亦稍显昏暗。

前行中,他发现前面的青衫BOSS饶有兴致地四下打量,似乎对制造了他的地方很感兴趣。

没过多久,前台小姐停在一扇房门外,拿出了南宫冲舅舅提前给的开门卡。

房门向后退开,前台小姐看见吴游铭先生躺在沙发上,脸色惨白,气息全无。

舅舅……南宫冲眼睛睁大,但没能喊出来,因为他的嘴巴怎么都张不开,只能在喉咙内荷荷发音。

看看再说。

孟奇停在门边,没有贸然进去,甚至略微藏到了阴影里。

南宫冲悲伤又疑惑,这时,他发现前台小姐全无惊讶和慌张,有条不紊地拨打了某个电话。

吴博士又到时间了。

前台小姐回报道。

又到时间?南宫冲完全的茫然了。

收到,请退后。

电话里传来没有人类感情的声音。

随着前台小姐退后,十几根银灰之线如有生命般蔓延过来,将吴游铭浑身绑住,提到半空。

电光一闪,身体顿时被四分五裂,化作诸多血肉小块。

紧跟着,血肉小块蠕动凝聚,重新组合,又渐渐形成了吴游铭原先的身体,但焕发出了崭新的生机!然后,一顶头盔落下,散发着吴游铭的气息,似乎残留有他的意念,随即将他的脑袋罩住。

头盔升起,银灰之线离开,吴游铭重新落在沙发上,缓缓睁开了眼睛,挠了挠后脑勺,对前台小姐苦笑道:抱歉,睡得太沉,又麻烦你了。

南宫冲嘴巴又一点点张开,变成了O型,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迷茫。

游戏BOSS能从游戏里来到现实,舅舅能借助游戏装置复活,这还是正常的世界吗?这还是舅舅吗?你玩游戏的时候,都能根据联系和意念直接重组物质,形成身体,这里一切物质都有,自然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有什么奇怪的?这时,他耳畔听到了隐藏BOSS平静的声音,只不过这种程度的重组与元神会有矛盾,维持不了多久,而且他体内没有元神,只残留意念……南宫冲听得目光发直,他竟然懂那么多?只是游戏里的BOSS吗?而且说的游戏世界和真的一样!等到一切平静,孟奇走出阴影,踏入房间,能看到这件事情,就算不枉此行,等从吴游铭口中知道更多事情,再决定是否强攻此处!吴游铭对南宫冲与孟奇的到来毫无惊讶:冲儿出了什么事情?舅舅,我昨晚玩游戏太沉迷,出现了幻觉,报了假警,老爸老妈又出差去了,只能请你一起到警察局,然后陪我去市医院精神科看看。

南宫冲说着早就想好的理由。

吴游铭没有怀疑,站起身,穿上外套,关切了几句,跟着孟奇和南宫冲就往外走。

出了玻璃大门,南宫冲总算松了口气,这趟对BOSS是轻松写意,但自己是分外担忧和害怕。

这时,激光通道对面的电梯无声打开,走出来一位奇装异服的女子。

她穿着玄色帝袍,上面绣着一头神骏凤凰,除了眼睛大而明亮,五官平常,但有种高贵凌人的气质,使得整体变的生动,极富魅力,举手投足间皆是掌控万物的感觉。

女帝!南宫冲脱口而出,COS的真像,容貌好找,气质难求!突然,他看见女帝顿步,看见自己身前的神秘男子顿步,两者之间的虚空有兹兹的电火花冒出。

女帝!孟奇与对方气机相撞,皆感应到彼此强大的元神和相对弱小的身体!真的女帝!此地不宜久留!他念头刚生,女帝身体前弓,一个迈步欺近。

可就在这时,女帝只觉对方与自身纠缠的气机霍然消失。

孟奇左手一摄,抓住吴游铭和南宫冲,右脚脚面一绷,用力踢起,啪一声将深黑金属墙壁踢得凹陷至残破。

然后,在女帝和后面保全扑上来前,他右手探入里面,抓住了电线!兹!整栋大楼灯火全灭,连备用的都似乎短路了。

漆黑之中,女帝感觉对方消失了,未能及时锁定,而激光通道完全失去了作用。

……黑暗笼罩着整个苍穹游戏公司,但摆脱了女帝的孟奇已神不知鬼不觉潜出了这一层。

怎么办?怎么办?被发现了!南宫冲极为仓惶。

这得看吴博士知道多少了。

孟奇侧头看向吴游铭。

吴游铭脸色一白,支支吾吾,没有开口。

南宫冲慌忙道:你怎么一点不着急?老夫有什么好急的?反正随时可以返回‘游戏世界’,倒是你会比较惨。

孟奇说话的时候,看着的却是吴游铭,嘴角含笑,不慌不忙。

我不仅能随时返回黑山老妖世界,还能随时中断任务回归,有本事就搞定六道来主世界打我!南宫冲脸色刷的一下又白了,吴游铭则神情变幻连连。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事情最初蹬蹬瞪,地板微晃,远处似有带着夜视仪的人形凶器级保全快速奔向这边。

吴游铭嗫嚅着嘴唇,终于咬了咬牙道:先带我们逃出去,现在没时间说那么多。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孟奇笑了笑,左手往前,银弧乱闪,一分为二,化作两条手臂,分别抓住了吴游铭和南宫冲的脖子,接着,左手留在原地,身躯解除凝聚,拖出残影,扑向对面,像是一道巨大的闪电平直劈出。

兹!人形闪电孟奇穿过了四名来不及反应的保全,他们头发根根立起,皮肤焦黑,金属外骨骼上不断跳跃着细小的电弧。

噗通!他们倒地的声音几乎不分前后,而孟奇的身躯重新凝聚在了原来的地方,蓄势沉肩,猛地撞向右侧外墙。

哐当!大楼一阵摇晃,仿佛遭遇了地震,以孟奇肩膀和外墙接触的地方为圆心,龟裂的缝隙飞快向外蔓延。

与此同时,兹兹的电弧火花从接触处大量散逸,仿佛喷薄的星河,高温熔融了龟裂后残余的一切,制造出了一个大窟窿。

规律相差极大,难以勾动外天地力量的情况下,没了电,也就没了大半的防御和隔离!孟奇右手一按,提着吴游铭和南宫冲翻出大楼,双脚连踩,如履平地般一层层往下。

突然,一只神骏的凤凰映入孟奇瞳孔,洁白有力的拳头迎面打来。

察觉到大楼的晃动后,女帝瞬间明白了敌人的打算,同样撞破了外墙,在光滑的楼层上或扳或按或踩,如同一只飞鸟,追了上来。

其余保全和高手要么不明白状况,要么失去监控的辅助,且一时打不开外墙坚固不下墙壁的窗户,根本来不及拦截,而在外墙布置的自动防御系统由于完全断电,无法发动。

轰隆!孟奇空着的右手一挥,隔开了女帝的拳头,右脚如鞭踢出,恰好与对方无声无息踢来的左脚碰个正着,一团团爆开的气流在黑色墙上留下了支离破碎的痕迹。

轰隆轰隆轰隆!两人的速度极快,即使勾动了不了外天地的力量,即使需要不断换用身体其中一个部位在外墙保持平衡,一个呼吸间也交换了二十几拳二十几腿,半空尽是残影,气爆之声连绵不断,外墙斑驳,时不时有碎块掉落。

两人的元神皆是强大,这种程度的快速交手不存在反应不过来的事情,掌指拳脚总是能恰到好处挡住对方,简单但富有韵味,毫不拖泥带水,大道至简,直指对方破绽,弥补本身隐患,保持悬于墙外的身体平衡。

女帝心神平静,拳脚大开大合,没有半点急于取胜的情绪,仿佛忘记了失败与成功的烦恼。

这里是苍穹游戏公司的总部,有诸多高手,且供电即将恢复,到时候,敌人插翅也难逃!砰!两人拳头对撞,气浪在外墙留下了弹坑般的痕迹。

忽然,兹兹的电流蔓延了过去,孟奇率先求变。

可女帝左手褪去了肉体感,化作一团高度凝聚的火焰,包裹了电光,反向燃烧过来。

与孟奇用电流制造身体相同,她的这具身体也是吸取反应炉内的火焰能量化成,以此维持超过常人的战力。

砰砰砰!两人仿佛雷神与火人,拳脚相交,闪电乱蹿,火焰纷飞,气爆则如同雷鸣,震碎了一面面外窗。

深黑色墙上尽是电劈火烧的痕迹,时而凹陷,时而崩裂,一副危楼景象,地面草坪则被零星掉落的火焰或电弧点燃,很快化作火海,烟雾渐渐弥漫。

就在这时,距离地面还有四五层时,孟奇左手用力,将吴游铭和南宫冲扔了出去,穿透烟雾,让开始瞄准的保全和试图出来偷袭的高手失去了锁定,欲要再次找到他们,则被烟雾隔绝,朦朦胧胧。

自己主动求变就是为了制造烟雾!孟奇双目幽深,右手一抬,电光缭绕,压住了火焰凝成的女帝右脚。

南宫冲被抛出时吓得半死,可落地才觉稳稳当当,力量刚好抵消,竟然没有丝毫反震。

轰隆!孟奇与女帝全力拼了一击,右脚与右脚在半空相撞,形如凝固,气爆则直接将附近外墙凹陷进去,完全打破。

两人一个燃烧起点点火焰,背后是火光大海,一个电弧乱蹿,身后被雷光森林笼罩,各自受了点损伤。

突然,孟奇嘴巴一张,虚空雷鸣,震慑人心,而女帝也同时发出尖啸,两人竟然想到了一块,互相抵消,各有少许眩晕。

紧跟着,女帝右手反弹琵琶般拂出,仿佛操纵着一根根无形丝线,直接拉扯和绑紧元神,孟奇则左掌拍落,飘飘渺渺,问心而出,随心而变,难以把握,难以阻挡,让人似乎在承受当头棒喝。

啪!左掌与右手碰撞在一起,没有太大的声音,两人都身不由己停顿了半拍,目光略显呆滞。

但孟奇比女帝更快回神,身体忽地崩解,化作一道道银白电流,沿着深黑色外墙流往下方,如同一波波水浪,速度极快。

女帝待要追赶,已是失去了锁定,只有残余电流向着四面八方发散。

烟雾袅袅,开始包裹下面楼层。

他元神强横不如我,但对细微处的把握,对心灵和精神的控制则比我强一些……女帝踩在凹陷的外墙上,凭虚临空,衣襟随风飘动,判断着敌人的情况。

她没有贸然追赶,出了苍穹大厦范围,很容易被天上的监视者们发现异常,引来国家高层的关注,还是遵纪守法一点比较好。

目前需要调动游戏公司在政商警界的资源了!……南宫冲和吴游铭惊魂尚未安定,就看见一道道电流汇聚,重新凝聚出熟悉的身影。

先回城。

孟奇指了指停在旁边的飞车。

南宫冲浑浑噩噩开着自己的车,孟奇则与吴游铭坐在后面一排,互相对视。

吴先生,可以将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孟奇不急不躁道。

吴游铭神色变幻,长长叹了口气:‘黑山老妖’游戏基于一个真实的世界,与行星、恒星、星系这种宇宙结构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

你与女帝感觉差不多,应该也是从黑山老妖世界里出来的吧?想不到,想不到,有人能不借助我们的帮忙,主动来到这里……他的眼神是猜测是不敢相信,更有一种孟奇不能理解的挫败和沮丧感。

真实的世界?南宫冲震惊了。

孟奇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最初是怎么开始的?老板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块奇怪的碎片,像是水晶,闪烁彩虹一样的微光,美丽如同梦幻,可碎片里面朦朦胧胧,仿佛有一层又一层的雾气,拿在手上,感觉不到一点重量。

吴游铭回忆着那块碎片的模样,凡是触摸过这块碎片的人,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黑山老妖’世界内的故事,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

经过几年的尝试,我们用虚拟现实技术与碎片形成了稳定的联系,可以制造出一个个类黑山老妖世界的‘虚拟场景’,但并不够完善,于是包装成游戏,大肆宣扬,让一位位玩家替我们探索,替我们完善,经过十年的时间,在渐渐完善的资料和数据帮助下,我们终于摸索清楚了碎片的秘密,可以借助一台特殊制造的虚拟现实装置将人类的灵魂送入碎片世界,形成身体。

南宫冲恍然大悟:舅舅,十年典藏版能让人真正进入‘黑山老妖’世界?对,它的模拟装置直接连通了公司的核心设备。

吴游铭肯定道,你不是第一个尝试的人,核心组成员早就开始了尝试,在那里,我们杀不死,可以无限复活,还能有限度倒流时间,简直,简直就是那个世界的主宰,是那个世界的元始天尊,如来佛祖,或者上帝!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孟奇,满满的都是疑惑和迷茫,怎么能有黑山老妖世界的人不借助上帝的力量就反向穿过屏障?原来他的挫败和沮丧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打破了他们自身是上帝的美好感觉……孟奇微微颔首。

吴游铭继续道:这个过程中,有人突发异想,是否能让黑山老妖世界的强者反向穿透屏障,经过不断的尝试,与我们达成了合作协议的‘女帝’最先成功,元神借助装置降临,并吸纳能量,重组身体,之后,事情就顺利多了,我们学会了直接用构成人体的物质来制造新的身体。

一批强者降临,近身无敌,刺杀绝对很强,公司高层对我们自身的世界也渐渐有了野心。

孟奇默默听完,竖起三根手指:三个问题。

第一,当你们一群人进入黑山老妖的世界时,时间倒流以谁为准?总不能各行其是,各自倒流不同的时间?还是说有地域范围的限制?有地域范围的限制,各自不能相隔太近,否则有一方会出现身体不稳定的迹象。

吴游铭边思索边回答,而且还有别的限制,还未总结出规律。

第二,你们在黑山老妖世界,借助联系降临后,虚空造物,形成身体,是谁开发的技术?虚空造物可是法身都办不到的事情,孟奇哪会没有疑问。

吴游铭目现茫然:不就自然而然成功了?第三,拿出碎片的老板呢?孟奇微皱眉头。

吴游铭更加茫然:他,他进入黑山老妖世界后就不见了。

孟奇右手轻敲着左手手背,突然问道:那你知道你已经死了吗?我,我……吴游铭脸现惊恐,捂住了脑袋,痛苦呻吟,我知道。

舅舅!南宫冲想要帮助他,却被孟奇阻止,示意给他安静的时间。

苍穹游戏公司秘密很大,暂时不敢追杀我们,但得提防他们动用其他渠道的力量。

孟奇提醒了一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怎么下手?南宫冲愕然问道。

将他们的秘密公布出去。

孟奇胸有成竹。

可,可无凭无据,谁会相信这么玄幻的故事?南宫冲想到了自己之前狗急跳墙下在论坛的提问,以及别人嘲笑恶搞的回答。

当然有。

孟奇微微一笑,拿出了一个袖珍的摄录机,放出影像,正是一行人进入苍穹游戏公司所见,以及他和女帝在几十米高的大厦外墙拳来脚去,电光啪啦,火焰滋长的超凡画面。

看着这大片般的场景,南宫冲嘴巴张大:你,你哪里来的摄录机?你家拿的。

孟奇说得云淡风起。

啊?但我没看到你摄录啊!南宫冲惊讶又疑惑。

孟奇将摄录机关上,随口道:老夫自带电磁摄录功能,所见皆是所得。

这东西放在了飞车上,最后的华丽打斗才是它录制的部分,前面全是孟奇刚才灌注。

看着游戏BOSS侃侃谈论摄录、电磁等自身世界名词,手中则拿着自己的装备,南宫冲又一次出现了荒谬错位的恍然如梦感。

他还有不会的吗?第三百二十八章 熟练的宣传手法吴游铭知道苍穹游戏公司与本地政界警界有着不比寻常的关系,所以,一进城就提议放弃飞车,换成别的交通工具,不回南宫冲和他自己的家,免得被灭口。

对此,孟奇完全赞同,然后微笑开口道:我们先去找家水军公司,否则人气全靠运道。

水军公司?吴游铭表情错愕,南宫冲愈发呆滞。

他这都知道?简直像是生活在这里十几二十年的原住民!吴游铭身为苍穹公司核心组成员,有身份的网络从业者,对类似水军公司并不陌生,略微思索便道:黑白公关公司,购买掌握了很大一批身份号,擅长宣传造势,什么任务都接,不管黑白,不怕违背良心,办点地点就在附近。

当前的网络是实名制,但只要沟通好警界,总有绕过的办法。

在吴游铭引路下,孟奇等人见到了黑白公关公司的负责人,一个喜欢红酒的小胡子男人。

我们制作了一部划时代的电影,希望你们能帮忙宣传,这是有关视频,让你们的人一口咬定是真实的,从各种角度论证事情属实。

孟奇简单交代着。

小胡子男人呵呵一笑:很简单的事情,何必让吴先生亲自出面?给我打个电话,把视频传输过来就行。

类似的宣传手法是这个行当的入门功课,上个世纪,就有人用真实的遇鬼录像、真实的撞鬼经历将自身电影、自身书籍卖了个盆满钵满,或者打响了名气。

然后,孟奇在南宫冲茫然麻木的目光里摆弄着他的个人便携终端,用吴游铭的身份号注册了一个大型网站的论坛,刷够了积分,将那段视频发布于在线人数最多的爆料版块,取名为:惊爆!‘女帝’驾临苍穹公司,激战苍天宗宗主,‘黑山老妖’竟是真实世界!女帝有实力有魅力有个性有地位,堪称黑山老妖游戏十年最有人气者,男人钦慕她,喜欢她,女人崇拜她,欣赏她,向往着成为她这样的人物,除开厌恶这种性格或羡慕嫉妒恨者,她的受众具有相当的普适性,用她做标题最为引人关注。

耸人听闻的标题下,只有一行文字:秘密潜入苍穹游戏公司所见。

文字后面有两个视频,第一个是进入所见和战斗场面,第二个则是刚才吴游铭与孟奇的对话,将事情的起源和经过用问答的方式大概描述了清楚。

在这个大型网站的新闻部门,始终有人关注着爆料版块,以寻找新闻线索,今天轮值的是实习生张东海。

此时,他见到这个相当荒谬又分外吸引人的标题,下意识就点了进去,打开了视频。

是宣传什么呢?张东海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摩挲着下巴,怀疑是苍穹游戏公司自己所为。

无需加载,视频流畅播放,张东海看到了前台小姐婀娜的背影,看到视频拍摄者悄悄跟在她的身后,闪入了电梯。

不怕被扫描发现,当场击毙?张东海先是疑惑,接着升起了浓烈的兴趣。

苍穹游戏公司内部始终没有外人进去看过,即使高层领导视察,外国友人访问,也只是走马观花,被局限在某些区域,所以,这种类似秘密潜入的方式相当吊人胃口,对此早就好奇的他忍不住聚精会神,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画面隐约有些扭曲和抖动,似乎被磁场干扰,但张东海预想之中的扫描锁定并未发生,也没有武器被激发的状况出现。

张东海换了个姿势,放下了茶杯,看得专心致志,心中油然猜测道:要么找到了屏蔽感应的办法,要么就是苍穹公司自己故意暴露,做某些宣传……电梯外是金属墙壁,中间为激光通道,通道对面是玻璃门,门外有改造了肉体、安装了外骨骼的强力保全。

原来里面不止一层防御……张东海看得津津有味。

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网络终端,和他状态类似的不胜枚举。

咦,他们怎么能在保全眼前让自己消失……张东海眉头微皱,受过专业培训的保全怎么可能看不到就跟在前台小姐背后的拍摄者?莫非他们有突破了最大技术难关的人体隐形设备?张东海猜测的同时越来越倾向于这是苍穹游戏公司的宣传片。

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过了玻璃墙,打开了房间门,看到了似乎在睡觉的吴游铭。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已经死亡。

这时,一道醇厚的声音传入了张东海的耳朵。

这是拍摄者第一次说话!新闻工作者的职业素养让张东海一边记忆这个声音,一边看向吴游铭,从他的脸色等判断是否真的死亡。

突然,他听到了前台小姐莫名其妙的话语时间到了,听到了金属般冰冷的声音回应,接着看到银灰之线伸展过来,绑住吴游铭尸体,将他还原为血肉,重组着肉身的骇人一幕。

这……张东海嘴巴略微张开,先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击,震动异常,然后内心自语:这是特效!这是剪辑!果然是苍穹公司拍的宣传片!只有这样解释,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真实存在,所以异常笃定!头盔落下,吴游铭复活,与拍摄者对话,这一段受强烈磁场干扰,让观看者不清楚南宫冲的身份和相貌。

一行人离开房间,走出了玻璃门,对面电梯打开,走出一位熟悉的女子,在不少人梦中出现过的女子!女帝!张东海又惊又喜,他从未见过能这么像女帝的人,简直一模一样,容貌、气质、穿着、打扮没有半点差别!顶级COS!呃,也可能是虚拟现实技术模拟的影像,然后植入宣传片……张东海采访过虚拟偶像,对此并不陌生。

兹!电火花一闪而逝,张东海看见一条腿仿佛鞭子,拖着残影,抽到了金属墙壁上,啪的一声将它踢得凹陷破裂,露出里面的电线等物。

然后,一只手伸了过去,直接扭断电线,抓在手里,银白的电光蜂拥而出。

灯光全灭,视线漆黑,张东海微微吸气,表情又震动又兴奋:刚才的特效简直与真实没有区别,比任何大制作电影都像真的,这就是苍穹游戏公司要宣传的技术突破?哐当!黑暗中,他听到了撞墙声,看到了电弧乱蹿,熔融着墙壁,然后视角一转,一位略显沧桑的青衫男子抓着两个人,与女帝在苍穹公司外墙激烈打斗。

两人平衡极强,借助上下楼层的栏杆凸起等物不断下跃,时而反向往上,盘旋前后,他们手脚飞快,远超常人,近乎只有残影,不断发出对撞气爆声,将外墙波及得或凹陷或残破,甚至有碎块掉落。

张东海看得全神贯注,这样激烈的打斗在电影里都未出现过,他还是初次遇到。

兹,电光浮现,火焰蔓延,青衫男子化作雷神,女帝则变做火人,两人的打斗迅速破坏焦黑了外墙,四溢了火花与电蛇,点燃了下方的草坪,绚烂而华丽。

一直到孟奇化作电流遁走,张东海张大的嘴巴才缓缓闭拢:这不是宣传片……这是大制作的电影,黑山老妖的剧场版!女帝反向来到游戏公司,帮助他们抵抗苍天宗宗主的电影!这特效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作为黑山老妖迷,他兴奋难以自制,赶紧又看了吴游铭与孟奇的对话。

从黑山老妖世界反穿越而来……由碎片模拟而来游戏……十年典藏版……哦,这就是大背景吗?像真的一样!有趣,有趣!张东海兴奋异常,赶紧拉到回复,要与同好交流。

老胡子:沙发!十年生死两茫茫:不错啊!这特效完爆目前所有电影!女帝好帅,我要跪舔!女帝的宠物道。

苍天宗宗主竟然能与女帝近乎平手,这是新的BOSS吗?小白不是狗道。

最爱聂小倩跟着就回答:昨天有人在别的论坛说遭遇隐藏BOSS苍天宗前代宗主,原来就是为今天造势!给舅舅党跪了!类似的内容一刷就是好多条,但张东海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同好者才有的心理。

突然,有终结者回复:这不是电影!我从苍穹游戏公司附近路过,亲眼看到了这件事情!滚,水军!众口一词。

我也看到了,苍穹公司外墙的痕迹还在,谁要是不信,现在就去看!或者让政府公布卫星照片!小甜甜说得笃定无比。

真的?这是完全可以验证的事情,撒谎被雷劈!小偷小摸疑惑了。

三人成虎,有人略微犹豫,有人态度依旧坚定,事情迅速发酵,传播到了网络各个地方。

这时,一个电话打到了某个部门,负责人微笑接听,旋即回答:小事一件,不用你亲自打电话。

然后,他吩咐秘书:通知各大网站,删除所有潜入苍穹游戏公司的视频,并发布公告,有黑客窃取了苍穹公司正秘密制作的剧场版电影,为保护商业权益,所以才删除,他们也会同时发律师函。

苍穹公司游戏内部,一位高层看着面前的女帝,呵呵笑道:陛下不用担心,苍天宗宗主非我们世界之人,即使吴游铭帮他在网络传播,我们也能让所有人不信,让视频全部被删除,让他有话传播不出!嗯,警察已经开始搜捕他们,给予的权限很高。

土豹子有什么好怕的!……视频被删除,讨论的风潮却没有,删除的举动反倒让不少人觉得藏有秘密,这是人类的共性。

接下来怎么做?南宫冲觉得视频完全无用。

去大型新闻公司,能直通你们国家高层的新闻公司。

孟奇微微一笑,态度从容,有了视频的造势,他们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不会弄不清楚状况,现在,就是老夫亲自出场见他们的时候。

老夫自己就是证据!第三百二十九章 证据出了水军公司,孟奇调整了容貌,将青色长袍变成了白T恤和牛仔裤,随手掏出卡片,在旁边自动贩卖店上一刷,买了罐可乐,拉开仰头,喝了一口。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配合目前的形象,在南宫冲看来毫无违和感,似乎本就该如此,至于那张卡片,当然是自己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偷走的!改变了形象和气质后,孟奇用简单易得的工具帮南宫冲和吴游铭略作易容,防止被苍穹游戏公司勾结的执法者或者监控卫星认出,与此同时,磁场转动,屏蔽了他们身份卡内定位装置的信号。

附近有哪家大的新闻公司?像是街头所处可见年轻人的孟奇问道。

资深宅男南宫冲一脸茫然,只知道目前处于哪个街区,这还是因为刚才看到了路牌!就是刚才发布视频的网站,迷天公司,总部在京城,后台很硬,与苍穹游戏公司笼络的本地派及京城大佬是对立派系。

吴游铭知道孟奇的意思,没有胡乱推荐。

如果找到的新闻公司隶属于苍穹一系,那所有的消息所有的挣扎都会像湖面的涟漪,风过就会平息,无人再关注,而这位苍天宗宗主会被警察部队围住,调动各种强力武器,若再被女帝缠住,很可能会饮恨当初,事后以围捕手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恐怖分子为借口,消弭事态,至于参战的警察,人数有限,可以逐一用女帝大宗师层次的元神进行催眠洗脑。

孟奇点了点头,双手插在裤兜里,悠闲而轻松地行于街头,看得南宫冲一愣一愣。

最好的隐藏就是一滴水藏入大海!迷天新闻公司与黑白公关公司只隔一条街,但路上与半空已是多了呼啸而过的警察用车、小型飞机等。

视频最初上传的地址,在强力部门面前没有秘密!孟奇驻足看了一眼,与其他围攻群众毫无区别,警察飞驰而过,留下提醒的声音:有通缉犯潜入这片街区,大家尽快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

不少人吓了一条,慌忙离开,混在这里,孟奇、南宫冲与吴游铭到了迷天新闻公司的外面。

那里有好几辆警察,拉出了封锁线,好几位全副武装的警察荷枪实弹把守通道,他们戴着银灰色的沉重头盔,只有一双眼睛透过特质玻璃打量行人,手臂则绑着小型呼吸机,管道连入头盔内。

动真格了!这是能摒弃电磁和精神的最新头盔,可以防止催眠和精神控制!吴游铭担心地看了一眼孟奇。

女帝曾经尝试过,以她强大的元神,都需要颇费周折才能渗透入这属于科技结晶的头盔,控制住内中人的精神,而现在有这么多警察在这里,苍天宗宗主似乎不能动用最强的手段了,必须谨慎潜入,那样耽误时间又容易暴露。

孟奇左手多了一枚缭绕紫气的古朴铃铛,毫不在意走向了那群警察。

吴游铭略一犹豫,想到自己仅剩几天的生命,一咬牙,跟了过去,南宫冲懵懵懂懂,随波逐流。

咚咚咚!咚咚咚!吴游铭听到了奇怪又清晰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紧跟着,他听到那群警察胸膛内心脏跟随般跳动,不太真实,像是虚拟的心灵之音。

咚咚咚!孟奇越过了这群警察,附近无人阻拦,也无人奇怪。

……迷天公司内,张东海看见几名警察闯入,直面分部经理董元。

有极端凶残的通缉犯潜入这栋大楼,手持重型武器,请你们接受保护。

警察拿出手令。

作为多年新闻工作人员,董元敏锐地闻到了大新闻的味道:哪个通缉犯?手持什么重型武器?我们可以跟随拍摄吗?不行,你们没有战地记者证。

为首警察直接拒绝,其余问题等事后再问。

为了防止通缉犯利用网络制造恐慌,宣扬他的偏激主张,即将屏蔽整栋楼的网络和电话,请贵公司不要紧张。

处于和平多年的区域,迷天公司分部谁会有还未过有效期限的战地记者证?董元嘴巴紧抿,对视着警察首领,看到他略微闪烁的目光。

有问题……董元暗自揣测着事情的真相。

就在警察准备分开封锁时,董元突然看见一道青影进来,手做掌刀,分成几道残影,啪啪劈在几个警察的后脖处,让他们软软倒地,昏厥了过去,这一切前后不到一个呼吸!年轻俊美但略显沧桑的面容出现在董元面前,他惊慌之余颇有点面熟的感觉。

苍,苍,苍天宗宗主!旁边的张东海脱口而出,表情扭曲,眼睛圆瞪。

若换了地方,换个场合,他肯定会以为遇上了之前视频中的演员,可此时此刻,他袭击了警察,动作流畅,武功似乎相当高强——玩过黑山老妖的人自会对武功有一定判断力,当然,他们自以为是游戏判断力。

不会是真的吧?真的从游戏里出来了?难道是恐怖分子假扮?他茫然之中,包括董元在内的其他人回过了神,认出了与女帝大战的苍天宗宗主,一时仿佛自身还在游戏世界里。

然后,他们看到了吴游铭这位死而复活者。

你们是那部视频的演员?董元下意识问道。

孟奇笑了笑,右手张开,示意没有任何别的东西,接着伸向左侧,握住了入门处的金属框架。

喀嚓,洁白的五指用力,金属框架直接被拗断,兹兹的电弧冒出,被拉出了的那段金属迅速发红发烫,熔融成粘稠的液体,收缩成球。

电弧消失,液体冒出白气,重新凝固成金属,但已是一坨圆球。

董元、张东海等人的嘴巴张开就没有合拢过,这可是号称坚固与韧性都远超过往的合金,就这样被轻松拗断?好吧,肉体改造和辅助机械达到很强水准的最强士兵或许能办到,但直接融化金属就绝对不是人类肉体可以办到的,那高温谁能承受?真的苍天宗宗主……真的苍天宗宗主!他们一下觉得世界变得不真实,游戏里的BOSS竟然来到了现实?这不科学!董元最快反应过来,联想到了孟奇与吴游铭的对话视频:那是真的?苍天公司得到了神秘的碎片,可以进入黑山老妖世界?所以,我们被追杀,来请求援助。

展示证据成功,孟奇自不必说太多。

我,我向上头汇报,掉卫星监控,应该还没被删除!董元依旧残余几分不敢置信,转身跑向自己的办公室。

张东海目瞪口呆看着孟奇等人随着经理进入办公室,又低头看了看那枚金属圆球,恍然如梦。

武者,侠客,女帝,神功……一个个念头在他脑海闪过。

办公室内,董元拨打了机密电话。

嘟嘟嘟,电话接通,因为孟奇打晕了沿路所见的警察,所以信号还未被屏蔽。

先生,对对对,是我董元,有件事情要向您汇报。

董元整个人似乎一下变得点头哈腰,不知您看过刚才网上才流传的那段视频吗?好的,我大概描述一下……先生,这不是苍穹公司的最新虚拟技术,也不是电影,不会拿这种小事烦你,它是真实的。

不,我没有精神病,昨天才通过心理诊断,非常健康,请您相信我,给我三分钟的事情,只要三分钟,如果还不能让您相信,那就送我去精神病院。

董元似乎遇到了不信任的危机,我真的没有疯,您问我有什么证据?他回头看了孟奇一眼,咬牙切齿道:苍天宗宗主就在我的办公室!这句话说出,他觉得自己的逻辑、常识和人生观同时被埋葬了。

游戏里的BOSS就在自己办公室!天啊,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他将可视对话对准了孟奇,对面是位严肃的男子,保养得很好,脸庞没什么皱纹,头发自然乌黑,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气势,让人下意识低头。

我不认为随便一个人出来自称是苍天宗宗主就值得相信,尤其他只是与疑似电影片段内的人相像。

这位男子沉稳说道。

孟奇笑了笑,只见对面是一栋待拆除的废弃楼房,示意董元将可视对话对准自己,然后打开窗户,右手一按,左脚一踩,整个人如大鹏展翅,滑翔到了相距还是颇远的对面大楼楼顶。

电话内的男子目光一下凝固,神情变得郑重。

下方不少行人来来往往,讨论着通缉犯,讨论着女帝与苍天宗宗主大战的视频,忽然,他们耳畔响起一阵雷鸣的声音,直入心灵:闲人远离!他们茫然退开,抬头看向高处,借助便携性移动终端,看到了十几层大楼上的青衫人影。

苍天宗宗主?COS活动?他们兴奋了,纷纷拿出移动终端,对准楼顶拍摄,并远离了那里,怕出现坠物事故。

警察们眼睛发直,很快反应过来,请示上级打开权限,用天基武器进攻。

就在这时,孟奇单膝往下,右手抬起,握成拳头,周身电光缭绕,将吸纳的能量倾泻一半。

啪!右拳打中楼顶,电弧乱蹿,龟裂迅速蔓延,无法遏制。

喀嚓,喀嚓,整栋楼裂出一道道缝隙,似被闪电包裹,并剧烈摇晃,摇的那些摄录之人险些站立不稳。

但他们已是张口结舌,仿佛一尊尊木雕,呆滞而茫然。

轰隆!大楼轰然坍塌,断裂的金属和板块混乱叠在一起,尘土飞扬,弥漫往上,似乎邪魔降临。

没有爆炸,没有别的装置发挥作用……真的,真的苍天宗宗主……他们又惊又惧,精神似乎离开了现实世界,请求到了天基武器使用权的警察则目光凝固,忘记了使用。

我的娘啊,真的是苍天宗宗主!对面大楼内,可视电话中的威严男子嘴巴半张,脸皮抽动,失去了久居上位养成的精气和沉稳。

不相信?好,马上给你点证据!自身就是强力证据,随时可以展现,还怕敌人封锁消息?至于身份暴露后,来自别处的贪婪和恶意,有本事就搞定六道,来主世界抓人!……苍穹公司内,女帝听完高层的话语,沉着脸,摇了摇头:没用了,你们低估了大宗师的手段,朕也低估了你们这个世界网络传播和电话沟通的便捷。

他竟然比自己这个来了好几次,每次几天的人更加了解此地!第三百三十章 告一段落时间不够充分,远远达不到收买所有派系所有人的地步,如今,事情的传播面临失控,被捅到了京城,苍穹游戏公司高层一时也失去了镇定,下意识请教沉稳依旧的女帝:那我们该怎么做?事关重大,京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一旦出动正式军队,就非目前的我们能够抗衡,所以,不要抱有侥幸之心,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朕和其他人先返回碎片内的世界,你们则毁掉那套特殊的装置,将碎片和相关数据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自身潜藏逃离,等到风头平息,我们又不用大规模游戏来搜集数据了,自能神不知鬼不觉再次制造那套特殊的装置,重新开始降临,悄然控制高层人物。

女帝不慌不忙道。

她幼年便接掌皇位,在虎视眈眈群狼环伺之中成长,一步步踏入了大宗师的行列,面对过的危险处境锤炼了她坚韧冷静的心灵。

苍穹游戏公司高层脸色变幻连连,终于咬牙切齿点头:好!……此时,坍塌的大楼附近,一位位围观者回过神来了,他们看着弥漫的烟尘,有的惊惧惶恐,有的莫名兴奋,但同为新时代人类,宣泄情绪最喜欢的方式基本一样:网络!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网络就被引爆,一条条相似的标题出现在各大论坛各大网站:我他妈在做梦吗?游戏BOSS反穿越现实,女帝视频是真的!真事!苍天宗宗主降临,徒手拆楼!有视频有真相,大宗师真的来了!这个世界还是真的吗?卫星监控可以作证,我真的看到苍天宗宗主了!好帅!超越人体极限的美!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大家帮我鉴定一下是不是我的眼睛欺骗了我。

震惊,惶恐,茫然,迷惑,以及隐藏的兴奋在网络上肆意传播,每一个帖子每一条新闻内都配有不同个人终端摄录的影像,各个角度的影像:身着青衫的苍天宗宗主单膝着地,右手握拳打出,电光缭绕,绚烂华丽,紧跟着,大楼出现龟裂,一面面窗户炸开,玻璃碎裂成一个个小圆块,然后整体轰然坍塌,扬起烟尘。

过程中没有爆炸声,没有四溢的冲击波,没有耀眼的火光,大楼框架仿佛彻底腐朽,再难支撑住自己。

目睹者的疯狂惊呆了网上其他人,有的故作冷静道:同一个节点引爆所有水军,营造近乎真实的氛围,手段真不错。

大片拍摄的毫无痕迹,苍穹游戏公司看来真突破了当前的技术困境。

也有人出现了动摇,游走于各个帖子,观看同一件事情的不同视频,留下:真的吗?骗人是我孙子。

敢不敢拿自宫来发誓?等言论。

而从昨晚便经历南宫冲一系列帖子的宁采臣萌萌哒最爱聂小倩和风餐露宿等人则茫然看着自家电脑屏幕,久久平静不下来,不知该怎么回帖。

这不会是真的吧?事情的脉络很清晰,而且当街击毁大楼肯定会在监控卫星那里留下影像,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事后拆穿是宣传,那苍穹游戏公司就犯了众怒,损失不会小。

真的吗?游戏BOSS能从游戏钻出来,走进现实?这比科幻还科幻!比梦境还梦境!以后不能随便嘲笑网上求助的人了!烟尘弥漫里,所有人都失去了孟奇的踪迹,神龙见首不见尾。

董元。

突然,可视电话里的威严男子回过神来,发出声音。

董元打了个机灵,下意识诚惶诚恐道:先生有什么吩咐?我让秘书调阅了附近卫星的监控,你没有撒谎没有发疯,接下来,我会拿着视频向元老院请求动用军队,你配合有关部门封锁网上消息,将这件事情定性为苍穹游戏公司的恶意宣传,不在大众中引起恐慌,不让别国知晓,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苍穹游戏公司将被处以重罚。

先生有条不紊吩咐道,与苍天宗宗主在一起的两位国民好好招待,不要采用暴力,稍后会有秘密部门来询问消息。

是,先生!董元猛地站直。

……苍穹游戏公司外,虚空蠕动,几艘百米高的金属战舰通过相位挪移徐徐驶出,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这座建筑,反物质炮如山林立,一旦里面有风吹草动,立刻便会遭遇彻底毁灭的打击。

一队队士兵乘坐仿生合金螳螂,从战舰底部降落,按照战术队形分割穿插,小心翼翼冲入楼中,沿途破坏着各种装置,短路几条供电主线,而苍穹公司剩余员工一个个眼神呆滞,仿佛行尸走肉,没有做任何抵抗,顺从地被抓住。

一队士兵进入电梯时,忽有一道透明人影闪出,无声无息扑到了其中一人身上,俨然就是孟奇!在展现了证据后,他散掉了电能,以元神的形式潜伏在苍穹游戏公司附近,随时准备附身,跟随政府军队探索,以此规避掉危险,弄清楚更多状况,看到那枚神秘的碎片。

越往上走越是冷清,要么无人,要么满地尸体,很多装置都被刻意破坏,难以复原。

士兵们行动加快,迅速跃过了前面三十二层,抵达了最后一层。

这里已面目全非,像是引爆了一颗高威力炸弹,按照吴游铭描述,原本该放置特殊仪器和神秘碎片的地方空空荡荡,只余断壁残垣。

他们提前转移了……孟奇不由暗叹一声对方的果断,竟丝毫不拖泥带水,犹豫不决。

士兵们将结果汇报的同时,继续搜寻着此地,突然,有人找到了一扇密门。

经过小心翼翼的尝试,他们打开了密门,看到了全是燃烧灰烬的房间,而墙壁上有触目惊心的血渍,鲜红狰狞,构成了一排文字:暂寄汝项上人头,待月黑风高之夜,吾趁兴来取!邪意、血腥、污秽等感觉扑面而来,孟奇念头一闪:果然是黑山老妖!从知道这款游戏叫做黑山老妖后,自己就有所猜测!而且这句话正是对自己所言,近乎战帖!……两日后,南宫冲终于从迷天新闻公司出来,神情恍惚,残留悲伤和解脱。

悲伤的是舅舅到了极限,宣告了死亡,解脱的是终于从这件事情摆脱,不用再受游戏BOSS奴役,不用再担心国家的搜捕。

经过一系列严密的询问,情报人员确定南宫冲属于受害者,十年典藏版游戏来自他的舅舅,游戏BOSS反穿越非他所能理解,也不是他帮忙,后期则属于被胁迫的状态,知道的秘密并不多,因此,让他签署了保密协议后,将他释放。

双脚踩着街道,南宫冲还有一种飘飘忽忽的感觉,这几天的经历简直惊心动魄,光怪陆离,前所未有的危险和紧张,也前所未有的精彩和激烈,是一辈子害怕的往事,也是难以忘怀的烙印。

他应该回到黑山老妖世界了吧……南宫冲油然想道。

几天的拷问让他很疲惫,于是找了个露天咖啡馆,要了杯咖啡。

我可以坐这里吗?有人问道。

南宫冲有气无力回答:那边不是很多座位?话音未落,他突然惊觉,这声音何等熟悉!猛地抬头,南宫冲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年轻俊美,略显沧桑,白T恤,牛仔裤,嘴角微笑。

前,前辈,您,您还在啊……南宫冲顿生噩梦再次袭来的感觉。

孟奇笑了笑:本该回去,但想到承诺了你一件事情,所以等了两日。

什,什么事情?南宫冲自己都不记得了。

孟奇脸色一正:看好了。

他端坐椅子,身体忽地往四面八方拖出不同残影,展示着不同动作的残影,或大鹏展翅,或手绽莲花,最后,一道道残影归身,凝成了如同佛陀般的身影,当头一掌,拍在南宫冲额头。

诸多文字钻入脑袋,南宫冲愣了愣:武功?孟奇轻轻颔首:能助你打开九窍的武功,而且,即使天地法则不一,但人身一太极,天地一太极这个基本点是不会变的,调整内天地,贴近这里的规则,日后未尝没有踏入外景的机会。

自己玄关无悔,已是没办法大幅度调整内景,只能期待日后返璞归真,触摸大道,再不受规则限制。

南宫冲回想刚才所见动作和得到的文字,迅速兴奋了起来,同时,他有点疑惑道:前辈,这功夫怎么有点佛门的意味?你心性浮躁,正需要佛门功法静心,专门为你创造。

孟奇点头道。

不自宫就做和尚……南宫冲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了,我得回去了。

孟奇坐在椅子上,一道道电光缓慢散开,融入虚空。

见状,南宫冲长长吐了口气,心中暗想:据说苍穹游戏公司的装置被毁掉了,前辈看来是不能再次降临了,自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这时,他耳畔再次响起孟奇的声音:帮老夫搜集神秘碎片的线索。

呃?南宫冲愣住了。

老夫还会再来的。

孟奇的声音袅袅。

自己又不是女帝等人,既然已经建立了联系,有道一印和粘因果的情况下,自能投影元神过来。

南宫冲嘴巴半张,眼神呆滞又茫然:前辈,您还来啊……嗯,到时候,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能勉为其难做你的随身老爷爷了!孟奇的声音徐徐消散。

随身老爷爷……南宫冲顿生想哭的冲动。

第三百三十一章 姥姥由于苍穹游戏公司内部那台特殊装置被毁坏,孟奇元神回归肉体时,事情已经发展了一段,宁采臣终于小解成功,再次遇上了聂小倩,用自身方正但不迂腐的表现打动了对方,让她长久积累的痛苦和内疚猛然释放,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出。

燕赤霞毫不意外失去了对宁采臣的感应,正四处追寻。

他没用蛮力,怕在幻境中越陷越深。

而南宫冲与第一次相同,死在了恶鬼手上,彻底烟消云散,再没有时光倒流的事情发生,杜青青悲痛欲绝,想要与恶鬼同归于尽,但一时未能找到机会。

孟奇本就表现出了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左使未能发现他的不妥,还暗中感慨宗主真是神功大成,心性更上一层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在自己被外面的阴风哭喊和重重幻景弄得心神不宁时依旧不动如山,双眼半开半阖,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呼吸绵长,孟奇元神回归,心中念头起伏,对完成主线任务的兴趣又浓厚了几分。

从目前自己发现的情况可以推断,苍穹公司与黑山老妖关系匪浅,否则不会一开始就以黑山老妖来命名游戏,并且神秘碎片来历诡异,极有可能绕不开黑山老妖,甚至老板本人就是他!黑山老妖究竟是哪方世界之人,若是倩女幽魂世界,他是如何穿透屏障,降临南宫冲所在世界的?既然能自主穿越,又何必冒极大风险,用虚拟现实技术结合神秘碎片制作游戏,收集数据?如果他是外来者,黑山老妖的传说已远远超过十年,明显不太符合,小范围的时间操纵无法弥补差距!那块神秘碎片从何而来,他又在追寻什么?与七杀碑有何关系?这一个个疑问袅绕孟奇心头,愈发想要完成主线任务,因为只有找到黑山老妖本人,才能弄清楚事情经过,尤其自己最关注最感兴趣的部分,说不得还能得到那块神秘碎片!而想找到黑山老妖,目前看来,姥姥是一条线索,同样降临南宫冲世界的女帝是另外一条线索,她极有可能与黑山老妖存在合作关系。

霍然,孟奇眼睛睁开,双眸漆黑幽深,四周一下变得昏昏暗暗。

宗主,准备动手?左使吓了一跳,赶紧询问。

这时,宁采臣带着聂小倩冲回了大殿,发现燕赤霞不在,非常失望。

孟奇拍了拍衣襟,缓缓站起,给人渊渟岳峙的感觉,从容开口道:老夫已经弄清楚这里的事情,无需再等待了。

攻略不是白看的!左使对自家宗主的实力有着非常强的信心,黑山老妖不出,天下妖魔鬼怪无人敢在他面前抬头,于是沉声道:是,宗主。

宁采臣和聂小倩目光略显茫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孟奇看了他们一眼,迈步而出,消失在大殿内,只留下一段话语:有乌巢的白杨树下,将骨灰坛子拿出,对吧?对。

宁采臣和聂小倩脱口而出,接着面面相觑,眼现惊讶。

他,他怎么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一步迈出,孟奇闪现到一口枯井前,凝目往下看,只见黑气徐徐翻滚,惊心动魄的嚎叫声隐约传出,有无数道不类常人的魔影、鬼影掠过。

这就是兰柯寺闹鬼的源头,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九幽裂缝!孟奇无需特意寻找,通过在论坛翻看的攻略,直接锁定了此处,抢在阴时之前!他的身影一下变得沉重,仿佛万丈高的巍峨山峰屹立此处,双脚与大地牢牢连接,似乎有根系从此蔓延,无远弗届。

抬起右脚,孟奇往前踏了一步。

轰隆!右脚踩在尘埃之中,大地剧烈晃动起来,像是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引爆,形成了震源。

哐当哐当!大地摇晃,本就残破不堪的诸多殿阁房舍纷纷垮塌,砖瓦横飞,砸碎于地,而九幽缝隙两侧的大地迅速合拢,如同关门。

轰隆!孟奇又踩出了左脚,枯井坍塌,砖石填平了黑雾,砰的一声巨响后,缝隙所在只剩大地。

戊己印!虽然这没有从根本上消弭九幽缝隙,随着时间推衍,它还会重新出现,但至少短时间内将它关闭了,让它无法与阴时形成共鸣。

去掉危险源头后,孟奇背负双手,直入树林,停在了那颗有乌鸦巢穴的白杨树前。

见状,姥姥负隅顽抗,一根根树枝仿佛一条条触手,铺天盖地而来,火焰难烧,金铁难断,一旦被缠中,阴冷入骨,冻僵元神,无法摆脱。

孟奇抬起右手,半空乌云汇聚,青雷凝成水桶粗细,接连往下,一共五道,落在了掌上,缭绕四周,形成一口电光手刀。

悠闲迈步,孟奇手刀斜劈,恰好斩在最先抵达的那根树枝上。

兹兹兹,青色雷霆顺着这根树枝蔓延往森林各处,击毁了树木,催发了一股又一股黑烟。

啊!凄厉的惨叫过后,整片树林被夷为了平地,只余孟奇面前那株苟延残喘的白杨树。

化身黄天,降下雷罚……宗主真的神功大成……左使孙俊林忍不住喟叹道。

虽然不能拉着你一起死,但老身至少可以选择自我毁灭,不会让你知道一点秘密!姥姥发出诅咒般的尖锐声音。

孟奇不慌不忙,将手一点,只见半空水雾凝聚,显化影像,这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是隔壁老王经受不住坛友求肯,放出的兰柯寺视频。

姥姥脸色发黑,长满树疙瘩,容貌更偏向丑男,而为了掩饰这点,不擅长变化之术的她浓妆艳抹,当真惊悚的典范,而隔壁老王毫无疑问修改了容貌,英俊而潇洒,正痴情地看着对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你手下,是我十辈子修来的缘分……呕……左使孙俊林打了个干呕。

初次看这段视频的时候,以孟奇如今的心灵修为,到了最后都差点承受不住,不得不对隔壁老王竖起了大拇指。

诅咒般的尖锐声音消失,垂死边缘的姥姥看得似乎很是专注,她从未有过感情经历。

到了最后,树中竟有抽泣之声传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那场梦是真的?王郎!我的王郎!孟奇强忍住不适,一本正经道:这是你被黑山老妖抹去的记忆,你想再次见到你的王郎吗?梦?在虚拟现实技术模拟的游戏幻境中经历的事情,会反映到本体,但仅仅是一场记不太清楚的梦?姥姥沉默半晌,方才道:你已是大宗师,不能骗我。

她不再自称老身,力图配得上王郎。

你们人妖殊途,只有转世成人才会有好结局,但老夫不懂转世之术。

孟奇故意坦然道。

姥姥吸了吸鼻子:青木主生,九幽向死,这些年来,结合本身天赋与黑山老妖从九幽得到的传承,我能保持记忆转世一次,若宗主不嫌自身用不上,小女子可以将这秘术交出来,只求宗主送小女子与王郎团聚。

不是树妖的身份根本用不了!改成小女子的自称了……左使孙俊林又干呕了一下。

用不上也能拿来参考啊!孟奇极有大宗师气度地微微颔首:既然你能自我转世,老夫也不介意送场顺水人情。

多谢宗主!姥姥欢呼了一声,讲述了秘法,然后道:黑山老妖进入了九幽缝隙,欲寻找一件叫做‘七杀碑’的宝物,据他所言,此事涉及他的前世今生,还涉及一位叫做六道轮回之主的可怕人物。

六道轮回之主?孟奇心中震动,挑了挑眉毛,陆压会与九幽有关?或者说大青根在撒谎?如果是撒谎,能瞒过自己的元心印、唯我独尊和以心印心之能,他恐怕还藏着别的秘密……意外得到这个消息让孟奇相当满意,遂平和道:黑山老妖已经从九幽缝隙出来,至于如今在何处,恐怕只有女帝才知晓,罢了,老夫送你转世去。

他右手前伸,五指洁白,接连屈起,以二指点向白杨树。

无声无息间,白杨树寸寸崩坏,灰飞烟灭,孟奇五指一抓,摄出了一道朦朦胧胧的透明幽魂。

这时,他的双眼中有一道道璀璨星线凸显,而这一根根星线又最终回到了中央盘腿而坐的道人身上,虚幻高渺,充满玄奥。

转世去吧!孟奇低喝一声,将手一震,虚空中当即有似乎要吞噬万物的缝隙裂开,幽魂莫名其妙消失。

谢谢宗主……姥姥的声音回荡渐弱。

送人去别处转世……这是神魔才有的威能!宗主竟触摸到这个领域?左使孙俊林看得目瞪口呆。

南宫冲所在世界,一间儿童医院内,一位孕妇突然胎动,很快产下一名女婴,肤色较黑,脸上始终带着明显的笑意,让医生啧啧称奇。

某个凌乱的房间中,有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左使还未回过神来,忽然看见自家宗主走了几步,立在这片天地的枢机处,背负起双手,微微仰头,深情又淡漠地看着星空,随意,超然,洒脱,又充满敬畏,仿佛在思考宇宙最终极的问题。

宗主,这是?左使脱口问道。

愚僧快到了。

孟奇声音平淡,答非所问。

当然得摆好姿势!第三百三十二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半空乌云消散,现出皎洁明月,洒落淡淡光华,将兰若寺及附近笼罩上一层朦胧银纱。

燕赤霞追寻着动静,从寺内飞出,恰好看见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步步生莲,从山脚登临此处,慈眉善目,双眼紧闭。

愚僧大师!他惊喜呼道。

愚僧刚有耳闻,琉璃般的心湖忽然一动,起了阵阵涟漪,下意识睁开双眼,露出一片似乎能映照万事万物的剔透金色,望向原本的山林中心。

那里站着一位青衫男子,侧脸俊美,气质儒雅,有一种历经了岁月冲刷的沧桑感,正背负双手,洒然望着星空,目光深邃又淡漠,似乎在思考着天地间的种种疑难。

大道何在?星空之外何物?有他存在,附近油然变得宁静,一切如同超脱,闪烁着智慧的火花,就连燕赤霞这种人物,也下意识从半空飞落,双脚着地,屏气凝息。

然后,愚僧看见青衫男子缓缓转身,一双深邃但幽暗的眼眸与自己的视线相撞。

霍然之间,天地变得昏暗,所有的事物都仿佛陷入了那双眸子,安宁静谧,复归最初的最初,无前无后,无思想无心灵无感觉的最初!刷!愚僧周围有一朵朵金色莲花从地面涌出,徐徐绽放,禅音阵阵,两人之间,乌云汇聚,一道银白的闪电从天劈落,焦黑了泥土,将附近照得如同白昼。

仅仅是气机碰撞,就有如此异象!他竟与愚僧大师平分秋色!燕赤霞一直觉得这位神秘的青衫男子很强,但从未想过他能强到这个地步!什么时候天下又多了一位大宗师了?左使孙俊林更为震惊,宗主竟然预知了愚僧的到来!从刚才对话起,过了好一阵子,愚僧才来临,而根据他的脚程判断,当时他与宗主的距离肯定远远大于大宗师级数能够感应的范围,宗主从何得知?莫非宗主真的触摸到了神魔领域,对大宗师亦能近乎前知?念头转动间,他愈发觉得自家宗主高深莫测,难以用常理衡量,愈发畏惧和敬佩。

阿弥陀佛,施主消失多年,想不到出现在兰若寺。

愚僧认出了孟奇的身份,双眼与他对视,气机鼓荡,没有半点轻视。

孟奇负手踱了一步,状似闲庭信步,微笑道:老夫昔年惜败于黑山老妖,如今突破出关,当然得来寻他的踪迹。

他有十足信心和黑山老妖抗衡!燕赤霞品出了神秘青衫男子云淡风轻中潜藏的自信。

老夫暂时阻塞了九幽缝隙,除掉了兰若寺树妖姥姥和害人恶鬼,大师只需布置地藏结界,诵念经文七七四十九日,便能彻底消弭隐患。

孟奇再次迈出一步。

仅仅两步,愚僧就泛起一股难受的感觉,对方的气机和两人间的联系若有似无,让自己完全把握不准,找不到出手时机,只比一拳打在空处好受点。

他左手转动念珠,低宣了一声佛号:施主此举当真菩萨心肠,种善因者必有善果。

观施主姿态,返老还童,银丝转黑,内景天地自衍一界,举手投足间挥洒如意,不拘泥于外物,不受制于他人,莫非将苍天大法推到了前无古人的境地?熟悉的话语入耳,孟奇嘴角勾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正当愚僧和燕赤霞品味这八个字的玄妙时,孟奇再次开口:老夫留于此地,乃专程等待大师。

施主有何事商量?愚僧佛法精湛,对方一语,自生感应,把握到了大概方向。

大师此行,应当带了《地藏渡魂经》,老夫想借来一观,不知大师希望以何物交换?孟奇坦坦荡荡道出了目的。

他先光明磊落行事,若是没有办法,再考虑设计之事!愚僧目光一沉,心湖再起涟漪,他怎么知道自己带了《地藏渡魂经》?这件地藏菩萨手书的佛经乃镇寺之宝,少有外人知晓,兰若寺的秘密又是最近才传开,除了监寺师侄,没人知道自己星夜前来,希望以此宝渡化冤魂恶鬼,彻底关闭九幽缝隙,而他竟然如同亲睹!近乎前知?阿弥陀佛,此经乃鄙寺镇寺之宝,只能超度亡魂恶鬼,于外人无用,施主何苦相逼?愚僧双脚微微分开,整个人似乎贯通了大地,与莫名深处相连。

孟奇停住脚步,双手合十于身前:不知大师有否听过‘摩诃伏魔拳’?老夫有位亲长,出家于深山古寺,修炼的便是这门佛家神拳,但缺了《地藏渡魂经》,难以迈过法身关隘,还请大师成全。

老夫不要地藏菩萨手书的原本,只求抄录一份经文。

他将事情原委大致讲出,示之以诚。

面对大德高僧,自然是这种方法最可能有效!听到摩诃伏魔拳时,愚僧的神情略微变化,显然知道这门直指地藏金身的功法。

他沉默一阵,突然低宣了地藏菩萨名号,双眼坦然看着孟奇: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此乃地藏菩萨发下的大宏愿,行此道,身在后,岂能有自私之心?本寺传承自地藏菩萨,亦有类似慈悲之念,若传播《地藏渡魂经》能让更多冤魂恶灵超脱,有何不可?既然是同修地藏一脉的法师,且修炼到了极高境界,老衲相信他也怀有大慈大悲之心,施主若是想看,悉听尊便。

孟奇嘴巴微张,眉毛一挑,完全没想到愚僧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真是有德高僧!他略一沉吟道:大师且慢,凭空受《地藏渡魂经》乃大因果,老夫怕那位亲长承受不起,扰了清修,不知你可有想要之物?佛门极重因果,孟奇相信愚僧能理解这个理由。

愚僧想了想道:鄙寺《摩诃伏魔拳》残缺,若施主能帮忙补齐,老衲不胜欢喜。

如此甚好。

孟奇颔首回答,直接应承了下来,他相信少林寺会答应。

少林最根本的功法是如来神掌拈花一笑,除此之外,《易筋经》是神级辅助,《大梦真经》与《摩诃伏魔拳》皆有残缺,不能证就法身或无法证得更高法身,拈花指是七十二绝技之首,能证大菩萨金身,有望传说乃至更高,但它终究只是达摩感悟神掌所创,其止步于菩萨果位,未能更进一步,究竟这门功法能不能真的达到大菩萨果位,进军传说,还不能做完全的肯定。

而《摩诃伏魔拳》乃昔年地藏菩萨遗留,一旦完整,绝对能修炼至大菩萨果位,踏入传说领域,而地藏菩萨又是佛门最强力的几位大菩萨之一,不是佛陀胜似佛陀,地位远在普通佛陀之上,他的完整传承,佛门哪寺哪庙不会心动?少林如今受损严重,完善根本功法的机会必然不会放过,即使让愚僧一脉也同样变得完整,毕竟好过摆在那里没什么大用处,毕竟两寺分处不同世界,乃至不同宇宙!之后,愚僧没让孟奇立誓,直接拿出《地藏渡魂经》,一页页缓慢翻开,让孟奇记忆,甚至不禁止苍天宗左使、燕赤霞与后续赶来的杜青青、宁采臣、聂小倩观看。

多谢大师。

孟奇回忆了一遍,发现已是牢牢记在,再次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愚僧还了一礼,正待前往九幽缝隙,却看见对面的苍天宗宗主并未让步。

施主还有事?他心灵何等圆润,应激生念。

孟奇环视众人一圈,背负起双手,略带笑意道:老夫此行遇到一位叫做南宫冲的小友,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听到南宫冲的名字,杜青青神情一黯,伤心欲绝。

有趣?愚僧透彻的灵台难有相应念头产生,于是开口询问,燕赤霞与左使孙俊林更是一头雾水,他们也见过南宫冲,后者更是一路同行,哪里有趣了?孟奇抬头望向星空,气息内敛,幽深莫名:老夫初见南宫小友,便因他接了黄家庄的事情,攻击本宗左使,将他击杀。

啊……除了愚僧,包括宁采臣在内,都茫然了表情,他们明明见到了南宫冲,被恶鬼所杀前更是生机勃勃,无有假扮迹象!南宫小友一死,时光顿时倒流,回到了他攻击本宗左使前,而他做了不同选择,不再攻击,对老夫毕恭毕敬。

孟奇语气缥缈道。

左使孙俊林嘴巴微微张开,完全地茫然了,这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怎么只有南宫冲毕恭毕敬的印象?看似正常普通的生活背后,潜藏着完全不一样的经历,而自己一点不知?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不过宗主可能在撒谎诓愚僧……杜青青露出夹杂着悲伤的笑容,根本不相信孟奇所言,自己一直和冲哥在一起,哪里发生过前面的事情?至于什么时光倒流?怕是真正神魔都办不到!愚僧缓缓开口:即使法身,也无法倒流时光。

孟奇没有在意他们的怀疑,自顾自看着愚僧道:抵达兰若寺后,南宫冲不甘心就此放弃,耐心等到了大师来临,想借助大师之力对付老夫,可惜,他传音不密,被老夫听到,抓住机会,再次将他击杀,而时光又一次倒流,回到了宁书生小解前,正因为如此,老夫才知道大师会来,才知道大师带着《地藏渡魂经》。

愚僧的瞳孔顿时微微收缩,周围一片安静,形如凝固!幸亏老夫到了‘黄天当立’的境界,才不受‘苍天’影响,每次时光倒流皆保持了记忆,否则决然发现不了南宫小友的秘密,而经过几次经历,老夫终于把握到了他倒流时光的来源。

孟奇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就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境界?所有人油然而生这个念头。

但此事太过荒谬,他们还是不太相信。

第三百三十三章 确认把握到了他时光倒流的秘密?燕赤霞和左使孙俊林都是久经江湖的强者,此时亦有听天书的感觉,明明自己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情,到了对方口中,怎么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面貌,就像年幼时,自己到巷子口买了个糖人,回家后却被告知,途中有邪魔入侵,有大侠出手,有激烈战斗,有可歌可泣的感情故事,最终一切平复,看起来什么都发生,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于自身而言,这只能是故事。

愚僧未曾说话,似乎孟奇知道他带着《地藏渡魂经》之事让他略微动摇,不敢妄言真假,但亦不敢肯定苍天宗宗主编织这个故事是否另有目的。

见众人沉默,孟奇并未直言时光倒流的秘密,而是将几次不同的发展全都讲了一遍,比如宁采臣与聂小倩的各种见面方式。

这听得在场几人面面相觑,若是编造的故事,细节处怎会如此详尽,完全符合每个人的性格和说话方式,让他们感觉间接遇到了另外一个自己!这怕是不能凭空编造吧?或者说对方的推衍神算之能到了极端可怕的地步,那他用什么方式骗自己等人不好,非得用这种?他们惊疑不定之中,孟奇背负起双手,仰望浩瀚深邃的星空,略带叹息道:几次之后,老夫发现南宫小友非是本方天地之人,来自外界,以某种联系降临,虚空造物,构成身体,也正因为如此,他能有限度小范围倒流时光。

虚空造物,倒流时光……杜青青喃喃自语,自己和冲哥认识时间不短,怎么完全没发现他有这种比神魔还强悍的能力?他是造物之主的化身吗?就在燕赤霞等人被震惊,暂时忘记了分辨真假,冒出一个个猜测时,孟奇状似平淡道:所以,老夫元神遁出,以‘黄天’代替‘苍天’,顺着南宫小友降临的气机联系,穿透了屏障,神游他所在的世界。

啊?燕赤霞和左使孙俊林嘴巴一点点张开,没想到故事会发生这样的转折!穿透屏障,反向降临?这完全超越了他们的想象,比以往听过的任何故事都还离奇,若非亲身经历,谁能这样编造?杜青青、宁采臣和聂小倩更是满头雾水,一脸茫然,像在听着前无古人的评书。

阿弥陀佛,施主在那方世界有何见闻?愚僧终于开口。

不妄言真假乃他的行事风格,所以在屡受震动后选择详细询问,从蛛丝马迹判断真假。

孟奇收回目光,双眼幽深,神情悠闲:南宫小友所在世界与我们截然不同,走的是器工之路,探索天地,总结规律,再以规律制造外物,并反补自身,提高体魄和寿命。

他们已有舰队能遨游天河,毁灭星辰,日常生活则便捷无比,远胜我们这方世界的凡人:彼此沟通,有电话网络之物,万里之遥形如耳边之近;南北东西,有飞机飞车者,天涯海角不过一顿盛宴工夫……杜青青等人听得很是入神,这完全有别于自己生活的状况,引人遐思,而且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细节详尽,宛若真实,光靠想象,很难做到这个地步!世间竟有此等光怪陆离之所?竟有这样方便舒适的生活?略微描述了南宫冲所在世界后,孟奇嘴角微勾,话锋一转:老夫降临之地便是南宫小友家中,发现他在玩一款叫做《黑山老妖》的游戏。

游戏?除了愚僧,众人皆是脱口。

他们都懂游戏的意思,但如今听来,却感觉别有含义,而且名字叫做黑山老妖!就像老鹰捉小鸡也叫游戏,黑山老妖便是以我们世界为参照,形成幻境,让玩耍者置身其中,选择扮演‘老鹰’或‘小鸡’等不同角色,南宫小友‘扮演’的便是南宫冲少侠。

孟奇略略解释了一句,让众人大概明白了什么叫做黑山老妖游戏。

既然是幻境,为何能让我等见到,有所交集?燕赤霞皱眉问道。

孟奇轻轻点头:老夫当时也很奇怪,但经过调查,发现了问题所在,与其他人置身幻境不同,南宫小友直接降临了我们的世界,而这来自于一块神秘的碎片,来自于另外一方势力。

他没有多说,右手抬起,于半空画了一个圈,将自身与吴游铭对话的视频播放了出来。

女帝反向降临?左使、燕赤霞和杜青青最先关注的便是这点,愚僧亦郑重了神色,因为吴游铭说的头头是道,条理分明,虽然自己等人不懂什么叫做虚拟现实技术,但幻境还是明白的,整件事情的经过亦能够判断有无可能的!孟奇再次变化了影像,是自己带着南宫冲进入苍穹游戏公司并与女帝激烈战斗一场的事情,看得燕赤霞等人呼吸略微沉重,因为他们认得出来,那确实是女帝!后来,老夫借助那方世界国家之力,毁掉了游戏公司,但女帝已经提前返回,神秘碎片下落不明,特殊装置被彻底破坏,只能见到黑山老妖的留言。

孟奇最后展示了那段鲜血淋漓的文字,也正因为如此,我们这方世界的时光恢复了正常,南宫小友再无法降临,他的身体自然烟消云散。

也就是说,冲哥没死?杜青青抓住了最关心的重点,神情似幽怨似惊喜,倾向于相信。

这时,左使孙俊林恍然大悟:宗主,您先前展示给姥姥看的事情便得自那方世界,是某个玩耍者在幻境中做的尝试?他并没有因为宗主未能前知而失望,若此事为真,宗主以黄天代替苍天,元神遁出此界,神游天外天,就已经超越了当前所有大宗师,直追神魔,让人更加敬畏!然也。

孟奇青衫微微飘动。

难怪!自己一直疑惑宗主从哪里知道的姥姥前世今生,还以为他能触摸神魔领域,不过如今也不差!孙俊林先是疑惑尽释,旋即又皱起了眉头:可那不是幻境吗,为何姥姥会说自己曾经做过类似的梦?这让愚僧、燕赤霞等人亦感觉矛盾。

孟奇一派轻松淡然道:老夫曾经去过一个地方,场景一样,但不同人能见不同事,且无法触及关键之物,究其原因,实乃此地特殊,高于一般世界,包含了每个人所见的事情,因人不同而显化不同,并不触及本体,不过,阴阳正反乃天地至理,能作用便能反作用,不触及本体不代表无法影响本体,当时确有变化让本体的棺柩打开。

此事相仿,幻境衍化自本体,幻境中的事因每个人选择不同而有所变化,与本体出现区别,这种区别则能借助正反之用传回本体,当然,影响不会大,顶多造成梦境,心灵强悍者连梦境都不会有。

宁采臣听得一知半解,愕然道:在下经常做光怪陆离但又记不得内容的梦,莫非就是由于这个缘故?当是如此,有的时候,幻境推算衍化的事情还能帮助我们‘前知’。

孟奇同情地看了宁采臣一眼。

燕赤霞消去了一个疑惑,但迅速又冒起另外一个:若他们能操纵时光倒流,岂不是能任意杀掉我等?当前杀不掉,就回到过去!孟奇负手踱步道:不提他们只能有限度倒流时光,据老夫所知,到了佛门所言‘彼岸’者,过去现在未来确能无处不在,我等武者切忌以己度人。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是。

有地藏菩萨传承,愚僧并不陌生彼岸境界,他双手合十,看着孟奇,正色道,施主是想让老衲与你联手抗衡女帝和黑山老妖?事关此界兴亡,老夫岂能坐视旁观?孟奇微微颔首,肯定了愚僧的猜测。

愚僧还未回答,燕赤霞就脸色凝重道:某还是不太相信。

这实在太过玄虚!他怀疑是苍天宗宗主为了拉愚僧大师联手编造的谎言。

不仅是他,就连愚僧、左使也无法尽信!孟奇平平静静道:若你不信,可元神离体,老夫送你去那方世界神游一番。

这?燕赤霞等人的瞳孔同时收缩,他竟然能送人过去?这事是真的?有大师看着,你不用担心老夫动手脚。

孟奇补充了一句。

燕赤霞神情变幻连连,还未开口,就见杜青青迈出,急切道:前辈,能送小女子去见冲哥吗?你初入外景,元神不固,过去就会化作孤魂野鬼,迅速消散,无法返回。

孟奇摇了摇头。

杜青青大失所望,泪珠滑落。

燕赤霞与愚僧对视一眼,见他点头,一咬牙道:好,某试一试。

于是,他盘腿坐下,进入深定,元神慢慢离体。

这时,众人看见孟奇双眼愈发深邃,有道道星线凸显,像是蕴含了一片璀璨又莫名的星空。

星空深处,昏暗凝一,让人无法分辨,但一切的源头皆起于此!黄天当立?左使眼睛睁大,心神激动。

孟奇将手一摄,四周顿时变得漆黑,再无半点光亮,仿佛出现了一道吞噬光辉与万物的缝隙。

这一瞬间,在左使、杜青青等人眼中,孟奇真是形如神魔!……回到家中,南宫冲感觉异常疲惫,只想倒头就睡,于是脱掉衣服,走入浴室,选择了淋浴。

哗啦啦水声之中,他心情放松了许多,疲惫紧张似乎也被洗去了不少。

哎,总算结束了……就在南宫冲关掉淋浴时,阴风四起,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南宫少侠。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地传入他的耳朵。

南宫冲愣了愣,眼睛睁大,看见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眼前,俨然便是燕赤霞!我去,又来一个……南宫冲嘴巴张大,茫然看着对面的阴魂,又有点不知身在何方了。

突然,他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还赤身裸体,慌忙拿浴袍裹住,又羞又恼,低声问道:燕大侠,您也穿透过来了?对,是苍天宗宗主帮忙,他让某找南宫少侠确认事情的真实。

燕赤霞老实回答,某无身体凭依,最多待一刻钟,还请南宫少侠相助。

南宫冲暗里咬牙切齿,表面挤出微笑:晚辈这便带大侠‘上网’!……好不容易打发走燕赤霞,他回到卫生间,坐到马桶上,释放着压力,顺便咒骂道:到底有完没完?我家又不是穿越中转站!话音未落,阴风再起,一个老和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南宫冲顿时表情呆滞,端坐马桶上,下意识行礼道:愚僧大师……第三百三十四章 拉拢帮手兰若寺外,林木焦土,夜风轻荡,几分寒冷,几分昏暗。

孟奇负手立于骨灰坛旁,收敛了气息,平凡了双眼,隐匿了璀璨的星线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高渺感觉,变得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江湖旅人。

但随着燕赤霞和愚僧相继回归,用亲身经历肯定了孟奇的话语,在场之人望向这位苍天宗宗主的目光彻底改变。

他竟然真能察觉时光倒流,送人穿透天地屏障,前往另外一界,不是神魔也堪比神魔!这份手段,这份能力,足以证明他的武道修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下又多了一位大宗师,甚至尤有胜过!即使孟奇此时此刻没有刻意彰显气势,亦让他们如同面对神魔,只觉对方返璞归真,无法测度。

阿弥陀佛,事关重大,待老衲消弭了这处九幽缝隙,就请施主与老衲一道前往天师府。

愚僧睁开双眼,一片剔透琉璃。

女帝若与黑山老妖结盟,只有说动天师,三人联手,才有不小胜算。

愚僧察觉得出苍天宗宗主孟奇实力并不比自己强,只是黄天当立的境界颇为玄妙,洞见了种种真实,故而能见他人所未见,闻他人所未闻,发现时光倒流背后的秘密并借助联系反向穿透。

能将苍天大法推到前无古人的境界,他果真有大智慧大毅力……愚僧暗自赞叹了一声。

孟奇哈哈一笑,缓缓转身,随着愚僧走向九幽缝隙处。

两人闪烁间便消失不见,只余袅袅之音回荡在左使孙俊林心中:此事非你之力能及,回宗门通告右使和散人们,安排门下暂时偃旗息鼓,隐匿潜藏,防止黑山老妖报复。

看见两位大宗师联袂离开,燕赤霞等人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并升起少许庆幸感慨之情:天佑苍生,苍天宗宗主关键时刻将苍天大法推到了过去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境界,成为第五位大宗师,三人联手,足以压下女帝和黑山老妖。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孙俊林喃喃自语,悠然神往,若有朝一日,自己能有宗主这等境界,时光倒流不抹记忆,天地之界难阻元神,那真是死都甘愿!什么是神魔?这就是在世神魔!杜青青回过神来,美目一转,看向燕赤霞:燕大侠,冲哥所处的世界具体如何?她暂时没办法前往,只能打探细节,聊慰芳心。

燕赤霞陷入了回忆,许久方道:很有意思…………龙吟虎啸天师府,云蒸霞蔚昭圣山。

秦霜莲与史天高立在大殿内,不敢欣赏外界仿佛仙境般的奇峰美景,收敛着心神,等待当代天师的召见。

他是这方世界最有实力最有势力的大人物之一,而这样的大人物一只手都能数净,被世人尊称为大宗师,能得他的召见,秦霜莲和史天高难免心潮起伏,激动难耐。

她们乃经历过一次死亡任务的轮回者,相对普通外景,都能称得上见多识广,然而,即使如此,她们之前也未见过大宗师级数的强者,就连任务背景里都很少有,毕竟以她们目前的实力,还不到遇上大宗师和类似境界强者的时候。

所以,即将见到一位真正大宗师的事实让她们浮想联翩,会不会有奇遇?会不会有报酬丰厚又相对简单的任务?这种大人物,纵使仅是指点一二,也会让自己等人受用不尽!秦霜莲心跳略微加快,缓缓吐出口浊气,暗中传音史天高:只要搭上天师府这条线,我们的主线任务就八九不离十了,但千万不要乱接任务,乱开支线,即使天师委托,即使报酬丰厚,也得冷静思考,衡量危险程度。

作为小队队长,她竭力克制着自身的贪婪。

史天高身材中等,却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异常结实,闻言点头道:我们互相监督,绝不能利令智昏。

说到这里,他感叹了一句:没想到我们在鬼村的遭遇会引来天师府关注,抱上这条粗大腿。

秦霜莲颦起了眉头:我始终觉得鬼村之事前后的危险上有本质飞跃,仿佛出现了连环变化,这才被天师府注意到,会不会谁暗中做了什么?你怀疑他们之中有人乱开支线?史天高闻弦歌知雅意。

秦霜莲久久不语,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我们的主线任务原本不用牵扯天师府的……类似的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得尽快弄清楚是谁,若有队员始终自作主张,不听招呼,拿整个小队的性命冒险,就必须当断则断!算了,暂时不要想这些事情,等过了这次任务,你我就能踏入外景境,破茧成蝶,再非常人。

史天高劝道,到时候,便可以击杀更强的邪魔,不用再眼睁睁看着亲长同僚战死,家园被毁,自身却无能为力。

他们出生于一个笼罩在九幽阴影里的世界,不稳定的九幽缝隙非稀罕事物,强横之辈虽然出不来,但邪魔之潮常有,一波强过一波,每一次都会造成大量的城池乡村毁灭,数以千万的人族惨死,更多的人流离失所,而这样的邪魔之潮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只得苟延残喘的平静时期,有时二三十年,有时甚至七八年,阴沉、压抑和淡淡的绝望便是他们眼中的主色调。

秦霜莲眼帘垂下,遮住伤感,右拳悄然握紧,多亏有六道轮回之主,自己等人才能获得一线希望,只要一次次完成任务,一次次提升自己,就有消弭邪魔之潮的可能!据她所知,这方世界的大宗师就曾经关闭过几条九幽缝隙,有朝一日,自己若能登临这种恐怖的层次,应当便能亲手结束那段血腥又绝望的历史!至于轮回任务中的死亡,总比毫无希望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邪魔杀死好!这时,后殿出来位小道士,请两人去见天师。

两人当即摒除了杂念,跟随小道士进入后殿,这里布置的很是简单,云床、丹炉、书架、案几和珍宝阁构成了一位大人物的起居之所。

云床边上,精致铜炉点着檀香,冒着袅袅之烟,盘旋于附近,而天师端坐云床,面目模糊,仿佛被青烟所笼罩,不知老少,不见美丑,但自有一种缥缈中蕴含道韵与威严的感觉,周身方寸之地似乎衍化出了一片清气缭绕的超然所在。

秦霜莲和史天高不由自主低头,拱手行礼。

眼前之人确实是大人物,远超自己想象的大人物!天师声音亦飘飘渺渺,问了几句鬼村的事情,秦霜莲一一如实作答,史天高做着补充。

突然,天师停住了问话,抬首看向外面,他们则心中一动,回头望向入口,只见一僧一俗联袂进来,僧人穿着灰袍,慈眉善目,双眼紧闭,四周充溢浅色琉璃,晶莹剔透,清净自显,而俗者青袍潇洒,面容俊美,双目幽深,仿佛藏着岁月积淀的尘埃,身体周围空空荡荡,似乎虚无一物,又像蕴藏着天地万物。

两者气机未曾碰撞,泾渭分明,难分高下。

这等气势,这等风姿,竟与天师不相上下!秦霜莲和史天高皆是惊叹,油然猜测:难道也是大宗师!僧人应当是愚僧,青袍者是谁?不可能是女帝,亦不像黑山老妖……换做他人,可能会猜测新近有强者突破,但秦霜莲和史天高作为轮回者,最先泛起的念头却是:别的轮回者?能与大宗师媲美的轮回者?渡过了三次以上死亡任务的资深轮回者?他们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对方,这种轮回者岂止恐怖可以形容!他们多半都经历过传说中仙神的考验,得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奇遇!你们明日再来。

天师对秦霜莲和史天高道。

两人赶紧告退,沉默着出了天师殿,然后才彼此对视,震惊中略带惶恐地交流:如果真是轮回者,那他就是我见过最强大的轮回者!也可能是这方世界新近突破的强者……对话中,两人返回了客院,看到绛色衣裙的队友迎了出来,神情焦灼道:秦姐姐,方知洞突然晕厥,不省人事!什么?秦霜莲顿时将资深轮回者之事抛诸脑后。

……天师殿内,孟奇与愚僧将事情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天师捋着胡须,久久不语,愚僧这中立者愿意帮助自己对付女帝简直是天降惊喜,更别提他还拉来另外一位大宗师,可他们讲述的事情委实超出想象,夸张难言,让人不敢尽信,即使出家人不打诳语,别人亦会怀疑他也上当受骗。

见状,孟奇道:谁也不知那特殊装置什么时候能够修好,所以必须尽快动手且双管齐下,一边对付女帝与黑山老妖,一边寻找神秘碎片,否则若是有人在外改变天地的法则,操纵时光的倒流,女帝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绝非我们联手能够抗衡。

若天师不信,老夫可将你的元神送往那界一探究竟。

……啊秋!南宫冲从梦中惊醒。

刚才他梦到又有人被苍天宗宗主送过来,梦到苍天宗宗主亲自附身自己,以寻找神秘碎片,苏醒后都惊魂未定。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七杀碑秦霜莲冲入房间,看见一位男子躺于床上,脸色苍白似纸,双眼紧闭,嘴唇暗红近黑,已是没了气息。

秦姐,方知洞他,他死了……床边立着位劲装短打的男子,神情之间颇有几分惊恐与惶然。

死了?秦霜莲脱口而出,奔到床边,又是感脉搏,又是听心跳,足足折腾了一阵才确定队友真的身亡了。

绛色衣裙的少女茫然无措,目光呆滞,自己出去时,方知洞仅是昏迷,不省人事,转头的工夫,他就已经死了?史天高看了他们一眼,深吸了口气道:寒秋,画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劲装短打模样的朱寒秋双眼透着深深的迷茫:之前我在参悟上次得到的剑法秘籍,画扇用棋子演练暗器手法,知洞则打坐调息,没有说话……一切原本都是好好的,没有任何异状,直到刚才,他突然惨叫一声,滚落床铺,牙关紧咬,双眼死死闭着,陷入了昏迷,而脉搏和心跳一直在减弱。

绛色衣裙的少女祝画扇站在桌旁,上面是散乱放着的黑白棋子,未曾收回,显出主人当时急切的心态,补充道:我们担心知洞是走火入魔,所以一边由寒秋哥用内劲护住他的心脉,一边给他喂食丹药,但完全不管用,我着急之下就出来寻你们或天师府的强者帮忙,这不,才出房间便返回,没曾想知洞竟然,竟然……她说到后面已经有些悲音,大家同生共死这么久,再有不可避免的矛盾和少许勾心斗角,感情也远胜普通朋友,如今见方知洞不明不白横死,心中岂会没点悲恸?而且,方知洞死因莫名,若不弄清楚,说不得会波及自己等人,兔死尚且狐悲,何况队友?朱寒秋跟着道:画扇刚刚出门,知洞就完全不行了,无论我灌注多少内劲,都难以阻止他心跳的停止。

他心有余悸,悲伤还不是那么明显。

秦霜莲检视过方知洞的尸首,确认没有明显外伤,没有中毒和经脉破裂的走火入魔迹象,略一思索,动手将方知洞的衣物剥了下来,以便发现不太明显的伤口。

头顶、膻中、丹田、心脏、下阴等要害处没有针孔,没有淤血堆积,肤理清晰,肌肉结实,方知洞仿佛还是活人。

难道是突发急病而亡?史天高猜测道。

秦霜莲亦是这么觉得,可目前还不能做此结论,随手将方知洞的尸体翻了个身,以便检查背部。

尸体翻身,现出背部,秦霜莲的瞳孔突地收缩,史天高、朱寒秋倒吸口凉气,忍不住退了一步,祝画扇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发出惊呼。

方知洞略显白皙但结实有力的背部有一个硕大的杀字,赤红狰狞,给人鲜血淋漓的感觉!仔细看去,杀字似乎渗透入了肌肤纹理,仿佛天生如此,妖异血腥,满是死意。

房间内,气氛一时近乎沉凝,一道道呼吸声全都消失。

他背上什么时候有个‘杀’字了?史天高打破了这种难言的沉默。

上次任务时,他和方知洞、朱寒秋等人在湖中洗过澡,并未看到对方有杀字。

朱寒秋茫然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史天高与秦霜莲对视一眼,皆想到了之前的猜测:任务出现变化,牵扯上了天师府,多半是有人乱开支线或者不慎引动了什么事情,如今看来,莫非是方知洞?他也因此而遭受反噬?这‘杀’字看着真瘆人,会不会是恶鬼所为?毕竟我们刚从鬼村出来……祝画扇猜测着。

听到这句话,史天高顿时脸色微变,反手抓住背心衣物,猛地一撕。

刺啦!他背心古铜色肌肤露出,其上是一个浅红色的杀字!真有!朱寒秋失声道。

秦霜莲、祝画扇神情变幻连连,当即进入厢房,互相检视背部。

朱寒秋脸色发白,脱掉衣袍,掀起中衣,让史天高帮自己看。

天哥,有吗?朱寒秋声音略有颤抖。

史天高沉重点头:有。

一个红色较深的杀字正镶嵌在朱寒秋背部。

少顷,秦霜莲和祝画扇返回,脸色都不太好,显然没能幸免。

八目相望,惊恐之情弥漫在房间内。

我们去找天师!秦霜莲银牙暗咬。

这种神秘诡异的事情已经超过了自己等人能够应对的范围,只能靠天师府了!……听到孟奇的提议,天师沉默一阵方才开口:愚僧与贫道相交多年,他的为人他的品性,贫道信得过,无需再确认。

愚僧慈悲为怀,经常化解江湖纠纷,从不偏袒,从不撒谎,乃真正的大德高僧,值得信赖。

而且目前阶段的元神乃脆弱之物,在同阶强者面前形同薄纸,岂能操于人手?天师可信不过苍天宗宗主孟奇!反正他们要对付的目标乃自己的肉中钉眼中刺,不如顺水推舟!如此甚好。

孟奇抚掌笑道,我们先探女帝虚实。

若道友所言为实,以贫道对女帝的了解,她不会忽视道友,也不会自我欺骗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目前应该已经召回了所有重要手下,紧闭门户,开启禁法,稳守等待,有黑山老妖相助的情况下,我们三人怕是打不破防御,只能僵持,而到那特殊装置修复完好之际,便是他们反攻之时。

天师分析着最可能出现的结果。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身着青衫的苍天宗宗主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探她虚实便是为了寻找神秘碎片的线索。

女帝性子刚强,肯定不会将自家性命寄托在他人一念之间,既然知道了有神秘碎片,有可以操纵碎片,改变法则,倒流时光的特殊装置,岂会不做防备?我等会被影响,她亦会被影响,所以,她必然会尝试着控制此事,如今神秘碎片不知所踪,只能先从她处着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天师感慨道:道友对女帝性子把握得真是异常精准。

人心难测,能到这种地步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三人合计完毕,当即离开天师殿,飞往北方。

……巍峨的城池盘踞于宽阔长河之畔,如今雾气升腾,朦朦胧胧,杀机暗藏,难以见到内中真实影像。

天师漂浮半空,定定看着下方城池,对孟奇和愚僧讲述之事又相信了几分。

女帝真的召回手下,开启了禁法!她在等待特殊装置的修复!愚僧眼睛睁开,琉璃金黄,仿佛龙眼,城中景象尽数倒影其中,纤毫毕露,不见迷雾。

天眼通!城中果然热闹了不少,诸多镇守一方的强者返回,证实了三位大宗师的猜测和事情的真实。

华丽又厚重的宫殿内,女帝高踞宝座,玄袍深沉,凤凰高昂,她的对面立着一人,周身笼罩在黑袍内,只露出一双鲜红又冷漠的眼睛,正是黑山老妖!感应到愚僧的目光,黑山老妖猛地转身,双眼放出一尺血芒。

顿时,愚僧眼中剔透晶莹的金黄琉璃变得浑浊,再无法看见宫殿内的景象。

他们确实联手了。

天师看向孟奇,对他所言之事再无怀疑,如今门户紧闭,该如何寻找线索?孟奇双脚不丁不八,虚立半空,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一笑:凡存在必有痕迹。

他双眼一下变得漆黑,像是星空最深处,那里盘坐着一个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道人,最初的璀璨星线由此而起,不断分裂,不断衍化,形成了玄奥莫名的星空。

凡有举皆存因果!孟奇望向城池,只见因果之线数不胜数,密密麻麻,近乎一团星云,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属于谁,连向谁。

对此,孟奇毫不意外,将目光投向虚空,只寻找那蔓延出此界的因果之线!模糊边缘,虚空深邃,孟奇隐隐约约看见了几道若有似无的星线,它们与莫名之处建立了某种联系。

好了,有些眉目了。

孟奇收回目光,双眼已经普普通通,但愚僧和天帝竟有几分不敢直视,刚才的他给人惊心动魄的诡异莫名感觉!有线索?天师心中情绪一闪而过,平静问道。

这样就找到线索了?孟奇嘴角含笑:当然。

虽然分辨不出具体情况,虽然操纵不了,但自己已经记下了那几道因果之线的特征和感觉。

它们之中必然有指向神秘碎片的联系,到时候可以作为玉虚神算的推衍基础,再结合政府的排查情况,当能锁定几个可疑地方,从而进行排除!有了线索,暂时又打不破女帝和黑山老妖的联手加禁法,他们三位大宗师很快就选择了退走。

女帝从宝座上起身,双手低垂,仰头望天: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无妨,特殊装置重组用不了几天,而且,吾也找到了七杀碑的线索。

黑山老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与外表截然不同。

有七杀碑的线索了?女帝收回目光,平视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轻笑一声:当然。

确定‘七杀碑’落到我们这一界后,吾就百般寻找,而虚拟现实的游戏虽然改变不了真实,却由于玩家众多,选择各不相同,引起的变化亦然,像是无数多的不定未来,让吾排除了很多猜测,范围一缩小,自然就轻松了。

七杀碑究竟是何物?女帝沉声问道。

黑山老妖略显癫狂道:原本是昔年天帝成道之物,祂能突破天生神灵的限制,多有依赖此物,但随着天庭的陨落而损毁,掉入九幽,近乎分崩离析,后被另外某位邪神所得,炼制成了七杀碑,据说能混乱时光,探究前世今生,杀人于无形,妙用无穷,只是每使用一次,需十年时间恢复,吾若得到,必先杀掉梁无极!梁无极便是苍天宗宗主的姓名。

女帝双眼直视着他,平淡道:朕不管你如何得到七杀碑,总之,碎片归朕。

当然。

黑山老妖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女帝凤眼微微眯起,他说的话恐怕半真半假,隐藏了最关键的内容。

……回到天师府,孟奇寻觅静室,准备前往南宫冲处,争取尽快找到神秘碎片。

而天师再次与秦霜莲等人见面,知道了背生杀字的诡异,于是派一名宗师陪同她们再探鬼村。

第三百三十六章 南宫冲新的一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入房间,满目凌乱,一片灿烂。

南宫冲嘟囔了一句,拉过被子,盖住头,背对着日晒,打算再与床铺缠绵一段时间。

叮!突然,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南宫冲不甚耐烦坐起,智能闹钟正在房间另外一边跳跃着,一副怕被强制关闭的样子。

南宫冲摇了摇头,眼神还有些不清醒,呆坐了几分钟才缓缓起身,走向洗手间。

他先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整个人终于活了过来,顿时,诸般情绪上涌,又是悲伤又是心酸又是庆幸和解脱。

悲伤的是最疼爱自己的舅舅吴游铭亡故,而且还暂时不能通知其他亲戚,必须等政府安排,心酸的是之前两天自己始终活在恐惧、惊愕和震动当中,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无奈,渐至麻木,庆幸和解脱则是昨晚仅为噩梦,苍天宗宗主并没有送别的人穿越。

这件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吧?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南宫冲看着镜子内眼皮略有浮肿的自己,握了握拳,鼓励打气,振奋精神,今天是某门课的答辩时间,必须参与,而且还能见到她!就在这时,他看见自己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笑容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南宫冲脱口而出:前辈!每次看到这样的笑容都没有好事,今天更加诡异,竟然在自己脸上出现了!他的脑海里回荡起孟奇的声音:南宫小友,老夫又回来了。

欢迎……南宫冲表情呆滞,深感自己太年轻太天真,竟然相信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略带麻木道:前辈,这次有什么事情?你该做什么做什么,老夫想好了再告诉你。

孟奇不太在意说道,开始进行繁琐又基础的推衍。

南宫冲嘴角抽搐了一下,牙关紧咬,但不敢得罪对方,只好恨恨洗漱换衣上厕所。

而这个过程经过昨晚的锤炼,他已经颇为麻木了,不再有更多的羞恼之意。

很快,南宫冲出了门,驾驶着飞车进入校园,刚找地方停好,就遇上了同学里关系不错的许放。

许放左顾右盼,快步靠近,拉着南宫冲走到角落里,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

他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人听到:南宫,你相信苍天宗宗主的有关视频是真的吗?相信……南宫冲愣了愣,语气隐含沉痛地回答,他就附在我身上!许放顿时眉开眼笑:好兄弟!不愧是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会相信,咱们一样的机警睿智,怎么可能是那些容易被蒙蔽的家伙可以媲美的?他声音再低:老实告诉你,我昨天就在那栋大楼附近,亲眼看到苍天宗宗主一拳将它打垮,还录制了视频,可惜,没脑子的人太多,居然相信是什么恶意宣传!他唏嘘感慨着,一副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样子。

南宫冲完全没有和别人聊这件事情的兴致,找了个借口,准备进入附近的教学楼。

刚走到僻静处,他眼前一花,看到几名男子分别从前后过来,将自己围住,显得早有准备。

为首者是个俊朗英挺的年轻人,和南宫冲岁数相仿,但卖相比他出众太多。

邹荣!南宫冲脱口而出,精神紧绷,身体和目光都透露出几分畏惧。

自己曾经因为某件事情得罪过这有钱有势的家伙,但一直小心翼翼,没给他机会,想不到今天一时大意,竟然被堵住了!邹荣嘿嘿一笑:南宫,你是自己跪下呢,还是我们打得你跪下?语气里透出几分畅快之意。

南宫冲忍不住打量了他们一眼,都是身材修长,结实有力,五官中上之辈,每一个都比自己这资深宅男更能打更帅。

当今世界,科技空前发达,对受精卵的基因层面调整早就进入民用,大凡身家不菲者都能让后代的容貌、身体达到相当不错的水准,而南宫冲的舅舅进入苍穹游戏公司核心组在他几岁后,父母又是普通职业,他自然没能享受基因调整,面对邹荣等人时,难免自卑,天然畏惧。

打架是会被开除的!南宫冲色厉内荏道,将别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

邹荣哈哈大笑:这里的监控装置‘不巧’坏掉了,你自个儿摔倒怎么能赖上我们?他眨了眨眼睛,满是恶意的戏弄。

说完,他脸色一变,喝道:打!给我狠狠打!看见邹荣一拳打来,南宫冲只想抱头蹲下,任由他们处置,反正一个都打不过,还是不要反抗比较好,免得激发他们的凶性。

就在这时,他只觉身体失控,不仅没有蹲下,反倒斜斜挥出了右拳,角度巧妙,时机精准,恰好格在邹荣手腕处,将他势大力沉的一拳打歪。

而后面几人拳脚已至,直取南宫冲背心和左右两侧。

南宫冲心头害怕,眼睁睁看着自己双脚发力,往前一扑,撞入来不及回拳的邹荣怀里,险险避开了其余几人的攻击。

与此同时,他双手探出,以巧劲锁住邹荣小臂,一个旋转跳跃,变成了邹荣在前,南宫于后。

砰砰砰!另外几人的第二波拳脚尽都招呼到了邹荣身上,打得他失声惨叫。

南宫冲右脚抬起,快速连踢三下,每一踢都不过膝盖,正中不同敌人的迎面骨,痛得他们捂脚蹲地。

之后,南宫冲看见自己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以逊色邹荣许多的力量将对面五人全都打得趴下,一个个连起身都无法办到,只能滚地哀嚎,但又没有真正的伤势。

你们随时可以来报仇。

南宫冲勾了勾右手食指,潇洒转身,穿过了这栋大楼。

真正的南宫冲目瞪口呆看着,只觉之前的打斗有奇妙的韵律感,明明很粗暴,却比歌舞还美妙,而且效果半点不差,以一敌五,在身材和力量相差甚大的情况下,几个呼吸间就将对方全部击溃。

这就是武功?这就是武学的力量?南宫冲的呼吸顿时变得沉重,想起了昨日苍天宗宗主传授自己的一套功法,内心一阵灼热,有了强烈的练武冲动。

之前,这种冲动有,但绝不像现在这样强烈。

无论是目睹苍天宗宗主反向穿透,凝聚电流的神妙,还是看到他与女帝激战,以及一拳打垮楼房的强横,都由于距离自己太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向往有之,憧憬有之,动力却委实不足,这就像科学的魅力和威力,自己从小知道,一直有当科学家的梦想,但终究还是因为科学家与普通人生活相隔太远,渐渐将此梦想遗忘。

而现在,经常欺负自己的邹荣等人在武功下毫无还手之力,真真切切,贴近生活,让人怎么不燃烧起学武之心?在重型武器管制的情况下,有武功简直强悍!前辈,刚才是您帮忙?他恭恭敬敬低声询问。

好好替老夫做事,自会得到指点。

孟奇笑眯眯道。

一个心怀不满、麻木不仁的坐骑怎能比得上充满主动和热情的帮手?所以,孟奇发现邹荣等人不怀好意后,刻意引导南宫冲走向他们预设的埋伏地点,以此激发南宫冲的学武热情。

作为一名合格的老爷爷,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南宫冲大喜过望,麻木和无奈一扫而空:任凭前辈吩咐!你先做你自己的事情。

孟奇还在推衍。

寻到教室门口,南宫冲正待进去,突然顿住了脚步,远远看着一名长发披肩的婀娜女子拐入,她侧脸美丽,眉目精致,裙摆及膝,轻纱褶皱,仿佛一朵水莲花,清新脱俗。

这是你喜欢的女子?南宫冲神情变幻连连,不敢靠近时,突然听见了孟奇的声音。

不是……南宫冲下意识否认,旋即想到前辈神通广大,于是蚊蝇细语般道,蛮喜欢的,曾经表白过,但被拒绝了,后来得罪了邹荣他们,更不敢和她接触了。

孟奇笑了笑道:表白?你和她关系好吗?普通的同学,没说过几句话。

南宫冲不明白前辈为什么问这件事情。

一个近乎陌生的家伙,又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长相和气质,突然上来挖你鼻孔,你感觉如何?孟奇含笑问道。

精神病啊!南宫冲毫不犹豫回答。

孟奇道:这不就对了?感情是比挖鼻孔还私密还重要的事情,你和她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表白多半只能吓到对方,最好的办法还是创造机会和她熟悉,多多相处。

南宫冲听得一愣一愣:前辈,没想到您经验丰富,连感情的事也能指导……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理论专家孟奇毫不犹豫道:当然。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我是全能型老爷爷!就在南宫冲打算请教时,孟奇忽地道:算了,没必要指导你,杜青青正竭力修炼,日后未必没有过来的机会。

啊……南宫冲嘴巴再次张大,脑海里浮现出人鬼情未了和恶鬼杀夫等念头,不断循环,互相争执。

三个小时后,南宫冲答辩完,还未来得及下定决心,就听见老爷爷吩咐:去刚才监控坏掉的地方打电话。

监控坏掉的地方?南宫冲怔了怔,赶紧前往那打翻邹荣等人的僻静处,找到了公用电话。

打给迷天新闻公司的董元。

孟奇推衍完第一部分,需要更多情报了!……董元坐在沙发上,端着杯红酒,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

这时,可视电话铃响,打断了他的情绪。

喂,哪位?董元拿起电话,见对面一片模糊,似乎有人遮住了摄像孔。

我是苍天宗宗主。

淡然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董元的耳中,他的瞳孔当即收缩,整个人变得紧绷,这个怪物还没走?竟然又冒出头来!董元深吸口气道:先生,有什么事情?老夫需要政府搜查的资料,用其他线索交换。

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

董元看了看四周,确认自己的办公司被正式军队保护着,有各种各样的监控和防备精神控制的装置,不用再担心苍天宗宗主打上门来,才略微硬气道:这恐怕不行,乃国家机密。

不是不能谈,但先得看你的线索。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可视屏幕闪过兹兹电流,一只手从中探了出来,迅速形成青衫身影,俨然便是苍天宗宗主!先,先生……董元眼睛瞪大,结结巴巴。

所有的防御似乎都失效了……孟奇微笑道:既然你想谈,我们就好好谈谈。

……鬼村,天师府宗师检视完那处缝隙,没发现问题,于是带着秦霜莲等人返回。

后殿之中,天师询问着他们此行的细节。

这位宗师边回忆边道:鬼村依旧阴气森森……话音未落,他突然栽倒,牙关紧咬,气息飞快消逝,就连天师都未能阻止。

秦霜莲等人绝望地看着这一幕,看见天师脸色沉重剥开了这位宗师的背部衣衫,看见了那一个鲜血淋漓般的杀字!第三百三十七章 监狱杀字映入视线,秦霜莲和史天高等人脑袋嗡隆作响,险些晕厥过去,连天师府宗师都无法幸免吗?连大宗师都难以阻止吗?他们与自己四人有着云泥之别,仙凡之分,都尚且如此,何况自身?进入过缝隙者很快死亡,跟进鬼村者依据实力高低,杀字渐深,最终丢掉性命?绝望升起,笼罩了他们的心灵。

天师脸色凝重,抬头望向他们,仔细询问鬼村之事,末了吩咐道童:请愚僧大师过来。

他有《地藏渡魂经》这大菩萨手书的宝物,最是克制阴鬼邪物!……董元脸色苍白,全身发颤,连连后退,直至双腿碰到沙发边缘,才站立不稳,噗通一下坐倒:谈,谈什么?政府搜索过哪些区域应该不是秘密。

孟奇负手立在董元身前,没有情绪波动的双眼打消了他呼唤警卫的想法。

要做地毯式搜索,肯定会惊动大量普通人,绝对没可能掩盖得住,顶多用搜捕恐怖分子、危险通缉犯份等为借口,在董元这种直通上层的资深新闻工作者眼里,确实不会是秘密,仅仅不知道具体的搜查结果。

董元呼吸急促,心跳飞快,汗水如雨落下,明白对方是那种漠视生命的强者,若不配合,绝不会心慈手软,于是沉默半晌,稍微恢复平静,不敢再提条件,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孟奇静静听着,魂内不灭元始相飞快推衍,像是有一道道电火花闪过,等到董元讲完,他已经初步锁定了三个地方,有政府搜查过的,也有未曾搜查的。

而其中最让孟奇怀疑的便是安南重刑犯监狱!它隶属于军事管制区,乃政府和军队眼中的自己人,但又仅是针对恶性犯罪分子,守卫相对没那么高科技,也就谈不上固若金汤,是灯下黑的典范。

略微沉吟,孟奇右手搭住可视电话,身影消散,再无踪迹。

董元坐在沙发上久久未动,脸色阴沉得可怕,好半天才重新拨打了一个电话:让监视南宫冲的特工小组注意,苍天宗宗主又出现了!让各隐秘区域不能接陌生电话。

……烤串、啤酒、薯片、小龙虾……南宫冲狼吞虎咽着它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在当前社会,它们都被标识为有害事物,对身体健康无益,多是满足口腹之欲,南宫冲向来喜爱,但还算能控制自己,没有常吃,可如今,一大早就得统统吃一遍,让南宫冲怎么不胆战心惊?他好不容易吃完,打着饱嗝,关切问道:前辈,练武都得吃它们,吃这么多?他在黑山老妖世界有所耳闻,练武之初消耗极大,必须靠食物来补充。

非也,只是今后你得少吃它们了,现在先吃个够。

孟奇淡淡回答,心满意足回味了一遍美食。

南宫冲脸皮抽动了一下,有种被戏耍的感觉,赶紧转移话题道:前辈,接下来该做什么?打完电话后,自己似乎又派不上用场了。

孟奇微微一笑:你就正常上课回家,打坐调息,总之,表现得越若无其事越好。

呃?南宫冲颇为不解。

他现在满是热情,只想为前辈效劳。

孟奇嘿了一声:你觉得有了前两日的事情,政府不会安排特工监视你?而且刚才的电话也能追溯到这个大学,不难与你联想起来,所以,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忘记他们的存在,吸引住他们的目光。

声东击西?南宫冲恍然道。

孺子可教也。

孟奇态度平常地赞了一句。

之所以设计前面的事情,让南宫冲充满主观能动性,就是因为自己要与他分头行事,没法再控制他,若他麻木抗拒,很容易出岔子!想到自己还被特工监视着,还处在麻烦的漩涡里,南宫冲就情绪低落,不过刚才的经历让他暂时充满热情,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考验都通不过,还怎么修炼武道,日后还怎么内外交汇,成为在世仙人?反正监视已坏,无凭无据,等到前辈在别的地方再弄出个大动静,他们就会相信我只是被利用的幌子,不会再关注我了!南宫冲自我安慰道。

然后他尝试着默念昨日那门武功附带的心法经文,用重复又充满韵律的文字平复了心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正正常常上课、聊天、发呆,正正常常回家、沐浴、玩游戏、刷论坛。

监视的特工得到提醒,将警戒级别调到最高,异常专注地看着南宫冲的一举一动,寻觅着蛛丝马迹。

而孟奇已附身别人,根据地图和线路,不断变化人选,终于到了安南重型犯监狱附近。

这里四周空旷,没有藏身之处,类似探照灯的各种装置扫描着墙外,处处皆有士兵,甚至不乏永固工事,个个荷枪实弹,身体健壮,神情彪悍,一旦有陌生者靠近,立刻便会开枪。

换作他人,或许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混入并确认神秘碎片有没有在此处,但孟奇不用,他立在远处,仿佛在欣赏苍茫大地,眼中星线凸显,璀璨莫名,映照出了该处监狱所有因果之线,同样密密麻麻,难以分辨,不过也不用分辨,因为只需直接观看边缘,寻找连向其他天地的因果线!别的重刑犯不可能牵扯到黑山老妖世界!那里几道因果之线模模糊糊,若隐若现,与女帝城池上空看到的颇为类似,特征吻合,孟奇眼睛微眯,嘴角勾起,喟然叹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逢。

他们真的躲在安南重型犯监狱,神秘碎片就在这里!于是,孟奇悄然退去,找到公用电话,拨通了安南重型犯监狱!喂,这里是安南监狱。

有严肃声音响起。

你好,请问探访犯人需要什么手续?孟奇随口问道,身影渐渐虚幻,投入了话筒,融入了电流!有的时候,没有肉身反而更加方便,当然,到了法身阶段,就同时具备元神、肉身和法相的特征了!第三百三十八章 午夜凶铃安南监狱管理办公室,一位女性工作人员正严肃地为电话那头的家伙讲解探访犯人的手续,末了道:必须是直系亲属或直系亲属陪同,否则需要证明被探访者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你听明白了吗?喂,喂,喂……电话那头空空荡荡,毫无回音,像是一直没人,与此同时,略显阴森的风吹过,电话冒出丝丝弧光,让这位女性工作人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想起昨晚看的鬼片,类似的状况乃经典中的经典,每当有恶鬼出现的时候,总是伴随电器的异常,莫名其妙刮起的风,或者明显诡异的电话!那人也未免太心急了吧?女性工作人员旋即想到理由。

可这个理由刚刚冒出,她就凝固了目光,因为对面根本没挂电话,像是突然消失,而且通话摄像头似乎一直有故障,并未传来对方的影像!种种诡异叠加,她的心跳顿时如同擂鼓。

安南监狱关押的是重型犯,每年都少不了自残而死或者亡于牢头狱霸者,同事间流传着诸多遇鬼传说,不少地方阴森得可怕,除了最胆大的那批人,绝大多数值夜班者内心总是有点胆战心惊,如今遇到经典的场面,让她怎么不浮想联翩?风呜呜呜地吹,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动静,这位女性工作人员终于忍受不住,猛地起身,走向隔壁技术部门,那里是监视和控制中心,对监狱所有角落都进行着监控,包括办公室,借此可以看看刚才究竟有无诡异,还是说自己的错觉?敲响房门,验证了身份,监视和控制中心的值班人员笑眯眯打开了三重防护:嗨,朱琳,怎么突然过来了?请大家吃夜宵?朱琳哪有心情和他说笑,直截了当道:我刚才接了个咨询电话,后来想想不对,大半夜的,谁会打来咨询?而且办公室内有点奇怪动静!麻烦调办公室监控看看,我怕出什么意外。

她绝口不提自己怕鬼的事情,直说发现了异常。

值班人员略感为难:没有带班领导的签字,不能调监控。

这有什么?你们不是经常回放监控确认问题,就像平常那样做,当我不存在。

朱琳异常坚持。

值班人员看了一眼朱琳,颇感讶异,她向来耳根子软,今天怎么如此有主意?难道真的感觉到异常?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规矩,赶紧回到监控室,回放管理办公室最近五分钟的监控。

规章制度再完美再严格,只要是由人来执行,就有漏洞,因为人心有漏洞!朱莉站在这名值班人员的背后,略含紧张地看着刚才画面的回溯,正常的电话铃响,正常的通话,但窗户紧闭的房间内,确实突然刮起了阴风,可视电话也确实闪现了电弧,在深夜是异常惊悚。

卧槽……值班人员脱口而出,有点明白朱莉为什么要过来调监控了。

但之后一切平平常常,再无诡异的地方。

没什么啊……值班人员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他看到屏幕上多了一张苍白阴森的模糊面孔,不是监控内的办公室影像,而是倒影!朱莉亦看到了这一幕,瞳孔剧烈收缩,监控没有异常,但屏幕有问题,居然映照出了一位陌生人!站在自己背后的陌生人?不!他们下意识回头,只见半空漂浮着一道青色人影,脸色苍白,阴风环绕。

鬼啊!他们想要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即将昏迷。

而昏迷之前,他们隐隐约约看到那鬼魂飘到了监控光幕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监狱各处的监控画面。

这年头,连个恶鬼都懂得看监控了……鬼看监控有什么用……念头泛起,两人彻底陷入了昏迷,内心充满了不解和错愕,以及深深的荒谬。

监控光幕遍及这个房间,分成一格一格,对应着所有牢房所有办公室所有警戒重点和所有角落,孟奇目光闪烁,飞快掠过,将它们尽收眼底,寻觅潜藏在此的那群家伙——带着神秘碎片的那群家伙!他们肯定要重组特殊装置,必然有着不同于其他犯人的举动和表现,通过监控,将一目了然。

用道一印、沾因果远望联系与因果能粗略锁定范围,高科技设备则可以分辨细节,有的时候,两者结合,妙用无穷,而孟奇正擅长此道,这才通过元心印影响朱琳,让她骗开监控中枢外的防御装置!时间飞快流逝,孟奇已将所有监控画面纳入眼底,映照于心湖,不断旋转,不断比较,但并未发现不同寻常之处。

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是最大的不同寻常!孟奇嘿了一声,通过因果联系,自己可以肯定神秘碎片苍穹游戏公司的人在这里,怎么会没有?这说明有人在帮忙掩饰他们!而他们能顺利躲入安南监狱,本身也证明了这点!孟奇略微思索,再次观看监控光幕,这一次结合安南监狱布置图来分辨,寻找有没有没安监控的地方,或者监控有瑕疵的地方。

几分钟过去,孟奇嘴角勾起,内心自语:终于抓到你们了!在某处监控画面内,场景并未完整呈现,仅有小半,似乎被人刻意调整了角度,其他则相当正常。

找到线索后,孟奇负手离开了这里,有礼貌地关上了房门。

少顷,他出现在第八牢房外,这就是监控异常的地方。

而牢房外,诸多经过人体改造的警卫严密守护,他们外面则充满了扭曲而又强大的电磁场,以及仿佛太阳爆发般的反应装置。

这都是针对还未化阴为阳的元神、鬼魂准备!孟奇元神强大,且修炼神霄九灭、霸王六斩,身负雷痕,借此可以不怕一定程度内或者处于自己掌控下的电流和阳光,但面对超出限度的它们,还是容易被直接伤到元神,暴露踪迹,而且,没有肉体保护,元神离体本身就无法维持太久,需要不断附身。

略一思索,孟奇将手探入旁边的电线,虚幻穿透了外表,直接接触到电流。

兹兹兹!处于掌控下的电流蜂拥而至,银白凝聚,化作躯体,整座安南监狱顿时断电,整个夏南地区全部断电,一片漆黑!有电能作为躯体,孟奇将无法通过电话线路等来去自如,等于有了短暂的肉身,但此时此刻,暗的不行,就来明的!大范围断电瞒不过政府,但他们有个反应时间,自己打得就是时间差!黑暗降临,警卫们陡觉惊恐,然后看到一个高足十丈的巨人迈出,银白电光缠绕而成,充满了狂暴的感觉。

巨人一拳打出,兹兹的电流乱蹿,与周围磁场和反应炉对撞。

火光泛起,白炽猛地奔涌往外。

轰隆!巨响爆发,一朵夹杂着火焰的蘑菇云翻滚而起,仿佛有颗小型核弹爆炸。

风暴撕裂了第八牢房,警卫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直接气化。

牢房彻底垮塌,已是重组了小半的特殊装置再次灰飞烟灭,苍穹游戏公司几位高层和核心组成员化作了四分五裂的焦尸。

废墟当中,一块闪烁不定的碎片静静漂浮,里面缭绕氤氲,难以看清楚。

孟奇飞快靠近,突然感觉视线变化,碎片越来越大。

瞬息之间,场景改变,监狱不见了,天地不见了,出现于孟奇眼前的再非碎片,而是一具庞大无比的尸体,几乎充塞满他视线的尸体!这具尸体紧闭双眼,躺在混沌当中,缠绕氤氲之气,身躯半透明,里面则有汪洋大海、起伏山脉、日月星辰等若隐若现,似乎藏着另外一重宇宙!黑山老妖世界是这具身体衍化而来的?孟奇念头一闪。

就在这时,这具尸体的眼睛猛地睁开!第三百三十九章 七杀碑尸体睁眼,一片赤红,仿佛血海,四周氤氲顿时朦胧扭曲,混混沌沌。

孟奇视线一花,元神略感眩晕,然后看见一根根连线从外界延伸而来,穿透混沌,紧紧贴在那具庞大尸体的眉心。

意念或元神顺着连线降临,钻入玄关,尸体自涌一滴血液,与他们相合,形成肉身,落于山川河流之上。

正当孟奇想要看得更加清楚时,场景接连改变,时而强横元神自眉心飞出,顺着连线往外,时而尸体受到激发,通体透明,时而呈现那双鲜红无比但没有半点生机的巨大眼睛……孟奇微皱眉头,暗自思索:因为尸体睁开了眼睛,所以周围时光出现混乱,过往发生的事情,若烙印深刻,都被倒映了出来?所以,碎片的本质是一具尸体,将内天地彻底衍化成一方宇宙的强横尸体?所以,南宫冲他们降临的肉身并非真正的虚空造物,来自于庞大尸体的血液?所以,吴游铭他们的肉身重组,也是间接借助了这股力量?心有所悟,孟奇腾空而起,飞向这具恐怖的尸体,飞向他的眉心。

两者间的距离很近,孟奇刚有动作,已是来到上方,将那双赤红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里面没有瞳孔,荡漾着无边无际的血色波浪,满是杀机死意,而在赤红大海的中央,耸立着一块朦朦胧胧不属于世间般的石碑,石碑上空则有孟奇熟悉的四道人影,女帝、愚僧、天师和黑山老妖!他们竟然在尸体的眼睛里?尸体睁眼非亡者复活,受激变化而已?……事情蹊跷,连宗师都无法幸免,天师详细询问了秦霜莲等人后,没有耽搁,与愚僧联袂赶路,降临鬼村。

这里距离天师府不算太远,但靠近荒兽横行的山脉,向来是最偏僻最不受关注的地方。

村子内,房舍陈旧,多有残破之处,家家户户皆挂着白布,树上尽是一串串纸钱,除此之外,无有人烟,安静到可怕,风时不时穿村而过,打着漩涡,吹起纸钱,收纳入内,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天师与愚僧何等人物,见过的鬼比常人遇到的狗还多,心灵强横,不为所动,观察了天地气机的变化后,结合秦霜莲等人的消息,很快便推衍判断出了诡异散发的源头。

靠山位置有一座古墓,因地动而现,被村民们发掘,取走了内中珍宝,从那以后,他们一个接一个惨死,连前来捉鬼的道士和尚亦无法幸免,遂得鬼村称号。

古墓被秦霜莲等人探索过一遍,在埋葬主人的位置未曾发现棺柩,只看到了一条似乎深入地底的裂缝,天师府宗师曾经入内探查,随后横死,而方知洞很有可能也进过里面。

阿弥陀佛。

愚僧低宣了一声佛号,手中多了《地藏渡魂经》。

经书翻看,愚僧飞快诵念,一个个文字化形飞出,绽放金色的琉璃光泽,将四周映照得如同佛国,阴气和死意荡然一空。

地面裂开,种子发芽,一朵朵莲花绽开。

愚僧脚踩莲花,环绕琉璃经文,踏入缝隙。

天师手持长剑,道冠高古,背后龙虎争鸣,似衍太极似化阴阳,跟随在愚僧背后。

他并不畏惧恶鬼,只是相信《地藏度魂经》的威能,要知道,他成就大宗师后的第一战便是深入鬼都,降服十大鬼王,荡平百万阴众,彻底关闭了一条通往九幽冥界的缝隙,还人间清平。

两位大宗师身经百战,心灵自生感应,不曾小视此地,亦步亦趋,谨慎戒备。

缝隙漫长,深处幽暗,精神探入似泥牛入海,越走越是阴冷。

突然,天师和愚僧眼前一亮,已是置身于一个异常宽阔的地底洞穴,能修建一座皇宫的洞穴。

角落泊泊流着几股阴泉,升腾寒意,让洞穴弥漫着薄薄雾气,就是它吞噬着精神。

天师和愚僧小心翼翼监视了一遍洞穴,未曾发现异常之处。

愚僧隐蔽的双眼突地睁开,淡金润泽,晶莹剔透,将四面八方尽数纳入天眼通内,然而,还是没有发现。

这时,天师冷哼一声,左手拍在右手手背,道袍顿时鼓胀,清光道道流淌,背部虚空渐渐渗透出一个斗大的杀字,颜色极淡,尚未成型。

确实有古怪。

他上身微晃,背后龙吟虎啸,盘绕成球,将杀字包裹消解。

愚僧想了想,盘腿坐下,取出了一个枯黄色的木鱼,将它与《地藏渡魂经》放于面前,一边笃笃笃敲着,一边嘴唇翕动,飞快默念着《地藏渡魂经》:南无地藏王菩萨摩诃萨…………已度,当度,未度……已未久,当成就,未成就……今日之后,百千亿劫里,应有世界,所有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我誓愿救拔,离地狱恶趣,畜生饿鬼。

及此罪报等人,尽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觉。

佛音越来越响,宏大庄严,清净解脱,琉璃金光自虚空而出,遍照洞穴,驱除薄雾,金色的婆罗花瓣瓣飘落,地面涌出一股股清泉,有黄金、玛瑙、水晶等伴生。

轰隆!地面忽然震荡,洞穴剧烈摇晃,像是受到了经文的牵引。

愚僧猛地抬头,双眼放出佛光,背后现出慈悲怜悯、金色殊胜的地藏菩萨相,《地藏渡魂经》随之飞起,翻到了末页。

他嘴巴张开,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有佛说法,声如雷震: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轰隆!雷音之中,大地急速开裂,仿佛某个巨人睁开了眼睛!眼睛之内是无边无际的血色海洋,海洋正中立有一块朦朦胧胧似乎无法触摸的石碑。

石碑正面则书有一行文字: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字一个比一个血腥,一个比一个狰狞,一个比一个充满死意。

七杀碑!天师想到苍天宗宗主的提醒。

这块石碑竟然在这里?念头转动间,天师与愚僧同时飞入了血海,全力以赴。

虽然不知道这块石碑有什么用,但黑山老妖都竭力追寻,说明它非不寻常,绝不能落到敌人之手!就在这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天打落,四指并拢,拇指按于食指中,仿佛鸟嘴,与后面玄袍身影连在一起就如同一头骄傲的凤凰扑来,火焰焚天,直接蒸开了一层血海。

女帝……天师早有防备意外,长剑斜斜往上斩出,背后龙虎之相首尾相连,飞快旋转,周身真元和勾连的天地之力在瞬息之间连变七次,阴阳阴阴阳阳阴,周围虚空时而冰冷冻结,阴气入骨,时而至阳至正,消弭污秽。

这是他糅合天师府武道的得意之作:龙虎七转,在瞬间打出七波力量,或阴或阳,层层叠加,仿佛海浪,而阴阳的顺序不同,每一次的龙虎七转就截然不同,敌人想要化解,必须每一波都猜对阴阳,做出正确应对,才能完全挡下龙虎七转,否则会彻底引爆力量,出现连锁反应,等同于受到好几个天师的同时进攻!在瞬息之间,除非推衍之力强悍到接近法身,或者提前知晓天师的习惯,否则谁能那么快分辨,那么快做出完美应对?所以,面对这一击,最好的选择是避其锋芒,天师的打算也是这样,逼退女帝,抢先拿到七杀碑。

女帝双眼无波,右手五指突地舒张,她居然没有躲避,选择了硬接。

阳火阴火接连变化,层层消弭着龙虎七转,阳阴阳阳阴阴阳,竟然分毫不差!龙虎七转消散于无形,女帝五指拂在了天师的剑身,汹涌的力量化作火焰,顺着长剑烧向了天师。

铮!她竟然猜对了?天师心灵震动,用力一甩,将火焰隔绝。

他长剑颤抖,气血翻滚,险些跌落血海。

一招之下,已是受伤。

女帝得势不饶人,身法展开,将天师牢牢压制在下风。

天师越战越是心惊,自己在女帝面前仿佛透明,总是能被她提前应对,或者找到招式暗藏的漏洞,战斗得非常被动——大衍五十,尚隐其一,超脱之前,再强的功法总有弱点!另外一边,愚僧神情平静,遭遇了裹着长袍的黑山老妖,平平无奇一拳打出,地藏度魂经凸显于半空的金色文字连成一片,绽放琉璃光泽,以法相坐镇须弥山,衍化安忍不动结界,先立于不败之地。

黑山老妖面对这一拳,突然张开嘴巴,喷出一股暗色流光。

这道刚落于金色琉璃之上,顿时发出咯咯的怪笑之声,充满了堕落的畅快,顿时,金色佛文被污,结界出现了破裂,被一道道诡异黑影包裹。

堕落高僧舍利子!愚僧终于色动。

黑山老妖怪笑一声:专门为你准备的!黑山老妖游戏运行了十年,虽然还没人踏入大宗师境界,但总少不了对愚僧、天师等人的挑战,各种各样的挑战,光明正大的,卑鄙无耻的,这样的数据一次次反馈,在光脑不断推算模拟之下,渐渐趋于真实。

所以,女帝、黑山老妖分别与天师、愚僧模拟交战了几十上百次,对他们的习惯,他们的招式,他们的秘密,都了解得非常清楚,知道龙蛇七转起手时,天师下意识会选择怎样的阴阳变化,知道堕落高僧舍利子克制安忍不动结界。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甫一交手,天师和愚僧自然落到了绝对的下风!这就是高科技与武道结合的强悍之处!女帝愈打愈是信心十足,黑山老妖则在困住愚僧后,毫不犹豫扑向了七杀碑!孟奇从巨大尸体眼睛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内心一凛,接触电流身体,元神直接投入其中,天师府内的肉身感应气机,飞往血海!两者在血海上空相遇,元神归于肉体,旺盛的血气滋润,孟奇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强大熟悉的力量,真实不虚的力量。

但是,回归终究有个过程,此时,孟奇看到黑山老妖抓起了七杀碑。

你迟了一步。

黑山老妖心情非常畅快,长袍飘荡,赤红双眼尽是嘲讽。

孟奇眯了眯眼睛,一个迈步,跨过虚空,不多言不多语,就是进攻!黑山老妖元神震荡虚空,发出笑声:没用的,你知道七杀碑究竟有多么玄奥吗?除开混乱时光,探究前世今生,杀人于无形,还能让持有者短暂回到过去!吾知道你‘黄天当立’的境界很诡异很强大,竟然能代替苍天,不受时光倒流的影响,不受两界隔绝,赢你容易,杀你非常艰难。

但是,现在有七杀碑在手,吾能回到过去,将你斩杀于弱小之时!他手中七杀碑突然大放光明,将他彻底包裹,时空顿时震荡混乱,孟奇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山老妖消失。

光芒消散,黑山老妖出现于悬崖之上,看见一位沉着的少年正感应苍天。

梁无极!他低喝了一声。

少年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妖魔般的怪物,吓了一跳:你是……话音未落,黑山老妖一掌拍下,梁无极当即化作血泥,只余执念回荡四周:我到底招谁惹谁了……黑山老妖满意负手,再次激发七杀碑,回归未来。

梁无极身亡,苍天宗宗主换人,孙俊林得到了大力栽培,但终究没有那份天才,未能修炼到黄天当立之下的最高境界,也就不敢挑战黑山老妖,依旧活蹦乱跳。

孟奇降临,成为苍天宗一位资深的闭关长老,与孙俊林探索兰若寺,之后并无多少改变,仅仅燕赤霞、愚僧等人的记忆中变化了身份。

而在南宫冲世界,苍天宗宗主的视频还是苍天宗宗主!……真的回到了过去……对时间线的改变还仅限于这方宇宙……孟奇清楚地察觉到这些变化,自己竟然没有改变记忆。

而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改变记忆,因为道一印!诸果之因,所有事情的源头,一切改变的最初!孟奇品味着变化,嘴角微微抽搐,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区域,自言自语道:你杀他关我屁事……第三百四十章 黄天已立但是,现在有七杀碑在手,吾能回到过去,将你斩杀于弱小之时!黑山老妖元神震荡虚空之语同样被天师、愚僧和女帝听到,他们不管是进攻,防御,还是竭力抵抗堕落,都忍不住往这边分散注意,发现七杀碑果然大放光明,混乱了附近时光,将黑山老妖包裹,消失不见,仿佛在虚幻的长河逆流而上。

七杀碑能让人回到过去?再见多识广,天师、女帝和愚僧此时亦震惊莫名,这完全超过了他们的认知和想象,至少这样的威能只存在于传教用的道书、佛经记载中,他们从未听说真的有人能达到这个地步!如果是真的?那简直无法抵抗!除了天生强横者,谁不是从弱小一步步成长而来,最弱小时,甚至挡不住成年人一根指头,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夭折,被黑山老妖这种大宗师回到过去攻击,哪里能有反抗之力,只有死路一条!这完全无解!他们念头纷呈,惊愕震动充溢,扪心问己,换做自身,若七杀碑之能为真,能与什么办法抗衡。

似乎只能等死!除非,除非自身也有一块七杀碑。

这已经超过了他们想象中的神魔!下意识间,他们齐齐望向孟奇,暗自揣测:这位苍天宗太上长老会凭空消失吗?如果消失,说明七杀碑确实能让人回到过去!孟奇负手而立,做好了准备,摆好了姿势。

半空一抹光亮突兀冒出,旋即扩大,充斥四周,黑山老妖大笑之声从中传出:吾已回到过去,将你斩杀于弱小之时,梁无极,你‘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境界再玄妙,再难以测度,又有何用?光芒消散,黑山老妖身影浮现,手持七杀碑,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青衫舒缓飘动的孟奇,脱口而出:你,你还在?自己明明已经拍死了年轻时候的梁无极,他怎么还能存在于当前?这不可能!七杀碑的能力自己确信无疑,改变一次过去会消耗干净它积累的所有力量,会将相关人等的记忆改变,会重衍部分世界进程……这些自己都清楚,可为什么他还活着?呃,梁无极是谁……天师和女帝甚至停止了战斗,齐齐望向这边,眼神里透着少许茫然。

黑山老妖是在天桥下说相声吗?这里明明是苍天宗太上长老极无梁,他杀梁无极做什么?看着情绪激荡,难以保持心境的黑山老妖,孟奇微微一笑,姿态从容,语气舒缓:多谢阁下相助,帮某斩掉了以往,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再无苍天之牵扯,今日始,黄天已立,再衍宇宙,自成一界,老夫终于完成摆脱了苍天大法的桎梏,又做突破。

黑山老妖听得眼神呆滞,自己费尽心思,用掉七杀碑积累的力量回到过去,斩杀弱小时的梁无极,不仅没有用,反倒帮他从黄天当立的境界突破至黄天已立的终极水准?话语玄妙,充满机锋,愚僧和天师等人听得一愣一愣,这境界真是玄之又玄,细细品味,仿佛蕴含着深刻的大道。

就在这时,孟奇双眼直视黑山老妖,嘴角勾起,语带笑意:对了,阁下好像认错人了,老夫非梁无极,乃苍天宗太上长老极无梁。

认错人……极无梁……黑山老妖眼睛睁大,心情复杂难言,又恼又愤又郁闷又不可思议,气血翻滚,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他再是城府极深,枭雄之姿,心灵修为强横,此时此刻也难免心灵失守,如处梦境!极无梁……不就是梁无极反过来念?他在耍我?突然,黑山老妖心头一动,看向对方,只见孟奇形态从容,似笑非笑,顿时明白了什么,恼羞成怒到极点。

就在这时,孟奇眼神一肃,元心印运转,化入雷言,突然暴喝:道友,还不束手就擒!大宗师境界胜过自己,心灵也圆润强横,要想战胜黑山老妖,自己用尽所有手段都会非常艰难,然而现在,他震动于七杀碑的无效,又被自己戏弄,心灵不复平静,彻底失守,气势难复,正是机会!实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高手相争,首重心灵与气势,一旦两者有重大漏洞,往往很快败北,而自身有元心印,有唯我独尊,有阿难破戒刀法,最擅长抓心灵漏洞!道友,还不束手就擒!一个字一道轰鸣,天雷阵阵,震荡虚空。

咚咚咚,黑山老妖只觉肉身与元神的心跳加快,大脑充血,眼睛发胀,各种情绪发酵到极点,在心灵内互相争夺互相纠缠,让自己难以思考,形如失魂落魄。

机会!孟奇手中已多了一口天之伤,血海上空顿时昏暗,物质坍缩,能量坍缩,无边无际的血海坍缩,往黑山老妖与他自身所在坍缩,能量凝固,形成束缚,似乎连时空都被局限。

法则崩解,规律坍缩,除了混沌,其他近乎于无……天师出手挡住女帝,心中油然冒出这个念头。

这就是苍天已死的表现?他想法刚出,就见孟奇背后坐着一名难以分辨的道人,刀光乍然亮起,斩破了束缚,能量疯狂喷薄,往黑山老妖蔓延,时空似乎由此诞生,物质从中凝出。

开天辟地大爆炸!白炽一片,刀光和能量吞没了黑山老妖和大半个血海,女帝、愚僧和天师竭力抵抗余波,下意识浮现出一个认知:大破灭中大生机,一元起始万象新,黄天已立!轰隆!血海四分五裂,蔓延到外界,地陷山塌,鬼村被彻底淹没,方圆几百里化为了废墟。

黑山老妖失魂落魄,刀光到了近前才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再做应对,只能用身体硬抗。

轰隆!光芒撕裂了护身血光,火焰吞噬了应激秘宝,能量风暴将他冲得四分五裂。

一切渐渐平息,黑山老妖身影模糊,摇摇欲坠,只剩残缺元神。

他艰难抬头,看见了一袭青衫的孟奇,嗫嚅了几下后充满不甘意味问道:你究竟是谁?无极梁……孟奇淡淡回答,手起刀落。

无极梁?啊!黑山老妖发出悲愤之声,元神崩溃。

孟奇变出分身,让它抓摄七杀碑!南宫冲所在世界,一艘艘战舰已经将残破的安南监狱重重包围,吓得试图趁混乱越狱的犯人们全部抱头蹲地。

突然,八号牢房内光芒大作,碎片中的庞大巨尸猛地坐起!他双眼完全睁开,血光迸发。

四周生机尽失,布满反物质炮的相位战舰无声跌落,表面黯淡,像是失去了它本身维持之力。

一点光芒飞出,落入巨尸眉心,他霍然站起,身躯模糊,消失于虚空。

周围静悄悄,没有半点生灵存在。

……七杀碑刚刚被孟奇分身拿住,他眼前就有无边无际的光芒迸发,只能竭力防御,艰难固守。

发生了什么事情?孟奇充满疑惑,耐心等待。

变化很快平息,但孟奇眼前的场景已然变化,四周混混沌沌,没有了天师、女帝和愚僧,眼前是一个披着黑袍的年轻人,他脸庞只能称为清秀,眉梢眼角藏着深深的疲惫,似乎对自己对人世充满了疲惫,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奇怪魅力。

孟奇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是真的黑山老妖!这黑袍年轻人淡淡一笑:法身沉睡,蜕出分神,历经转世,等待大劫,乃延续寿命的不错法门,但他竟然想照见前世,斩除过去,真是不自量力。

他的所有图谋,所有打算,都在我眼底,没有半点秘密,这样的结局乃命中注定,你以为然否?孟奇眼睛微眯,这是说之前的黑山老妖,也是在说自己?第三百四十一章 回归混沌之中,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浮光忽地凸显,每一道光芒内皆含一个场景,演绎着不同故事,悲欢离合,恩怨仇杀。

它们像是一段段历史,一个个将来,讲述着兰若寺世界的光怪陆离,过去与现在交织,未来和当前共舞。

孟奇脸庞之上光影变迁,明灭不定,仿佛他心中起伏的情绪,几多激荡几多隐忍,各味翻呈。

他思绪滚滚,最终藏着桀骜,透着冷静,缓缓开口:若没有我,或许他真能成功?没有自己,神秘碎片之事就不会暴露,在特殊装置配合下,女帝一人就足以击杀天师与愚僧,黑山老妖能轻松得到七杀碑;没有自己,他不用浪费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斩杀梁无极,等弄清楚前世今生后,逆转时光,斩出牵绊;没有自己,他不会因为七杀碑失效而心灵失守,落得身死道消的结局。

未证道果,吹什么过去现在将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双眼对视,孟奇没有半点退缩,黑袍青年眼睛里是浓浓的疲惫,即使他嘴角勾起,笑容中亦显露疲惫。

莫非你认为你的出现不是事情本该有的一部分?真正的黑山老妖轻笑一声。

他与六道轮回之主有关系?敌人,还是朋友,或者臣属于六道者?孟奇心中一动,想到了姥姥说过黑山老妖之事涉及九幽,涉及六道轮回之主!真正的黑山老妖抬起右手,食指揉着眼角:不管如何,你干得不错,不用我帮忙,就能洞悉时光的倒流、两界的秘密,保留住全部记忆。

回去吧,天地间绝大多数人只有一世,重重宇宙终究迎来毁灭的那一日,何不开开心心畅畅快快过完?担忧‘明天’只会影响心情。

他语气里是萧索是疲惫,将手一挥,浮光消散,混沌再来,孟奇视线又一次黑暗。

最后一眼时,孟奇看到他现出庞大无比的身躯,缓缓躺倒,被混沌包裹,内中是一方宇宙,是兰若寺世界。

找出了黑山老妖真身,查明了它的根脚,并将它彻底除去,主线任务完成,奖励四千善功。

拿到了七杀碑,法身招式专属任务完成,回归后得到‘苍苍茫茫碎乾坤’。

此次任务没有评价,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此次任务的情况,违者抹杀。

回归!这时,六道轮回之主熟悉又淡漠的声音响在孟奇耳畔。

拿到了七杀碑?孟奇内心一震,玄之又玄的联系蔓延,发现七杀碑确实在自己分身手上,正跟随回归!能让人回到过去的七杀碑?这可比苍苍茫茫碎乾坤更有价值!这还是孟奇初次遇到类似事情,一时又惊又喜。

他眼前氤氲浮动,光芒腾起,身影当即消失。

……天师府大殿内,秦霜莲、史万高等轮回小队成员正焦急等待天师与愚僧的消息,自己的生死存亡全在他们手中。

突然,秦霜莲背后衣衫有血污凸显,连成了一个杀字,旋即黯淡,呈现暗红。

她顿觉浑身轻松,然后看到了同伴们异样的眼神。

秦姐姐,你的杀字已经凸显出来了……祝画扇语气如同茫然,在她看来,这是死亡的预兆!啊?秦霜莲感觉自己的状态处在这次任务中最好的时候,距离死亡似乎很遥远。

她抿了抿嘴巴,拉过祝画扇,用芥子环内的替换衣物挡住,露出裸背,让她确认。

祝画扇只看到一片白皙,再无鲜血淋漓的杀字。

好,好了。

她忽然欢呼一声,天师他们成功了!史万高和朱寒秋当即互看背后,发现长在皮肤肌肉里的杀字已浸润转移到了衣裳上。

总算,总算……朱寒秋大口呼吸,吐着之前的畏惧、惶恐和绝望。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五络长须的天师与慈眉善目的愚僧联袂飞回。

多谢两位前辈相救。

秦霜莲快步迎了上去,大礼道谢。

天师表情略有古怪,捋了捋胡子,叹了口气:非贫道所为,实乃苍天宗太上长老极无梁以前无古人的‘黄天已立’境界斩断过去,破掉了七杀碑,诛灭了黑山老妖,才解开你们之祸。

苍天宗太上长老极无梁?秦霜莲等人对视一眼,皆想到了之前与愚僧大师同来的青衫男子,他气息气势不比大宗师稍弱,并且更显神秘深邃。

他们之前猜测是渡过了三次乃至更多次死亡任务的超强超资深轮回者,但如今听来,似乎是这方世界新晋的大宗师,但能以新晋之力诛灭黑山老妖,委实让人有点无法相信。

至于什么黄天已立境界,什么斩断过去,什么七杀碑,他们只觉玄奥难懂,不明所以。

极无梁前辈呢?秦霜莲好奇问了一句,怎么没有一起返回?说话的同时,她略感遗憾,极无梁,极无良?这名字感觉怪怪的……愚僧阿弥陀佛道:或许是‘黄天已立’境界超过了天地极限,真正达到了神魔之境,不容于世间,极无梁施主诛灭黑山老妖后就乘光飞升,踏上了新的旅途。

秦霜莲的眼睛下意识睁大,这听起来很耳熟!完成某件事情后当场消失,形容破碎或飞升,不就是轮回者的特征之一吗?几千上万年来,此界都无人飞升,所以真正飞升的可能很低很低,那位极无梁前辈恐怕真是资深轮回者,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自己小队的恐怖强者!一想到险些与这样的人物产生瓜葛,秦霜莲就忍不住后怕,乱开支线任务或者乱触发事件,真是危险异常的事情,毕竟没谁知道极无梁性子如何,爱不爱滥杀无辜。

但想到对方的风姿、气度、境界和实力后,他们又艳羡不已,若自己能到这种程度,家乡世界的九幽之患当能彻底消弭!若被他指点一下,或许便能在外景前面阶段突飞猛进!六道轮回之主为什么不给这种强力轮回者消除九幽之患的任务……他们忍不住肖想了一下。

自己等人都在前往别的世界完成任务,为什么没别的轮回者到自身世界?……舰队的损失让政府大为光火又异常忌惮,加上认为苍天宗宗主与南宫冲没什么关系,仅是利用他调开注意,所以对南宫冲并未采取措施,依旧让人盯着,但关注程度降低了许多。

南宫冲没有等到老爷爷回来,但脑海内自然浮现出之前那篇功法的详细指点,于是收敛心情,锻炼身体,筑基蓄气。

等到事情彻底平息,他心中不无感慨,比起以往平平常常的生活,这一场故事般的精彩经历总让他回味,哪怕当时是错愕,是惊惧,是不可思议,是茫然恐慌。

……光影浮动,孟奇出现在了轮回广场,分身消失,手中多了一块三尺高的石碑,似虚似实,隐有波光,朦朦胧胧,仿佛不处于世间,正面有杀杀杀杀杀杀杀七个赤红狰狞的文字,背部则刻着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它们不是当世之文,亦非上古之字,奇奇怪怪,但一眼就能弄清楚是什么意思。

七杀碑……此时,其他同伴还未回归,孟奇嘴角略有翘起,摩挲着七杀碑的表面,触感奇怪,像是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帷幕。

四千善功入账,苍苍茫茫碎乾坤的内容灌输于孟奇脑海:身体遁入虚空,让人无法捕捉出招轨迹,难以闪避,只能硬抗,而刀剑齐发,乾坤碎尽,天地破裂……回味这三神技之一时,孟奇看到三道光柱垂下,江芷微、阮玉书和赵恒以微小差别前后回归。

江芷微最先治疗完毕,踏出光柱,杏黄衣裙染着暖色,手中提着白虹贯日剑,眸子漆黑,仿佛藏着天地,里面似乎有各种各样无穷无尽的剑意生了又灭,灭了又生。

恭喜宗师,贺喜宗师。

孟奇收起七杀碑,笑眯眯拱手道。

他看得出来,江芷微终于迈过第二层天梯了。

江芷微心情正好,啐了一口:太浮夸,重新来过!旋即调侃了一句:小女子哪当得‘大宗师’恭贺?这时,阮玉书走出光柱,她头发剪短了一些,依旧只是垂于背心,乌黑亮丽,与白衣形成鲜明对比。

她未曾掩盖气息,已是四重天圆满,与随后出来的赵恒相差仿佛。

阮玉书清冷如故,但眸子波光流动,欢喜外露,似乎之前的任务很有趣,如同品味到诸多美食。

可惜不能和你们讲。

她直白道,语气里隐有几分遗憾,与重视的朋友分享自己喜欢的食物并得到肯定是一件相当有成就感的事情。

对啊,六道要求保密,否则这次任务真是值得大书特书。

赵恒赞同道。

江芷微亦是惋惜:天地间竟有那样的世界那样的生活……我敢打赌,你们遇到的都没有我的任务有趣奇妙。

孟奇笑呵呵道,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这次任务之所以需要保密,是因为六道将触手伸到了武道相关的宇宙外吗?自己经历的是武道与科技两个世界,芷微、玉书和赵老五他们不会去了魔幻之类的世界吧?与此同时,孟奇亦在猜测着自己主线任务算作完成的原因,那位黑袍青年名号肯定不是黑山老妖,所以摸清楚根脚,杀掉叫做黑山老妖的转世分神就行。

而黑袍青年九成九是大能,会是神话传说中的哪位?因为需要保密,孟奇等人寒暄了几句后,分别前往中央光柱,将自身不要的收获换成善功。

经历特殊,孟奇在黑山老妖世界并没有得到太多物品和功法,只有姥姥的转世秘术和七杀碑。

想了想,孟奇将七杀碑放入光柱,请求鉴定。

七杀碑,绝世神兵级法宝(残破),天帝石碑残片经某位邪神炼制而成,能混乱周围时光,铭刻杀意于无形,可让人回到过去三十息,只限于一方宇宙,最高不超过三十万年,目前耗尽积累,需十年恢复,价值四十万善功,可兑换二十九万善功。

绝世神兵级法宝……孟奇愣了愣,想都没想,直接问道:可否用善功兑换时间让它恢复?六道轮回之主淡漠道:可以。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七杀碑的限制可以?孟奇此时的心情是震动的,喜有之,惊有之,疑惑亦有之。

两百善功一个月,一年两千四百善功,十年两万四千善功,也就是说,用两万四千善功就能得到一次回到过去三十息的机会,太便宜了有没有!太划算了有没有!真的谋划得当,初入传说的大能都能扼杀于摇篮之中,至少以自己目前的了解,雷神这一级数之下的传说大能还局限在沟通不同宇宙、不同世界、不同宙光碎片内的他我,并不涉及过去!两万四千善功换取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太大的惊喜让孟奇犹豫了,事有反常必为妖!完成一个等于几万善功的法身招式任务却得到了一件价值四十万善功的绝世神兵级法宝,这种事情用脚趾头想都觉得不正常。

最初之时,孟奇还以为那位黑袍大能会收回七杀碑,自己任务失败,被六道坑了一把,可他却丝毫不提此事,似乎完全忘记了七杀碑。

等发现七杀碑还在分身手里时,孟奇又以为这是黑袍大能付出的报酬,比如因为种种缘由,他无法亲自出手,只好请六道帮忙杀掉不听话的转世分神,七杀碑就是给予的酬劳,属于六道,非是自己,反正任务描述是拿到七杀碑,并没说七杀碑会归于自己,作为任务道具没收对奸商六道来说顺理成章。

结果,七杀碑还在,依旧属于自己,见识过它回到过去之能的孟奇惊喜之余,开始觉得它多半像佛前青灯等自己曾经获得的神兵法宝一样属于残缺,需要异常高额的善功修理,否则只能使用一两次,效果还会降到外景级,但六道的鉴定再次让孟奇惊喜错愕,即使依旧属于残破,它的能力也远远超过不少镇派神兵,价值高昂,效用神奇。

震惊愕然之中,孟奇又认为十年之限需要真真切切地渡过十年,从而限制七杀碑的作用,然而,六道的回答再次击溃了他的想象。

总的来说,孟奇过惯了苦日子,过惯了被六道牢牢限制住好处的日子,过惯了各种残破各种约束的日子,突然被这么大的惊喜砸中脑袋,委实有点难以置信,下意识起怀疑六道的目的。

前段时间才充满恶意,拿我的神兵任务开涮,害死了冲和前辈,如今忽然改了‘性子’,给予我这么大的好处,真是让人胆战心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孟奇觉得自己果然是天生的贱骨头和农民心,被打压的被恶意针对的时候不胆战心惊,收获尽是残破的时候不胆战心惊,天大好处在面前却浑身不自在了。

最终,孟奇下了结论:六道肯定没安好心,七杀碑乃故意给予,至于祂有什么图谋,暂时还不知道,总之,不能依赖七杀碑,摆脱六道的计划不能从这里着手,否则肯定出篓子!心灵圆润,思维理智,孟奇战胜了贪婪和走捷径的欲望,没被天大的好处弄晕头,清醒认识到了隐藏的危险。

他暗里自嘲了一句:哎,这就像以前听过的笑话,预防最新骗局,有美女搭讪一定要小心,她会说自己父亲是高官或者富商,给你一大笔钱、一栋别墅和一辆豪车,要求你与她上床,等到上钩,你就摆脱不了,彻底陷入骗局,只能和她结婚,之后要啥有啥,不用工作,整天玩物丧志,成为社会的废人……六道是要用七杀碑麻痹我的心灵,动摇我的意志,能轻松得到的也就不会费尽苦功追寻,让我将希望或者努力的关键都寄托在七杀碑上,从而摆脱不了祂的掌控,逐渐沦为只想走捷径的武道废人。

深吸口气,孟奇做出了决定,还是要用七杀碑,不能因噎废食,只不过要清醒认识它的作用,不依赖于它。

想了想,孟奇付出五百善功,请求更进一步的鉴定,自己问五个问题,六道回答,以便弄清楚七杀碑的限制。

七杀碑不能修复吗?孟奇问道。

七杀碑修复会不会变成天帝石碑?六道轮回之主淡漠回答:绝世神兵级器物无法直接修复,需要自行获得稀有的物品和材料,找到修复之法,之后一并提交。

也就是说兑换谱里没有……孟奇鄙视了六道一句,继续问道:兑换时光恢复力量之后,七杀碑使用有无限制?绝世神兵都有不同的苏醒程度,作为等阶相同的法宝,七杀碑有吗?有,恢复后仅苏醒到地仙层次,等待更进一步唤醒,能少许混乱周围时光,将使用者之外的触碰者杀死,回到过去局限在三千年内,不超过五息。

六道轮回之主详尽回答。

这也很厉害了!孟奇悄然吐了口气,自己也没想回得太久,比如上古大能横行,穿越回去做什么都容易被一巴掌拍死。

能用在我自身所处的世界吗?孟奇谨慎问道。

自身世界乃真实界一部分,与别的宇宙有本质不同,七杀碑能用吗?可以,但如果遇到传说以上大能的遗蜕或气息,会被错乱目的,不能准确抵达要去的过往。

六道轮回之主描述道。

能用就好!孟奇老怀安慰,心情顿时轻松:若用在和我关系紧密的事情上,是否会造成我本身存在的消失。

比如用七杀碑救活张师兄他们很可能导致灵山更大异变,自己说不得就陨落在里面了。

有可能。

六道肯定回答。

孟奇皱了皱眉:如果是关系不太紧密的事情了?不会,天地至简,时光至真,能自我修复自我纠正,没有外力影响,变化的范围会尽可能小。

六道解释道。

难怪黑山老妖杀掉梁无极后,冒出个苍天宗太上长老,而不是苍天宗分崩离析,让左使孙俊林等人早亡,让当前现实需要大范围大幅度改变……孟奇恍然大悟,收束为同样结果是最极端的情况。

心中有数后,孟奇付出了两万四千善功,为自己的房间兑换了十年时光,然后把七杀碑丢了进去。

出去后,前往仙迹,便能从那里拿到恢复的七杀碑!至于用冰眼晶魄和幽冥鬼门炼制另外一口神兵的事情,孟奇毫不犹豫押后,它需要完成专属任务,需要等待更多时间,而且还未必成功,自然没有恢复七杀碑这绝世神兵级法宝重要!计划没有变化快。

三神技之一入手,转世秘法在身,七杀碑即将恢复,孟奇暂时没有需要兑换的事物,这些都需要花费时间琢磨,于是还了江芷微五百善功,留下两万两千五百善功作为积累。

对了,这里有一门转世秘法,必须树妖才能使用一次,我们暂时用不上,大家看看,日后多搜集类似秘法,争取找到办法突破限制。

孟奇顺手将姥姥的秘法制成秘籍分享给江芷微等人,毕竟六道的转世法都是法身级,价格贵,任务难,不急迫的情况下,先看看日后有没有机会获得类似之物,而人越多,越可能遇到。

翻看了几页,江芷微笑道:若真能突破限制,不少寿元将尽的前辈等于能再活一世,天下都会为之疯狂。

即使没有了实力,但有记忆在,见识在,关系在,重新修炼上来会非常快!可惜肯定没那么简单。

孟奇摇了摇头,转世之法若真有那么好创造,早就满天飞了,何至于目前主世界一门也没有。

江芷微、阮玉书和赵恒没有多言,很快将自身收获换成了善功,加上任务完成的四五千奖励,皆在一万以上,多的一万四千多,少的一万两千,收获极丰,当然,和得到七杀碑的孟奇相比,差距甚大。

他们没有忙着兑换,先各自拿出一百善功,获取下次任务的资料:九幽侵蚀,天地残破,缝隙处处,时有邪魔之潮,肆掠大地。

主线任务:封印所有九幽缝隙,还天地清宁,完成奖励六千善功及一张轮回符,失败扣除相应善功。

和九幽邪魔之战?这个任务看起来很普通,但孟奇总感觉一丝异常,会不会遇上齐师兄?知晓任务后,大家开始兑换,江芷微本身的大罗翠坠和义人桩都还能用一次,所以兑换了好几门感悟截天七剑总纲创出的外景功法,以把握其中玄妙,反馈到自家宗门的斩道见我之上,剩下两百善功。

阮玉书将栖凤琴提升到了上品,兑换了三个月修炼时间,兑换了上品级秘宝九龙神火罩,可以用两次,最擅对付阴秽邪异之物,剩下三百善功。

赵恒亦然,三个月修炼时间,上品级秘宝:山河社稷图与太阳神针,各能用一次,剩下一百五十善功。

等到大家兑换完,孟奇才笑眯眯道:我们该取个小队名称了。

呃,求道?或者取经?江芷微兴致勃勃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恐吓大青根孟奇强忍住吐槽的冲动,大手一挥:太俗!尤其什么取经小队,总让联想到唐僧老猪一伙,在目睹过金箍棒,远望过巨大猪尸的前提下,在自己得到功效与月光宝盒类似的七杀碑时,还是尽量避讳前人,免得承担上不必要的因果。

最为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西游取经队伍,听自己讲过齐天大圣孙悟空修炼的也是八九玄功,若小队叫做取经,可以预见她们会猴子猴头大师兄的乱叫自己,作为天下新一代的大侠,脸往哪搁?我辈武者,求道无悔,怎么能叫‘俗’?江芷微略微错愕,笑骂兼反驳了一句,小和尚,你有什么好名字?孟奇正儿八经地握拳道:君临天下!阮玉书和江芷微对视一眼,清冷自若道:‘求道’和‘取经’确实不够引人瞩目。

嗯,没让人眼前一亮。

江芷微轻轻颔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无视了孟奇,似乎他从未提过建议。

哈哈,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怎么会取那么羞耻的名字。

孟奇干笑两声,望向赵恒,老五,你有什么想法?赵恒沉吟了一下,亦兴致勃勃道:我们几人的传承有道有佛有杂,单取灵山、昆仑之类的队名不太贴切,不过武道修士,谁不希望有朝一日证得法身,众我归一,登临传说?既然如此,我们叫‘传说小队’好了,蕴藏每位成员都能证得传说的美好期望,而且也符合我们行走不同世界,留下一段段传说的事情。

还不错。

阮玉书想了想道。

江芷微亦跟着点头:不是每一位仙人每一位神灵都是传说大能,这个队名很大气。

憋了一肚子恶搞队名的孟奇见大家意见统一,只好悻悻作罢。

为什么队名只能两个字?以诗号作为队名多好!比如逢人便讲,我们是而今才活十八岁,一个纪元是一年小队,多有范,简直让人无法直视!寒暄了一阵,阮玉书和赵恒分别回到自己房间,开始修炼,江芷微疑惑地看了孟奇一眼:你所学甚杂,不兑换点时间融会贯通?该融会贯通的已经融会贯通,还没深入掌握的也不是靠单纯枯燥闭关能够掌握的,而且任务间隔还是一年,足够我修炼了。

孟奇微笑回答,似乎一年时间足够修炼好刀剑合击的法身神技苍苍茫茫碎乾坤。

江芷微没有多言此事,俏脸神情变幻了几下,转而道:你之前猜得没错,我师父确实对永生谷的秘密很了解。

苏师叔初证法身便具有传说特征,应当是提前沟通了‘他我’。

不用江芷微说,有前面苏无名大杀四方之事为证,孟奇就基本能肯定了。

江芷微继续道:他从那里得到了昊天镜碎片,所以你遇见的才仅是残魄。

原来如此。

孟奇顿时恍然,没有昊天镜或者它的气息相助,就连人仙都没办法提前沟通他我!他晋升后,将昊天镜碎片传给我了。

江芷微说出重点。

啊?孟奇愣了愣,颇为错愕,刚刚才讨论昊天镜,讨论他我,没想到碎片就落到了芷微手上。

苏无名当真出手阔绰,从不小气,该舍就舍!江芷微拿出了昊天镜碎片,它黑沉无光,但在四周映照出了诸般幻景重重宇宙,浩瀚而神圣。

自己得了残破的七杀碑,江芷微有了昊天镜碎片,小伙伴们看来是各有各的缘法……孟奇羡慕之中升起欣慰喜悦之意。

芷微,最好不要太早使用昊天镜碎片,我听陆大先生讲,这很危险,很容易被‘他我’影响,迷失‘自我’,成为疯子,走火入魔。

孟奇提醒了一句,就像多重人格分裂患者!所以,苏无名敢走也走成功了这条最难道路,委实让人敬佩和叹为观止。

江芷微抿嘴笑了笑:放心,我师父都得迈过第三层天梯,心灵圆润稳固,才敢尝试,我顶多提前琢磨气息,感悟重重宇宙的玄妙和不同,从而把握住变化中的不变。

好想法。

孟奇由衷赞道。

放心,这方面的经验我会与你分享,不用眼巴巴地看着我。

江芷微开了个玩笑,笑意盈盈。

同为轮回者,没法互相交易和借予法身及以上事物,而昊天镜碎片属于绝世神兵残物,不比未重新炼制成七杀碑的天帝石碑差多少,仅是功用不同,所以包含在此类,但经验和感悟是可以分享的!心头一暖,孟奇嘿了一声,负手笑道:本座即将参悟时光奥妙,掌握过去现在未来的种种玄机,到时候亦会指点你。

两人互相打趣了一句,相继离开轮回广场,下次任务又是并肩作战的时候了!……回到现实,孟奇直接前往入口,回到碧游天,落在仙迹坊的中央玉柱,从这里取出了自己房间内的七杀碑。

它愈发朦胧,表面仿佛浮着一层氤氲,隐约有点波光粼粼的感觉,握在手中,只觉天地黯淡,褪去了外在的红橙黄绿青蓝紫等异彩,只剩最本质的黑与白。

真不错!孟奇由衷感慨了一句。

它除开本身回到过去等能力外,还能让自己感悟时光玄妙,杀戮无常。

收起七杀碑,孟奇嘴角勾起,嘿了一声,慢悠悠飞向碧游宫,掐指算好时机,在某个房间内点燃地火,烧热丹炉,做出炼丹模样。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摇晃着枝叶的大青根游手好闲回来了,这是它的居所。

老,老爷……大青根明显怔了怔。

愣着什么,还不过来帮忙?孟奇漠然看了他一眼。

小的遵命。

大青根奔了过来,忽觉疑惑,老爷,帮什么忙?您为什么在小的房间炼丹?某打算炼制一炉‘九天十地菩萨怕怕霹雳金光丹’,正缺一味主药,所以找你‘帮忙’。

孟奇微笑看着大青根。

他的笑容在大青根眼中是如此恐怖,身体顿时发软,结结巴巴道:老,老爷,要什么主药?孟奇看着它,一字一句道:爱撒谎的万年大青根。

爱撒谎……噗通一声,大青根跪倒在地,汁液横流,痛哭流涕:老爷,小的以前确实爱撒谎,但在老爷教诲下,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不,重新做精了,知道的一切全都坦坦白白讲出来了!可为什么某这次得到消息,说六道不是陆压?孟奇运转元心印,双眼直视大青根。

大青根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又疑惑无比道:怎么可能?肯定是陆压!一定是其他人说谎!老爷,小的最早就说过,六道轮回之主曾经往来于玉虚宫,您现在知道的人选是否能办到?与九幽有关者去玉虚宫等于找死……孟奇皱了皱眉头,大青根不会从最开始就在撒谎挖陷阱吧?那时候他可没吐露是谁,怕得要死,似乎没必要撒谎……而且根据元心印的反馈,大青根情绪不像作假。

见孟奇态度松动,大青根当即打蛇随棍上,抱住孟奇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小的向来忠心耿耿,为了咱们玉虚一脉,上刀山下油锅不皱半点眉头,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您千万不要被外人挑拨啊!小的是大忠臣啊!孟奇沉吟了一下,拍了拍衣襟,推开大青根,平淡道:姑且饶你一命。

老爷英明!老爷洞悉天机,无往不利……大青根一堆奉承话接踵而来。

六道之事看来还有很多蹊跷……思考之中,孟奇出了碧游宫,从秦州附近的仙迹入口离开,直奔少林寺。

嘿嘿,师父看到自己有《地藏度魂经》时,不知会是什么表情?略微得瑟,期待显圣和表扬的孟奇化作一道流光掠过天际。

第三百四十四章 衣锦还乡天朗气清,湛蓝通透,浮云点缀,莲台山一派好风景。

孟奇并未掩饰自己的气息,遁光划过长空,落到山脚,为示尊重,踏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向半山亭。

半山亭内,刻有少林第六代祖师元空神僧手书的《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石碑,面向深谷,每一字各持一相,诸相非相,乃见清净。

此时,亭内站着的不是灰袍弟子,而是两名着黄色僧袍的知客僧,他们双手合十,低宣佛号:阿弥陀佛,方丈请苏施主入寺。

还请两位法师引路。

孟奇微笑还礼,和上次回少林相比,这次明显隆重了许多。

两名知客僧抬头转身,眼角余光扫过孟奇,见他外貌年轻,青衫潇洒,姿态从容,空着双手,依旧保持着少侠的意气风发,但强横气势不露分毫,愈发内敛,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这两种矛盾的感官奇妙地融洽为一,丝毫不显突兀,反倒使人升起一种明悟,不愧是当今之世最年轻的宗师!哎,两名知客僧都是真字辈,感觉相当复杂,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起点,人家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自己还在七八窍徘徊,做着迎来送往的事情。

一路无话,两位知客僧不见了过往的能说会道,孟奇则能感应他们的心情,刻意没说话。

两侧风景似故,孟奇洒然前行,没过多久,已是看到了黄墙黑瓦,看到了暗红大门,一如当时初见。

但现在,两扇大门完全打开,让人能直接看到后面的广场和宝殿,门外立着一群披红色袈裟的高僧,为首者须发皆落,形容枯木,手持九环锡杖,正是昔年菩提院首座,如今的少林方丈无思,地榜第二十七位。

无思左侧是达摩院首座空见,右侧是丰神俊朗的菩提院首座,孟奇师父玄悲,其余高僧除了少数几位闭关,只得空慧镇守藏经阁、舍利塔等地,未曾前来。

这是少林最隆重的礼节:大门全开,方丈亲迎,首座尽随,往往只用来迎接最尊贵的客人,在空闻圆寂前,除了几位法身亲至,从未有类似情况,即使如今少林声势弱了一些,最差亦得是顶尖势力的掌舵者,才有资格享受。

如此盛遇让孟奇都有点惊讶,直到此时,他才对自己的身份地位有了深刻的认知:大宗师以下第一人,不是大宗师胜似大宗师,身怀绝世功法,除了没有神兵,足以建立一个大势力,并且与多位法身交好,卖过不少顶尖势力交情,侠名远播,声势正盛,足以与当前少林方丈并称。

阿弥陀佛,老衲有失远迎。

无思单手竖起。

孟奇拱了拱手:方丈如此礼遇,晚辈受宠若惊。

说完,他看向玄悲,见师父神色间的忧郁淡了很多,顿感欣慰,大礼参拜:弟子见过师父。

见孟奇这少林弃徒虽然已是包括法身在内天下前三十的强者,但对玄悲依旧持着恭敬的弟子之礼,其余未曾见过他,仅是听传闻流言的少林高僧们顿时对他印象改观,觉得闻名不如见面。

光是念旧和知恩,能做到的人就少之又少!玄悲嘴巴翕动了几下,终于裂开,露出老怀安慰的笑容:好,好,好!三声好字道尽他心中情绪,百感交集,难以成言,便是如此。

好徒弟!好外甥!好少侠!昔日哭老人之死让他断尽前仇,如今弟子兼外甥成为天下一等一的人物,使他再不忧虑红尘俗世,心灵仿佛又抹掉了一层灰烬。

寒暄了几句,无思等少林高僧引着孟奇入寺,路过几座禅院和广场,然后听到了武僧哼哈之声,他们在远处练习罗汉拳,姿态或正规或丑陋,不一而足。

孟奇侧头看了几眼,微笑道:罗汉拳也算是我的入门武功。

当年为了一套罗汉拳,还得辛辛苦苦打扫藏经阁,求心怀鬼胎的真永指点,现在如来神掌、截天七剑、元始金章、八九玄功皆有部分在身,差点的法身功法都未必看得上,真是前尘如梦,备感唏嘘。

罗汉拳容纳最基本变化,返璞归真,能一直用到九窍。

无思微笑道了一句。

武僧禅心不定,易受动摇,见这边高僧云集,贵客驾临,难免分心,动作一时有些混乱,惹得授业僧们喝骂,但授业僧又何尝不关注这边?那空着双手,没有佩刀的青衫男子就是名震天下的狂刀?他号称法身以下,一刀难逃,弄得不少弟子兼修阿难破戒刀法。

他曾经与自己等人一样,在这里挥汗如雨,修炼最差最基本的功法,但才多少年,已是成为可以和方丈近乎平起平坐的大人物!什么榜样?这就是榜样!他们的目光孟奇全都笑纳,继续随着无思等高僧前行,大雄宝殿外守着几名外景和几位开窍期的佼佼者,其中便有孟奇熟悉的武痴真本和自己的授业僧真妙。

前者已是天人合一,呼吸与自然相合,后者还在天人交感。

他们都未选择突破,而是积累等待。

目光交接,真妙视线不自然移开,真本则微微点头。

孟奇没有和他们打招呼,踏入了大雄宝殿。

殿门合拢,两僧对视一眼,皆叹了口气,自己进步确实不小,但对方已是天下有数的大高手,双方早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了!大雄宝殿内,一阵寒暄后,孟奇当着所有红色袈裟的高僧面道:晚辈游历南边,偶遇一支地藏菩萨传承,他们有完整的《地藏度魂经》和残缺不全的《摩柯伏魔拳》。

多数僧人色变,完整的《地藏度魂经》?这可是少林苦苦寻找多年未得的事物!玄悲顿时明白弟子来意,错愕之后更是欣慰,微笑道:你啊,太操心。

其实,有这份心就好了。

无思形容枯槁,沉吟了一下道:他们想用《地藏度魂经》换《摩柯伏魔拳》?他要先弄清楚用意,至于真假,是后续考虑的事情。

是,他们已委托晚辈抄录了一份《地藏度魂经》前来。

孟奇一语惊人。

众僧都觉震动,对方竟然如此信赖苏孟,直接将《地藏度魂经》这种物品相托!他们还以为事情会经过几个来回才能见到这本经文的。

理解他们的反应,孟奇将愚僧的话转述:对方主持大师言,‘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此乃地藏菩萨发下的大宏愿,行此道,身在后,岂能有自私之心?本寺传承自地藏菩萨,亦有类似慈悲之念,若传播《地藏渡魂经》能让更多冤魂恶灵超脱,有何不可?’阿弥陀佛,真大慈大悲,老衲自愧不如。

无思听得赞叹不已,然后与红色袈裟的高僧们传音交流,仅仅几个呼吸就有了结果,还请施主将《地藏度魂经》给玄悲师侄一观,若是为真,本寺也不会吝啬《摩诃伏魔拳》。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孟奇将之前抄录的经文双手递给了师父,看见他盘腿坐下,运转内景,显出地藏菩萨法相。

接着,玄悲诵念起《地藏度魂经》,随着音韵、节律和发音,随着经文一字一句念出,他身体窍穴忽有感应,一个接一个地震荡亮起,透出琉璃之色,转动生死奥义。

到了经文最后,他已是周身琉璃,内外明澈,与背后法相隐有重叠,难分谁是地藏菩萨,谁是玄悲!他竟然借此迈过了第三层天梯,踏入半步法身境界!难怪要《地藏度魂经》辅助才能证得法身……孟奇看得很是高兴。

阿弥陀佛,《地藏度魂经》千真万确。

玄悲睁开双眼,做了肯定回答。

无思露出笑容,请孟奇稍等,片刻之后,玄悲已是当场拓印了一本《摩柯伏魔拳》。

摩挲着藏蓝色的封面,孟奇松了口气,总算没有枉做好人。

少林对他的态度愈发好转和热络,探讨了武学,讨论了佛经道书,直到傍晚,才让玄悲引孟奇休息。

经过重重殿阁,孟奇忽然看到远处的杂役院,轻笑一声:若非机缘巧合,或许我还在那里。

玄心是白泽后裔,妖怪变化。

听到杂役院,玄悲想起此事。

孟奇知道有妖怪变化,但不知道是玄心,此时听来,颇为错愕,但又觉得理所当然,昔年真观被逐出杂役院,却半途进入后山,成为半妖之体,委实有些巧合!又是一番唏嘘,孟奇回到了曾经住过的地方,看到了熟睡的小师弟,他脸庞红润,血气精神空而不空,状态好得不可思议。

小师弟还在睡?要证睡梦罗汉金身吗?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眼前的小师弟,从身体状况看,已经是外景了!这货学得不是拈花指吗?梦中演法,梦中悟禅,未必是睡梦罗汉。

玄悲欣慰道了一句。

因为要稳固境界,玄悲问了问孟奇别来经历后就前往静室禅定,孟奇又看了小师弟一眼,爬上床,双手抱住后脑,在旁边墙壁靠坐,忽然有种回到当年杂役院的感觉,但心态却平静喜乐,轻松自在。

白天之事掠过脑海,他突地笑了一声,内心嘀咕道:今天的经历可以用一段话描述:著名大侠,天下前三十的高手,大宗师之下第一人,六扇门名誉神捕苏孟苏子远访问少林,受到少林方丈无思神僧并菩提院首座玄悲神僧等亲切热烈的接待,双方回顾过往,展望将来,就战略合作协议达成一致,访问过程中,玄悲神僧还领着苏孟大侠参观了他以前学习战斗过的地方,苏孟大侠希望后辈再接再厉,再攀新高……想着想着,孟奇自己都差点捂着肚子笑起来。

过了一阵,他平静下来,盘腿打坐,元神收缩,顺着神妙又隐秘的联系操纵着另外一具身体的一举一动。

周地,洛邑。

地球身体的孟奇已是换了装扮,看到了这座雄伟古城,准备踏入。

他同样是八重天,没有丝毫差别。

孟奇之所以不兑换时间修炼,就是怕时光流速太不一致,影响两具身体间的微妙联系!第三百四十五章 神兵到手古尔多失踪,草原势力溃败,邪魔九道或渔翁得利或偷鸡不成,正道维持住优势地位一年,神兵炼制专属任务成功,可立刻进入轮回广场,指定完成品形态和名称,亦可押后。

六道轮回之主高漠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孟奇脑海,让他悄然松了口气,涌起喜悦之情,总算有适合自己武道的神兵了!傻子才会选择押后!孟奇腹诽了一句,毫不犹豫要求返回。

这几日,他待在少林做客,与师父玄悲讨论武道,讲述自身可以外泄的种种经历,并将苏子悦乃唐家后裔之事告知了对方。

初闻此事,玄悲明显怔了怔,旋即潸然泪下,整个人明显轻松了许多,似乎压在心头的大石被彻底搬开了。

当时玄悲亦喜亦悲亦感怀,久久不能成言。

光影变幻,孟奇再次出现在轮回广场,只见中央光柱内赤霞飞腾,虚空漠漠,绚烂神异。

请指定完成品形态。

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从高处垂下。

对此,孟奇早就想好,定海珠和大日焰心都以重量为特点之一,炼刀好过炼剑,所以直截了当道:刀,三尺三寸三分长。

氤氲膨胀,光点洒落,赤霞和虚空猛地收缩,绽放出让孟奇睁不开眼睛的白炽。

等到他感官恢复,发现中央光柱内静静漂浮着一口长刀,刀身形状古朴,没有花哨,通体仿佛由橙黄色火焰铸成。

外层凝固成玉,隐约透明,能见内中各色火焰翻滚,最外面是黄白之火,往里依次是青色、蓝色和紫色,深处的颜色则无法用语言描述,因为正常人肉眼难以看见,只觉无形,没有定义。

火焰层层叠叠,各色过渡自然又分别团簇,似乎形成了一方独属于烈火的天地!这是一口极热之刀,由未成形定海珠与大日焰心炼制而成,重三千三百三十三斤,无需凝气成外身就能随意变化大小,堪称如意,内中自衍一界,目前尚不完善,等到衍化和提升至极致(天仙层次)后,便可化作一重天地,得此加持,长刀既能轻如鸿毛,亦可沉重至一方火焰世界压顶,弯曲虚空,束缚敌人,些微影响时光,演绎出真正的大日真正的恒星。

刀身滚烫,触者焦化,若全力劈出,能熔金石为‘浆体’,化方圆千里为火焰地狱,价值五万善功,当前品阶为普通(人仙层次)。

请命名。

孟奇听得眉飞色舞,畅快至极,自己这口神兵似乎还能提升品阶,虽然不如人皇剑的成长性强悍,但也算少见,配合寻觅相关材料的辅助炼制,将来有望天仙层次,而这都是定海珠可自衍一界的特殊,若得到时,它已真正成形,说不得能炼制一口传说级的神兵。

呃,若它真正成形,本身就是传说级的法宝,没必要炼制!取什么名字好呢?孟奇确认过神兵的威能和潜力,开始思索这个千古难题,兵器名字关系自身档次,绝不能敷衍!这是大事!我刚学了三神技之一的‘苍苍茫茫碎乾坤’,之前又掌握了三刀和三剑,不如取名‘疚疯’?不对,效果完全不同,我的神兵不是邪异扭曲型,能让人情感深处的弱点失控,出现幻觉,日后如果以‘元心印’为基础炼制神兵,倒是可以这么命名。

孟奇思绪发散想着,星宿劫呢?大日便是星宿没错,可我的神兵没有控制周围时光流动之能,不太像啊……日陨?大日灼热,陨落狂暴,坍缩沉重,确实符合,但我有招式叫这个名字,不够独特。

氦闪?孟奇眼前一亮,旋即黯淡,这名字高端大气上档次,可就是画风不对,日后通名报姓后,难免被人追问什么是‘氦’,分外没面子,叫‘日闪’、‘离闪’或者‘星闪’则没这种逼格风范了。

深感画风冲突的孟奇颇为沮丧,继续开动大脑:传闻真正的定海珠能衍化二十四诸天,我这口刀由未成形定海珠炼制而成,不如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呃,文艺范是有了,但不够准确。

‘炼红尘’,炼化属火,红尘沉重,与刀性符合,而且还意味深长,隐含禅意,尼玛,隐含禅意,这个名字先做备胎……左右为难的孟奇开始回想别人取名的办法,他们一是根据性质描述,一是由当时心境而来,一是纪念故人。

纪念故人……冲和前辈秉持心中之道,宁死不屈,且对我照顾有加,是可敬可叹的长辈,不如此刀用来纪念他?孟奇神情变得正经,不过这口刀性子狂暴,灼热高温,沉重异常,取名‘冲和’太不妥帖,反倒与灵宝天尊象征的‘存在到毁灭’相近,所以,刀名‘灵宝’?嗯,冰眼晶魄和幽冥鬼门用来炼制长剑,属阴属水,上善若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叫‘冲和’或‘道德’都行,尤其后者,与‘灵宝’刚好成对。

孟奇微微点头:刀名‘灵宝’,剑曰‘道德’……想到这里,他怔了怔:我去,这样会不会被打!直接以两大天尊来命名,太嚣张了吧?他们说不得还存在于世上,日后会不会因此被打闷棍下黑手?念头转动间,他忽地抽搐了嘴角:这么一来,就成了标准的‘左道德,右灵宝,如来在腰间,元始在胸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自嘲恶搞之心收起,孟奇轻吸口气,做出了决断,若论性质相符,寓意高上,用词典雅,自己最满意的是炼红尘,但既然想到要纪念冲和前辈,那还是灵宝和道德比较好,既不直接点名,显得粗鄙,又包含了冲和前辈的两大传承,且暗合冲和之意。

连元始天尊称号都选了,还害怕什么刀名灵宝,剑曰道德?孟奇自暴自弃,咬牙切齿,以烂为烂,朗声开口:刀名‘灵宝’!一抹流光从刀柄迸发,划向刀尖,留下两个古朴深邃的文字,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灵宝!炼制成功,请收取,十息之后强制离开广场。

六道轮回之主平板无奇道。

孟奇将手踏入,握住刀柄,顿觉皮肤发烫,如被灼烧,但迅速感受到一股亲近的韵味,刀中灵性缓缓苏醒,仿佛初次睁开眼睛的稚鸟,对第一眼看到的事物满是依赖和信任,它小心翼翼靠近,怯生生缠绕,很快便与孟奇形成共鸣,产生了血肉相连般的联系。

新炼制的神兵最容易认主,哪像七杀碑,这几日孟奇时常与它沟通,它都爱理不理,勉强能用罢了。

抽出长刀,孟奇身体忽有前倾,肌肉鼓起,牙关紧咬,差点被灵宝刀带翻在地。

重,真重!以孟奇八九玄功八重天的修为,没显化法天象地时,也感觉此刀沉重到几乎把握不住,好几息后才适应过来,勉强挥动,风声爆裂,虚空隐有弯曲。

重得好!孟奇咧嘴一笑,将灵宝刀变小收起,离开了轮回广场。

小院内,真慧依旧沉睡,呼吸绵长悠缓,仿佛与冥冥中的某个净土相合,而玄悲前往了菩提院,处理一些事务,所以,四下安静异常,蛰虫深藏泥土之中,菩提树亭亭如盖,微风吹拂。

孟奇盘坐床头,享受了这份安宁清净片刻,橙黄火刀忽地现于膝上,一手握柄,一手抚摸。

原本以孟奇目前的境界,即使有道一印和沾因果在身,也没法在离开黑山老妖世界后,借助联系和因果,穿透重重宇宙虚空,降临该处,只能使用轮回符,要想直接降临,虽然不用像冲和道人般要法身以后,至少亦得半步法身,除非得到虚空印,才有望在九重天时,以道一印和沾因果为路标地图进入非封神和西游等世界。

因此,得到《摩诃伏魔拳》后,孟奇最先想的是回仙迹换取轮回符。

但此时此刻,略等于法身的神兵在手,孟奇无需再用轮回符了,即使真身无法穿透虚空屏障和两界晶壁,借助联系,亦可降临意念!他双眼闭上,半开半阖,左手忽地在灵宝刀上快速一抹,荡起青紫火光!……禅房内,檀香袅袅,愚僧结跏趺坐。

忽然,他心中一动,睁开双眼,看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青衫男子悠然迈过门槛,负手而入,姿态从容自若,仿佛回家。

极施主。

愚僧脱口而出。

他不是与黑山老妖一战后突破至黄天已立境界,超过天地限制,飞升上界净土,开始新的旅程了吗?怎么又突地出现?孟奇走到愚僧对面蒲团,随意坐下,洒然至极,微微一笑道:老夫还欠大师一本《摩诃伏魔拳》。

愚僧双眼琉璃轻动,略感讶异,在他看来,从兰若寺到鬼村,中间没什么空闲,极无梁不可能将《地藏度魂经》交给他口中的长辈,之后他就打破极限,飞升离开了。

所以,愚僧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

阿弥陀佛,施主竟然还记挂此事,老衲感激不尽。

愚僧双手合十。

孟奇弹了弹衣襟,掏出《摩诃伏魔拳》书籍,将它翻开,逐字念出,抑扬顿挫,富有节律韵味,如佛说法,雷震心灵。

愚僧腰背挺直,耳朵不断抽动,已是运转了天耳通,将每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牢牢记在心头。

他就仿佛前往了净土,在地藏菩萨座前听讲佛法,似幻似虚,但佛意悠远。

不知过了多久,孟奇念完两遍,含笑道:大师可曾记住?阿弥陀佛,多谢施主,老衲全都记住了。

愚僧此时才觉得古怪,为什么极无梁不是直接拓印或抄写书籍,而是念给自己听?想法刚起,他就看见青衫潇洒的孟奇微笑抬起右手,屈指一弹,正中面前的木鱼。

笃!空洞之声入耳,愚僧猛地回神,睁开了眼睛。

面前空空荡荡,蒲团无人,大门紧闭,哪有什么黄天已立的极无梁?这是幻觉?愚僧略一回忆,就觉《摩诃伏魔拳》经文声声在耳,无有遗漏!他真的来过?而自己恍若一梦!愚僧一向觉得自己灵台清明,禅心稳固,或许会被人击败,但绝不可能被同阶影响心灵,唤起负面情绪,拉入梦境和幻境。

可刚才自己处在最清净最清明的禅定当中,却陷入了幻觉梦境!对方像是直接降临在了自己心里,破开重重了心灵和精神屏障,神不知鬼不觉,委实骇人听闻!愚僧收束情绪,长叹一声:这就是罗汉菩萨的级数?这就是黄天已立的境界?在他眼中,极无梁真的再非世间之人,如神似魔,仙踪渺渺!不过对方破开极限,飞升上界后,依旧记挂答应过自己的事情,降临意念于心灵,当真诚实守信到了极点,让人叹服。

……左边是杜青青,娇艳活泼,古装俏美,右侧是暗念的女神,白裙飘飘,清纯脱俗,南宫冲左顾右盼,不知该往哪边去。

冲哥……南宫……两道女声响起,南宫冲浑身酥软,恨不得分成两半。

咳。

就在这时,一道轻咳声传入了他的耳朵,熟悉异常。

南宫冲打了个机灵,猛地转身,看见了似笑非笑的苍天宗宗主,他依旧一袭青衫,负手而立,愈发高深莫测。

宗,宗主。

南宫冲慌忙行礼。

他又来了!南宫冲不知是喜是悲。

老夫答应过指导你武功,岂能食言?孟奇平淡说道。

南宫冲惊喜异常,大礼参拜:多谢宗主。

孟奇将他所学中的疑难一一指点完毕,末了道:既然学了老夫武功,勉强算作记名弟子,日后你若作奸犯科,为恶一方,祸乱世间,老夫少不得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南宫冲又喜又讶,跪拜在地:弟子不敢。

话音刚落,他耳畔听到了尖锐的闹钟声,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还在家中,哪有杜青青,哪有苍天宗宗主。

可仔细回想,刚才指点清晰异常!师父以托梦形式指点?真是神通广大!南宫冲感慨了一句,接着自嘲道,好不容易做场春梦……哎,别人是梦姑,我却是梦爷、梦师…………孟奇睁开双眼,意念回到少林。

完成了嘱托,接下来该是对生死无常宗钓鱼执法了,有灵宝刀,有七杀碑,自己单枪匹马都够!当然,最好还是请上高人坐镇。

这时,玄悲回到院子,走入房间,神色略显凝重。

孟奇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师父,发生了什么事情?玄悲低声道:神都有变,大晋皇帝暴毙,六扇门总捕头司马石失踪。

这……孟奇眼睛微微眯起。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当今大晋皇帝迷恋采补之术,突然暴毙不足为奇,但六扇门总捕头司马石失踪就相当让人诧异了,他是半步法身,天下有数的大高手,部分掌控神都大阵,六扇门总部朱衣楼又布置森严,除非自愿,要想神不知鬼不觉让他失踪,最差也得人仙级法身高人纡尊降贵偷袭。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他的失踪都相当诡异,足以震动天下!孟奇脑海内闪过这一个个念头,眉眼缓缓舒展,微笑道:神都有变,恐被人浑水摸鱼,弟子想回家看看,免得波及家人。

他知道师父放心不下苏子悦这根唐家独苗,所以主动请缨,正好也见见赵老五,恭贺他即将登临大宝,粘粘他的狗屎运!他真是什么都没做就被馅饼砸中了!如此甚好,善哉善哉。

玄悲的神情亦舒缓了一些。

……乘风而至,万里快哉,孟奇抵达神都时天色尚早,顺利入城。

事情传到少林已过去两三日,此时,神都大阵从半激发状态降低了一个水准,对勾动天地之力的反应有一定时间差。

沿着大街,孟奇缓步而行,到了午后,抵达了六扇门总部所在的古旧园子。

这里参天大树林立,掩映着一栋又一栋的小楼,或青或朱,简单朴实,如今,里面来来往往的捕头们大多脚步飞快,神色仓惶,时不时交头接耳,密语几句。

总捕头失踪实乃六扇门从未有过的大事,他们如何不惊慌?如何不担忧?自成立以来,六扇门背靠神都赵氏,总捕头又一直实力强横,手下遍布大江南北,深入各州各郡各城,掌握着诸多情报隐秘,堪称一头权势怪物,是朝廷统治的基石之一,身属这样的势力,捕头们哪会不与有荣焉,想到六扇门的存在就内心安定。

前次皇室勾结罗教事败,受到顶尖世家的削弱和限制,都没有让捕头们如此惶恐,因为总捕头还在,世家门仅是掺沙子,没动摇六扇门本身的地位,可现在,就连总捕头都能失踪了,何况他人?整个六扇门,从上到下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怕六扇门招惹了可怕的敌人,先失总捕头,后落到彻底破灭的下场,怕顶尖世家抓住机会肢解六扇门,怕危险暗藏,风起云涌,大晋亡国,覆巢之下没有完卵。

压抑沉凝如同乌云,笼罩在六扇门总部上空,捕头乱走,人员嘈杂,不复孟奇以往所见的外松内紧,井井有条。

变化真是大啊……孟奇感慨了一句,这里的精气神完全乱了颓了。

他腰上多了一枚金印,双手自然下垂,沉稳走向园子。

守在园门口的是两位青绶捕头,不远处的小楼则有紫绶与银章,他们时不时看向园子中央,神情焦虑,惴惴不安。

哒,一道脚步声传入两位青绶捕头耳中,让他们猛地回神,扭头看向本该严密戒备的正前方,表情多有仓惶和紧张。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张俊美但阳刚的脸庞,一件淡青色长袍,对方气质内敛,幽深莫测,英武仿佛融入了血肉精神,腰间悬挂着一枚金印。

金章……他们下意识行礼,畏缩躲闪。

话音未落,他们忽地恍然,这不是那位鼎鼎有名的高手吗?苏少侠……他们同时发声同时戛然而止。

狂刀苏孟竟然是六扇门金章捕头?虽然一直有传闻说狂刀苏孟与六扇门关系匪浅,很可能兼职捕风密探,大家想到苏家的存在,向来觉得理所当然,可真正看见真正知道,还是遭受了冲击,震动异常。

他的金印不会是抢来的吧?似乎洞彻了他们的心思,孟奇将腰间金印取下,递了过去,让他们检查。

此次回到神都,自己光明正大,不用遮掩,也不怕暴露。

到了如今的实力地位,又有七杀碑、灵宝刀在身,都还不敢光明正大,哪能培养无敌的气势,强横的意志?自己非刺客非杀手非习惯躲在阴沟里的家伙,现在自有这份信心担待光明正大行事的后果了!而且说不得还能钓鱼执法。

一名青绶捕头接过金印,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用双手将金印递还给孟奇,大礼参拜,又惊又喜:拜见苏金章!旁边的青绶捕头亦跟随行礼,声音洪亮:拜见苏金章!想不到自身六扇门还有一位大宗师,不比总捕头逊色多少的高手,能在七八重天就击杀手持神兵的外景巅峰!短短瞬间,他们心中的仓惶恐惧与紧张消退了许多,似乎重新找到了主心骨,行礼发自肺腑。

他们的声音传到附近,引来一位位捕头侧目。

孟奇重新将金印挂好,忽地问了一句:你们适才频频看向朱衣楼,可是有事发生?他回到神都的第一站就选择六扇门总部是为了掌握更多情报,免得两眼一抹黑被人给坑了。

两位青绶捕头神情微变,好一会儿才道:苏金章慧眼如炬,皇太弟与政事堂两位宰相同至朱衣楼,招集了各位神捕,多半是要认命新的总捕头。

赵恒尚未来得及登基。

原来如此。

孟奇轻轻颔首,迈步越过园门,走向朱衣楼。

直接见到赵老五也不错!沿路之上,一位位捕头惊疑不定又暗含喜色地行礼,拜见苏金章之声不绝于耳。

……朱衣楼内,飞龙神捕赵明澈、龙爪神捕柯豫章等八大神捕齐聚——出了总捕头失踪这种大事,在外巡视的几位神捕通过紧急办法,全都于三日内返回了神都。

而在他们上首,赵恒身着明黄之袍,条条金龙盘绕,气度沉稳,端坐中央,两侧各有一张椅子,分别坐着尚书左仆射,平津崔氏崔衍,以及尚书右仆射,庐阳宋氏宋守仁,他们是政事堂左右二相,代表政事堂而来。

经过前面两三日的沟通和交换,在今天朝会正式提出总捕头问题时,政事堂迅速达成了一致。

对顶尖世家们来说,虽然为了整体利益,放开了对神都赵氏的控制,但谁会甘心落后,都在竭力成为新的法身家族,所以,该争取利益的时候,该钳制赵家的时候,他们丝毫没有手软,暗里勾通串连,形成了大势,一举将总捕头的位置从赵家抢了过来!六扇门乃国之重器,不可一日无长……崔衍说了一堆废话,然后拱手道:请殿下任命新的总捕头。

此话一出,八大神捕们态度各不相同,早就投靠了阮氏、王氏、司马氏等世家的柳生明、苏越、袁离火等神态轻松,仿佛事不关己,反正自家实力也争取不上,赵警月、赵明澈这两位神都赵氏的宗师神捕则表情郁郁,目光低垂,而同样投靠了世家的明碧空、柯豫章和李冬三位宗师神捕目光闪烁,双拳暗握,竟有几分紧张。

他们实力足够,背后又有顶尖世家,谁都希望成为总捕头,全看各大家族怎么暗中沟通和交换,而后两者才赶回不超过一个时辰,尚不清楚政事堂讨论的结果,一时难免紧张。

听到崔衍之语,赵恒双手忽地紧握住扶手,闭了闭眼睛,回想起今日上午之事。

在政事堂中,自己连发言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达成一致,决定了总捕头的人选,以往自己仅是皇子、皇太弟,对此感受不深,如今终于明白父皇和兄长的抑郁和挣扎,那是无法言喻的羞辱和憋屈!讨论结束后,自己找到秦王赵警世,语带憋怒道:皇叔,崔清河陨落,这天下再非他们嚣张之势,比实力,我们赵家比任何一家都强,您为何如此退让?赵警世深深看了他一眼:但比不过他们联合之势,当前最重要的是证法身,哪家先证法身,哪家就能掌控住局面,在此之前,要顾全大局,要懂得隐忍。

顾全大局,懂得隐忍……赵恒默念了这八个字,眼睛睁开,朗声道:‘银手神捕’明碧空实力高强,威望昭著,屡有功勋,可为总捕头。

明碧空是高瘦老者,须发花白,精神抖擞,闻言上前一步,跪地拜谢,柯豫章和李冬两人暗自沮丧和郁闷,若非自己两人在外,没能多加跑动,总捕头的位置未必轮得上明碧空!就在这时,宗师级人物皆心中一动,回头望向门口,只见一位青衫男子迈步而入。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对方的到来!狂刀苏孟!一道道声音或低或高响起。

崔衍和宋守仁先是惊讶,旋即镇定,前者开口问道:苏贤侄,你来六扇门做什么?孟奇环视一圈,看了看赵恒还握住扶手的双手,忽地展颜笑道:某来毛遂自荐。

这总捕头之位,再没有人比某更合适!话语一出,震惊全场,崔衍和宋守仁胸口起伏,脱口而出:你敢!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人当一派你敢!惊怒之声回荡朱衣楼内,让赵恒与神捕们反应过来,又惊又疑看向孟奇。

向来闲云野鹤,逍遥自在,不争权势的狂刀苏孟竟然想当总捕头!孟奇看着崔衍和宋守仁,哂笑一声:某为什么不敢?为什么不敢?一股热气直冲崔衍脑门,让他脸皮略微涨红,目光之中尽是怒意。

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话了!哪怕顶尖势力的宗师,亦不敢这般言语,真当平津崔氏是纸老虎吗?小辈焉敢造次!崔衍正待呵斥,忽地看到孟奇平静无波的双眼,念头一闪,话语卡在了喉咙,没有出口。

眼前之人不是其他,乃狂刀苏孟!他能单对单正面击杀执掌神兵的外景巅峰,不是大宗师胜似大宗师!崔家虽然有外景巅峰,有契合神兵,有守护大阵,有准法身战力,不惧法身,但这是指防御的情况下,准法身没有灵智,需要指挥,机动性差,影响范围小,外景巅峰加契合神兵能击败狂刀苏孟,可未必能将他斩杀,也就是说,除非狂刀失心疯进攻平津,否则光凭崔家,还真没办法让他非常畏惧,顶多遇到崔清羽加神兵时暂避锋芒。

到了大宗师这个层次,实力强横,功法非凡,一人便是一家,一人便是一派,除开底蕴,狂刀苏孟已经是勉强能和崔家扳扳手腕的强大势力了!而且他交游广阔,得罪邪道高人强者不少的同时与画眉山庄陆大先生、寒冰仙子叶玉琦关系匪浅,和天外神剑苏无名的独传弟子江芷微相交莫逆,帮助万象门立足西域,深得周郡王氏和纯阳宗欣赏,对少林寺对东海剑庄对琅琊阮氏皆有大恩,后两者甚至明言他的事就是阮家的事就是剑狂何七的事!四大法身,两位大宗师,八个顶尖势力,光是想想狂刀苏孟的关系网,崔衍和宋守仁就不由自主头大心悸,大世家们有门有户,有业有产,谁敢往死里得罪他?谁敢彻底抹下脸面对付他?谁能承受因此而来的怒火和报复?所以,只能在有限度的范围内对付他,点到即止,除非他自己先犯下弥天大错!一直以来,那种或长袖善舞或交游广阔的江湖大豪就算自身武功不出类拔萃,在江湖上亦能地位超然,备受尊敬,等闲没人敢招惹,可以化解别人无法解决的矛盾,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自身的关系网!简单来说,他们靠脸靠面子立足。

而狂刀不仅有远超他们的关系网,自身在战力上也是货真价实的大宗师水准,绝不是单纯依赖面子和关系的家伙,所以,更加难以应付,更加让人头疼!想到这些,崔衍头大之余,愈觉愤怒,几年之前都不用正眼瞧的小辈竟然已经能和崔氏打擂台了?他咽下刚才想说的话,话锋一转,沉声道:你来迟了,政事堂已经决定了总捕头的人选,拟了圣旨,你想和大晋为敌,和大晋所有世家衙门为敌?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有点莫名的悲哀,为了吓阻狂刀苏孟,自己竟然将其他顶尖世家一并抬出,似乎下意识就认为光凭崔氏不行。

朝廷自有法度和规则,经过世家们沟通交换得出的结论便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谁敢反抗,谁就是在挑战大晋所有顶尖世家的权威,在狠狠扇他们耳光,必将遭受抱团后雷霆打击,即使狂刀苏孟也肯定承受不住。

在他主动挑起争斗,破坏规则的前提下,他的关系网绝大部分只能选择调停而不是偏袒。

面对这样的威胁,孟奇似乎毫不在意,依旧一派轻松:政事堂的命令又不是大道纶音,没有错误,否定自己以前的命令不就是政事堂经常做的事情吗?如今司马总捕头失踪,六扇门人心惶惶,选择新任总捕头怎么能不听听神捕们的意见?不听听广大捕头的意见?不挑选更合适的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某相信政事堂不乏见识卓越的前辈,是一个有自我纠错能力的地方。

这种居高临下评价政事堂的态度让崔衍和宋守仁火冒三丈,这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事情,恨不得当场喊出将他拿下!可话到嘴巴,还是变成了略显冷冽和压抑的一句:苏金章非是神捕,却妄言总捕头之事,扰乱朱衣楼,还不请他出去!楼内顿时一片安静,门外值守的金章捕头双手十指张开又合拢,但始终没敢迈步。

赵恒神色恢复了平静,双手轻轻放在扶手上,微靠椅背,看着眼前场景,赵警月、赵明澈含着微不可及的笑容,冷眼旁观,袁离火、柳生明、苏越眼神闪烁,没有动作,柯豫章和李冬将目光望向银手神捕明碧空,似乎在说你是总捕头,这是你的事,我们出手又换不来总捕头的位置!明碧空胡须微微颤抖,衡量着自己和狂刀苏孟的实力对比,自己比哈斯乌拉弱,还没有神兵,虽然按理来说,狂刀苏孟不会反抗,否则就等同于挑衅政事堂,挑衅所有世家,挑衅大晋朝廷,但天下之事,哪有一定,没人敢忘记苏孟曾经有过的绰号:莽金刚,他行鲁莽之事行单刀直入之事并不少,真要打起来,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他顾忌着孟奇的实力,顾忌着他们背后的关系网。

就在明碧空做出决断,准备出手时,崔衍忽然看到孟奇负起双手,嘴角带笑:这非是某自己的想法,乃六扇门绝大部分捕头绝大部分神捕的意见,两位相公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

他转头看向八大神捕,目光一一扫过,崔衍也跟着看过,目含威胁,谁敢跳出来!突然,有人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禀皇太弟,回禀两位相公,六扇门内暂时没有比苏金章更适合担任神捕的人选了。

你!崔衍又惊又怒,右手骈指指着对方。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会是这个人先站出来,他们一直以为应该是苏越或者赵家两位神捕最先出头!紫鹏神捕柳生明在孟奇目光注视下,额头泌出了一层冷汗,但声音没有颤抖,语气正常:论实力,八大神捕无人能比苏金章,论资格,他交游广阔,正适合做总捕头,论手腕论智慧,之前各种事情都表明苏金章的出类拔萃,除了资历稍差,他没有弱点,而选总捕头,绝不能只看资历。

他大吹法螺,让孟奇微微汗颜。

刚才只不过威胁了他一句,说你乃素女道邪魔,但本人并不清楚,除魔卫道后才知你已秘密投效朝廷,委实惋惜。

柳生明话音刚落,穿着暗红捕头服的绝命神捕赵静月亦上前一步,声音意外的娇嫩,不像她的岁数:当前六扇门人心浮动,需要尽快找到司马总捕头的下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更看好苏金章。

有柳生明带头,她就不再担心什么,纯以神捕名头为言。

她的身边,赵明澈亦跟随赞同,有种出了恶气的感觉,畅快无比。

正当崔衍和宋守仁要阻止他们发表意见时,血牙神捕袁离火也站了出来,闷声道:我支持苏金章。

我也支持苏金章。

金眼神捕苏越想了想背后的阮家,微笑看向孟奇,轻轻颔首,一副很欣慰的样子。

不等柯豫章等人发表意见,孟奇回头看向崔衍和宋守仁:两位相公,这是六扇门的意见,还请政事堂郑重考虑。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正:大劫已至,天下纷乱,大晋群龙无首,正该团结一致,这种时候打小算盘者,只顾自己利益者,实在目光短浅,不足与谋,若造成世家的分裂,六扇门的支离,不亚于自毁一臂,请政事堂顾全大局!崔相公,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要学会妥协和退让!顾全大局?不是该你们顾全大局吗?崔家的时代过去了?崔衍气得浑身颤抖,可看着孟奇坦然的目光,他就心中明白,对方绝不会是为了顾全朝廷大局就委屈自己之人,反正他和门派交好!该怎么办?崔衍迅速考虑起驱逐孟奇之事,各家在神都的强者都非他的对手,只有请赵警世出手并调动神都大阵之力才能办到。

可赵氏对搅局的狂刀肯定乐见其成,除非几大世家抱团威胁,有他没我,否则赵警世必然会找借口拖延。

而一旦威胁到这种程度,等于将自身的色厉内荏和外强中干暴露了出来,得不偿失!这时,孟奇笑了一声:某并不觊觎总捕头的位置,只是当前纷乱,暂时执掌,稳定人心,等找到司马总捕头或者形势稳定下来,自会退位让贤。

这段时间足够自己改改称号,看遍六扇门机密情报了!暂代?这不是给了我们争取的机会?柯豫章和李冬当即表示同意。

崔衍和宋守仁先是被逼迫到了底限,现在却发现只是暂代,顿时心思松动,等见七大神捕都赞同,沉吟许久后道:待政事堂重新讨论。

只是暂代的话,不是不可以接受。

退让妥协是政事堂各位相公经常有的事情。

赵恒装作与孟奇不熟,准备离开,擦身而过时,听到孟奇传音:赵老五啊,我只能帮到这里了,还不趁这段时间与其他世家达成利益交换,重新确定总捕头人选。

赵恒迈开步伐,走出房门,崔衍和宋守仁紧随在后。

第三百四十八章 查阅卷宗随着赵恒等人的离开,朱衣楼恢复了安静。

看着一派从容的孟奇,刚才因为不同目的而在总捕头人选上做出同样选择的神捕们又活泛了心思,各有各的疑惑,各有各的想法。

有的神捕担忧狂刀仅是以退为进,说是暂代,不过拖延时间,为初步掌握六扇门,通过琅琊阮氏、周郡王氏、神都赵氏与其他势力沟通交换达成一致拖延时间,到时候,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六扇门总捕头了,无人可以反对,能一直做下去!有的怀疑他代表门派势力,专门来破坏大晋朝廷的稳定,有的乐见其成,有的则心怀忿怒,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时,他们看见狂刀苏孟缓步前行,走向适才赵恒坐的地方,他一袭青衫,空着双手,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心里,让繁杂的念头消退,让气氛变得沉凝又庄严。

走到总捕头位置前,孟奇忽地转身,衣襟随风而荡,洒然从容。

他背负双手,屹立座前,目光平和,看着八大神捕,噙着一丝笑容道:某一步登天,四劫加身,今朝不足廿五之岁,已迈过第二层天梯,登上八重天,地榜名列十八,不比大宗师差多少,昔年苏无名苏前辈在这个年龄也逊色某一些。

说这些不是为了自吹自擂,而是想请诸位神捕猜猜,某之志向是什么?熟悉的话语让苏越仿佛回到了以往,狂刀重新踏入苏家大门的那天,一时有点恍惚。

赵明澈听着这段话语,比较自身,颇为心灰意冷,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世人皆在猜测苏金章,呃,总捕头你多久才能证得法身,是否能像苏无名般一旦突破就具备传说特征。

他知道只要重新讨论,以暂代为前提,狂刀肯定能成为总捕头,因此直接改口。

总捕头的志向肯定不止法身的人仙之境,想初证法身便具备传说特征,想成为近古以来还未有人成就的天仙。

赵警月与赵恒兄弟有几分相像,血脉很近,但棱角柔和,眉眼秀丽,顺着赵明澈的话就说道。

其他神捕纷纷点头,人皇之后第一位四劫加身者,历经磨难的最年轻宗师,若他都没信心没渴望证法身,那天下间还有谁敢说自己的目标是法身?而且前有陆大先生,后有苏无名,狂刀的志向必然不止于此。

孟奇轻轻点头,语气淡然道:既然诸位神捕都知道某直指法身,还担心什么?六扇门总捕头确实执掌权柄,地位尊崇,但能与法身高人相比?诸位可曾担心过陆大先生、苏前辈会觊觎总捕头的位置?他们不会,某也不会!某以他们为目标,誓要与他们并肩,岂会恋栈小小的六扇门总捕头位置?这……柯豫章和李冬等神捕皆被这平淡却蕴含强大自信的话语冲击了心灵,苏孟真是不负狂名,对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都充满不屑,一副自己已经是法身高人的模样。

类似的话语,孟奇初回苏家时就说过,表示自己无意家主之位,可此时此刻,再表达这样的意思,却比以往多了不知多少倍的说服力,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就该如此!那时,他不过人榜第一,每隔几年就会更换一次的人榜第一,仅能说外景笃定,日后能否成为宗师都还得两说,言自己志向是称雄武道,追上前辈,并肩仙人,肯定会被嘲笑为狂妄自大。

而现在,他已是宗师,距离外景巅峰不过一步之遥,第三层天梯看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年龄还不足二十五岁,本身潜力又是四劫加身,屡次完成别人眼中的奇迹,杀掉的宗师甚至超过以往十年不正常死亡的宗师,他说自己目标是法身,众人只会感觉理应如此,人仙不够,地仙、天仙才是他该争取的境界。

所以,这样的话语分外具有说服力,柯豫章、明碧空等神捕都悄然松了口气,确实,法身高人谁会看得上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他们自身就是大势,自身就是权柄,一言出,谁敢抗?所以,功法和资源不缺的苏孟肯定只是暂代,不会将自己困于神都。

这就是自己等人的机会!拖延时间拖延得好!孟奇感应着他们的情绪变化,微微一笑:大劫已临,天下渐至纷乱,大破灭便是大生机,若不趁此追逐那诸界唯一的传说境界,岂不浪费这样的机会?传说境界?霸王以后无人能证的传说境界!柯豫章等神捕瞳孔收缩,感觉自己完全低估了狂刀之狂,他竟然想成为传说,能改天换地的大能。

这已经不是狂傲自信能够形容得了!而他语气充满自信和坦然,似乎半点不觉得这个目标的飘渺虚妄。

没有解释自己不成传说就没有将来,孟奇脸色一正,沉声道:既然某只是暂代,诸位也就都有成为总捕头的机会。

而想成为总捕头,背后世家的支持是一方面,做出实绩是另外一方面,谁能查清楚总捕头失踪之谜,谁能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能力,相信政事堂诸公不会忽视,这也是他们沟通交换时重要的筹码。

明碧空脸色微变,当即拱手道:总捕头教训的是,属下立刻抓紧时间调查此事!柯豫章、李冬、赵静月等神捕亦迅速反应过来,干劲十足道:总捕头教训的是!孟奇平淡道:既然知道教训的对,还不去做事?柳神捕留下。

几位神捕早就迫不及待,只想找到表现的机会,为自己或盟友增加筹码,转瞬之间就离开了朱衣楼。

看着他们的背影,紫鹏神捕柳生明神色变幻了几下,终于感慨了一句: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就将这群心高气傲的家伙收服,让他们诚心诚意遵守命令,一扫颓废之风和勾心斗角,卖力查案,总捕头当真了不起!刚才您的气势您的风姿不比任何一任总捕头稍差。

说到这里,他谄笑道:属下刚才差点以为是司马总捕头站在面前,不,他也比不上总捕头,初来时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他们一一收服。

孟奇笑了笑:只是天时地利人和恰好,能慑之以威,趋之以利,就像在驴子面前挂一束青草,手中再拿一根鞭子,自然效果不错。

没有总捕头位置的诱惑,那群老油子绝不可能这么听话!道理大家都知道,可很少有人能判断清楚形势,做到这点,总捕头的手腕让卑职叹为观止。

柳生明继续拍着马屁。

孟奇收敛住轻飘的情绪,正色问道:总捕头究竟是怎么失踪的?皇帝的暴毙确定没有问题?柳生明陪着笑道:总捕头明鉴,这里有相关卷宗,您边看,卑职边解释。

他指着案几上两堆卷宗之一。

孟奇翻看着卷宗,听着柳生明道:皇上确实是暴毙,哎,采补之事讲究的是自身不能动情,不能沉迷于欢爱快乐,否则就会精关不固,反泄己身,走火入魔,卑职屡次给皇上强调这点,他却视作耳边之风,刚开始还比较谨慎,后来就略有沉迷,前段日子又喜欢上了一位宫女,封做梅妃。

或许是有所动情但又舍不得不采补的关系,最终死在了梅妃肚皮上,哎,因为这件事情,差点连累卑职被怀疑,还好皇上并非只从卑职这里得到采补之法,还从赵氏典藏之中寻觅,当时用的就是后者,卑职才摆脱了嫌疑。

阅读着仵作大师的记录,孟奇往后翻看,随口问道:查过梅妃没有?后面有记载,梅妃修炼的是赵氏内功,没有媚骨,也没修炼过采补之法。

柳生明回答道。

皇帝之死看来没什么问题,只等政事堂正式让自己暂代总捕头,就去提问梅妃,核实情况,做最后的确认……孟奇微微点头:司马总捕头又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就是那晚,皇上暴毙,司马总捕头得到消息赶往宫城,帮忙处理此事,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柳生明语气里满是疑惑,秦王当晚镇守宫城,未曾见司马总捕头抵达,看守城墙和大门的强者也没有发现总捕头的行踪,似乎他并未前往皇宫。

以司马总捕头的实力,朱衣楼到皇宫的距离也就是‘几步’,途中可曾发现交手的痕迹?孟奇读着卷宗。

没有,当晚因为皇上暴毙,神都大阵被司马总捕头完全激发,没有发现任何勾动天地之力的征兆。

柳生明指着卷宗某处道,以司马总捕头的实力,哪怕法身埋伏,自降身份偷袭,不勾动天地之力,也不可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失踪,除非,除非他自愿。

他怀疑此事是司马石自己做的,但目的难以猜测。

未必。

孟奇轻轻道了两个字。

未必?柳生明委实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孟奇转头看着他,笑了笑:你出身素女道,莫非忘了两仪分界帕这种东西?还有比它更高阶的山河社稷图等宝物!只要预埋在路上,让司马石自己撞入进去,自可神不知鬼不觉将他提走,不留下任何痕迹,因为主战场不会在这里!柳生明怔了怔,挤出一抹笑容道:卑职不是素女道核心,哪里知道两仪分界帕这种东西。

第三百四十九章 干一行爱一行孟奇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翻阅着卷宗,若无其事般道:素女道直接传承于九天玄女,有仙界碎片,底蕴深厚自然远超我等外人想象,也超过你们这些非核心外景想象。

总捕头所言极是。

柳生明忙不迭笑道。

在皇帝暴毙消息传来,神都大阵完全激发前,从这里到皇宫的直线路途上,可曾有什么动静,出现过哪些陌生人?孟奇边仔细阅读这部分记录边询问柳生明。

柳生明摇头道:当时处于正常状况,神都大阵仅是最低层次运转,没有感应到任何异常,而且那晚恰逢春雷,雨水细密,路上少有行人且半空被乌云遮掩,四周百姓都未发现线索,无人看到半空出现异状,如今各班捕头正抓紧时间查访附近。

紧急情况下,司马石肯定是飞往皇宫,若有埋伏,必然在半空,所以柳生明提的是半空异状。

可惜啊……孟奇低声感叹了一句,若这里有轨道卫星,有各种监控,无需神都大阵完全激发就能保存不短时间的监控录像,那事情会简单很多,直接调阅对应区域对应时间段的录像查看便可。

但他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有外景水准就能蒙蔽卫星蒙蔽监控,除非有专门的针对性,而这意味着本身的水准不会低,完全运转又是极大消耗,于是和当前神都大阵彻底激发没太大区别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只能逐步摸索,融入类似思想,尽量降低消耗,慢慢改进,这是长久之功,非一时能得。

两种体系冲突下的灵感火花一闪而逝,孟奇边问边看,到了傍晚时分才将卷宗翻阅完毕,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而这时,政事堂已经通过他暂代六扇门总捕头的任命,由皇太弟赵恒颁布了圣旨,但因为只是暂代,没有挂参知政事衔,没有封侯。

合拢卷宗,孟奇侧头看了柳生明一眼,平淡无波道:今日已晚,明日随某入宫,询问梅妃。

还要询问梅妃?柳生明露出讶异的神情。

孟奇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是积年神捕,处理过的案子不胜枚举,岂会看不出司马总捕头失踪的关键就在皇帝的暴毙,必须再查此事?柳生明讶异的表情迅速褪去,赔笑道:卑职才疏学浅,哪有总捕头想的深远,还请总捕头为卑职讲解讲解。

若是司马总捕头自行离开,为何不早不晚,恰好是皇帝暴毙消息传来后?孟奇起身踱步,如果非自愿,乃被人‘掠’走,预设埋伏的时机就必须准确,太晚,神都大阵完全激发,没可能再设置好陷阱,太早,事随时移,变故太多,容易露出马脚,只有清楚那个时候司马总捕头会离开朱衣楼前往皇宫者,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得逞。

这要么是提前知道那晚皇帝会暴毙,要么封锁了一段时间消息,等布置好之后才来告知司马总捕头。

而无论是哪种原因,是自愿还是被动,都与皇帝看似正常的暴毙脱不了关系,乃调查的切入点。

两仪分界帕不提,山河社稷图等宝物要想融入虚空融入天地不被发现,都要提前汲取使用者的力量,有维持的极限,纵使人仙法身,也难以让它保持那种状态半日以上。

切入点……柳生明回味着这三个字,旋即堆起笑容,总捕头英明,明日皇宫之行必有斩获。

他告辞出去,留下孟奇独自站在朱衣楼内,晚风穿窗而过,略显料峭,一室静寂。

新任总捕头苏孟苏大人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突然低语了一句:尼玛,我怎么这么专心地思考案情,皇帝为什么暴毙,司马石失踪去了哪里,和我有一毛钱关系!可还是忍不住去做,总想弄清楚真相,破坏掉阴谋,打幕后主使的脸……我这是干一行爱一行啊,刚当了总捕头就要破大案?腹诽吐槽了几句,孟奇思路回到了正规,这和自己还是有一定关系的,六扇门总捕头神秘失踪很可能牵涉极大,说不得隐藏着极大阴谋,若是等闲视之,也许就会让神都局势糜烂,那样苏家上下牵扯其中,苏子悦和赵老五都难以幸免,如果得利者还是自己几大邪魔仇家,任由他们壮大提高,对自身更是极大威胁。

谁叫我是邪魔克星呢!孟奇走到窗边,眺望园子,此时已经入夜,少了白日的喧嚣和嘈杂,多了一队队来回巡逻的捕头。

比起下午,人心安定了许多,知道新任总捕头消息的他们长长舒了口气,六扇门还是权势怪物,天下有名的组织,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司马石失踪之事还是萦绕他们心底,颇为自危之意,连大宗师级数的总捕头都难逃此劫,何况自身?看了一阵,孟奇离开窗户,点亮铜烛灯盏,将屏风拉到旁边,不断变化角度,调整位置,相当的辛苦和用心。

摆好屏风等的布局后,孟奇走到案几后,跪坐下来,腰背挺直,拿起刚才看过卷宗,再一次翻阅。

没过多久,一队捕头在紫绶率领下巡逻到附近,他们士气低沉,人心惶惶,生怕遭遇突变。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朱衣楼第二层某个房间泄露出昏黄的烛光,将一道黑色人影映照于窗纸上,他跪坐得很端正,手捧书卷,姿态悠闲,慢慢翻看,似乎一点不担心可能的敌人,一点不担心会出现无法招架的突变。

他是如此淡然从容,仿佛事情尽在掌控之中,不值一哂。

这种意味不知不觉感染了巡逻捕头,安抚了他们惶恐畏惧的心灵。

看,总捕头挑灯夜读,如此放松,不会有太大事情发生了。

有人低语了一句。

对啊,总捕头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他都不担心,我们急个什么劲?另外捕头附和道。

随着一队队巡逻捕头的经过,安定平静的感觉传到了六扇门总部每一个角度,士气渐渐回复,巡逻得反倒愈发细致。

做着镇之以静表率的孟奇粗略翻了一遍已看完的这堆卷宗,里面包含有事发前半个月司马石总捕头与各级捕头的对话,皆是当事人回忆,但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找不到他失踪的理由。

孟奇随手又抓起另外一堆卷宗,第一份乃北周与大晋边境捕风密探的回报,只有薄薄的两页纸:草原南侵之事让不少门派和世家暂时躲入各州州城,使得中小城池并乡村出现秩序的混乱,不少底层武者和百姓向神道求心安,本地新冒出三股教派,一是无极圣母,一是白莲弥勒,一是红阳救苦娘娘,各自教义分别是……看着看着,孟奇思绪集中在了这部分卷宗上,他们是各地衙门捕头和捕风密探的回报,是对中下阶层如今状况的描述。

本地有收拢流民,开设义学者,帮助衙门维持了安定…………乡间淫祠野祀多有复苏,往往二三十户便有一坛,祭祀者分别有金母娘娘、皇母至尊、无极圣祖、太上王母……属下于乡间所见,多让人忧虑,他们侍奉野神,以粗鄙亲近之语相称,如太上娘亲、无生老爹、老祖母……太上娘亲、无生老爹、老祖母……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笑出声,人民群众的称呼就是这么朴素!一张一张密报翻阅下来,孟奇发现有提及当地捕头衙役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打击,甚至多有包庇,使得不少捕风密探无法深入调查。

问题有点严重啊……孟奇看得愈发投入,很快就到了倒数第二份,这是一份详细的报告,是一位捕风密探加入始母元君教这一新出现教派后所见所闻:……初入教派,还无法接触上层,首先被安排做的事情是听‘救苦导师’讲解经文,与教友多加交流……有教友言自己身怀恶疾,常年疼痛,药石不断,家中已不堪重负,幸好遇见救苦导师,加入了‘始母元君’教,虔诚诵念经文和祈祷一月后,疼痛自消,因此全身心侍奉元君……类似情况不胜枚举,不知是真是假,但出言者都表现得异常虔诚……救苦导师总是提人生难免一死,天地难免毁灭,只有虔诚信奉始母元君,才能在死后回到极乐圣境,证得超脱果位,再不受任何苦难……今日开始,被认为可以诵念经文和祈祷,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服,陈年旧伤似乎好了很多……这是由一次次回报拼接而成的报告,后续则没有了。

只要诵念经文和祈祷,就能得到回应?孟奇皱起了眉头,当今神灵谁能做到这个程度?祂们自身神力有限,只能通过赐予祭司萨满等力量来展现神威,由他们代替自己牧养信众,这位直接点对点回应祈祷,给予治疗,简直不可思议。

孟奇继续往下翻,看到了最后一页纸,上面是红笔小字,异常醒目,看起来像是对这份卷宗的总结:分析教义,发现绝大部分有共通之处,皆是号称始祖,号称至高之神,是万物的起始,是一切的归宿,是救苦救难的慈悲者。

神名多为女性形象,以‘母’为最,男性形象则相当模糊,以佛道两教知名的救苦神仙佛陀为遮掩。

……综上所述,大部分疑似‘无生老母’别名,是罗教哄骗良善的支流,他们大规模传教,深入中下层百姓和武者,恐成大患。

紫绶捕头祖存神。

无生老母……孟奇默念着这四个字,自己边看就边有类似猜测,如果是祂,确实有可能办到,只要……嗯,这位紫绶捕头相当善于从繁复如烟海的情报中提炼出核心的内容,总结推断,颇为不俗!而且类似的卷宗,总结提炼的内容应该是放在最上面,让司马石能一眼弄清楚大概内容和重要程度,从而选择先批阅哪份。

如今总结的内容在最下面,说明司马石刚看完这份卷宗,还没来得及复原,顺序恰好颠倒!只有六扇门才能真正注意到中下层的细节性变动,门派和世家略有点高高在上了……孟奇感叹了一句,当即吩咐值守外面的金章捕头请祖存神前来。

少顷,身材高大但气质儒雅的祖存神被引入了朱衣楼。

卑职拜见总捕头。

祖存神似乎猜到孟奇想问为什么,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份卷宗。

坐吧。

孟奇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祖存神走到那里,仅小半边屁股挨着椅面,腰背挺直,恭恭敬敬等着总捕头问话。

这份卷宗是什么时候送到司马总捕头这里的?孟奇扬了扬手中之物。

祖存神没有回想,直截了当道:司马总捕头失踪那日。

第三百五十章 梅妃果然是那日,孟奇微微颔首,证实了自身猜测,司马石并非大而化之、喜欢凌乱的人,如果时间充裕,肯定会将卷宗恢复到本来模样,让提炼总结的内容位于最上,方便一目了然掌握核心情况,只有看完没多久就遭遇突发事件,才会任由它们这样摆在案几上。

看完这份卷宗的夜晚,司马石就神秘失踪,会不会与此相关?在皇帝暴毙引发后续外,似乎又多了一种可能。

这份报告为什么没有了后续?孟奇指着那份混入始母元君教的报告道。

祖存神表情颇有几分忧虑:这位捕风密探一向定期发回自身所见的内容,但他开始诵念经文和祈祷后,回报就只有最初一次,后来彻底断掉,卑职怀疑他已惨遭不幸。

孟奇右手食指轻敲卷宗:未必是惨遭不幸,也可能是被神异迷惑,成为了始母元君教真正的信徒。

光靠诵念经文和祈祷就能得到治疗回应的神灵绝非等闲,表现出来的力量和高渺神圣让人逐渐虔诚忘记自我不足为奇,尤其始母元君还可能是无生老母的马甲,这可是上古之后邪教蛊惑人心的巅峰。

总捕头所言极是。

祖存神长期梳理相关情报,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不少捕风密探和衙门捕头最初都是抱着查探之心混入,但后来却沦为了虔诚信徒。

孟奇收回右手,看向坐得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祖存神:你认为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总捕头竟然询问自己意见?祖存神受宠若惊,沉吟片刻后道:回禀总捕头,邪教会藏于庶民百姓之中,逼迫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动刀,春风吹过,立刻死灰复燃,而对邪神来说,信众越多越虔诚,则实力越强,一旦控制不住,局势当即糜烂,所以,绝不能姑息枉纵,心慈手软,必须给予雷霆打击。

先挑选邪教猖狂的几个区域,抽调神都总部、各州州城精兵强将前往,肃清当地六扇门和牵扯世家,抓捕邪教骨干和虔诚信徒,一旦失了主心骨,还不算虔诚的百姓很快就会鸟兽散,不复凝聚力,被生活消磨并改变信仰,不足为患。

若他们煽动百姓,藏于其中,对抗捉拿,则无需顾忌,允许伤及无辜。

扑灭最炽烈的火焰后,其他地方必然被震慑,转为隐秘,那就需要长期的打击和巡查,发现一处消灭一处,不能有懈怠。

倒是一个手腕强硬的家伙……孟奇站起身,背对祖存神,负着双手,缓缓开口:按照你的方案布置,尽快着手,此事你假金章之名,全权负责,只接受某的命令,可调动神捕以下一切资源,若是完成得好,假金章便做真金章。

同时草拟一份文书,以某之名义下发,不提司马总捕头失踪之事,只言某暂代此职,提醒各州各郡各城六扇门预防邪教,打击淫祠,并随文件下发过往几次邪教动乱的资料,让他们明白危害,不轻视纵容。

卑职遵命。

祖存神躬身道,必敦促各州各郡各城六扇门领会总捕头的苦心孤诣,提高对邪教的认识。

孟奇摆了摆手:下发此文件一是为了邪教,二是为了消弭司马总捕头失踪的影响,免得人心惶惶,只要各捕头发现我们六扇门还在正常运转,还有总捕头指示,不慌不忙,就会跟着沉下心,不被人所趁。

祖存神眼睛一亮,再次拱手:总捕头英明!自己果然和总捕头相差甚远,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所见所想的尽是全局。

随着祖存神退出朱衣楼,孟奇开始翻看最近一段时日的机密情报,这是当总捕头最大的好处!‘狂刀’苏孟在冰原魔窟击杀哈斯乌拉之后,‘一心剑’陆大先生、‘天外神剑’苏无名相继前往该处,探查魔窟,防止魔皇爪现世,危害天下,但据密探回报,陆大先生未曾进入核心区域,没有收获,苏无名赶到时,魔窟却神秘失踪了。

这样一条情报映入孟奇眼帘,让他相当的讶异,魔窟竟然不见了!他之前怀疑魔窟乃魔君等魔皇爪传人坐化之地,藏着魔皇爪这件绝世神兵,是类似九幽和魔界的存在,高于当前天地,故而只能见到与自身有关联的投影显化,除非找到大门,否则必须传说级人物才可以触摸核心,当今天下,唯苏无名可入,可他提前出关后,魔窟却失踪了。

那里真不简单,难怪会受霸王一斩……布满鲜血的青铜古棺内部景象忽地在孟奇脑海闪过。

这一晚,他边看各种机密情报,边想着要什么绰号,竭力追求完美,总是不满意。

……翌日清晨,孟奇带着柳生明进入了皇宫,赵恒引人怀疑,特意避嫌,仅仅见了一面,没有深谈。

参见总捕头。

守在一个房间前的两名银章捕头拱手行礼。

孟奇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看着紧闭的大门,微微点头:梅妃可有异状?回总捕头,除了哭泣不断,梅妃并无别的举动。

一名银章捕头道。

开门。

孟奇没有多问。

解开禁法,吱呀一声,大门徐徐打开,露出内里的场景。

这个房间不算宽敞,但与周围独立,乃昔年废太子礼佛之处,如今空空荡荡,满目萧索,随意摆放着桌椅和旧床。

床上蜷缩着一位女子,穿着较为华丽的宫装,颜色鲜艳,给人一抹亮色,与她本人的死气沉沉、低声抽泣形成矛盾对比。

听到开门之声,她慌忙挣扎坐起,转头望了过来,容颜娇美,双眉入鬓,乃不可多得的美人,但此时脸庞洁白,残留斑斑泪痕,眼睛朦胧,蕴藏悲伤和自怜。

某乃新任六扇门总捕头。

孟奇开门见山道。

他没有关门,以示坦坦荡荡,免得被宫闱流言中伤,污了大侠清名。

梅妃理了理散乱的发丝,聘聘婷婷行了一礼:见过总捕头。

你看下这份卷宗,所录之言可是你所说?孟奇示意柳生明将笔录递了过去。

梅妃接过笔录,详细看了一遍,微不可及颔首道:没有虚构。

她声音沙哑,有气无力,显然哭泣多时。

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孟奇问道。

梅妃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当晚皇上可有什么不同以往之处?孟奇循着自己的思路问道。

梅妃额头有个梅花般的胎记,火红娇艳:皇上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很开心很高兴。

情绪高亢,容易把持不住……孟奇再问:欢爱之时,你可曾发现异常之处,或者听到什么声音?梅妃苍白的脸色忽地泛起薄红,螓首低垂,结巴道:我,我当时陷入欢爱迷乱,整个人像是进入极乐仙境,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也感觉不到别的事情。

孟奇看了一眼卷宗,上面是几个太监宫女的笔录,都说当时梅妃呻吟柔媚入骨,动情异常,听得宫女们脸红耳赤,双腿发软,与她自述的沉迷欢爱吻合。

而元心印的感应是梅妃情绪真实,当没有撒谎。

又问了几句,没有其他收获,孟奇探出右手,搭在梅妃脉搏处,散发真气,检查身体,确认了她没有修炼采补之术,不含媚骨,并无不妥。

沉吟之中,孟奇走出房间,随口问着柳生明:皇帝当时为什么很高兴?据随身太监所言,是采补很有成效,转化众生之力非常好,皇上接近突破。

柳生明补充着卷宗里没有记载的这处细节。

皇帝暴毙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孟奇皱了皱眉,吩咐银章捕头关闭房门,自身拐入了走廊。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位全身缟素的雍容女子在隐蔽处仇恨地看着梅妃所在,周围有几位宫女和太监,当是另外一位妃嫔。

这是?孟奇的目光投向柳生明。

是华贵妃,原本皇上的心尖子,但有了身孕之后,被梅妃趁虚而入。

柳生明低声道。

有了身孕?孟奇回头看向了华贵妃。

第三百五十一章 陇南张氏华贵妃手脚略有水肿,眼眶发红,神情憔悴,望着梅妃居所的目光充满刻骨的仇恨和悲伤,肚子鼓起较高,已有好长一段时间身孕,能让孟奇不用感应就察觉到新生命的胎动。

当今皇帝婚配十几年,继位也有不短日子,始终没有子嗣,颇为心焦,可想不到的是,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未曾看到出生……孟奇泛起了不少念头,有唏嘘,有感慨,也有新的想法。

皇帝得到血脉子嗣,很多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会有更多的利益矛盾,暴毙之事的动机和目的必须随之拓展范围。

并非自己怀疑赵老五,仅仅是案件又多了一个思考方向,不能视若无睹,装作不知,也许有人想趁此机会挑拨,弄死皇帝,嫁祸赵老五,从而渔翁得利呢?也许别的利益相关者想让神都赵氏陷入内乱呢?可能太多,单纯顾及赵老五就不往这方面想实非明智之举,孟奇迈开步伐,走向了华贵妃。

躲于隐蔽处的华贵妃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吓得差点失声尖叫,还好及时捂住了嘴巴。

等到她回过神来,望着孟奇的目光多了几分灼热,略显鲁莽地开口:你是新任总捕头?她看见柳生明这经常出入大内的紫鹏神捕都毕恭毕敬跟在孟奇身后,自然不乏猜测。

某暂代总捕头之职,见过华贵妃。

孟奇随意行了一礼。

华贵妃眼睛发亮,有一种暗含的癫狂:总捕头可曾查清楚皇上的死因?是梅妃做的,一定是梅妃做的!她嫉妒我怀有皇子,自身则是采补对象,迟早毁掉根基,永远没可能有身孕!梅妃荣华富贵皆依赖皇上,某想不出她害死皇上的理由。

孟奇故意如此回答,看能否从华贵妃处问出新的线索。

华贵妃嘴巴抿了抿,双手捂住肚子,脸上绽放几分温柔: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等自身被采补一空,就会失去皇上的宠爱,与冷宫中的妃子,与普通的宫女,不会有太大区别,仅仅能得到温饱,不用操持劳役,所以,她肯定会不顾皇上身体,想尽办法怀孕,造成采补反噬。

她并不想害死皇上,但皇上肯定是被她害死。

拗口的话语说出了某种可能,之前六扇门对梅妃的调查重点是故意害死皇帝,所以从是否修炼采补秘术,是否身具媚骨等出发,所以梅妃自身情绪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是过失,连梅妃自己也没想过是自身害死的皇帝呢?孟奇侧头看向柳生明,吩咐道:柳神捕,再去问问梅妃,她可曾使用怀孕秘法?唯一的问题在于,当今皇帝不是傻瓜,从勾心斗角中长大,会不提防自家妃子想要怀孕,从而造成采补之术的反噬?卑职遵命。

柳生明态度摆得很端正,完完全全将孟奇视为真正的总捕头。

华贵妃脸上泛起病态的晕红,声音热切道:总捕头当真明镜高悬!贵妃娘娘,你为什么肯定梅妃并未得到皇上的宠爱?也许皇上只是想采补一阵,等突破了关隘,就好好弥补梅妃呢?孟奇自身没进去询问,就是还有疑惑需要解答。

华贵妃低哼一声,尽是不屑,脸皮涨红,似有羞赧,过了半天,化作一抹冷笑,眼角望着旁边:皇上常对臣妾言,梅妃在床上像块木头,不懂得迎合,连呻吟都不会,再是自身迷醉,也沉闷无比,比不上臣妾一根脚趾头。

她没在孟奇面前自称本宫,因为总捕头往往实力强大,掌控六扇门,在朝廷在皇族眼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岂是妃嫔皇子可以比拟?有后宫的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也能信?他说不宠爱就真的没宠爱了?孟奇最先冒出的是这个念头,但旋即怔住。

梅妃在床上像块木头,不懂得迎合,连呻吟都不会,再是自身迷醉,也沉闷无比?而根据卷宗记载,当时梅妃呻吟柔媚入骨,动情异常,听得宫女们脸红耳赤,双腿发软!两者明显矛盾,究竟是谁在撒谎?宫女太监都是分开拷问,除非早就串通好,否则不会如此众口一词,而以他们的实力和境界,若是串通,早就在六扇门专职刑讯的捕头和各种秘法面前暴露无遗,所以,当时她们肯定听到了非常诱人的呻吟。

而华贵妃不知道卷宗内容,不可能特意在此事上撒谎,元心印感应到的情绪也证明了这点。

两者都是真?孟奇眼睛眯了眯,若是如此,是否说明当时呻吟者另有其人?皇帝本就有点沉迷美色和欢愉,当时还心情极好,容易动情,采补时处于危险的状态之中,这个时候,若有擅长媚术的外景女子在旁边突然运功呻吟,勾动情火,不难让他心灵失守,大泄特泄,反噬己身,走火入魔而亡!如此一来,从尸体上是看不出痕迹的,沉迷欢爱的梅妃更是发现不了,外面的宫女和太监则会以为是梅妃的声音。

类似的外景女强者不会少,素女道的每一位女菩萨都能胜任,问题在于,一位外景强者岂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皇帝的寝宫?神都赵氏本身和招揽的强者远多于其他世家!当时负责寝宫整体防卫的大内总管冯征会没有发现?念头转动间,孟奇看到柳生明从房间内出来,恭声回报:总捕头,梅妃没有寻求怀孕秘法,因为皇上承诺她,等到突破,就用药物帮她固本培元,到时候再用皇族秘法,一定能怀上身孕。

不,不可能……华贵妃顿时怔住,喃喃自语,一脸的不相信,他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只会让我怀孕……孟奇没有理睬她,看着柳生明,波澜不惊般道:冯征囚禁在哪里?某有事情想再确认一下。

当时寝宫附近的太监宫女都分别拘禁了起来,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才能得到释放。

卑职引总捕头前往。

柳生明转身引孟奇走向另一处房间。

总捕头来询问冯征。

他对守门的银章捕头道。

两名银章捕头先大礼参拜过总捕头苏孟苏大人,然后其中一人道:回禀总捕头,半个时辰前,张禹金章刚将冯征提出,带回了家中,说是家中某位长辈和冯征有故,想动之以情,看否能拷问出新的线索。

张禹乃陇南张氏之人,当初弄进来掺沙子的金章捕头。

陇南张氏?提走了冯征?孟奇心神一震,当即转身,带着柳生明就直奔张府。

他本来打算找秦王赵警世聊聊,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陇南张氏府邸位置清净,树木成荫,但总有一种烈日炎炎的感觉。

孟奇降下遁光,落到门前,直截了当道:某乃六扇门新任总捕头,求见张相公。

他身份地位名声皆在,门子哪敢刁难,当即回报。

没过多久,张百里这位参知政事迎到了中门。

他脸庞红润,中气十足,身材雄伟,像是一头老熊:总捕头所来为何?孟奇环顾四周,微笑道:某找到新的线索,欲提出冯征拷问,谁知他被带到了贵府,怕耽搁时间,直接上门算了。

这种小事,何须总捕头亲自上门?张百里哈哈笑道,吩咐从人,去找老十七过来,带上冯征。

见对方态度正常,孟奇暗暗皱眉。

半盏茶后,还穿着金章捕头服的张禹神色惶恐过来:五叔,总捕头,冯征,冯征自尽身亡了!什么?张百里神情惊讶,似乎不敢置信。

孟奇早有预料类似的场景,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侧头吩咐柳生明:招集张府附近所有密探,回报之前一刻钟内看见的所有事情。

张百里顿时愣住,接着满脸怒容:苏总捕头,你怀疑是我们张家灭口?他气息勃发,附近池塘咕噜作响,弥漫起水汽,一条条鲤鱼翻着肚皮浮起,隐有鲜香味传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霸道总捕头灼热的气流宛若凝固,让光线变得扭曲,客厅的桌椅发干失水,呈现一种随时可能被点燃的状态。

张百里这位宗师气势惊人,孟奇却像浑然未觉,不仅不气机相激,反倒如沐春风,气势深藏,微笑道:张相公,非是怀疑你们张家,但既然冯征死在了这里,职责所在,总得查一查吧?张百里只觉对方虚若无物,自身的气势打在了空处,说不清的难受,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明了,狂刀真是大宗师一级的人物,已与自己等宗师有了层次上的差别。

气势受挫,本身又不占道理,张百里不敢强行驱除孟奇,免得成为其他各家众矢之的,只好板着脸孔道:那请苏总捕头尽快查案,还我陇南张氏一个清白。

见状,柳生明退出客厅,招集附近密探,包括部分潜伏在张家之人,这次之后,他们就会换个职司。

孟奇目光投射往张禹:将冯征的尸体以及你口中那位张家长辈带过来。

张禹神色间的惊惶不似作假,唯唯诺诺道:总捕头稍等。

他退出客厅后,孟奇背负双手,走到窗边,望着翻满鲤鱼尸体的池塘,目光幽深,像在欣赏风景,再也不看张百里一眼。

能被家族派来担任政事堂参知政事,张百里虽然外表粗犷似熊,但本身却是城府极深之辈,此时收敛起怒容,走到孟奇身边,跟着望向池塘,叹了口气道:冯征牵涉皇上之死?不等孟奇回答,又自顾自道:他什么地方死不好,偏偏在我们张府死,嫁祸之意不言而喻。

言下之意就是,若陇南张氏是幕后指使者,在家里灭口重要证人等于主动暴露!你们先提走的冯征,某才得到的新线索,按理不是因此灭口,而且之前几日的混乱里有很多神不知鬼不觉灭口的机会。

孟奇还是没看张百里,静心感受着他的情绪变化。

有一点惊慌和畏惧!闻言,张百里松了口气,微笑道:总捕头英明,一眼就看穿有人嫁祸我们陇南张氏。

不知不觉,他似乎在孟奇面前矮了一个头。

孟奇负手转身,含笑看着他:但有件事情某很好奇,为何不直接到宫内拷问,非得提人到张家?张百里唉了一声:是我们张家的错,很多子弟跋扈惯了,有点不将六扇门和朝廷放在眼里,觉得哪有陇南张氏亲自上门拷问的事情?老夫代家主致歉,苏总捕头该怎么惩罚张禹就怎么惩罚。

他坦然认错,诚恳异常,孟奇却咯噔了一下,有问题!除了周郡王氏、江东王氏这种比较低调的顶尖世家,其他各大家族谁不将特权当做平常,哪会因此斥责子弟跋扈,必然是以此为借口,掩盖真正的原因!原本孟奇觉得陇南张氏不会傻得在自己家里灭口,怀疑冯征之死另有蹊跷,刚才摆出的姿态是为了防止张家自视甚高,推三阻四,妨碍调查,可现在看来,他们真有问题。

心中念头滚动,脸上不露分毫,孟奇没有回答,负手踱步,仿佛自身才是张府的主宰,没有勃发气息,光凭自身的名头和总捕头的身份,就稳稳压住了局势。

少顷,张禹与一位枣红色脸庞的老者共同返回,抱着冯征的尸体。

这是我们张家旁支的张本绍张老爷子,与冯征有故。

张禹介绍道。

孟奇瞄了一眼,只见张本绍气息不弱,眼现炎阳,大概是四五重天的绝顶,情绪收敛,不带涟漪,而冯征心脉连同大脑寸寸粉碎,无有执念残留,身上并无别的创伤和痕迹,似乎真是自杀。

就在这时,柳生明与一位陌生男子踏入客厅,这名男子做张氏仆人打扮,眼角低垂,皱眉密布,岁数不小。

一看到他,张百里的脸色就变了变,然后强行恢复正常,换了旁人,或许发现不了,但在孟奇的元心印面前,他的情绪波动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的鲜明那样的清晰。

总捕头,这位密探有线索回报。

柳生明拱手道。

张百里眼睛眯了眯,左手缩回袖袍,五指以奇怪的姿态蠕动,最后屈指一弹,一道无形指光透过衣袍,直奔那名张氏仆人。

这仿佛来自宇外的炎阳暗光,无影无形,极难察觉,中指立毙,形如诅咒。

指光刚透袍而出,张百里就看到孟奇负着的双手分开,右手袖袍随意一挥,指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带半点烟火之气。

回总捕头,刚才有人从张禹院子出来,在后门坐马车离开了。

那名张家仆人畏惧地看了张百里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并详细描述了马车的特征和样子。

刚才?坐马车?这是怕自己感应笼罩附近,稍有不对就能察觉?孟奇微微点头,明白了缘由。

这种时候,正常人的出行反而能瞒天过海!回头看向张百里,孟奇只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异常尴尬。

离开的那位才是真正想见冯征之人吧?孟奇以肯定语气问道,然后脸色一正,还请贵府诸位暂时留在这里,不得外出。

他侧身吩咐柳生明:持某之令牌,招集捕头,封锁附近,任何人不得出入。

忽然,张百里笑了一声,脸色恢复如常:苏总捕头,冯征确实是自杀,离开的那位不过是我陇南张氏一位客卿,刚好有事要办,等他回来,事情就真相大白了,你要封锁尽管封锁。

他似乎有恃无恐,只要出了孟奇的感应范围,以神都的繁华,车上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人群,再难找到!话音刚落,那名张氏仆人就说道:总捕头,张禹提冯征回家之事不同寻常,属下之前就有所怀疑,所以看到有斗篷罩身的神秘人出来后,有传递消息,让附近密探注意马车的行迹,确认所有下车之人。

张百里眼睛眯了眯,没有说什么,这让孟奇确认了一件事情,那位神秘人实力很强,非密探能够追踪和锁定。

不错。

他表扬了那名张氏仆人一句,你可交卸此职,回总部等待晋升,日后你与你家人若出了什么变故,某自会找陇南张氏替你报仇,你家死一人,他家死一外景。

你!正寻思着怎么报复这内奸的张百里脱口而出,怒视孟奇。

孟奇微笑看着他的双眼,洒然自若道:某很懒,懒得去调查谁是真正的凶手,所以,一旦他们家出事,就找你们陇南张氏,你们最好祈祷他家人平平安安,或者派人保护。

霸道,猖狂,嚣张!类似的词语在张百里心中一个个冒出,气得右手轻微发抖,但这么多年的经历早就为孟奇树立了一个金字招牌,言出必行,有仇必报,则罗居、哭老人等用自己的生命证实了这点,而衡量自身,张百里想不到自家会为了这种不大的事情与狂刀彻底翻脸。

果然,同等条件下,强横霸道的人占便宜,别人会不自觉退让不自觉妥协。

沉默,还是只能沉默,目送孟奇等人离开后,张百里抓起一个花瓶就扔到地上,摔得粉碎:黄毛小儿,实在可恨!总捕头,要等待情报,追寻那乘马车吗?柳生明问道。

孟奇笑了笑,再次负起双手:当然,以马车的速度,此时还未离开某之感应范围,只要有它的样子,有沾染的张家气息,不难发现。

这也行?柳生明愣住了,又不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马车,神都人来车往,哪能发现得了?这也是张百里的自信所在。

孟奇没有说话,运转道一印皮毛,右手一探,追寻联系。

别人不行我可以!少顷,孟奇一个迈步,闪现于半空,柳生明慌忙跟上。

几步之间,一乘马车出现于柳生明视线之中,与张氏仆人描述的一模一样。

是他?柳生明耳中传来孟奇略感疑惑的声音。

是谁?他精神一入马车,当即烟消云散。

两人刚落在马车前方,一道柔和的声音便从中传来:苏贤侄拦路前方,可有事找老夫?是他!柳生明瞳孔剧烈收缩,竟然是崔家当代家主,执掌至戈剑的崔清羽!不知崔家主为何坐上了陇南张氏的马车?到了目前的境界,即使面对崔清羽,孟奇也没有半点畏惧,坦然问道。

崔清羽掀开车帘,走了下来,内中再无一人:老夫到张氏府上做客归来,为何不能乘他们的马车?孟奇脸色微变,隐有难看,忽地转身,什么都没问,直接离开。

总捕头,拷问冯征的是崔清羽?柳生明跟上后疑惑问道。

不是,但有崔清羽帮忙,那人已经逃脱。

此时,孟奇的神态却一派轻松,与刚才的表现截然不同,放心,还有机会,我们等着就是。

语气自信,姿态从容,似乎已经把握到了关键之处。

柳生明不敢再问,只好道:总捕头,我们现在去哪里?找华贵妃。

孟奇平静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注定的死亡华贵妃?柳生明异常不解,还找华贵妃做什么?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接踵摩肩,孟奇背负双手,缓步往前,仿佛在自家庭院信步,空旷已极,来往之人到了他身边总会下意识主动闪开:陇南张氏确实有问题,但事情也确实有点巧合。

巧合?他们杀人灭口刚好被我们碰上?柳生明落后半步,仿佛长随。

孟奇望着远处皇宫建筑,状似随意道:若真是张氏灭口大内总管冯征,不觉得他们犯下好几个错误吗?柳生明位列八大神捕多年,破案的经验虽然比不上孟奇看过的侦探小说和漫画多,但也委实不少,略一沉吟道:第一轮调查已基本认定皇上乃采补反噬而暴毙,若非司马总捕头失踪,局势紧张,冯征早就被放了出来,所以,对他的看管并不算严,以陇南张氏和平津崔氏对大内年复一年的渗透,多的是办法将他杀掉,然后让死士自尽,断掉一切线索,何苦大张旗鼓提到家中审问?审问也就罢了,途中下手都能洗清嫌疑,为什么非得在自己家中,还恰好被总捕头您撞上?当然,不排除张氏反其道而行之,刻意用这种漏洞百出的灭口行动来彰显无辜,但牵扯出那位乘马车逃走的神秘宾客时,张百里确实很震动,甚至想以自身之死换取密探的灭口,显然关系重大,弄到这种地步,不像是顶尖世家的行事风格,除非真的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孟奇微微一笑:不愧是以头脑著称的紫鹏神捕,张氏还以跋扈为借口,掩盖为什么要提出冯征审问之事,而且他们刚提走冯征不足半个时辰,某就从华贵妃那里领悟关键,找到新的线索,找上门去,这不恰好?半个时辰内,有太多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灭口并消弭一切痕迹,结果却在某登门时才动手,逼得崔清羽亲自出面遮掩,这不恰好?冯征的死亡时间从尸体可以直接判断,大概就是孟奇登临张府前后一点。

一个恰好正常,两个三个就肯定是安排好,嘿,陇南张氏终日打雁,今朝却被雁啄了眼,他们也有被陷害的一天!以往做忠于皇帝的神捕时,柳生明不知受了陇南张氏等顶尖世家多少腌臜气,现在颇有点畅快之意。

孟奇笑了一声:被陷害?能让张百里下意识之中顾不得某这个总捕头就在旁边,狗急跳墙,想以炎阳暗光指灭口密探,关系到的秘密未必比弄死皇帝来得简单,陷害他们的人想的应该便是‘驱使’某揭穿那位神秘宾客,所以半点不在乎‘恰好’太多,引人怀疑。

看似漫步,两人速度其实挺快,言谈间已是走出长街,到了皇宫附近。

柳生明想了想道:有了总捕头您的提醒,卑职似乎把握到了大概的情况,从目前看,那位神秘宾客不容曝光,一旦曝光,对陇南张氏和平津崔氏即使不是灭顶之灾,也是严重损失,因此张百里才会是那样的表现。

以此为前提,很多事情就一目了然了,这位神秘宾客是从张禹院子出来,和冯征待过一段时间,想提审冯征的人应当就是他,所以,陇南张氏才会冒风险将冯征提出,带回自家侯府,因为直接带神秘宾客混入皇宫危险更大更容易被发现。

而他们的目的确实是拷问,以弄清楚皇上暴毙之谜,所以才会等到总捕头即将上门或已经上门都未灭口,然后,然后,冯征就真的自杀了!说到最后的判断时,他抬眼望向孟奇,作为积年神捕,这些事情他早就隐约有些猜测,但直到此时才完全理清了思路,可面前的苏总捕头似乎在遇到崔清羽时便彻底了然了状况,竟然比自己还擅于把握细节推断案情!请叫我苏仁杰,柳元芳同志……孟奇脑袋微抬,咳嗽了一声:这也间接说明冯征确实卷入了皇帝暴毙之事,让严密的寝宫防卫形同虚设,混入了擅长媚术的女性强者,至于他为什么要背弃一损同损的皇帝,甚至连自身性命都不要,那就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了。

他隐约有个猜测,但不想对柳生明讲。

想不到冯征还是个‘死间’……柳生明感叹了一句,这也就解释了灭口时间的‘恰好’,而前一个恰好因华贵妃一席话引发,难怪总捕头要去找她。

此时,两人踏入了皇宫,孟奇神色略有点阴沉,叹息道:到了张氏府邸,发现冯征‘被灭口’后,某其实就反应过来了,华贵妃在撒谎,不,不是撒谎,而是理所当然地夸大。

以至于情绪瞒过了元心印,因为本身就是正常情绪!夸大?柳生明有些不解。

华贵妃说梅妃在床上像块木头,连呻吟都不会,哪怕再沉迷,以此让某联想到太监宫女的证词:当晚梅妃的呻吟柔媚入骨,动情至极,从而发现问题所在,锁定负责寝宫安全的大内总管冯征。

孟奇简单回顾道,但反过来想,一个平时连呻吟都不会的人,突然表现得非常擅长,非常动人,长期服侍梅妃的宦官宫女会不觉得奇怪?会不在六扇门询问时提上一提?哪怕他们不怀疑什么,只是说那一晚梅妃特别动情,与过往完全不同,六扇门那群如狼似虎嗅觉敏锐的家伙们会看不出问题所在?柳生明皱起了眉头:华贵妃撒谎,不,总捕头您说是夸大?如果是撒谎,以华贵妃靠药物提升上来的七窍实力能在某的面前遮掩住异常?孟奇目视前方,皇帝应该在她面前说过类似之话,但止于梅妃床上迎合不佳,呻吟死板之类,如此一来,突然擅长只会让宦官和宫女以为主子慢慢开窍了,不足为奇,而作为恨不得对方死的情敌,夸大几分,贬低对方,简直是本能,不会有自己在撒谎的认知。

而她往这方面贬低,既锲和情绪,又突出矛盾,点出线索,相当完美。

相当完美地骗过了元心印!说到这里,孟奇再次感叹了一声: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懂得如何对付元心印类功法的高人。

这也给自己提了个醒,在元心印能真正把握对方所有想法前,不能完全依赖它,不能只靠它下判断,否则迟早会栽跟头!武道之路,人生之路,功法外物可依而不可赖,这也就是佛门的断法我,明悟功法皆空。

感怀之中,孟奇隐有几分顿悟。

柳生明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皱眉:可还有一个‘恰好’,为什么张禹提走冯征不足半个时辰,华贵妃就能找到机会,恰好遇上总捕头,说出那番话?若是拖得太久,冯征都被送回来了。

而这个恰好不依赖于他们,只关系总捕头您自己,要是您先处理朱衣楼其他事务,非得在张禹提走冯征后六个时辰才询问梅妃呢?难道他们能驱使总捕头?他们不能操纵某,但可以操纵陇南张氏!孟奇语出惊人。

什么?柳生明大为震惊。

孟奇笑了笑道:你以为陇南张氏不早不晚,为何偏在今日提审冯征?因为今日之前,他们并没有怀疑过冯征有问题!只要确认某往皇宫,华贵妃背后之人就会将线索用某种方式传递给陇南张氏或者直接给那位神秘宾客,从而引起他的兴趣,派张禹前去提回冯征,如此一来,时间就会恰好。

柳生明深吸口气:难怪……作为积年神捕,他都有点转不过弯来。

突然,他脸色一变:糟糕,华贵妃!华贵妃会不会被灭口!总捕头竟然一路不慌不忙!孟奇停在华贵妃的宫殿门口,感慨了一句:卷入这件事情,她注定无法幸免,怕是早就被灭口了,根本来不及救,除非某能当场窥出破绽。

两名侍卫听得一头雾水,眼睁睁看着苏总捕头与柳神捕闪入殿内,直接到了华贵妃卧房门口。

开门。

孟奇直接掏出六扇门总捕头令牌。

两名宫女不敢反抗,战战兢兢回身开门。

吱呀声中,两名宫女发出一声尖叫,险些晕厥在地。

房内吊着一具尸体,华贵妃以一丈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她舌头吐出,痛苦至极,但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笑容,双手捂着肚子,像在安抚着胎儿。

跟着娘亲走吧,人世间太多苦难太多污秽,只有死亡才是永恒不变的安宁。

哎。

柳生明长叹一声,颇多遗憾。

孟奇看着华贵妃的尸体,平静道,他们还要对付陇南张氏的‘神秘宾客’,必然会再次出手,而做得越多,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多,一步步追查下去,总能将他们揪出来。

……之后,孟奇没有和秦王赵警世碰面,只是见到了赵老五,因为前者到了某个关隘处,小小华贵妃的死根本惊动不了他。

夜深人静,孟奇返回了苏府,既然到了神都,总得回家看看,尤其苏子悦还在。

二少爷……守门的侍卫看到他就双眼放光,旋即醒悟,大礼参拜,拜见总捕头!这真是让苏家上下与有荣焉!不用惊动他人,某先休息。

孟奇吩咐了一句。

是,二少爷。

侍卫带着孟奇回到他上次的居所,边打开房门边笑道,子悦小姐知道少爷回了神都,专程打扫了这里,更换了床褥。

心中一暖,孟奇挥手让侍卫离开,自己进入房中,刚靠近被褥,就感觉一股淡淡的香味残留,清幽入神,像是等待夫君的贤妻,让孟奇异常熟悉,非是苏子悦的。

顾小桑!孟奇眼睛忽地眯起。

她竟然来过这里!她在宣告自己进苏府如入无人之地?第三百五十四章 孟奇的准备被褥略显褶皱,似乎有人在上面坐过躺过,残留的清幽丝丝入鼻,让人仿佛能遥想之前的美景。

以顾小桑之能,若非故意,绝不可能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孟奇双手自然垂下,八九玄功全力运转,预感危险,检视四周,确认没有埋伏没有陷阱后,心中油然而生这个念头。

她是一如以往地逗弄调戏,增强暧昧,以掩饰别的目的,还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入苏府如进无人之地,随手便能杀掉一两个?亦或者她借此提醒着什么?猜测很多,但不管如何,顾小桑的出现至少证实了一点,神都大戏确实有罗教的掺合,华贵妃背后的高人十有八九便是她,也只有掌握着元始九印之首的她,知道自己会元心印的她,才懂得其中奥妙,知道必须提防,明白该如何应对和欺瞒,华贵妃最后吊死时安宁静谧如回家乡的表现不就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另外一种体现吗?可对一名藏在幕后的棋手来说,就为了警告敌人,突然暴露自己,站上棋盘,失去暗中的优势,委实不智,相当矛盾,除非她的登场能掩饰更重要的东西……这时,孟奇心神平静,灵台清明,上一次见到顾小桑时的场景对话以及自己对她状况的猜测尽数浮现脑海。

玉珑紫与顾小桑对身体、意识的争斗蔓延到外界,便表现为大罗妖女的喜怒无常,行事反复,表现为想杀我和想救我的矛盾,所以,也有可能是顾小桑暂时夺回来了控制权,通过习惯性的暧昧表现来提醒我,从而破坏罗教和玉珑紫的图谋,帮她再次占据主动……种种念头回荡,整件事情的细节在孟奇脑海闪现盘旋,互相激发,迸出电火灵光,渐渐形成大概脉络和整体。

二月初二,自己返回少林,没有掩饰行踪;二月初五夜,皇帝暴毙,司马石神秘失踪;二月初七,少林得到消息,自己往神都而来……孟奇屹立床前,眼中似有电光闪烁。

突然,他转过身,穿过还未合拢的房门,走向院子外,步伐坚定,态度果决,雷厉而风行。

二哥。

苏子悦惊喜交加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孟奇早感应到她的靠近,步伐相对缓慢了不少,抬头看去,苏子悦身量高了一些,脸上的稚嫩褪去了不少,眉眼长开,不复以往的青涩,已是活脱脱的大姑娘了。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啊。

孟奇像是看着自家女儿,微笑感叹了一句,唐家的基因真不错,从舅舅和自己这具身体就能看出。

苏子悦先是羞赧,接着啐了一口:二哥真是愈发没羞没躁,堂堂六扇门总捕头怎能这般说话。

小小的玩笑化去了几年未见的隔阂与生疏,没有间断的书信往来凸显在苏子悦脑海,对二哥更显亲近。

不错,才四年多就从蓄气大成到接近六窍。

孟奇转移了话题,夸赞了一句。

苏子悦顿时眉开眼笑,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得眉开眼笑,于是低着头,嘀咕道:但还是比不上长青哥,他都天人交感了。

长青是吃过苦受过难的人,自然不会放松自己,你经历太少,这方面确实难以和他比较。

孟奇略感恍惚。

提到顾长青,总让自己仿佛回到昔年的瀚海戈壁,不知不觉,好多年过去,人生如烟,顾长青怕是永远找不回当初那份心情和纯粹了,而他和自己的差距也越来越大,渐渐归于陌生。

此时,苏子悦从再见二哥的喜悦与激动中恢复了过来,疑惑打量道:二哥,你刚回家又要外出?皇上暴毙,司马总捕头失踪,六扇门风雨飘摇,事情繁多,无时无刻不需要为兄这位总捕头坐镇。

孟奇厚颜无耻自夸了一句,刚才本待打坐入睡,忽然想通了一个关键,需要回朱衣楼翻找卷宗。

苏子悦身在神都,自能理解最近的局势,半是崇拜道:二哥你辛苦了。

同辈的朋友还在为靠祖辈余荫当上实权小官而沾沾自喜,炫耀万分,自家二哥不足二十五岁就已经是六扇门总捕头,大晋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是神都安宁、各州稳定的维护者,人比人,简直没法比!你怎么忽然过来了?他们应该没有泄露为兄回家的消息。

沿着道路,孟奇走向府外,苏子悦跟在身边送行。

苏子悦笑嘻嘻道:知道二哥你回神都后,我每晚都过来瞧瞧。

心头暖洋洋的,孟奇微笑不语,快到大门边时,才突然开口:子悦,你我皆有唐家血脉,如今唐家断了香火,我们不能视而不见,为兄已是成名人物,贸然改姓恐伤父亲之心,不若你日后改姓唐吧?如果不愿意,为兄也不勉强,大不了日后让我家孩子改姓。

首先,我得有个老婆。

他不想揭露苏子悦的身世,让她过往的记忆仿佛梦境,心中的亲人竟然没什么关联,从而遭受严重打击,反正她是唐氏的亲女儿,承担母亲一系的血脉顺理成章。

苏子悦丝毫不觉奇怪,笑吟吟道:那我从今天开始就是唐家家主了!没人和她抢。

日后游历江湖,可往少林去一趟。

孟奇老怀安慰,叮嘱了一句。

出了苏府,孟奇直接回到六扇门总部,入了朱衣楼,此时此刻,他的案几上又多了一堆卷宗,包括华贵妃之死的各种排查拷问和陇南张氏附近密探的回报。

六扇门的效率相当高!但孟奇看都没看它们一眼,径直进入另外一个房间,寻找几份秘档。

它们分门别类,容易寻找,没过多久,孟奇已经找到了自己想找的资料,天榜法身、地榜前二十、不入地榜的半步法身和顾小桑等宗师中佼佼者的资料。

这比公布出去的资料详尽许多,包含了每一位大人物从小到大的许多经历,大部分有据可考,不少人知道,小部分则属秘密,只有少数人知晓。

孟奇最先翻到了罗教渡世法王的相关秘档,里面有他出道以来的各种出手记录,比如:死者:‘阎罗敌’李平川。

死因:后脑中指,毫无反抗,无生指。

死状:周身枯萎,形同干尸。

杀人者:罗教‘渡世使者’常欢。

备注一:天乐八年,风后渡口。

备注二:‘渡世使者’常欢便是日后的‘渡世法王’,罗教教主。

这是几十年前,渡世法王还是开窍高手时的一次出手记录。

一页页翻看,孟奇越看越是笃定,即使法身高人,也是从弱到强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都有自己脆弱的时候。

而知道了时间、地点,便能使用七杀碑返回到那个场景中!——七杀碑的回到过去并不能锁定对象,因为时光逆转本就是逆天之事,会混淆因果,除非本身达到传说境界,才可以把握到,它具体使用时是回溯一幅幅由时间地点组成的画面,从而进行选择,当初黑山老妖就是选了梁无极还未出师的年代和苍天宗宗门所在,如此一来,自然不难找到他。

仔仔细细看着秘档,孟奇全神贯注,记忆着每一位大人物和强悍对手曾经的战例。

身怀七杀碑和灵宝刀,法身也能杀给你看!第三百五十五章 为什么不来一份份秘档摊开,一条条内容跳跃于眼前,孟奇闭上双目,在脑海中回味着刚才记住的战例,发酵酝酿。

上古以后,除了突然冒出,不知根脚的魔佛,所有的大人物所有的强者都是由弱到强,再无天生强横之辈。

孟奇眼睛缓缓张开,内中一片幽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他将秘档收起,各归各位,然后宛若无事回到摆有案几的房间,漫不经心翻看着卷宗。

夜色渐深,附近一片安静,静得能听到树叶发芽的声音,突然,柳生明的身影出现于园子外,慌忙赶到了朱衣楼。

总捕头,有新情况!柳生明还未踏入小楼便传音禀报。

孟奇神情平淡,悠闲起身:什么新情况?如您所料,华贵妃背后那帮人还未偃旗息鼓,找到了‘神秘宾客’的行踪,并制造巧合,让我们几位密探发现。

柳生明行色匆匆走进房间,看来他们也是见不得光的家伙!孟奇走向柳生明,仿佛闲庭信步,半点没有表露焦急的情绪:‘神秘宾客’可曾发现行踪泄露,如今去了哪里?他似乎并未发现。

柳生明详细说道,刚通过平津崔氏看守城门的将领偷偷出城,前往远处江上的楼船。

此时夜深,神都大门已闭,阵法半开。

看来还来得及。

孟奇微笑道,双腿迈开,缩地成寸,行于半空,柳生明紧随其后,不到一息便已抵达城门,拿出了六扇门总捕头令牌,吩咐守门将领和士兵暂时解除城门附近的禁制。

等待之时,孟奇状似不经意问道:柳神捕,你对‘神秘宾客’的身份可有猜测?略显客气的称呼让柳生明有点不自在,勉强笑道:卑职有模糊的推断,还请总捕头指点。

天下之大,有资格与平津崔氏、陇南张氏两大顶尖世家合作的并不多,而合作会带来极大风险,见不得光的更加稀少。

说得很对,如果是我们都不知道的神秘势力,张百里完全可以让‘那位宾客’出来,作为客卿介绍,反正我们不会认识。

孟奇轻轻颔首,有种领导肯定属下言辞的感觉。

柳生明挺了挺腰背,似乎得到总捕头肯定让他信心更足:符合前面条件的不过几家,一是草原残余势力,二是邪魔九道之一或之几,三是妖族,四是顶尖门派,五是北周朝廷。

草原势力已是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除非古尔多完整归来,否则必成过眼云烟,而崔氏和张氏并未出现衰颓之势,没必要与他们抱团取暖,且双方隔着北周,合作难以深入。

崔清河亡于太离之手,不到真的走投无路,崔家不可能和妖族合作,而他们目前距离走投无路还很遥远。

同理是顶尖门派,世家与门派的矛盾贯穿近古,彼此心知肚明,不是走投无路,平津崔与陇南张不会自降身份,行此卑躬屈膝之事。

所以,卑职怀疑要么是邪魔九道,要么是北周朝廷。

孟奇看着行将解除的城门附近禁法,对着眼前空气道:邪魔九道能给崔氏和张氏什么好处?能帮助他们更快突破,更快凝结法身?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种和邪魔九道合作之事,没有天大的利益,崔氏和张氏凭什么要冒险?若真有办法,邪魔九道何至于每派只有一个或者没有法身。

柳生明赔笑道,虽然邪魔九道有法身的比例远高正道,可那是因为他们功法本身易于速成,前期能突飞猛进,这是教导不了崔氏和张氏的,就算赵氏与邪魔九道合作那次,突破之法也是赵氏本身的,仅仅需要能隐秘窃取众生之力的宝物,或许邪魔九道能助崔氏登上皇位?可这样一来,张氏如何自处?皇位只有一个。

大门打开,孟奇飞出神都,若真是为了皇位,顶多崔氏与邪魔九道暗中合作,再用别的由头引张氏上船,不透露真相,最为重要的是,目前的局势下,大晋受不了动荡,两家清楚这点,这是想为别人火中取栗?而且华贵妃背后那帮人才是邪魔九道!柳生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多谢总捕头指点迷津,卑职明白是哪家了,北周朝廷!高览执掌人皇剑,对统一天下的渴望,路人皆知,面对他的虎视眈眈,大晋世家们才暂时放弃成见,不再钳制皇室,并各争一线,竭力让家中有希望之辈证得法身,这种情况下,有家族动摇不足为奇!孟奇微微点头:高览对效忠他的世家相当照顾,顶多清洗了当初的背叛者,在家族最强者只是外景巅峰,暂时看不到法身希望时,投靠他不失为一条光明大道,反正奉赵氏为皇与奉高览为皇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至于头上多了个不容反抗的皇帝,他们早些年又不是没经历过,但如此一来,他们不仅不会失去本身的资源和势力范围,依旧是顶尖世家,还有强横的‘人皇’庇佑,不用再担心邪魔法身、妖族王者等敌人,两害相权取其轻。

之所以‘北周宾客’要到神都来,不就是看到皇帝暴毙,总捕头失踪,有机可乘吗?只要挑起赵氏内讧,引发世家矛盾,高览成就大业指日可待!柳生明吐了口气,一副刚才想到这点的样子:总捕头英明!难怪神秘宾客要提审冯征,原来是想找到线索,制造内乱,难怪张百里当时想牺牲自己,一旦暴露,赵氏和其他被背叛抛弃的世家会生吞活剥了他们两家。

不过,他们基业在平津与陇南,大不了就直接打出旗号,迎高览南下,何必如此害怕?远处江面在望,孟奇脚步忽地放缓,收敛气息:崔清羽都带着止戈剑抵达神都,等待内讧的机会,陇南张氏的家主会没有来,会不带神兵?神都乃赵氏老巢,若得其他家族协助,在大阵之内,足以杀掉两位家主,留下神兵,没了神兵,嘿,还是顶尖世家吗?总捕头真是见微知著!柳生明略显夸张奉承道,如此看来,这位‘神秘宾客’极可能是北周强者,但不知是谁……江面一艘楼船随波轻晃,在夜风里透出静谧,孟奇仿佛漫不经心道:有自信把握住神都内讧机会的强者不会多,能被高览信任到派遣如此重要任务的更加稀少,某心中只有一个人选。

高家高腾!前北周皇帝,地榜第八!高腾?柳生明看着那艘楼船,下意识退后一步,旋即顿住,谄媚笑道:有总捕头在,高腾算什么!孟奇忽然笑了:可惜,这艘船里没有高腾。

那是谁?柳生明讶异道。

孟奇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得问柳神捕你了。

总捕头,您什么意思?卑职真的忠于朝廷。

柳生明一脸茫然和惶恐。

孟奇似笑非笑道:某知道你真的忠于朝廷,所以这里才没有高腾。

听到这句话,柳生明脸上的表情尽都褪去,刚才的谄媚,刚才的茫然,刚才的惶恐,刚才的下意识退后一步,像是从未发生过,只剩下畏惧和紧张,只剩下牙关作响:你,你知道……你的演技真好,某一直只是略有怀疑,直到看见这艘楼船,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孟奇眼睛微微眯起,感受着来自所谓三生果的莫名联系,楼船附近藏着顾小桑!他话音未落,四周天地陡变,虚空仿佛有了生命,凝固成琉璃,而琉璃之内,混混沌沌,一下将柳生明与孟奇隔开。

楼船内飞出两人,不是顾小桑,也不是罗教法王,而是苍老的奉典神使,而是端坐九品莲台的当代欢喜菩萨!预计的偷袭埋伏似乎不得不转为正面强攻了。

奉典神使左手托着一枚扭曲不定的残破小印,它散发着莫名气息,影响着周围虚空,似乎使这里自成一界,让孟奇无处可逃。

虚空印?孟奇瞳孔微微收束,不,不是虚空印,是灌注了虚空印一两次真意传承的宝物,以此为核心操纵虚空,远胜两仪分界帕!而奉典神使右手握着一口透明短刃,弥漫着法身的气息,似乎是渡世法王炼制的令牌,见它如见教主,有法身战力!可惜法王面临突破关隘,难以前来,不过有此令牌足矣!奉典神使沙哑笑道。

而执掌着神兵的当代欢喜菩萨展颜一笑,让虚空为之一亮:若你肯束手就擒,我当度你超脱苦海,享受极乐。

这种阵势,连法身都能抗衡不短时间,能击杀任何一位没有神兵的大宗师,何况仅是战力接近的狂刀!可他们却看到孟奇双手低垂,竟不慌不忙,微笑开口:皇帝能在菩萨呻吟之下往生极乐,也算死得其所。

难怪仅仅只是呻吟就让皇帝心灵失守,采补反噬。

见孟奇气势沉稳,像胸有成竹,欢喜菩萨反倒不敢鲁莽动手了,笑意盈盈道:你似乎早就有所猜测?崔氏与张氏试图投靠北周,皇室怎能没有应对?采补暴毙与华贵妃之事就让某明白,秦王借助了罗教与素女道的力量,难怪一直不敢见某。

孟奇竟似闲庭信步般往前走了一步。

欢喜菩萨捂嘴娇笑:他借助我们的力量,似乎不用杀掉皇帝,杀掉华贵妃,直接找机会揭穿崔氏与张氏便可。

当然不用,你们之所以这么做,说服秦王‘放弃’他们,不就是为了引某来神都吗?否则某行踪不定,擅掩天机,连法身都难以真正锁定。

孟奇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自己刚在二月初二踏入少林,二月五日就有暴毙之事,三天刚好是自己行踪消息传递到神都并充分发酵的最短时间,太过巧合!说到这里,孟奇叹了口气:所以,司马总捕头不得不失踪,光是皇帝暴毙,某未必会来。

奉典神使沉声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来?这里有法身令牌,有神兵半步,有埋伏的顾小桑!孟奇忽地勾起嘴角,右手握住一截刀柄,缓缓从袖中抽出:当然要来,为什么不来?某是来杀人的!一抹橙黄亮起,映入了欢喜菩萨、奉典神使和柳生明的眼睛,透入了瞳孔。

神兵!柳生明脸色大变。

第三百五十六章 那一剑神都,皇帝寝宫外殿,不知是否因为死人的关系,这里颇有几分阴森昏暗,手臂粗的一排蜡烛也未能将白昼呈现。

烛火摇曳,人心鬼蜮,昏黄的光芒浮动在崔清羽脸上,他半夜被招进宫,面见皇太弟赵恒。

不过,他心知肚明,见自己的不可能是只有名头的赵恒,而是皇室实际的执掌者,秦王赵警世,大宗师!台阶之上,有身穿明黄金龙袍的男子屹立,他没有着冠,头发扎着根木簪,随意而洒然,五官深刻,面容难辨老少,与赵恒兄弟有着几分相像,眼角微微上挑,透着几分意气风扬,但目光幽深,宛若冰湖,昭显着时光与苦难打磨酝酿出的成熟,正是秦王赵警世。

若非苏总捕头撞见,本王还不知崔家主驾临神都,实在怠慢。

赵警世说话慢条斯理,以崔家主相称,而非崔卿家。

崔清羽代兄执掌崔家多年,目前更是家族中流砥柱,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危险没经历过,此时泰然自若拱手道:老夫听闻神都有变,忧心局面,这才连夜赶来,还未来得及告知他人,秦王无需客气。

赵警世负手而立,目光不带丝毫情绪地看着崔清羽,半晌之后,忽地微笑:北周高腾高兄可习惯神都气候与食物?此话一出,崔清羽脸色顿变,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握紧,似乎想抽出长剑,他勉强笑道:秦王此言何意,老夫听不明白。

赵警世叹了口气,不知是惋惜还是悲哀:若非罗教与素女道提醒,本王还真不知道平津崔氏与陇南张氏自贬身份,逢迎高览。

话说到这个份上,崔清羽知道事情彻底暴露,再无掩盖的余地了,他缓缓抽出止戈之剑,颇有几分感慨道:陇南侯府之事后,老夫就知道这事已经外泄,即使没有外泄,有了张百里宁死也要掩盖的表现,秦王和六扇门有经验的神捕都不难猜到原委。

既然知道,为何还来?赵警世问出了江上奉典神使一样的话语。

崔清羽笑道:已经被钓到了神都,身处大阵之中,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区别?钓?赵警世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崔清羽左手轻抚剑身:若没有皇帝暴毙之事,没有司马石的失踪,老夫与高兄凭什么认为有机会制造内讧,挑动矛盾,趁虚而入?想不到却落入了陷阱。

赵警世微笑道:本王原非铁石心肠,此事乃罗教与素女道建议,但思前想后,发现只有这样才能让两位家主带着神兵并高兄入神都,于是不得不牺牲一二,世间之大,哪有什么都不付出就可以称心如意的好事?反正皇帝贪求美色,走上了歪路,远不如皇太弟有潜力。

但你不担心罗教与素女道另有图谋?他们可非善男信女!崔清羽挑拨着关系,他之所以畏惧,最怕的就是罗教法王在附近埋伏,而且与邪魔左道勾结乃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旦暴露,比我们两家还处境危险,人人喊打!赵警世摇了摇头:本王怎么会与邪魔左道勾结?只是从他们那里买来了一份情报,听取了一个建议,付出了相应的报酬,至于他们是否有别的图谋,本王不知道,也暂时不想知道,可只要遇上,肯定会除魔卫道!华贵妃之死不是罗教所为?崔清羽长剑斜指。

赵警世面无表情道:她为了求子,为了争宠,早就沦为罗教信徒,即使不自杀,本王也会处置她。

好,真好!崔清羽呵呵一笑,须发忽地飞扬,豪迈顿生,气魄非凡,朗声道:老夫携神兵在此,张家主亦然,再加上高腾高兄,还是有机会闯出神都大阵的!刀山血海过来的强者哪有轻易被吓住的道理!这时,殿后走出一人,宽袍大袖,面容普通,仿佛邻家老者文书,俨然便是司马石!他手托一枚九龙印玺,与赵警世握着的天子剑相得益彰,气势浩瀚,笼罩了整个皇宫。

老夫还以为赵警世将你卖给了罗教或素女道,没想到是你心甘情愿。

崔清羽并没有太大意外。

没有两仪分界帕,没有山河社稷图,只有主动失踪!司马石微微一哂,并不言语,至少目前为止,他是神都赵氏的中流砥柱之一,是不容牺牲的对象。

赵警世神色平静道:高腾高兄一旦出手,阮家等顶尖世家自不会坐视不理,在神都大阵内,足以将他缠住,乃至擒下,张家主那边则有我们赵氏宗师执掌神都大阵暂时困住,本王与司马,加两件神兵、大阵辅助,还奈何不得你?你们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们则不再与邪魔左道有瓜葛,光明正大,事情闹得越大,对你们越不利!因为会将其余顶尖世家牵扯进入!崔清羽放缓情绪,空静心灵,长剑横身,做止戈之状: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动手?只希望平津族人见机得快,赶紧迎高览南下,避免覆家灭族之祸。

赵警世还是没有动手,嘴角勾起,轻描淡写道:我们九大世家联盟乃大晋基石,只有抛弃前嫌,鼎力合作,互通有无,方能抗衡北周,争取到提高实力的时间,只要崔家愿意签订契约,与北周断绝联系,依旧是平津侯,依旧是朝廷中流砥柱。

他手中多了两份古朴沧桑的竹简,不知是从赵氏宝库哪个角落翻出来的老古董。

而崔清羽瞳孔却收缩如针尖,显然认识这种契约,一时沉吟,没有开口。

高览有陆大这心腹之患,南下又会招惹苏无名,短时间内,他怕是不敢大力支持你们两家动乱,只想坐收其成,崔家主不该不知这点!赵警世语气转为严厉,若你们执迷不悟,那本王也只好断臂求存,绝不姑息养奸!少了你们两家总好过让你们两家加入敌人!司马石不动声色跨了一步,恰好堵住了崔清羽刚才寻觅到唯一突破口。

崔清羽突然叹了口气,止戈剑倒转,感慨拱手:秦王大人有大量,老夫愧不能及。

赵警世内心悄然松了口气,脸上浮出由衷的笑容,慷慨道:渡尽波劫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还请崔卿家签订这份契约,然后陪本王与司马前往陇南侯府。

……橙黄光芒照耀虚空,仿佛跳动的火焰,水分急速消失,干灼弥漫四周。

神兵!柳生明目光收缩,心头震动,又惊又惧。

狂刀苏孟竟然有神兵了?他竟然有神兵!神兵乃天下间最为稀有的物品,能有神兵镇压的无一不是顶尖宗门顶尖世家,它们哪怕曾经衰颓,曾经没有顶尖强者出现,但只要还有一位宗师,还有神兵,就有复兴的可能,故而是门派家族延绵千年万年的根本所在。

除了它们,哪里还有多余的神兵流于世间!苏孟能靠着宝兵,单对单击杀执掌神兵的外景巅峰,如今神兵在手,又会是怎样的恐怖?即使哈斯乌拉非神兵之主,擅长也与兵器不锲和,与当代欢喜菩萨相差甚远,与带有法王令牌的奉典神使同样如此,但苏孟现在有神兵了,有神兵了!神兵!奉典神使内心咯噔了一下,似乎被那高温灼伤了脸皮,隐约有种事情超出了预料范围的不好预感。

狂刀神兵在手,纵使自己与欢喜菩萨合作,怕是亦只能击败他,无法阻止他逃走!还好,还有别的手段!他将手一招,透明短刃猛地震动。

虚空深处某个诡秘所在,渡世法王一边修炼,一边五指蠕动。

短刃飞出,鱼归大海,穿透了虚空,直接出现在孟奇身边。

而孟奇半开半阖着眼睛,将感官、精神与对威胁的灵觉尽数附到橙黄神刀上,忽地迈步,身躯随之膨胀,长刀由上往下斩出,恰好击中透明短刃,不多一分,不少一厘!当!火焰随之翻滚,忽地一下就将整个自成一界的空间填满,柳生明体表诸多光华闪现,但都迅速消融。

啊!他一声惨叫,衣服被点燃,身体飞快焦化,竟然连神兵余波都抗衡不了!这也是环境特殊的关系,换做外界,他还有机会逃得远远的,只承受最微弱的余波,但这里自成一界,琉璃封天,逃无可逃!这个时候,欢喜菩萨座下莲台绽放出红白光芒,一片片莲叶飞起,包裹住她的双手,然后屈指一弹,点向孟奇,恰好挡住他下一个变化,为透明短刃创造机会,而一旦中指,菩萨罗汉亦会堕落情海,身陷无边极乐。

孟奇刚催发神兵,劈开透明短刃,就见欢喜菩萨一指飞点,与此同时,眉心刺痛,顾小桑遥遥有气机传来,蓄势待发,不动则已,一动杀敌。

她似乎也持有神兵,这个压力让孟奇不得不分出三成以上的注意抗衡,在欢喜菩萨和奉典神使联手之下隐约有点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孟奇心头一凛,背后冒出了一道人影,之前毫无预兆的人影,他手持一口无光暗剑,直刺孟奇后脑,竟然又是一口神兵!在此之前,孟奇竟然全无危险预感!不仁楼楼主?手持神兵的不仁楼楼主!他的时机把握得异常精准,正是孟奇全身心对抗欢喜菩萨、奉典神使和顾小桑之时,已经没有余力在抵挡,若是闪避,则难逃透明短刃、极乐无边指或顾小桑的雷霆一击,而此地虚空封锁,无法逃遁。

不愧是当今最强刺客,一旦出手,便是死局,毫无生的希望!长剑将至,不仁楼楼主忽然听见孟奇叹了口气,光芒腾起,将他包裹,让他消失无踪。

死者:天地门掌门林康。

死因:脑后中剑。

死状:身体前倾,后脑有窄窄伤口。

杀人者:不仁楼杀手。

备注一:天乐三十七年,宁辛城。

备注二:当代不仁楼楼主出道所杀第一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仙人抚我顶七杀碑迸发的耀眼波光将孟奇包裹,一幅幅画面仿佛流水呈现于他的眼前,肉体与元神像是置身一条永不停止流淌的大河,未来支流无数,模糊不清。

过去种种画面,自己的,别人的,浩如烟海,充塞虚空,该如何选择委实让孟奇头大,而凡有七杀碑处,皆由于它本体等于传说以上大能的遗蜕或气息,出现严重干扰,无法准确抵达!七杀碑维持时间有限,若不能快速选择,效果很快便会消失,但孟奇不慌不忙,念头转动,将意识放大:天乐三十七年……宁辛城……六扇门的记载是通过死亡时间的判定和不同口供还原杀人时间,因此无法精准,但基本能具体到哪个时辰,哪处院落,哪个房间。

顿时,让人头晕目眩的无量画面一一逝去,相近场景被意识勾连出来,天乐三十七年九月初六子时,天地门掌门院落发生的事情以一息为单位间隔,串成了电影胶片般的画面。

仅仅目光扫过,精神鉴别,孟奇就发现了天地门掌门林康遇刺的不少场景,将手触摸过去。

刚触摸到其中一片波光,孟奇就觉身体变轻,四周压力消失无踪,仿佛从大海深处一下跃到了半空。

紧接着,他元神眩晕,肉身震荡,只觉时空混乱异常,若没有七杀碑的力量包裹,立刻就会被撕成粉碎,永久地迷失在时光缝隙里,荒芜死寂。

宁辛城,月黑风高,秋意瘆人,天地门掌门林康处理完事务,返回了房中。

他头发乌黑,呼吸绵长,完全看不出年过四十,血气旺盛,鬼神难近,是本地不可多得的七窍高手,但手段狠辣,野心勃勃,为了自身的地位和实力,不知害了多少人,惹了多少仇家。

点燃蜡烛,林康随手挑了灯花,试图让房间变得更加明亮。

而在房梁上,有道人影静静匍匐,几乎没有呼吸,看着林康进门,看着他点燃蜡烛,看着他挑灯火。

噼啪,灯蕊发出清脆声音,烛光略微爆裂,光芒为之一涨,照得林康的面孔隐有几分灿烂。

就在他心神下意识被灯火吸引时,房梁之上的杀手出手了!迅捷如雷,长剑无声,林康刚有察觉,就感脑后刺痛,眼前一黑,往前倾倒,扑在桌上。

不动手则已,一动绝杀,这便是不仁楼刺客的风格!哪怕实力有差距,只要把握好天时地利人和,一样能以弱杀强!短短一息之间,天地门掌门林康就遇刺身亡,毫无反抗。

这名杀手身材不高不矮,不壮不瘦,泯然众人,也不检查林康是否真的身亡,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就往窗户奔去,对自己的刺杀似乎很有信心。

风吹过,窗户无声无息打开,这名杀手瞳孔忽地收缩,脚步下意识放缓,因为窗边站着一位青衫男子!他五官俊美,气质沉凝,双目幽深,负手而立,就这样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自己,似乎欣赏完了整个刺杀过程,而自己毫无所觉!大高手,真正的大高手!杀手天赋超群,心灵沉静,脚步一错,就要声东击西,扑向另外一边。

就在这时,他看见那位青衫男子抬起了右手,五指修长有力,而四周变得昏暗,自己身不由己便投了过去,完全没有抗拒之力。

右手洁白,落于额头,他耳中听见了低沉似有魔性的声音: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顿时,杀手眼前场景变换,经历了一世又一世的轮回。

妻子含辛茹苦,省吃节用,供自己入京赶考,自己不负她的期望,金榜题名,状元之郎,但满含激动和喜悦回乡省亲时,只看到了死去多日,爬满蛆虫的腐烂尸体,耳边是命中注定的低沉声音……闺中名媛,与落魄书生相爱,离家出走,但遭遇了负心人,被卖入青楼,一双玉臂千人枕,最后竟然还遇上了亲生哥哥路过此城,前来寻欢,此时哪敢相见,悲泣几声,掩面投湖……化作驴子,日夜辛劳,但年老后,终究难逃一刀,成为盘中之餐……种种经历,无数苦难,轮回不休,哪怕死亡也无法逃脱,杀手心灵再是强横沉静,也无法支撑太久,终于崩溃,涕泪皆流,屎尿纷涌。

孟奇右手轻抚,绽放紫光,咚咚咚的心跳声映入了杀手脑海,将那崩溃衍化做恐怖心魔,接着,右手一握,心魔结茧,沉入杀手的心灵大海深处,不经元心印唤起,永不主动出现,不影响杀手的心灵境界,不影响他的武道提升,也让他无法发现!只有元神、法相和肉体融合成法身时,才能窥见这个心魔种子,将它除去!时光之道,受世界收束影响,有着变化的微小细节,不变的历史大势,比如没了这个不仁楼楼主,肯定有另外一个不仁楼楼主,除非直接灭掉整个不仁楼,但那样一来,又会有别的杀手组织出现,还是会接受委托,实力不会低于外景巅峰,同样执掌神兵,无助于孟奇改变死局。

黑山老妖明白这点,他选择杀掉梁无极有自身的理由,突破到前无古人的境界,达到黄天当立的全新层次,非是历史必要,依赖于某位智慧心性皆独一无二的强者来达成,杀掉梁无极后,或许苍天宗下一代,再下一代,有人能成就黄天当立,但当前几代不会有,若他们能行,还轮得到梁无极来完成?所以,见到又一个臻至黄天当立境界的太上长老极无梁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而孟奇担心意外,怕出现历史异动,造成不好变化,选择了影响最小的心魔种子,直到遇见自己,受世界收束之力限制,不仁楼楼主的经历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而若是渡世法王,因为牵连太深,他若死,自己很可能直接消失在当前,因为早就死在了九重天当中,目前的心魔种子又对法身无用,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用七杀碑回到一两个月前的画眉山庄,告诉陆大先生,自己要钓鱼执法,打算在某月某日某时某地诱出渡世法王,请他一定提前埋伏好。

现在敌人不到法身,不值得为此让陆大先生怀疑自己的异常,那可能暴露七杀碑,被六道抹杀。

七杀碑的运用,千变万化,不拘一格,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光芒腾起,孟奇消失在了天地门,顺手将杀手身上的秽物除去。

秋风吹过,杀手打了个寒颤,恢复了清醒,只觉浑身上下无有异状,刚才似乎有点眩晕。

林康的天地大悲手虽然没能施展出来,但拼死之下还是让我受到点影响?杀手不敢停留,飞快离去,等到了安全所在,才仔仔细细检视自己,确认并无问题后,彻底松了口气。

……初春之风料峭,大江静静流淌,虚空琉璃界内,奉典神使拉开了距离,看见透明短刃这法身令牌再次遁入虚空,闪现到孟奇身边,斩向他的头颅,看见欢喜菩萨的极乐无边指为明,九品莲台所生的菩萨欢喜织暗缠,感受到顾小桑虚无缥缈,宛如混沌的气息,和那口无生老母专属的神兵。

同时,他还看到了不仁楼楼主抓住孟奇最虚弱最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刻,一剑刺向他的后脑,杀局已成,再无幸免!突然,他看见光华腾起,一闪一消,耳畔听到了顾小桑的轻咦之声。

紧跟着,他发现孟奇对不仁楼楼主那一剑竟然不管不顾,手中橙黄火刀斜挥,越变越大,似乎拼尽了全力,照亮了整个混沌,带着几万乃至几十万斤的重量,将透明短刃劈开,引发的虚空收缩使得菩萨欢喜织随之而荡,没能缠中。

他想以伤破局?哼,不仁楼手持暗杀神剑,岂能硬抗?再是三头六臂,没用全力的情况下,也挡不住!奉典神使冷哼一声,似乎已经看到了孟奇的身亡。

不仅是他,欢喜菩萨亦是如此认为。

而不仁楼楼主心中没有情绪波动,没有任何念头,只有手中之剑,只有眼前的目标。

就在这时,他耳畔再次听到了一声叹息,低沉魔性。

轰的一下,他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炸开了,无数苦难回忆和崩溃到极点的体验尽数涌上脑海,仿佛依旧陷于轮回,永不得脱。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冷漠如同神魔的眼睛,看到一只手掌轻飘飘拍来,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心在便在,无处不在。

手掌洁白,修长有力,穿过了刹那间失去控制的神兵,落在了不仁楼楼主的额头。

欢喜菩萨与奉典神使只见随着那声叹息,大好机会下,不仁楼楼主竟然手抖了,缓慢了,而狂刀苏孟一袭青衫,仿佛天地间的神魔仙佛,满脸悲悯,随手拍出了一掌,状似轻抚,按在了不仁楼楼主头上。

紧接着,他们看见不仁楼楼主露出解脱的笑容,元神留音: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啪!不仁楼楼主应激秘宝破碎,额头裂开,元神崩散,往下摔落,神兵救主都来之不及。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残音回荡,似解脱似沉沦,让人毛骨悚然,欢喜菩萨和奉典神使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孟奇收回目光,长刀斜拖,大步迈出,平静又威严道:该你们了!此时此刻,他的气势已完全压过了对面两位强者!第三百五十八章 虚空印该你们了!声如雷震,刹那发音,以元心印为本,用雷言成相,轰隆响在奉典神使与欢喜菩萨心头,后者还好,只是一愣,前者已然元神震荡,心如擂鼓,大脑充血,视线略显模糊。

不仁楼楼主竟然就这样死了?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诡异到极点,震撼到极点,给人的冲击也到了极点,当代欢喜菩萨乃大宗师,成名多年,不知生擒过多少强者,遭遇过多少危险或奇异的事情,但此时此刻,依旧难守已心,震惊惶恐,适才不过刹那,光芒一闪一消间,不仁楼楼主似乎就突然皈依了狂刀,向他奉献出全副身心,在轻飘飘一掌之下,毫无抵抗,状似解脱,仿佛不是步向死亡,而是真的被授予了长生。

不仁楼楼主地榜排名第九,欢喜菩萨十一,两者相距不大,且同有神兵执掌,初看属于正面交手伯仲之间,全看当时个人状态、天时地利等缘由才能分出胜败的关系,可欢喜菩萨不这样认为,因为不仁楼楼主怎么可能和人正面交手?若不知不觉中被他盯上,在最适合的时机最适合的状态出手,自己也不敢说一定能挡住,肯定可以活下来,靠着神兵灵性,或许有几分可能,如今不仁楼楼主抓住了狂刀苏孟最脆弱最无法分心的时候,在他无法闪避的距离内,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刺出了最致命的一剑,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完美,可结果却让人无法想象,死的是不仁楼楼主,活的是狂刀,而且死者的状态惊悚无比。

不仁楼楼主都有这样的遭遇,自身能挡得住吗?最为重要的是,自己完全看不出狂刀苏孟用的是怎样的无解招式或神奇宝物,通过怎样的方式杀掉的不仁楼楼主,也就不清楚他能否还可以用第二次,该怎么正确应对,而未知最恐怖!基于此,欢喜菩萨心潮涌动,一时难以自守,未能在孟奇拍死不仁楼楼主后的刹那空隙趁机进攻。

不仅是她,孟奇自忖,若易地而处,自己面对这种诡异惊悚又未知神秘的事情,怕也一样会有类似反应,一样震惊莫名,一样毛骨悚然,一样不能及时作出最正确的应对。

唯一让他疑惑的是,顾小桑不该如此,若她真继承了无生老母的记忆和经验,不可能看不出七杀碑的功用,看不出不仁楼楼主的真正死因,为何没有抓住机会动手?自己原本的打算是靠着两头四臂和化入刀剑的戊己印,拼着受伤硬抗一击,谁知道,顾小桑完全没有动静。

此时,孟奇顾不得想那么多,被欢喜菩萨、法身令牌等围攻的情况下,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岂能犹豫?他庞大身躯仿佛天地间的神灵,手中的橙黄火刀越变越大,越来越沉重,内里隐约有重重火焰充塞,如同一方世界,如今何止三千斤重,三万、三十万都不止!在勾连天地之力,又用出法天象地后,八九玄功在力量上的特点才展露无遗,非纯靠肉身可以比拟,足以拔起山头,气盖外景。

孟奇背后混混沌沌的法相凸显,道人内隐,周身窍穴打开,尽数凝于诸天,归于元始,集中于灵宝刀刀尖,此时此刻,唯有万物返虚才最适合这口重刀!趁着欢喜菩萨和奉典神使一愣之间,孟奇大步迈出,虚空震荡,长刀兜头劈下,直取透明短刃。

欢喜菩萨的神兵有两种形态,一是莲台,善于防御,二是菩萨欢喜织,以柔克刚,以阴化阳,最是难缠,但也有自身的缺点,不擅于攻坚,易被外力干扰,虽然会回环往复,层层缠绕,但在被干扰的时候,确实会出现偏差和飘荡,所以,孟奇之前一刀才能在勉强劈开法身令牌时,靠着虚空的扭曲和弯折影响菩萨欢喜织,从而为自己击杀不仁楼楼主创造机会。

不同的神兵,不同的形态,自有不同的特性!也正因为如此,孟奇这一刀选择的是透明短刃,而非欢喜菩萨,她若靠莲台坚守,自己没办法速取,一旦失了先机,被他们缓过神来,平复心灵,重整气势,又有顾小桑牵扯,自己又会陷入危险局面。

至于透明短刃,奉典神使不是说过吗?渡世法王正是突破的关键时间,仅能勉强分心。

他绝非撒谎,因为若渡世法身能够分心,早就自己前来,十拿九稳,何苦如此麻烦?当时奉典神使可能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才自曝其短,以引诱自己将他这方作为弱点,从而为不仁楼楼主的刺杀创造出最好的条件,但现在就是可以利用的短板!若自己拼尽全力,近乎孤注一掷,让神兵发挥出恐怖的力量,渡世法王会怎么选择?认真且全力操纵令牌,完全挡住这一击,耽搁突破,还是以自身为重,放弃此次机会?那就试试吧!长刀下劈,橙黄流转,孟奇面容隐有几分狰狞,这是全身力量都投入了长刀,表情近乎无法自控的体现。

这一刀,将他全身的力量,将天地的加持,将神兵的威能,尽数融汇到了一点,出现了一个漩涡般的拇指大小混洞,漆黑深邃,危险无比!喀嚓!虚无之声响起,边界凝固的琉璃一下被撕扯得出现道道缝隙,翻滚的火焰全部内敛,空间往着刀尖坍缩,以奉典神使之能,也不由自主投了过去,焦化的柳生明更是寸寸破裂,归于漆黑漩涡,彻底消失在世上。

透明短刃轻震,试图遁入虚空,避开锋芒,但虚空都开始弯曲往刀尖,刚才的时光波动又间接影响了它,竟然躲之不过,只能硬抗。

远处莫名之界内,渡世法王五指蠕动更甚,透明短刃变化连连,绘出了一朵洁白莲花,层层花瓣绽放,迎向了橙黄火刀!噗!混洞漩涡击中了透明短刃,漆黑缝隙遍布虚空,宛若蜘蛛之网,一片片花瓣寥落粉碎,归于虚无。

莲花破碎,一道道裂缝自刀剑交击之处蔓延向透明短刃,似乎要将它完全吞噬。

渡世法王脸色微变,另外一只手试图加入,但最终闭上了眼睛,双手收回,结莲花印于膝上。

而另外一边的欢喜菩萨没有趁机夹击,当机立断,扭头就走,趁着封锁空间的琉璃出现缝隙,瞬间远遁千里。

未知最恐怖!她不敢拿性命去试探狂刀还能不能用出那未知的一击,只好走,只好退,至于罗教中人,关己何事?能在刹那间排除犹豫,排除困扰,做出决断,她也相当难得,不仁楼神兵跟随而去,逃之夭夭。

轰隆!漆黑吞没了透明短刃,四周琉璃被拉得寸寸粉碎,这一界返回了虚无!仅是余波,奉典神使就抵挡得相当艰难,这时,孟奇运转阴阳印,生死流转,恢复了部分力气,长刀再去,赤火如日,猛地斩向了他。

突然,虚空如同水面,一道道涟漪荡开,一只洁白秀美的手从中虚幻伸出,一把抓住了奉典神使的背心,将他拉入涟漪。

想逃!孟奇长刀一转,凝缩火焰,就要劈向空处,化做范围攻击,杀奉典神使于逃跑之前。

又是一只同样秀美的手伸了进来,屈指一弹,点在那枚古旧残破小印之上,小印破碎,真意化光,投向了孟奇!若是进攻,真意将会消逝!孟奇愣了愣,强行收回了力量,左手探出,握住了真意,按向眉心。

虚空种种,尽现眼前。

……几道遁光进入了真空家乡,奉典神使又后怕又惊怒又疑惑,看着精致绝伦的顾小桑,沉声问道:圣女,你为何不出手?顾小桑嘴角原本挂着一抹笑意,此时变做冰冷,淡淡道:王不见王,君不见君。

她转过身,丝毫不在意奉典神使和掌灯神使,莲步轻移,缓缓走向真空家乡核心,每一步迈出,神情就冰冷几分,古灵精怪随之消失几分。

她的周身则有无数光点环绕,赤橙黄绿青蓝紫,并伴随着阵阵祈祷之声,神圣波动,宛若梦幻,随着呼吸而震荡,由愿力转化为莫名规则,让她每时每刻都在增强,永无休止般的增强。

真空家乡核心处,有一个莲台,顾小桑登临上去,转过了身体,双眼浮现出金属般的银白光辉,气势深邃混沌,笼罩了整个真空家乡。

她盘腿坐下,再无半点情绪和人味。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事不过三天边一线橘红,白云层层尽染,大江水流奔涌,万古不休,见证过悲欢,见证过离合。

孟奇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子深邃不见底部,眼前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条水,然而在自己目光下,再也不复之前的纯粹,能看到各种细小又转瞬即逝的缝隙,能看到它们与若隐若现的无数虚幻场景重叠在一起。

虚空印……孟奇低语了一句,眼中神异消失,恢复了正常,山水再无不同。

站起身,收起灵宝神刀,孟奇走到不仁楼楼主因为最后一击余波而残破不堪的尸首旁,将还算完整的脑袋提起。

头颅已无蒙面之巾,额前破碎,脑浆与鲜血早就飞溅干净,只余少许红白残痕,他五官普通,双目圆睁,凝固着沉沦的痛苦与解脱的欢欣。

腰背挺直,孟奇提着头颅,一步步走向神都,越走越高。

……宫城内,政事堂后殿,皇帝休息之所。

秦王赵警世坐于书桌之后,左手边是崔家家主崔清羽与尚书左仆射崔衍,右手边是张家家主张百龄和参知政事张百里,身侧则立着前任六扇门总捕头司马石。

罗教、素女道与北周奸细勾结,害死先皇,困住司马参政,试图颠覆大晋,幸得几位卿家明察秋毫,见微知著,成功救出了司马参政,挫败了他们的阴谋。

赵警世平平淡淡道,这是等下的说辞,如今,事情算是了结,等凑足二十七日之孝,便让太弟登基,执掌大宝。

此时此刻,赵恒还没资格参与神都赵氏与顶尖世家最高层次的交流。

崔衍等人脸色黯淡,闻言行礼:秦王谬赞,我等愧不敢当。

忽然,崔清羽想起一事:苏总捕头呢?这位年轻人背后站着诸多法身高人、顶尖势力,本身亦是强横之辈,他的动向必须关注!赵警世表情微变,沉默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道:苏总捕头年轻气盛,或许是追击罗教、素女道和北周奸细去了……他说的不太肯定,隐约有些猜测,但又竭力回避,免得引火烧身。

狂刀一个人追击罗教、素女道和北周奸细?他就不怕出点什么意外?崔清羽与张百龄等人先是一愣,旋即醒悟,这恐怕是秦王与罗教、素女道的默契,不用开口的默契,总之就是对威胁自身以外的事情选择视而不见,他们想做什么任由他们去做,成败与否和己无关。

以狂刀目前的实力,展现出来的武功,身怀的无解之刀,罗教与素女道绝对不会轻视,必定谋划妥当,万无一失,至少会出动神兵,至少两位半步法身级的战力,甚至可能法王亲自动手,狂刀怕是凶多吉少,哎,他牵扯的势力太多,若是陨落,怕是会有惊涛骇浪。

想法纷呈间,赵警世右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各位卿家,该准备朝会了。

话音未落,身系皇宫禁法的他忽有所感,目光看向前方,穿过重重虚空,看向了宫城大门。

狂刀苏孟?少顷,崔清羽等人亦有所感。

他竟活着回来了!罗教与素女道其实并无阴谋或埋伏?此时,孟奇缩地成寸,已是到了政事堂门口,一步步走向后殿。

他一袭青衣,不沾血污,头发束起,包着巾帻,左手低垂,右手提着一个满是血污的脑袋,每一步的迈出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上。

咚咚咚,赵警世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看着孟奇踏入了后殿,精神顿时下意识紧绷,念头纷纷涌涌。

他回来了!孟奇停在愕然疑惑的崔清羽、张百龄之间,啪的一声将手中头颅扔到了赵警世面前的桌上,两只圆睁的眼睛正正看着赵警世,那痛苦沉沦与欢欣解脱让人毛骨悚然。

苏总捕头,这是?赵警世经历过大起大落,破而后立,已然平复了心灵,沉声问道。

孟奇左手抚了抚右掌,像在拭去血污,语气平静道:当代不仁楼楼主。

当代不仁楼楼主?崔衍、张百里脱口而出,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地榜排名前十的不仁楼楼主?过去几十年从无失手的不仁楼楼主?执掌神兵、行于暗中的紫阶刺客?崔清羽、张百龄、司马石和赵警世同样震动惊讶,但仅是略微失态,后者不由自主坐直道:真是不仁楼楼主?这是神秘可怕又危险无比的大宗师,就像普通人眼中始终藏于暗处的毒蛇,不动则已,一动杀人,从无例外,在场谁人不惧怕他?谁人想招惹他?而他现在竟然只留下一颗头颅,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死于狂刀苏孟之手?略微颤栗仿佛电流,从赵警世的尾椎蔓延往上,竟升起了几分恐惧。

孟奇双手自然垂下,用谈论天气的口吻道:某前去办案,落入埋伏,遇上了当代欢喜菩萨、拿着法王令牌的奉典神使、藏于暗处的大罗妖女,以及最恰当时机动手的不仁楼楼主。

他没有说具体战况,也没说结果如何,但经过与结果就摆在了桌上和眼前,狂刀回来了,不仁楼楼主留下了脑袋,其余众人不是打退就是死无全尸。

倒吸凉气的声音自崔衍等人口中发出,这样的阵容,围杀一位法身都勉强可以了,竟然奈何不得狂刀,还被他反杀一人?他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拥有怎样的逆天之物?震动,惊讶,猜测,疑惑,种种情绪纷涌,殿内完全沉默,安静到诡异。

孟奇没在乎他们的反应,而是盯着赵警世的双眼,看着他似乎快收缩成针孔的眼睛,微微一笑:司马总捕头既然归来,某也就不用暂代下去,还请秦王结算这段时日的薪酬,以及击杀不仁楼楼主的报酬。

赵警世真的有点被吓到了,勉强笑道:不知苏总捕头想要什么报酬?阎罗神草,万年冰魄……孟奇像是早有准备,一大串名词奔涌而出。

这是用冰眼晶魄、幽冥鬼门炼制神兵所需的材料,从六道轮回之主兑换需要三万善功。

当然,孟奇全都翻倍,以做七杀碑的损耗费用和精神损失费。

赵警世脸色略显呆滞,可看了看不仁楼楼主的眼睛,又想了想什么叫花钱消灾,于是牙齿疼痛般道:这里面很多没有……用相应价值之物填补就行。

孟奇很好说话,一点也不坚持。

沉默,还是沉默,半晌之后,赵警世吩咐司马石去赵氏宝库去取。

等待的过程中,孟奇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立着。

半个时辰后,司马石返回,将一个芥子环递给孟奇,孟奇粗略一看,大致符合,也不计较,收了起来。

赵警世相当的肉痛,可想想事情闹大的结果,想想自身没能力留下狂刀,只能忍着,即使以皇室代代积累的丰厚,这袋子宝物也占据了不小部分,此事形同断臂!收起芥子环,孟奇转过身,负手走向门口,快踏出时,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事不过三。

若是再有,即使你躲于神都大阵,万千强者保护,某要取你性命,也如探囊取物。

话音回荡,身影已逝。

赵警世脸色发青,嘴唇嗫嚅,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因为挟着突破死局,斩杀不仁楼楼主之威,狂刀苏孟所言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而似乎是实实在在的宣言,真正会发生的事实!他总能办到别人觉得无法完成的事情!……即使你躲于神都大阵,万千强者保护,某要取你性命,也如探囊取物。

……离了皇宫,孟奇回了一趟苏府,见了苏离,提醒他如今天下势力失衡,在形成新的平衡前,必有诸多事端,神都乃漩涡之一,若是可能,尽早阖府离开神都。

但当苏离问该去哪里是,孟奇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大劫已至,天下虽大,可有世外桃源?……乘船离京,孟奇欣赏着两岸风景,调适着心情。

入夜,明月高悬,波光粼粼,有不同寻常的安宁静谧,偶尔才能见到别的船只。

当两艘楼船擦身而过时,一道清雅女声忽地传入孟奇耳朵:你想知道无生老母的根脚吗?第三百六十章 彼岸者孟奇心中一怔,回首望去,对面楼船甲板上屹立着一道白衣人影,沐浴着月光,不染半点尘埃,脸庞洁白,如仙如神,俨然便是玄女传人流罗,曾经的柳漱玉。

脚下微微用力,楼船忽地一沉,静止在江面之上,任水流涌过、大风刮过,自巍然不动,孟奇收敛心神,似乎浑不在意般反问:某倒想知道流罗姑娘为何能确定某之行踪?流罗微微一笑,淡雅脱俗:我恰好有些小手段。

当代玄女都不能锁定我的行踪,你的小手段可以?孟奇表情不改,心中颇感疑惑,但见流罗不愿细说,且目前的实力对自己毫无威胁,于是问道:你会知道无生老母的根脚?她既然敢直接找上门来,显然有一定依仗,至少能及时逃脱,不怕自己动粗。

苏公子忘了我曾经落于顾小桑之手一段时日,从某些细微处窥出了问题。

流罗飘然若仙,姿态从容。

你想交换什么?孟奇谨慎问道。

流罗笑了笑:我在顾小桑手中受尽屈辱,有机会报复,岂会放过?哪用交换什么?还有这等好人好事……孟奇念头电转,拱了拱手:愿闻其详。

对面楼船也悬停于江面,风吹过,衣襟飘带飞舞,流罗像是随时会飞升而去,她浅笑道:无生老母根脚不凡,乃上古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后来不知为何化作了无生老母。

她是?孟奇配合问道,心中一一闪过上古有名的大能。

流罗一双清湖般的美眸看着孟奇,吐出四个字:瑶池金母!瑶池金母?上古五帝之一的金皇西王母!孟奇虽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位大能的名号时依旧忍不住震动了一下。

在元始、道德等太古大人物少有现世的情况下,上古一向以五帝为尊,其中天帝最为强大,胜过其余四帝,横压一世,但除开他,便是青帝黑帝火皇金皇四位,在名声上来说,他们略胜始终打不出九幽魔界的魔主、天杀道人等,胜过闲读黄庭的道门后六尊中的几位,万族咸服。

其中,青帝东王公有太乙天尊这道门九尊之一的身份,亦有药师如来这横三世佛之一的身份,相当神秘,非常强横,在彼岸之下,堪称前几;黑帝乃真武大帝,又是道门九尊之中的荡魔天尊,出身古老,道尊童子,战力强横,不比手持绝世神兵魔皇爪的魔主稍逊,距离彼岸并不遥远,乃是自身所在境界的佼佼者;火皇凤兮更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头凤凰,身被五德,掌控焚世之火,度过诸多纪元至上古,之后甚至登临彼岸,成为妖族第一圣,不比昔年天帝差。

能与他们并称的金皇西王母,强大可想而知!若将彼岸之前比作茫茫苦海,那她就是少数几个已经看到了岸边所在的人物!金皇乃上古之初,九重天重新孕育时就诞生的几位强大古老神灵之一,其余分别是天帝、青帝、后土、水祖与火神,后两者由于真武大帝和火皇凤兮的存在,逐渐掉队,难以比拟前四位,而后土在天帝成道不久就莫名陨落,化身一口绝世神兵,因此,天帝是诸天万界至尊,青帝号称男神之首,金皇则被称为女仙第一。

上古末年始,她的传闻一直稀少,似乎一夜之间就神秘失踪,且没有化身现世,被认为已经寿尽坐化,是上古五帝里最为低调的存在,谁知道,她竟然彻底舍弃了上古五帝之一的身份,舍弃了金皇的称号,十几二十万年来始终做着无生老母。

思绪纷纷,孟奇想到了顾小桑在九重天内的表现,她当时简直是老马识途,各种布置各种隐秘烂熟于心,什么蟠桃园,什么天罚门,什么三生殿,什么殿内密道,什么建木支柱,什么三生果,什么最上两层有瑶池等。

原来是回到了自己家中!这时,孟奇又想到了无极殿中所闻: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

从今往后,我便是无生老母!她得到最包含元始奥秘的无极印后,大彻大悟,真正舍弃了先天神体,斩断了牵绊和过去,立地重生?如今的无生老母像是香火神灵,但又与正常的香火神灵截然不同,像是走了武道与神道的结合。

如此观之,大彻大悟,立地重生后,她再做突破了?本身就是彼岸以下最顶尖的几位之一,如今的她是否已经登临彼岸,成就半步道果,与火皇凤兮一般?要真是如此,上古五帝当真不凡,名副其实,竟然有三个彼岸,与阿弥陀佛等相仿的彼岸,而剩下的青帝与真武行踪成谜,未必真死,说不得也触摸到这个境界了。

上古五帝真没简单的!感慨之中,孟奇忽地有点同情顾小桑,与这种大人物对抗,成功的希望何其渺茫,而自己亦然,甚至还不知道该与谁对抗。

顿时,他对顾小桑升起同病相怜的感觉。

下意识间,他脱口问道:不知金皇是否突破?她许久未曾现世,我怎会知道。

流罗目光略微闪烁,但她似乎在往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结合的道路走,从无到有,从开始到终结,其志不小。

孟奇缓缓吐了口浊气,情由心发道:纵使未登临彼岸,她们这种达到本身境界极限的大人物应该也初步触及时光的奥妙,能回到过去,能照见未来,为何非得夺舍?尤其彼岸大人物,根据大自在天子所言,更是过去现在未来无处不在,不该有寿元之困了!流罗视线望向江面,水流滚滚,亘古不休,送走了多少英雄多少人杰。

她轻启淡色粉唇,声音略显飘渺:只要依旧浸于时光长河之中,便会受到冲刷,不可遏制地衰败,但若是跳出时光长河,则会陷入真正的混沌,无有思绪无有变化无有时光流逝的混沌,彻底沉睡,形同死亡,直到诸天万界终结,也不会被唤醒,与天地同灭。

所以,大凡能真正触及时光奥妙者,为了等待契机,保持自身,选择跳出长河,进入混沌时,都会留下转世分神等物,作为‘道标’,保证自身能从混沌中回归,而不是彻底沉睡。

金皇或许达到了这个境界,也或许没有,所以我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办法。

她语气里有几分沧桑,也有几分艳羡。

感觉像是一个活了万古的大能在述说……孟奇内心咯噔了一下,忍不住重新审视流罗,但她清雅飘然,如仙出尘,哪有半点衰老。

能真正触及时光奥妙者,那岂不是真不可能反抗得了?孟奇摒除好奇,没去窥探流罗的秘密。

流罗轻笑一声,如最美妙的仙乐:过去好追溯,未来无数支流,无数可能,不证道果,谁敢言尽知尽占?彼岸者过去现在未来无所不在是事实,但并不是完整描述,只要回溯统一了部分过去,照见并收纳占用了一定未来,在时光长河里连成线,便算踏出了苦海,登临彼岸。

之后,他们还要继续修炼,争取将‘过去’超越自身,回溯到天地开辟之初,争取占有不定难测未来的更多可能,争取由占满一方宇宙的时光长河到无穷无尽宇宙、真实之界的所有时光长河,最后统一于大道的时光根源,这也是天帝与元始道德灵宝等古老者的差距所在。

所以,在他们达成这个目标前,也就是具备道果雏形前,未来便还有难测,还有机会,全看你们自身能不能走出来。

孟奇先是听得目瞪口呆,深感大能的玄奥恐怖和神通广大,但听到后来,颇感振奋,天留一线,果有生机,虽然渺茫,但并不绝望!江面波荡,流罗的楼船缓缓驶动,一层薄薄的雾气忽地消散,孟奇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看着流罗远去,孟奇忍不住朗声问了一句。

流罗回头,忽然褪去几分脱俗,腮帮子微鼓,恨恨道:我这个人一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楼船各奔东西,孟奇心情忽然大好,但又有几分忧虑无生老母之事。

第三百六十一章 接下来的打算六扇门,朱衣楼,屏风隔绝内外。

司马石立在屏风前,看着略显尴尬的权金章捕头祖存神。

祖存神身材高大,双手低垂,紧贴衣襟,其中一只抓着一叠白纸,乃挑选出来的最新情报,需要立刻禀报总捕头的那种。

但他并没有直接呈上去,而是低声道:总捕头,苏,苏总捕头交给卑职的任务还要继续吗?也就是打击猖獗邪教之事。

之前的文书已经下发,所以他才惴惴不安,怕司马总捕头另有布置。

司马石单手负后,正色沉声道:邪教破坏大晋根本,乃生死存亡之关键,苏总捕头应对妥当,你按他吩咐做就是,承诺一样有效。

祖存神悄然松了口气,将手中情报递了上去:总捕头,里面有罗教和素女道放出的风声。

什么风声?司马石接过白纸,仔细翻看,随口问道。

祖存神语气残留几分古怪和震动道:素女道言苏总捕头身怀神兵,乃橙黄火刀,罗教放出的风声也证实了这一点,并说苏总捕头还有时光类法宝暗藏,不仁楼楼主便是死于其下……身怀神兵,藏有时光类法宝,击杀手持神兵的不仁楼楼主,这三个消息一个比一个更让他震撼。

只觉苏总捕头不是人!到了大宗师这一级数,除了继承本身势力的神兵,往往只能拥有极品宝兵,寒冰仙子叶玉琦得到一口神兵已经让人惊讶,但她好歹有陆大先生这名姐夫,很多遗迹可以去得,而狂刀苏孟不知不觉就攒了一口神兵一件极其稀少的时光类法宝,简直羡煞所有宗师和大宗师!最为重要的是,即使身怀神兵和法宝,要想杀掉一位大宗师也极其艰难,他们大部分都有神兵,不仁楼楼主更是公认最难杀的一位,因为一击不中,立刻远扬,可是,可是,他竟然死在了狂刀之手!要么他的时光类法宝逆天,要么实力功法神奇,要么兼而有之!原来如此……司马石感慨了一句。

等到祖存神退出小楼,屏风后又响起一声:原来如此……一道人影从屏风后转出,俨然便是赵警世,他叹了口气道:难怪‘狂刀’视神都大阵与本王于无物。

说什么即使处在神都大阵之中,万千强者保护,杀自己也如探囊取物,原来是有时光类法宝,而这类宝物最不讲道理,不到一定境界,怕是只有同类宝物能克!司马石神情恢复了平静:他非倒行逆施之辈,言出必行,只要不再招惹他,就不用担心,他的地榜排名该动一动了。

第几?赵警世油然问道。

地榜前十,谁人能言可杀不仁楼楼主?司马石反问了一句。

赵警世一一回想,末了不太肯定道:若不仁楼楼主一击未能得手且没有及时远遁,玄天宗守静持光阴刀可杀。

他用光阴刀都能压制法身了!司马石微微点头:而且光阴刀据说是时光类兵器法宝的巅峰之作,克制一切此法,别看它目前苏醒层次有限,若真有时光类宝物在它面前逞雄,肯定不吝教训。

这是光阴刀的骄傲。

所以,狂刀可排第二。

司马石总结道。

此时不比当初,那时天下局势稳定,大宗师行走江湖时都会将神兵留在宗门,确保万无一失,因此排名往往不涉神兵,除非自身所有,但现在,需要动用神兵的时候越来越多,地榜排名得更多考虑这方面的因素了。

地榜第二……赵警世略有失神,然后感慨道,狂刀还不足二十五岁,刚八重天未久,竟然就能登上地榜第二,而本王年纪足以做他爷爷,早已迈过九重天,成为大宗师,却比不过他,被他视为土鸡瓦狗,委实让人憋闷抑郁。

前有韩广,后有苏孟,自己刚才从一个阴影里爬出,如今似乎又陷入另外一个阴影了!司马石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不用担心,再过两三年,你就无需憋闷抑郁了。

为何?赵警世精神一振。

司马预见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好办法?司马石回过头,走到案几旁,拿起毛笔,随口道:以他的速度,再过两三年,肯定已经迈过第三层天梯,成为货真价实的大宗师了,到时候,你是境界相同下的稍逊一筹,自然无需憋闷抑郁。

赵警世嘴巴半张,表情呆滞,好半天才道:司马,想不到你也有风趣的时候……司马石没有理他,开始书写孟奇的地榜资料:姓名:苏孟。

年龄:未满廿五。

绰号:狂刀,刀王。

功法:不详,类似金刚不坏神功,刀入至境,问心问道,代天行罚,有‘沾因果’这无解之刀,身怀神兵火刀与时光类法宝。

战绩:一刀‘沾因果’斩杀哭老人;正面击杀手持神兵的哈斯乌拉并两位宗师;于当代欢喜菩萨、持法王令牌之奉典神使与不仁楼楼主埋伏中,于大罗妖女窥探伺机下,阵斩不仁楼楼主,吓退其余三位。

排名:第二位。

评价:法身以下,无时光类宝物者,皆可杀!……西凉,司马老宅。

司马因摩挲着灭法鞭,感悟着蕴含的种种玄奥,身心如一,不闻外物。

有锲和神兵的好处在于,能借此反照自身,提前体验法身境界的无穷神妙。

蹬蹬瞪,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司马因睁开了眼睛,笑骂了一声:身为大家闺秀,轻浮跳脱,不懂稳重!房门打开,进来一位二十不到的少女,衣衫淡雅素净,容貌清秀精致,若不说话,安安静静站着,当可算得恬淡宜人,可她现在秀眉张扬,脸颊涨红,呼吸急促,一副野孩子东奔西跑后的模样:爹爹,大消息!大消息!她是司马因幼女,最受宠爱的司马方。

什么大消息?做事要稳重,哪怕面对再惊人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要山岳崩于前而色不改,如此方为正道。

司马因慈父心肠,教训了一句。

司马方扬了扬手上的薄纸,昂头道:当代不仁楼楼主刺杀失败,当场身亡。

他刺杀哪位法身高人?司马因惊讶归惊讶,表情和语气依旧沉稳。

‘狂刀’苏孟!司马方双眼放光,冉冉生辉,仿佛蕴含着无数繁星,满是崇拜与倾慕。

司马因愣了愣:谁?哪位法身叫做苏孟?等一下,狂刀苏孟?他能杀得了不仁楼楼主!脸色变幻之中,他听见司马方骄傲道:苏公子得到神兵火刀和时光类法宝,在两大手持神兵的半步与带着法身令牌的外景巅峰围杀中,轻取不仁楼楼主头颅,目前地榜第二!围杀,轻取,第二……司马因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像是泥雕木偶。

司马方看了父亲一眼,咯咯娇笑道:爹爹,稳重,山岳崩于前而色不改!……在卢龙,在琅琊,在三仙岛,在画眉山庄,一位位大人物看到了最新的地榜,知道了一次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围杀盛况。

外号祖奶奶的夏侯燕食指摩挲着排在自己上面的名字,长叹一声:比当年苏无名还耀眼啊……寒冰仙子叶玉琦立在陆大先生旁边,脑海思绪油然起伏,想到了仙迹初见时的青涩感觉,神都再会时的沉稳担当与意气风发,这才过去几年,他已是真正的大人物,若决一生死,活着的不会是自己。

日后若遇到他,提醒一句,不到传说,时光类宝物切不可沉迷与依仗,否则必反噬自身。

陆大先生看着手中薄纸,平和说道。

阮老爷子读完地榜,负手起身,来回踱步,道了一声:可惜。

六洋狂客吴季真比其他人迟了好些时日,听到管家回报后,脸庞抽了抽,低声道了一句:这不会是假的吧……上次见到狂刀苏孟,似乎才半年?还鄙视了他一番…………让众人惊讶的孟奇正垂头丧气,自己忘了改绰号,忘了改绰号,忘了改绰号,重要的话说三遍!太过尽职尽责,反而忘记了最初的目的!此时,他已回到仙迹,将炼制冰眼晶魄、幽冥鬼门相关的价值两万出头的材料收起,把其余挂在仙迹坊出售,反正还有近一年时光,自己也不急着要剑类神兵,自然不能便宜六道,若卖给仙迹成员,怎么也能回收六万善功,而给六道则顶多三万五,如何选择不言而喻!当然,孟奇将其中小部分物品换了一千六百善功,连同之前剩余的两万两千四百二十善功,兑换了十年时间,让七杀碑的力量恢复。

做完这一切,孟奇回到碧游宫,找了处静室端坐,元神内敛,感应联系。

自己的地球分身进入了周朝国度洛邑,需要专心操纵一段时日。

最首要的打算是去洛邑守藏室,看看那里有没有一位叫做李聃的图书馆管理员!第三百六十二章 中隐隐于市周王室虽然被各诸侯国挤兑侵占的不成样子,但如今天下纷乱,处处变革,洛邑反倒成了世外桃源,安定却陈旧,有序却桎梏。

跟随少数流民涌入洛邑后,孟奇悄然离开了他们,四下打听守藏室所在。

他穿得灰扑扑,不含杂色,满脸风尘,面容普通,像是最常见的流民,未老已是先衰,找人打听时,借口守藏室之吏乃自家远亲,前来投奔,免受怀疑。

寻着指点,孟奇慢慢摸索前行,走往周王宫方向,守藏室便在附近,里面有藏书有器物,非单纯的图书馆。

这具地球身体如今是孟奇唯一瞒过了六道轮回之主的秘密,是他自觉的最大依仗,所以分外小心和低调,宁肯多花点时间,也不蔓延精神,勾勒洛邑境况,迅速找到守藏室,那样容易与本地强者摩擦,惹来冲突,而冲突一大,便有可能被六道关注,以祂表现出来的强横恐怖和神通广大,肯定一眼就可以看穿自己的秘密。

低调是为了日后的摆脱!到了午后,孟奇终于找到了守藏室,建筑古朴,装饰沉厚,门口守着两个兵卒。

念头转动间,孟奇走了上去,装模作样道:两位军爷,不知此地可有姓李名聃者?他没有直接潜入寻找,选择了先行询问,因为李聃很可能是道德天尊太上老君的化身,而道德天尊位列三清,乃最古老的彼岸者之一,对自己态度如何很难说,究竟与六道或自身背后大能等一伙,还是中立旁观,或者有所亲善,都尚无法肯定。

因为那本在西游世界得到的天尊手书《道德经》,孟奇偏向于后者,但这种事情往往不能只依靠感觉,万一是六道轮回之主过往搜集到的,放在那里让自己得到,以作为后手呢?基于此,孟奇谨慎为上,决定先拍敲侧击,弄清楚大概的情况后再做出判断。

见眼前流民谈吐文雅,两名兵卒不敢粗暴对待,其中一人想了想道:守藏室里没有叫做李聃的人,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没有李聃?孟奇赶紧又道:他或许改了姓名,可有李耳或老聃?在封神之战异变前,老与李同音,聃与耳同义,如今已然分化,但孟奇只知道原本世界的名字,不得不多问两句。

也没有。

另外一名兵卒表情不太耐烦了。

孟奇装作视而不见,再次问道:那守藏室内可有博古通今,明道德之要者?或许异变后的世界已经不叫李聃了呢?但道德天尊化身,必然要传播道德!你究竟是来寻亲还是来捣乱的?不太耐烦的兵卒扳着脸孔道。

最先说话的兵卒对他摇了摇头,眼前之人谈吐不俗,怕是有些来头,还是老实回答,尽快将他打发走比较好。

守藏史李容博古通今,明晓礼仪,乃天下闻名的大贤。

他复述着过往不少大夫对守藏史的评价,末了道,除了守藏史,其他人都称不上博古通今。

明晓礼仪而非道德?这更像孔丘而非李聃……孟奇沉吟了下,肯定李容不是道德天尊化身,整个守藏室也没有道德天尊的化身!是异变后一切不同,还没到李聃出现的时候?还是说道太上已经在封神之战后不久失踪,再也不会出现李聃?孟奇想起了齐桓公小白所言的有法有术无有道,内心微沉,更倾向于后者。

道德天尊失踪,再无人传《道德经》于春秋战国,所以有法有术无有道!没再多问,孟奇转身离开守藏室大门,附近是一条清幽巷子,来往者稀少,时而能闻鸟鸣虫叫。

没有李聃,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孟奇思绪纷飞,谋划着之后的打算。

他专心致志思考,没有形象地盘坐在巷子边缘的地上,任由稀少行人侧目。

看什么看?没看过乞丐吗?腹诽归腹诽,孟奇很快就理清了想法,这具身体以藏为主,以不惹事端不暴露为要,成长磨砺之类的辛苦事情还是由本尊来做,这具身体只在关键时刻出手,瞒过六道。

而要不惹事端不暴露,就要中隐隐于市!——朝堂强者众多,摩擦众多,冲突众多,容易引来六道的关注,大隐不适合自己,而小隐太独立特行,同样如此。

当!三枚铜钱落于孟奇面前,没有弹起,也没有滴溜溜打转,就这么平平整整地摆好。

孟奇回过神来,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骑着马匹过来,两侧共有四名护卫,身后跟着匹枣红马,马上骑着位残留稚嫩的漂亮少女,眉眼天生有几分妩媚,双眼活泼灵动。

中年男子面白有须,五络低垂,有乱世少见的书卷气,他见孟奇看向自己,微微颔首道:天下纷乱,流民增多,窘迫危急之时在所难免,这三枚铜钱拿去买些吃食。

其实,我不是乞丐……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刚才只是腹诽而已,想不到真被人当乞丐了!他呆愣之中,又听那位中年男子道:救急不救困,你吃饱这餐,便尽快找些活计干。

你有手有脚,身体无缺,年纪也不算大,正是少壮之时,岂能老食嗟来之物?孟奇隐藏为主,不想纠缠,干脆装作羞愧,不忘拾起铜钱,掩面而去,步伐匆匆。

还是个知礼仪知羞耻者。

身后有中年男子低语传来,谁叫孟奇耳力如此好!少女黄鹂般的声音笑嘻嘻道:父亲,你说他年纪不大,正是少壮之时?我看他都快半百了!蒹葭,他流离失所,风刀霜剑,饥肠辘辘,难免未老先衰。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

此时,孟奇隐约猜到了他是谁,守藏史李容!从守藏室出来,又表现得像是大贤,舍他其谁?不过这与自己毫无关系,尽快找个不引人瞩目的低调活计做才是正道!两个月后,孟奇扛着袋货物,看似艰难实则轻松地搬入了藏室,得到了刚够果腹的食物。

哎,还好家里只有我自己一个,否则早饿死了,这洛邑的人太吝啬太狠毒了!旁边叫做周健的苦力同伴埋怨道。

孟奇木讷回答:有吃就好。

他目前主要意识在本尊,正再次出海,游历诸岛美景,身感自然,锤炼意志,这具身体只能简单对话和做不费脑子的体力劳动。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后,周健开始叫他呆子。

呆子,哎,反正你也不懂。

周健拉着孟奇坐到墙边,仿佛自言自语般道,我们目前年纪轻,身体壮,还能受得苦,再过十年二十年,还能剩多少力气?如果不想办法攒下一笔钱,娶妻生子不用说,连自身活下去都办不到,中途要是生病,那更加悲惨!孟奇恰好意识回归,听得略微动容,还是呆呆道:你说得真有道理。

周健得意一笑:嘿嘿,我也是听别人讲的,这几天,附近来了位很有学问的先生,对我们很客气,不像其他先生,眼睛长到了额头上,他常常教我们道理,刚才说的就是他讲的。

还有什么道理?孟奇傻傻问道。

他说东方出了个墨子,是古往今来第一贤人,关心庶民百姓,在齐国推行新政,号召大家兼相爱交相利,不歧视身份地位低贱者,帮他们寻找活计,让人人都可以进入什么武学,修炼武艺和各种杂学,出来后即使没成为高手,也有一技之长,不至于养不活自己……周健目露憧憬,似乎齐国已经成为他精神的寄托,梦中的佛国。

什么是兼相爱交相利?见自己带来的变化竟然影响到周国洛邑,影响到中下层庶民,让他们能看到一丝生活的曙光,孟奇内心不由自主泛起几分骄傲和高兴,很有成就感,也很受触动,有种脉脉的温情,于是随口问道。

兼相爱交相利?周健挠了挠后脑勺,哈哈干笑道,就是,就是大家相亲相爱。

你哄鬼啊?孟奇吐槽了一句,但也知道他这种贫民百姓哪能弄得懂具体含义,知道大概就可以了。

周健忽地惆怅:可惜齐国距离洛邑太远……这年头,没有武功在身,行远路相当危险。

孟奇还未说话,周健就压低了嗓音:不过洛邑也有机会,听说各国都不能养奴隶了,城里的贵族老爷家里经常有逃奴,所以开始养家仆,他们有的是到市集那边买,有的是到我们这边挑,只要被他们挑中,就有吃有穿!比现在强多了!他又面露憧憬,想象着自己能吃饱的日子。

过了一阵,街头进来一头枣红马,身后跟着四名护卫。

枣红马上坐着稚嫩美貌的少女,双眼灵动,有着几分天然的妩媚,她左顾右盼,让一众苦力竟然不敢抬头直视。

忽然,她看到了孟奇,先是一怔,似乎在回想什么,旋即轻咦一声,展颜微笑:你还记得我吗?记得。

孟奇起身做了个道谢的动作,还是呆呆愣愣。

少女很是满意,挥着马鞭:不错,父亲说你有手有脚,不该乞讨,你就听进去了,宁做苦力也不当乞丐。

王叔,记下他,让他入府。

她竟然没有征求同意就做出决定。

入府?孟奇傻傻道。

让你入府做家仆,日后不愁吃穿。

少女随口解释了一句,拍马向前,继续挑人。

孟奇没有争执,做苦力和家仆没什么区别,何苦引人瞩目?过了一阵,少女又挑了四个苦力,带着他们回府,门口匾额上果然是李府。

父亲,你猜我今天遇到了什么?少女炫耀般冲向守藏史李容。

李容目光一扫,成竹在胸,指着孟奇道:他?是啊,他还算知道廉耻,没再乞讨,做苦力养活自己。

少女表扬了一句。

李容微微颔首,看向孟奇: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你虽然不会懂这句话是什么道理,但做得不错,天助自助者,日后便入府为仆,不用再担忧饥寒。

可惜,你年纪已大,修炼武艺为时已晚。

十个你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一只手……孟奇鄙夷想着。

李容顿了顿道:既然入我李府,日后便改姓为李,而你面容沧桑,未老先衰,就以‘聃’为名。

李聃,好贴切的名字!少女李蒹葭拍手笑道。

李聃?孟奇瞳孔猛地收缩,内心异常震动!我被取名李聃了?我身上还有本太上老君手书的《道德经》!第三百六十三章 公子羽名叫李聃,身怀道德天尊亲手所书的《道德经》,孟奇下意识就往代太上传道的方向去想。

太上遁离封神世界,不便再出面,察觉自身与元始天尊、玉虚宫的牵连后,随手赐予《道德经》,牵引自己传道此界?事到如今,身陷棋局,经历甚多,孟奇已经不复当初的懵懵懂懂,对巧合之事总是怀有几分警惕,而现在简直不能用巧合来形容,几乎是有意!太上要想自己化身李聃,替他传道,地球身体之事肯定了然,尽在算计之中,否则不至于有目前的局面,所以,他至少算是中立这方,虽然没提供助力和帮忙,但好歹没有拆穿。

如果将道德天尊视作六道轮回之主或自己背后大能一伙,那自身连最后的底牌都已暴露,再看不到任何摆脱鱼身份的希望,只能日夜祈求别的大能掺合进来,生死再无关努力。

这是孟奇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命运操纵人手,半点不由自己,努力还是放弃都无关紧要,等于否定了本身,若是如此状况,他宁愿选择有一线希望可以把握,哪怕拼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轰轰烈烈而亡,也好过于此!因此,孟奇下意识将道德天尊与六道轮回之主等分割,至少目前为止,除开《道德经》之事已被六道知晓,没任何迹象表明他们沆瀣一气。

轻吸口气,孟奇念头起伏,想着该如何去做。

事情已经找上门,逃避和拒绝都不明智,若因此惹恼太上,或者这是他一番好意,助自己脱困的好意,那就悔之晚矣了。

但要替他传道,却是一件技术活,若直接展露才华,征服李容,成为洛邑守藏室一员,然后全读藏书,明了礼仪,通晓道德,名声远扬,引来类似孔丘的人物拜师求教,那分分钟钟就会被六道发现,所有暗中的努力都将成为笑柄!所以,还是得低调,先拖延几年,做好其他准备,等到本尊那里踏入斩断过去的紧要关头,再配合行事,开一方世界大道,借此借整个封神之力帮忙。

时机一定要把握得精准得当,晚一分则本尊容易失败,早一分又会被六道提前发现。

多谢守藏史赐名。

孟奇拱了拱手,刻意以李容的官名作为尊称。

李容愣了愣:你读过书简,能识字断句?不像是普通的流民!幼时曾有老师教导。

孟奇以此误导对方将自己定位于破落士族。

李容对孟奇听自己教导,不再乞讨之事本就有几分成就感,此时更是起了些爱才之心,捋了捋胡须道:不错,日后你就称呼守藏史,不用叫主上,但初入李府,还是得从贱役做起,前面那座庭院的清扫由你负责。

是,守藏史。

孟奇最希望便是如此低调。

看着他被别的家仆带下去,李蒹葭嘟了嘟嘴:他这般模样真看不出来读过书。

人不可貌相。

李容摇了摇头,叹气道,由此可见天下纷乱,战争频发的影响,一位大夫后人都落得如此景况,你若不学好武艺,等乱离波及至此,恐怕比他还凄惨。

至于守住洛邑之事,李容早已看穿周王室的虚弱,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转眼之间,半年过去。

因为被取名李聃之事,孟奇不敢怠慢,借助仙迹,略微调整了时光,将白昼和黑夜分开,本尊白昼时,地球身体是黑夜,反之亦然,如此一来,他就能勉强两头兼顾,白昼在哪意识在哪,免得出现纰漏。

而这也是孟奇不敢直接兑换较长时光修炼的原因之一,一晃几年,鬼知道地球身体会遭遇什么。

沙沙沙,孟奇扫着庭院,专心致志,一丝不苟,似乎这不是低贱杂役,而是最神圣最值得用心的事情。

透过书房的窗户,李容与李蒹葭看着孟奇打扫,竟被感染了几分宁和之气,身心放松。

操持贱役而不懈怠,身处艰难而不堕落,蒹葭,光是这份心态,这份意志,这份专注,他就强过你百倍千倍,要好好学习这点。

李容感慨了一句。

李蒹葭眼波流转,轻哼一声:那又如何?还不是在打扫庭院。

她对孟奇的专心致志和一丝不苟其实相当佩服,觉得自己肯定办不到,但父亲这么教训,总是忍不住顶两句嘴。

李容呵呵一笑:为父是在考验他,如今他已通过考验,等下就会成为长随,负责书房和守藏室的清扫和整理,若有闲暇,可以翻阅藏书,修炼武艺。

可惜他耽搁了最好的时光,习练武艺难有成就,读书怕也成不了先生。

李蒹葭又嘴硬了一句,但也说的是自认的事实。

李容没有多言,认同了李蒹葭的判断,可这是培养长随之类的家仆,又非大将军大贤人,足够了。

他转身走到案几后,跪坐下来,翻看起家仆收集和朝廷转抄的各处消息。

突然,李容猛地一拍,将一张坚硬的案几生生拍成两截,呼吸急促,吹着胡须,愤怒溢于言表。

父亲,怎么了?李蒹葭瞪着一双妙目,茫然道。

齐国墨家以繁琐无用为名,废除了诸多礼仪,不仅节葬而且淡化上下尊卑之道。

李容怒气冲冲道,礼崩乐坏!当真礼崩乐坏!苏墨真乃古往今来第一奸邪!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老夫只恨实力不济,无法手刃此贼!阿嚏……孟奇打了个喷嚏,感觉自己又中枪了,然后默默继续扫地。

李容背负双手,在书房内来回走动,怒气渐渐发散,等看到孟奇专心致志不为外物影响的一举一动,终于沉静,摇了摇头,满脸沮丧,再次回到案几,翻看别的纸张。

到了最后,他看到一张拜帖,疑惑打开:中山国姬羽?李容自语了一句。

李蒹葭负责帮父亲整理这些东西,闻言道:公子羽?他今朝递的拜帖,父亲可要见?他什么来历?李容问道。

李蒹葭回忆着负责此事的家仆话语道:他是中山国的公子,据说学富五车,知天下大势,中山亡国后,他一直流亡他国,想不到来了洛邑。

学富五车?那倒是可以见见。

李容颔首道。

……一乘马车缓缓驶向守藏史府,不快不慢,像是郊游。

车中做着一位束冠男子,头发乌黑,宽袍大袖,五官算是上等,有几分贵气,可眉宇之间总有几分轻佻和浮躁。

他闭上眼睛,缓和心情,将表情沉凝,这时,有身手不凡的仆人从车窗钻入,递上了几张纸:公子,您要的东西。

此人正是公子羽,伸手接过纸张,示意仆人退下,然后才慢慢翻看:……没有李聃……没有老聃……没有李耳……没有伯阳……守藏室看来真没有太上显世,教化大道……公子羽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方世界,怕是无人知晓小小的洛邑守藏室可能会有道德天尊化身,他若出现,将会成为万世师表之师,手书的道德五千言更是蕴藏大道真意,开此方世界之道!若非自己来自地球,机缘巧合穿越至此,也绝对不可能猜得到。

如今太上未曾显化,这份功德这份荣耀岂不便宜了自己?他魂穿公子羽几年,仗着上世所学,渐渐有了学富五车的名头,在偶尔宣扬几句诸子中尚未出现的言论时,竟然有道德与功德之气收获,这与他奇遇的功法相得益彰,让他实力突飞猛进。

尝到甜头后,他将目光瞄向了洛邑,瞄向了守藏室,若太上真未出现,就是自己的机会!如今诸子已现多家,太上若再不显世,传扬大道,按理就不会再显世了,因为他已察觉儒家学说的雏形开始出现。

到时候,自己便是开这方世界大道的圣人!美好的想象之中,马车到了李府,在家仆引领下,公子羽进入书房,看见里面有两男一女,男的白面长须,正是李容,女的似乎是他的女儿,另外一位男子容貌沧桑,未老先衰,仿佛是负责家仆。

互相见礼后,公子羽道明来意,说自己见这世道礼崩乐坏,自身又所学较浅,深感无奈,听闻洛邑守藏史明晓礼仪,特来请教,并请李容允许自己翻看藏书。

这番话恰好瘙中李容的痒处,大赞公子羽,当即答应。

公子羽故作姿态感叹了一句:这世道无道无德,人心不古,乱象频现,在下不才,希望遍读藏书,找出道之所在。

这是铺垫,免得以后弄出大新闻让人怀疑,而且自己也记不清楚完整的《道德经》,需要李容帮忙来完善。

此言大善!李容抚掌道,孟奇撇了撇嘴,这货真能装,以为自己是道德圣人啊。

公子羽暗自得意,装作谦卑道:守藏史过誉了。

哈哈,大道由我开!话音未落,他就听见李容吩咐道:李聃,你先带公子羽去守藏室。

李聃?公子羽愣了愣。

李聃!他的表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黑,黑了又白,像是开了染料铺。

第三百六十四章 试探轰隆!公子羽心中像是有惊雷炸响,脑海里只得两个字回荡:李聃!李聃!李聃!在诸子涌现的年代,在周地洛邑,在守藏史家中,遇到一位叫做李聃的人,公子羽哪会不想太多!这,这是太上化身?这是流传道德五千言的老子?封神世界可不比地球,太上老君这位道德天尊乃名副其实的大能,几百年前还活跃于世上,参与了大战,差点毁灭了这方世界,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他要捏死自己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

刚想顶替太上,开这方世界大道,享受丰厚回报,结果却直接遇上了李聃,堪比李鬼碰上李逵,尤其对面还是神话传说里毁天灭地的大人物,公子羽真是心虚无比,又惊又怕,冷汗直冒,双腿不由自主发软,若非还有一身不错的武功,经历了不少事情,有勉强的自控能力,怕是已经尿了一裤子。

他脸如杂料铺,变化连连,精彩难言,骇得李容与李蒹葭面面相觑,传音沟通:父亲,公子羽怎么了?难道他中邪了?否则为何如此失态?公子羽的反应和情绪太过夸张,哪瞒得过初掌元心印的孟奇,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泛了嘀咕:怎么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吓成这样?李聃,李聃,难道他知道李聃是何人?代表了什么?当今的封神世界应该无人知晓‘李聃是谁’,除非有人能照见未来,但可以照见未来的人,哪会这幅熊样?或者说,他偶得能照见未来的法宝?轮回者?主世界的《道德经》传承自太古,经历重重劫数而流传自今,与李聃无关,若是轮回者,肯定非主世界之人,他来自于有类似地球春秋战国史的世界?遇到轮回者是孟奇最不想遭遇的事情,但既然已经碰上疑似者,那也就不能坐视不理,得试探试探。

孟奇上下打量检视之中,李容朗声开口:公子有不适?声入耳窍,公子羽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略显茫然地摇头:没,没有。

他下意识看向那位叫做李聃的人,只见他满脸风霜,仅是未老先衰,与传说里形如老翁,白发白眉不太吻合,就像一个正正常常的普通人。

难道只是巧合?非太上化身?天下之大,叫李聃的怕是不止一个!公子羽自我安慰中起了疑惑,情绪渐渐平复,徒留惊疑。

此事不能光凭巧合,得确认确认,但该怎么确认呢?直接动手,若是真的李聃,那不是灰飞烟灭,死不瞑目?嗯,不能饱含恶意试探确认,得因势利导,绝不能触怒对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公子你刚才?他思虑之中,李容忧切追问了一句。

公子羽急智浮现,叹了口气道:刚才想到世道纷乱,礼崩乐坏,人心不古,深感无力,悲痛至极,一时有些失态,还请守藏史勿要见怪。

唉,确实如此,老夫常有此情。

李容感同身受,再次吩咐孟奇带公子羽去守藏室看看。

公子羽战战兢兢跟在孟奇背后,行于李府石道,微风轻抚,两侧花香四溢,分外醉人,忽然,他灵机一动,想起一事。

大凡家仆都会在入府后改名换姓,李聃或许并非眼前之人的真名真姓!若真是如此,他是太上化身的可能就很低,毕竟太上传道没必要改名,非得做别人家仆……眼珠子一转,公子羽快走几步,与孟奇并肩,爽朗笑道:李兄,请多关照。

守藏史吩咐,不敢怠慢。

孟奇瞄了他一眼。

公子羽笑道:观你形貌举止口音,似乎非洛邑之人?本是流民,幸得守藏史收留。

孟奇老老实实回答。

公子羽大喜,追问道:李聃这个名字也是入府才改的?是。

孟奇意味深长道,这货果然知道李聃!哈哈,如我所料!本公子向来机智!公子羽难掩笑容,步伐变得轻快,随口道:不知李聃兄入府前高姓大名?姓老,名聃。

孟奇语气平淡道。

老聃?好名字啊……老聃?老聃!公子羽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牙齿更是差点咬住了舌头。

绕了一圈,还是太上化身!他稳住身形,心潮起伏,惊疑不定,只觉今日受到的惊吓委实太多,但还是不相信一个家仆会是太上化身,于是沉默着出了李府,与孟奇步行走向两条巷子外的守藏室,距离很近,无需驾车。

李兄乃守藏史长随,肯定饱读书籍,学富五车。

公子羽奉承试探了一句。

孟奇状似木讷道:略读几本。

仅是略读几本?更不像太上化身了?公子羽思绪变化,开始扯起三坟五典之类的古籍。

他穿越过来,好歹还是做了些时日的中山国公子,读过不少书典,而孟奇对此类典籍不太了然,不用装都是半文盲,所以,一番对话后,公子羽感觉身边这位李聃确实有不小可能非老子,心情渐渐轻松。

就在这时,他耳朵微动,听见马蹄声,似乎有人正策马追来。

心中一动,公子羽跨前几步,抢在孟奇身前,这里是个拐角,追来之人容易大意疏忽,若实力还不高,御马又不强,很可能直接撞到自己两人。

是机会试探一下李聃的身手了!哒哒哒,马蹄声声,由远及近,李聃仿佛还未听见,公子羽愈发轻松,觉得自己的怀疑正确。

公子莫要走错路。

突然,他听见李聃提醒了一句,加快了步伐,一下抢到了自己前面,看似没什么,却让自己根本无法反应。

咚!背部巨力传来,公子羽往前飞出,耳畔是马嘶,眼前是石头地面,噗通一声,摔得鼻青脸肿。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李蒹葭愧疚害怕的声音传来。

公子羽摇了摇头,抹了抹鼻血,勉强笑道:没事,你怎么追来了?李聃竟然躲过了,而自己没躲过,这……他的惊疑又重了几分,对刚才的判断出现了动摇。

李蒹葭下马道:公子游历诸国,见多识广,我很是羡慕和佩服,想听你讲讲见闻。

对家外,对诸国,小小少女总是充满好奇和期待,恨不得离家出走。

李蒹葭容色上佳,声音稚嫩中有着几分妩媚,被她这么一说,公子羽顿时热血往上,一时忘记大事,微笑道:天地广阔,多姿多彩,非一时能够所言。

说起来,亡国对在下是祸也是福,若是没有亡国,困于中山,在下或许永远是井底之蛙,不见井口外的瑰丽,无有自在地游历……井底之蛙……公子形容得真是贴切。

李蒹葭一脸敬佩,并有几分感同。

公子羽站起身,腰背不由自主挺直,笑道:这就是自由的美好,我有一小诗送给蒹葭姑娘,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干呕之声,茫然转头,看见李聃想吐未能吐出来。

李兄?他猛地回神,重点是这位。

差点没被狗血弄吐,这画风太冲击了……孟奇腹诽了一句,对公子羽的身份有了猜测,随口道:一点风寒咳嗽。

地球老乡?如果是地球老乡,那就不是六道等大能的试探,因为太巧合,等于已经发现,无需试探。

这是来替我挡枪的,还是真的机缘巧合?李蒹葭则皱了皱眉,对这首诗不知该如何评价,若是说实话,肯定会得罪公子羽,枉费他一番好心。

少女犹豫之中,只好提醒了一句:公子,如今天下纷乱,我们只谈治世,只谈诸国,不言诗与歌。

公子羽抚掌笑道:好,好一个不让须眉的巾帼。

热血过后,对诗的选择,他已经有点后悔了,跟着岔开话题。

孟奇引路,李蒹葭牵着枣红马,公子羽陪在旁边,三人出了巷子,即将踏入直通守藏室的街道。

测字!测字!突然,旁边街上有人过来,道士打扮,提着木箱。

李蒹葭少女心性,兴致勃勃道:怎么测?那道人笑道:从木箱里任抽两字,组成词语,借此断吉凶,知未来,明姻缘。

公子羽再次心中一动,自己有门神算工夫,可趁此机会测测李聃!于是,在李蒹葭开口前,他朗声笑道:很有意思,蒹葭姑娘,李兄,不若我们试试?李蒹葭肯定会答应,那样李聃就不敢不答应了。

好!果不其然,李蒹葭毫不犹豫赞同,然后公子羽看见李聃微不可及点了点头。

他哈哈一笑:在下亦有手段,可通过抽字测吉凶,不如先由在下尝试,等下与道长的批语比较?也可,也可。

道士没有反对。

公子羽接过木箱,走到孟奇身前:李兄先试。

孟奇目光无波,看了他一眼,将手伸入木箱,抽出一个字递给公子羽。

公子羽接过一看,是个地字,垂下的五指轻动,开始推衍。

孟奇又抽了一个字,没给公子羽,而是翻开于掌心。

球,组合起来的词是……公子羽的声音戛然而止,五指的动作彻底凝固,抬头看向孟奇,看到了一双幽深的眼睛。

组合起来的词是地球!他连自己最隐秘的来历都知道?他肯定是太上化身!惊恐上涌,双腿一软,噗通,公子羽直直跪倒。

第三百六十五章 背锅侠公子?旁观的李蒹葭惊愕交加,失声喊道。

好好地测字,公子羽怎么就突然跪了,简直莫名其妙!公子羽被这声呼喊刺得打了个哆嗦,因为惊讶震动和紧张恐惧而一片空白的大脑恢复少许,泛起了一些念头。

妈呀,真是道德天尊化身,太上老君凡体,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连自己最大的秘密最大的资本都被他知道了!穿越这种事情居然会被人发现!当然,这种所有神话人物里都能排在最前列的存在,也可以理解……公子羽想法矛盾,念头纷乱,心情慌张,既为之前的小心思和贪婪恐惧,又有隐秘被戳穿,仿佛没穿衣服般的尴尬和忧虑。

公子可能是刚才受了内伤,未曾察觉,如今突然发作,一时没能站稳。

想法纷呈之间,他听到李聃略显沉哑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平淡无波。

太上,太上没提自己是地球穿越者?也未惩罚自己试图取而代之的贪欲?公子羽愣了愣,忽然精神一振,忍不住抬头看向孟奇,只见那未来先衰的脸庞古拙沧桑,不喜不怒,有一种道韵自然流转的味道。

天尊就是天尊,心胸真是广阔!公子羽心中畏惧害怕旋即平息了不少,很快又多了几分蠢蠢欲动,太上化身在此,自己若还想着传道德五千言,那肯定是自寻死路,但不能传道未必不能收获更大的好处,只要诚心侍奉太上,得这种老神仙、大人物指点一二,说不得便胜过开此方世界大道的收获!做不了太上,还能做尹喜嘛!金大腿就在眼前,此时不抱,更待何时?他的心思如同沸水气泡,咕噜不休,破了又冒,冒了又破,只想寻个机会纳头便拜,但作为一个穿越者,看过那么多小说的穿越者,自然明白一点,这种真仙天尊讲究仙缘,强求无用,须得寻准时机,切不能急躁。

想到此节,他赶紧起身,对过来相扶的李蒹葭微微一笑:本以为伤势无碍,不用打坐治疗,谁知还是有些小问题,到了守藏室后须得静坐一下。

李蒹葭满心歉意,慌忙搀扶。

公子羽摇了摇头:小伤而已,刚才只是大意了,如今有了准备,走路无妨。

他来回踱了几步,示意自己没有问题,目光总是瞄向孟奇,一副在下做得如何的讨好模样。

李蒹葭松了口气,性子本身又极为活泼,环顾四周,见那名道士连同木箱已消失不见,忍不住打趣道:公子,你可将那位道长吓坏了。

他不是说能测吉凶,知未来吗,怎么未曾料到在下伤势发作?公子羽干笑了一声,然后示意继续前行,自己跟在孟奇身侧,不由自主就有几分毕恭毕敬,看得李蒹葭茫然又疑惑,公子羽为何对自家仆人李聃如此态度?这是礼贤下士?巷子深处,无人之地,提着木箱的道士嘿嘿一笑,露出孟奇本身面貌,身体连同木箱一起消散,化作两根头发,随风而断,泯灭做齑粉。

一路行来,公子羽心境渐渐恢复,思考能力又多了几分,到入了守藏室,心中再次泛起疑惑。

眼前的李聃未必是真的太上,因为还有一种可能解释,那就是他也为地球穿越者!所以他同样知道原本的李聃是太上化身,同样知道部分《道德经》,与自身目的一样,混入洛邑,成为开一方世界大道的圣人!所以他才能识破自己用意,告知本名叫做老聃,而自己念了那首若为自由故的小诗,同是地球老乡不难认出!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孟奇的背影,试图从对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找到地球的痕迹,然而,只觉对方举止合乎自然,仿佛一方天地或云中真龙,见首不见尾,韵味悠长。

守藏室有古代竹简锦帛,有当代书卷,也有种种器皿,刻着铭文,甫一进入,即使以公子羽这种人物,也难免升起敬畏之心,这是一个文明的厚重和积淀!蒹葭姑娘,在下先找个地方静坐。

公子羽刻意说道。

有前面的事情铺垫,李蒹葭毫无怀疑,让孟奇领着公子羽去了一处看书的静室。

静室有窗,明净整洁,只摆着一张案几,公子羽跪坐在后,忍不住试探了一句:李兄,适才测字的‘地球’何意?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看向了孟奇,只见对方眸子幽深,似乎藏着一方璀璨星空,浩瀚无垠,难见边际,深无终点,像是天上的神佛仙圣,淡漠隽永地看着沧海桑田,桑田沧海,不动分毫,高渺亘古。

轰的一下,公子羽回到了地球,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出租屋,一床一桌占满全部,没有衣柜没有凳子,衣物全都塞在行李箱和编织袋内,放于床底。

初入职场,薪水不高,又在大城市,只能这么过活,而工作辛苦,赔笑哈腰,说不尽的劳累与压抑……公子羽忙忙碌碌,不知将来如何,看不到跳出的希望。

过去人生的种种经历尽数重演,公子羽再次尝遍了辛酸苦辣。

又是轰的一下,他看到了铁蹄铮铮,而自己是一个小兵,在以万人计的战场内,生命微不足道,哪怕死去,也引不起任何人的关注,虽然自己与那些将官那些执宰一样,有父有母,有需要养活的妻儿。

哒哒哒,长枪林立,马阵冲来,人仰马翻,鲜血四溅。

一个冲锋后,公子羽倒在了地上,身体仿佛纸扎般被戳了个对穿,瞳孔放大,依稀映照着夜夜缝补的妻子,牙牙学语的孩子。

轰隆!他历经百世轮回,尝遍了荣华富贵,受足了苦难悲痛,背叛的感情,真挚的感情,都一一见过,世事沧桑,概莫于此。

忽然,凉风吹过,清爽宜人,光亮照在眼前,不刺不黯,说不尽的美好,而眼前是位面容沧桑的男子,他盘坐于地,眼神平淡,神情自然。

这是真实?这是自己当前一世?公子羽眼泪突地怔怔流下,百世轮回,看遍离合,经历悲喜,又怎么不心有感触,沧桑明悟?内心一片平静,刹那间似乎成熟了许多,公子羽改变姿势,大礼跪拜:多谢天尊指点。

至此,他对眼前李聃是太上化身再无疑问!孟奇看着他,平和道:你留在守藏室,饱读古籍,若能有所成就,我当传你道德五千言。

公子羽眼睛睁大,惊喜上涌,再次跪拜:多谢天尊!今日之后,我会离开李府,隐于城中,只与你联系,将来若有人前来请教周礼并治世之道,你可回答周礼,其余听我吩咐。

孟奇说道,这里古籍甚多,可以好好研读。

公子羽心中一动,那位万世师表?他忙不迭答应了下来。

孟奇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静室,内心嘀咕道,原来那场比赛的结果是那样,老子又猜错了!此夜,李蒹葭将孟奇留书交给了李容,恨恨道:说走就走,完全没有尊卑之念!而且还说什么游历天下,感悟大道!李容看了看书信,叹了口气道:此子非常人也。

……船舶迎风,碧波荡漾,孟奇出海归来,气质中有了几分汪洋大海的宽博厚重。

轮回任务还有一两个月开始,有件事情得着手去办了。

十日后,洗剑阁,江芷微收到了一封密信,拆开看后,微微一笑,提剑而起。

又过几日,江东某地,有位文弱书生踏入了万宝阁,找到了掌柜。

哎,家中惨遭横祸,不得不典当镇族之物。

书生长吁短叹。

他一袭青衫,五官普通,体格纤弱,一看武道就未入门。

掌柜的捋了捋胡须:何物?书生掏出了一根手骨,漆黑中流转洁白,让人移不开眼睛!第三百六十六章 小孟去哪了还算有几分神异。

掌柜眼光很毒,一下就瞅出这根手骨的非凡,肯定不是几分神异能够形容得了,但做自身这个行当,天上蟠桃也得贬成地面烂果,能诈就诈,能唬就唬,低买高卖,方能赚钱。

若非对方自称镇族之物,言谈间颇有几分信心,能典当类似物品的商家又不止万宝阁,他连几分神异都不会说。

文弱书生双目圆睁,声音变大:岂止几分神异!这根手骨是我家祖先从一处仙人疑冢中得到,未经炼制便具备宝兵之能,催发后触者立亡,还能驱除恶鬼,抵御诅咒!他对手骨的价值有一定的判断……掌柜暗自想着,上下打量书生,若有所思道:你想典当多少财物?文弱书生一咬牙道:至少值五件下品宝兵!五件下品宝兵?掌柜做惊愕讶异状,你失心疯了,想典当五件下品宝兵!被他气势和反应震住,文弱书生略微往后退缩了一点,露出几分软弱:掌柜,你说能典当多少?掌柜拿过漆黑中透着洁白微光的手骨,来回翻动检视,末了一脸诚恳道:也就是一件炼制宝兵的主材料,只有你这等未见过世面的书生才当块宝,老夫再是于心不忍,亦不能让东家吃亏啊,顶多顶多五件极品利器,换成银钱房田,足够你做个富家翁了!文弱书生脸庞顿时涨红,举起右手,颤颤巍巍指着掌柜:你,你欺人太甚!他一把夺过漆黑手骨,转身就走,掌柜在后面喊了几声,见无效果,沉吟片刻,侧头招来一位伙计,压低声音道:去请两位客卿,让他们这般这般……万宝阁是江湖上不错的珍宝兵器铺,在不少州城郡城皆有分阁,货源复杂而多样,传闻与铁衣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每座分阁都有客卿镇守。

大街之上,文弱书生揣好漆黑手骨,神情愤慨,行于人来人往之中,试图去别家店铺。

忽然,他被人撞了一下,险些跌倒,待要喝骂,那人却钻入了人群,泥鳅般滑溜,很快便消失不见。

赶着去投胎啊!文弱书生骂了一句,揉了揉被撞痛的胳膊,继续前行。

过了一阵,当他来到安锦楼,伸手摸向腰间时,整个人忽地愣住,脸色发青发白,旋即发出凄厉怒喝:抓贼!他语带哭声,匆忙回找,可哪里还有窃贼的踪迹?不远处,另外有位客卿冷冷看着,微不可及颔首,这人没什么问题。

万宝阁内,掌柜把玩着漆黑手骨,只觉入手阴冷,不带丝毫红尘暖意,让人如坠冰窟,没有丝毫生机的冰窟。

不错的宝物。

他拿着漆黑手骨,沿着楼梯往上,来到了第三层,敲响了某处房间之门。

这是总部派来的鉴宝大师,眼光远胜自己,当能准确判断这根漆黑手骨的价值。

进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中发出。

掌柜推开木门,小心翼翼踏入,恭恭敬敬道:董老,小的收了一件宝物,但有些拿不准,还请您看看。

董老是位脸如橘皮的老者,白发稀疏,险成秃头,他抬眼看了看掌柜手中的漆黑手骨,轻咦了一声,主动迎了过来,拿起反复探查。

许久之后,他脸上泛起了红光:这怕是修炼阴鬼黄泉类功法的法身遗骨,蕴含着生死恐怖,足以用来作为炼制神兵的辅材或极品宝兵的主材,且效果肯定特异,非常人能够抵挡!法身遗骨?掌柜眼睛一眯,惊喜莫名,手骨比自己想象的有价值多了!他想了想,主动将自己非是收购而是派人偷来之事禀报,免得日后惹出麻烦没人撑腰。

董老嘿了一声,毫不见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做得不错,东家肯定会有奖励!我们万宝阁过段时日正好有场拍卖会,这根手骨可作为压舱物品之一。

没过多久,这根手骨就被秘密送到了附近州城的总阁,由绝顶级的鉴宝大师做了最终肯定,确实是法身遗骨!然后,每一件拍卖品的样子与大概情况被送往了他们打算邀请的三教九流强者手中。

……一处翻滚着黑色薄雾的幽暗大殿中,四周墙壁刻满了形状怪异的邪魔邪神,有黑甲六臂者,有独眼无口者,有肉团触手者,有鳞片遍布者,一眼望去,让人毛骨悚然,感受到最深最沉的恶意。

而大殿上首,黑色薄雾凝聚,汇成了一座莲台。

它仿佛无星无月的夜空,有种安宁静谧的漆黑,莲瓣栩栩如生,似乎由黑色宝石雕成,藏着无穷生机,其上盘坐一人,背对殿门,深色宽袍,头扎木簪,飘渺高远。

宗主,有一个消息。

殿门处踏入一位身材高大,但轮廓边缘模糊不清,不断发散的男子。

什么消息?莲台转动,盘坐之人现出正面,气质儒雅潇洒,双目略显沧桑,五官英俊深刻,有神魔般的妖异魅力,俨然便是魔师韩广!但比起以往,他多了一分沉凝,像是积年老僧,内外明澈,皓首诵经,眉心处金色万字符若隐若现!身影模糊的天魔道:宗主,万宝阁请属下参与拍卖会,发来了详细情况,其中有件物品与您得自生死无常宗的骨头很像。

说话间,他取出一块半透明的石头,将影像展现,手骨漆黑,流转微白,两者融洽,生死轮回。

韩广微微一笑:又是一根黄泉之骨。

黄泉之骨?那名天魔微愣,竟然是传说级邪神黄泉的遗骨,那祂的价值绝非什么神兵辅材、主材可以形容!宗主竟然能辨认出它真正的来历!韩广双手结印膝上,似佛似魔,淡淡道:黄泉遗骸应当落在了生死无常宗手上,纵使还有遗漏,也为数不多,这根手骨七八成是生死无常宗刻意流出,以钓识货者。

他顿了顿道,似自言自语:幽冥帝君莫非勘破了生死,踏入了法身,借助宗门底蕴,有信心对付本座?有几根黄泉之骨在自己手上。

回报的天魔没有说话,知道宗主在考虑问题。

少顷,韩广面容平和,古井无波:查一查这根手骨的来历,我们先静观其变。

……某处秘地,白骨如山,古坟林立,飞鸟无踪,苍穹极低,似乎刚好举头三尺,不管本人身高如何。

一座座或古旧或阴森的坟墓看似杂乱无序,可若俯视,便会发现它们暗藏玄机,越往里走死意越浓阴气越盛,草木渐渐不生,但到了核心,阴极有阳,墓边杂草蓬勃,几有半人高!古墓内,阴森死寂,静静摆着一具巨大棺柩,漆黑沉重,长过两丈,刻满了阴曹地府的花纹,一头一尾各放了一盏青灯,斑驳古旧,火苗幽绿,似乎在镇压或纾解什么,光芒将棺柩后面的石墙照得一片惨淡。

此时,有缭绕着血海雾气的男子由外而入,脚步略急,直截了当道:宗主,有根黄泉之骨现世!黄泉之骨?韩广贪得无厌,想引吾上钩,夺得整具遗骸?低沉威严的声音自棺柩内传出,虚空似有潺潺水流经过。

生死无常宗硕果仅存的这名宗师将辗转得到的景象放出,低声道:宗主,我始终觉得这根手骨与其他不同。

阴冷水意漫出,覆盖了漆黑手骨的影像,良久之后,幽冥帝君沉声道:确有些许差异。

虽然另一根手骨已经被韩广夺走,但好歹落在生死无常手上多年,细微处的特点都有把握,尤其黄泉作为邪神,左右手的权柄稍有不同,自然不难分辨。

难道是我们始终未曾找到的那根?那名宗师猜测道。

据祖师记载,发现黄泉骸骨时,祂有根手骨毫无力量,仿佛虚假,屡次尝试,都未能发现神异,所以怀疑有人提前找到骸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取走了一根手骨,还用相仿但没有力量的手骨来代替。

幽冥帝君缓慢道:突然冒出,或许有诈。

难道视而不见?那名宗师表情僵硬,仿佛干尸,连皱眉都办不到。

幽冥帝君声音暗哑:不,若是真的,必不惜代价夺取。

若是真的那根手骨,能被人刻意取走,肯定有不同于其他骸骨的地方,说不定便藏着黄泉的最大秘密,能让自身突飞猛进的秘密!不惜代价……那名宗师重复了这四个字。

幽冥帝君声音透出几分寒意:我生死无常宗传承几万年,虽然有过几次灭门之祸,但始终能死而复生,岂会没点底蕴?甚至可以说,我们的底蕴强过少林!若是手骨为真,损失点底蕴算什么!话音刚落,阴风四起,巨大棺柩后方的石墙发出扎扎扎的声音,禁法解开,向着两边退走。

滔天的尸气扑面而来,让那名宗师都忍不住战战兢兢,似乎有飞天夜叉,旱魃僵祖立于眼前。

他勉强看去,只见石墙后方是一座秘殿,里面摆放着五具棺柩,皆是青铜古棺,刻满诡异铭纹,不似保护,反倒像镇压,而每具棺柩上还摆放着三盏青灯,幽绿火苗摇曳,将盖子牢牢压住。

即使如此,恐怖的尸气死意也宛若实质!中央三具青铜古棺没有牌位,幽深莫名,两侧棺柩各自立有墓碑,分别写着尸王和阴曹府君字样。

那名宗师顿时恍然,这是生死无常宗最近两位法身祖师的尸体!之前的法身祖师则由于几次灭宗之祸,尸身早就毁掉。

若论操纵尸体,天下之大,谁人能比本宗?地仙遗蜕落到曹家手上,简直明珠暗投!幽冥帝君说道,他们都能有地仙遗蜕,何况长期寻觅尸体的我们?你找个属下,让他带着‘尸王’祖师去夺取黄泉手骨!这是试探,可以舍弃!是,宗主。

那名男子躬身道。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扎扎之声,只见三盏青灯猛然熄灭,那具青铜棺柩缓缓打开,声势沉重。

忽然,一只手掌从中伸了出来,血肉饱满如同活人,但迅速疯长出一层寸许长的红毛!第三百六十七章 灭宗之祸万宝阁总阁,一座戒备森严的小楼内,有位气血旺盛似溪流哗哗而动的强者坐镇中央,守护着后日将摆上拍卖会的宝物,有上品宝兵,有延寿五年的丹药,有各种较为稀有的天材地宝,有不错的外景秘籍,也有一根置于玉盒内的漆黑手骨。

这位强者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但整个人透着几分衰老之意,戴着巾帻,双眼紧闭,精神笼罩方圆。

而小楼四角和各个暗处皆有高手隐藏,与流淌着光芒的禁法形成明暗两重防御。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带着隆冬的刺骨,头戴巾帻的那位强者心头一动,睁开了眼睛。

他下意识望向窗外,看见半空高悬着皎洁明月,银辉清冷,凉如秋水,梦幻迷离。

就在这时,冷月瞬间变得血红,妖异狰狞!血月刚现,雾气弥漫,整座小楼迅速被包裹其中,仿佛暴风雨里载沉载浮的渔船。

呜!凄厉叫声响起,让人毛骨悚然,即使那位绝顶高手,亦感觉身体冰凉,如坠冰窟,皮肤深处有阵阵瘙痒传来。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耳畔又响起一道道凄厉叫声,藏在暗处和四角的护卫们纷纷跌撞而出,身体表面长出了一层薄薄的红毛,双眼空洞,像是一具具古尸。

喀嚓,虚幻破碎声发出,头戴巾帻的绝顶高手发现一只长满寸许长红毛的右手穿透了禁法,伸入了小楼。

血月现,众尸出,红毛古僵?千年尸王?这位绝顶高手年岁颇大,经验丰富,在短短刹那之间就明白了来袭的怪物绝非自己可以力敌,若是逞强,今晚便会交代在这里,必须逃,只能逃!念头一现,他转过身就飞往小楼后面,试图从反方向逃遁。

噗的一声,他身躯僵直于半空,脑袋低下,眼睛看见胸口处多了一只手,一只没有腐烂,肤色红润,肌肉饱满但长着寸许长红毛的手。

它的速度竟然快到了这种程度?这位绝顶高手看见古僵之手握着一颗还在有力跳动的心脏,感受到生命随着热血喷薄而出,元神被阴寒之气浸入,脑海渐渐迷糊,视线开始黑暗。

滴答,鲜血落在地板之上,九尺高的红毛尸王将这位绝顶高手举到了面前,嘴巴张开,四根獠牙咬了上去,撕扯吞食,大快朵颐。

这具尸王穿着破破烂烂,周身皆有红毛,环绕着淡淡黑雾,有腐败恶臭但无溃烂痕迹。

它疯狂啃咬血食时,小楼外侧的半空,一朵云彩飘来,其上立着位文弱书生,男装打扮,黛眉大眼,明艳不可方物,俨然便是江芷微。

她左手提着白虹贯日剑,目光无别有情,剑心通天,平静看着小楼内的变化。

尸王双眼幽绿,嘴角唇边皆是沾满的鲜血,短短几个呼吸,它就吃掉了一个绝顶高手,而它后方有位头戴白色尖帽的枯瘦男子,比尸王还像僵尸,手里拿着驱尸棒和赶魂铃,目光打量小楼,寻找着宗主吩咐的物品。

那里!他看到了玉盒内的漆黑手骨,感觉到它光芒流转间与自身法相遥遥应和。

宗门至宝?念头浮现时,他已经将玉盒摄起。

突然,一道匹练般的剑光洞穿了小楼顶部,直斩这位生死无常宗弟子,似乎同样有意漆黑手骨。

强大的气势、精神与剑意完美融合,剑光未至,生死无常宗弟子就仿佛堕入了万剑深渊,肉身与元神被寸寸切割,疼痛异常,无法言喻的恐惧使他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这道剑光刺向自己眉心,而脑海里过往重演,慢得像是午后的悠闲。

梦魇之中,他视线内出现了一个拳头,长满红毛的拳头,直直对着剑光打了过去。

当!剑光崩散,一道身影显露,倒飞了几步,是明艳与英气交织的江芷微,她右手微微抖动,长剑轻颤,鸣声不断,而尸王的拳头毫无损伤,只有一点白印,竟然比极品宝兵还坚硬!嘿,死后还经过炼制的尸王肉身不比同阶修炼肉身硬功的高人差多少!生死无常宗弟子回过神来,再次抓向漆黑手骨,同时命令尸王撕碎眼前的敌人,刚才她差点杀死自己,再是绝代佳人也不可原谅。

尸王往前,速度仿佛能冲破大日的束缚,瞬间闪现到江芷微面前,又是毫无花哨的一拳打出。

江芷微不惊不惧,长剑斜斩,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八,化作几百上千道不分强弱的剑光,每四、七、九道剑光又连成剑阵,层层交加,仿佛江湖奔腾,清光汹涌,一下将尸王这一拳包裹。

当!不间断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几乎不分先后,连成了一道,剑光再次崩散,四周出现了一道道深达数丈的剑痕,小楼被余波切割得支离破碎,玉盒亦然,徒留漆黑手骨随风而动,未能让生死无常宗弟子如愿。

江芷微再次被击退,右手抖动明显,似乎还未消去余波,而尸王再次欺近,一拳打出。

当当当当!江芷微使出了断未来,使出了太上忘情,使出了斩道三问,使出了《太上剑经》九大杀招中的大部分,但都奈何不得红毛尸王,一切变化,一切剑光,都是一拳之下分崩离析,整个人倒飞几步,到了后来,右手虎口崩裂,再也握不住剑。

若非尸王新生灵智较低,变化全凭本能,空有身前之力而无相应境界和发挥全部力量的技巧,若非江芷微在左手剑上狠下了一番苦功,及时换手,说不得早就剑伤人亡了。

好!杀掉她,杀掉她!生死无常宗弟子目光露出灼热。

交手的余波让漆黑手骨四处翻腾,他又要先护住自身,竟然还未得手。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噗的一声轻响,一道剑光已然刺入了红毛尸王的右拳拳面!虽然剑光一触即退,但那个伤口依旧狰狞,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血液、黑色的筋络!怎么可能?她竟然能刺破尸王肉身?生死无常宗弟子大惊失色,旋即明白,之前一番交手,她每一剑看似被打退,其实都是斩中了同一个地方,一次次叠加,终于刺入进去!即使她处在极度下风,也丝毫未乱,创造着反败为胜的机会。

江芷微身法变化,借此绕过了尸王,抓向了漆黑手骨。

岁月侵蚀,水滴石穿,刚才这非九大杀招,乃自身剑法的体现!惊愕过后,这位生死无常宗弟子醒悟过来,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短时间内尸王未必杀得了对方,而且看起来还被对方伤到,变数甚多,目前最重要的是拿走漆黑手骨,回宗门复命!他没有去夺漆黑手骨,而是退后一步,摇响了铃铛,口中发出尖利叫声。

红毛尸王顿时发出荷荷之声,一个倒退,后发先至,撞在了江芷微的剑光之上,将她撞得横飞出去,将剑光撞得四分五裂。

然而,它没去追击,一下扑到漆黑手骨旁边,将它攥在手心,接着扑出倒塌的小楼,抓着生死无常宗弟子就遁入地面。

此时,州城中已有不少强者闻讯赶来,再迟一步,大阵开启,事情就不那么轻松了。

江芷微双手都控制不知的颤栗,虎口有鲜血流出,但她神情愉悦,对刚才一战颇有回味之意。

遥望地面,她没有追赶,退入了黑暗,消失在万宝阁。

万宝阁附近的一座高楼上,宽袍大袖的儒雅文士静静立于栏杆旁,嘴角含笑,悠闲自得地欣赏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扎木簪,脸庞英俊似神灵,正是魔师韩广!有趣,有趣。

他低语了一句,身影忽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东龙台附近,几座山峰清幽,据说上古末年,人皇移来,镇压此地水患。

山中某谷,一只红毛僵尸钻出地面,带着枯瘦弟子和漆黑手骨。

差点失手。

这名弟子拿过漆黑手骨,翻看打量,有种失而复得的珍惜。

若轻轻松松就得到,他未必如此在意,可江芷微搅局之后,他反倒觉得此物历经艰险而来,相当不容易,对其他事情自然不那么关注了。

他拿着漆黑手骨,带着红毛尸王,脚踏诡异步伐,在山谷内来回踱步,而诡异的景象出现了。

原本此地草木旺盛,可随着生死无常宗弟子的踱步,忽地枯萎,快得像是揭开了一层幕布,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草木枯了又生,生了又枯,七度春秋后,一座座古坟野墓现于眼前,四周再无山峰草木,只有白骨。

古墓方圆血黄水波荡漾,像是不在此界,生死无常宗弟子烧了一道符篆,禀报自己已经得手。

强横又冰冷的意念探出,横扫周围,这名弟子知晓,此乃防备有人跟踪,免得被高人缀上。

反复检查无误后,血黄水波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

正当这名生死无常宗弟子将入未入之时,掌中漆黑手骨忽然动了,化作一道橙黄火光,斩向了裂缝。

轰隆!刀光沉重,火焰迅速蔓延,燃烧着血黄水雾,延缓着它的关闭。

孟奇现出了身影,手中握着一块剑形令牌。

他将自己变做黄泉手骨,靠着真手骨的传说气息瞒天过海,终于找到了生死无常宗的老巢所在!就是现在!孟奇猛地将令牌催发。

洗剑阁内,青衣幽深的苏无名睁开眼睛,膝上长剑弹出,剑光大炽,身影拔高,超于凡俗意义的高!他高悬半空,一剑就斩到了血海雾气之上,将还未来得及合拢的禁法斩得支离破碎!传说特征,无处不在,岂是检查跟踪可以发现的?几千里外的某个城池内,陆大先生抬头看到了苏无名,微微一笑,提起长剑,穿透虚空,走向苏无名告知的位置。

而江芷微亦脸露笑意,看见了与明月并立的师父,接着,她飞向了孟奇所在。

果然如此……韩广立于山峰,身影若有似无。

……生死无常宗内,缭绕着血海雾气的宗师颇有惊慌之情:宗主,怎么办?狂刀与两大法身降临,大阵又急切间关闭不了,接近彻底破碎,灭宗之祸就在眼前!幽冥帝君声音低沉威严,透着淡淡的疲惫和决绝:我生死无常宗不是那么好覆灭的,看他们能承受多大代价!话音刚落,咚咚咚,那三具没有墓碑的青铜棺柩剧烈震动起来,靠左那具青灯熄灭,盖子扎扎打开。

这具棺柩内幽深无比,看不到任何情状,仿佛通向着另外一界,突然,一个巨大的脑袋钻了出来,牛头驴嘴,鹿角虾眼,竟然是一条真龙!真龙!第三百六十八章 古墓之战自人皇压世以来,妖魔鬼怪退散,真龙已不知多久未现于人世,只能偶尔发现一点它们褪去的鳞片,打过滚的石头,无一不是炼器的好材料,而此时此刻,生死无常宗没有牌位的一具青铜棺柩中竟然钻出了一条真龙!它脑袋几乎塞满了大殿,后续覆盖着青灰色鳞片的身躯还藏于棺柩内,藏于幽深之中,不知会有多少里长,周围浓郁到可怕的阴意秽气似实质似虚幻,让缭绕着血黄雾气的宗师都感觉到发自脚底的寒冷,元神不由自主麻痹,仿佛在面对着上位者,面对着无穷的死亡。

真龙一族出生便有强大的体魄和力量,只要成年,便相当于大妖法身,后期还会继续成长,普遍有地仙水准,不乏天仙,甚至有传说及以上的大能,而生死无常宗这条真龙不算出众,正常而已,也就相当于地仙遗蜕,但比一般地仙更加强横。

更为重要的是,中古时,生死无常宗那位宗宗主耗费极大资源和人手,发掘出这条真龙遗蜕后,尝试着在坐化前将自身元神意识转入龙躯,取代它重新生出的微弱灵智,逆转生死,可惜,类似之事只有寥寥几例成功,这名宗主毫不意外失败了,但真龙遗蜕亦发生微妙变化,比活死人,比还未重生灵智的僵尸,比重开后但灵智不高的死灵,都显得聪明许多,不会在失控后敌我不分乱杀,能发挥出近乎地仙的实力。

但它亦有缺陷,每次苏醒都需要祭品,否则支撑不了多久,而且死意阴气太重,一旦离开这处小千界,立刻便会引来可怕的天罚,根本扛不住,因此只能作为守宗之物,无法带出去。

吼!真龙张开嘴巴,发出龙吟之声,整个古墓界的所有骷髅僵尸纷纷倒伏,就连孟奇都有短暂失神的感觉,若非练有元心印和唯我独尊,这种被震慑的状况还会维持一两息。

这是真正的龙吟苍莽!真龙脑袋一偏,猛地一吸,盛放着阴曹府君尸体的青铜棺柩便飞入了它的嘴中。

这是祭品,法身级身躯作为祭品!生死无常宗传承数万年,出过的法身高人远胜于少林真武等派,又以操纵尸体炼制尸体为特征,正常而言,保存下来的法身尸王会不胜枚举,但他们遭遇了几次灭宗之祸,每一次都需要放出这条北极真龙和右侧青铜棺柩内的底蕴,将积累的法身尸体消耗了一空,如同现在。

呜,冷风四起,一座座古墓上覆盖起一层寒冰,剔透血黄,似乎已冻结万年。

真龙飞出这座古墓,身躯盘绕几里,爪子一探,越过几十里的距离,抓向苏无名,四周气流冻结,或幽蓝,或浅蓝,或无色,或雪花,或冰块,除了它们,再无别物,似乎能将一切凝固。

但苏无名丝毫不受影响,既像诡异的幽灵,又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视冻结着方圆百里的冰晶圆球于无物,直接出现在北极真龙背后,法身塌入现实,长剑下劈,微妙变化,游走于诸多虚幻缝隙之间,像在解构着什么。

地火风水迎剑而断,四象失衡爆发,像是煮沸的开水,咕噜咕噜毁灭波及着周围,仿佛回到了天地开辟之初,地火风水尚无被镇压的年代,《太上剑经》九大杀招之天地初。

兹兹兹!长剑斩中了真龙脑后,往下拖出一道剑痕,摩擦出刺眼的红火和耀目的闪电,烧融了冰冻,击穿了幽蓝,分解着地火风水。

可真龙身躯强横,鳞片只比同阶神兵稍差,硬受苏无名这一剑居然只是鳞片少有破碎,它转过头,喷出了一道阴绿冰流,所过之处,阴森森,绿油油,尽是死意,仿佛九幽阴曹降临,而苏无名已是再次拔高,飘飘渺渺,难以触摸,无处不在,打中亦是无效。

作为有着传说特征的人仙,他将这条近乎地仙实力的真龙完全压制,时不时还出现于幽冥帝君身旁,斩向他的棺柩,时不时还站在未彻底破碎的大阵中,剑光挥洒如意,阻止它恢复,真是以一人之力包围了整个生死无常宗。

而孟奇左掌拿着黄泉手骨,右手提着灵宝火刀,在苏无名斩破大阵后,他不再阻止,抽身而出,脚步虚踏,身体倒退,背对红毛尸王就是一刀,轨迹漂浮,但其势甚重。

当!孟奇右手微颤,借势转身,而红毛尸王拳面出现了一道伤痕,太阳真火燃烧着红毛,喷薄往外,如同流焰,一下就将生死无常宗弟子吞没烧化。

红毛尸王体表黑色尸气泛出,阴冷沉重,将太阳真火压灭,怒吼一声,身躯变大,足有十几丈,气势愈发恐怖,双手指甲弹出,锋锐尖利,幽绿泛黑,死意深深,触之即亡,坚近神兵。

每一根指甲都像是一口长剑,各有变化,连成一体,抓向孟奇,铺天盖地,不留躲闪的余地。

孟奇长刀斜垂,身躯随之膨胀,不仅如此,他的意志他的信念突然爆发,贯穿了身躯,贯穿了元神每个细微处,贯穿了每寸皮肤每滴鲜血每根骨头,甚至深入更微小的结构。

这些鲜血皮肤结构似乎都被赋予了灵性,各自吐纳,各自以最恰当最适合的方式组成着整体。

轰的一下,孟奇气息高涨,像是一轮灼热的大日降临此间,驱散了阴邪,扫荡了污秽,虽然同是十几丈高,但在他的面前,红毛尸王竟然呈现渺小的感觉,气势被压制住了。

它灵智不高,心灵迷浊,气势全靠本能,如何与擅长此道的孟奇抗衡?早在三个月前,泛舟东海时,孟奇身心清宁,意志自生,就有踏入第九重天的力量,但他一直没有尝试突破,苦苦压抑至现在,一朝爆发,仿佛火山喷涌,将气势催发出无可匹敌般的感觉!僵尸非活死人,不被变天击地大法克制,因此无法取巧,全凭本身。

吱吱嘎嘎,孟奇血肉骨骼与元神法相再有交融,真正踏入了九重天了,面对红毛尸王十根指甲的攻击,长刀往外横推,赤红金光一波波涌出,仿佛太日光芒一遍遍照耀此界,柔和分割了两爪,紧接着,长刀由横推转为下劈,一轮红日冉冉降落!轰隆轰隆轰隆!红日撞入尸王怀中,爆炸之声不断,生生将它击飞,全身点燃,如同火把。

它周身破破烂烂,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一刀,又被孟奇追上再斩。

气势压制,神兵又不比它身躯差,九重天加法天象地的力量比半步还强少许,孟奇在硬实力上已然不差,软实力上则更甚一筹,尸王自然狼狈异常,只能防御,只能被长刀一次次斩中,坚如金刚的身躯出现一道道极深伤口。

幽冥帝君靠着古墓禁法与青铜棺柩挡住了苏无名一击,露出自身庞大的身躯,以黄泉之骨代替了自身骨头的身躯。

此时,他感觉到了陆大先生的靠近,忍不住仰头发出怒吼:那就同归于尽吧!他将手一招,没有牌位的靠右青铜古棺迅速打开,里面躺着一具黑色为骨,血黄为肉的躯体,头生两角,洋溢着神灵的气息。

哗啦啦,一条血黄长河虚影出现于棺柩上方。

这是生死无常宗找到的一具先天神尸,经黄泉秘法炼制,用阴邪鬼物喂食,试图再造一个黄泉邪神,但最终可耻的失败了,只余一个见不得天日的鬼神,实力堪比地仙,仅仅不能见苍天。

这具神尸坐起,威严的气息荡漾四周,嘴巴张开,与孟奇苦战的红毛尸王顿时身不由主飞出,落入他的口中,以孟奇如今的实力,竟然阻挡不了!神尸飞出,迎向了陆大先生,而这时,苏无名再次围攻真龙、幽冥帝君与大阵。

幽冥帝君靠着生死之笔挡了一记,根本不是苏无名对手,已然受伤,往后一退,靠在了最后那具青铜古棺之上。

那就同归于尽吧!他再次说道,声音转为冰冷。

掌风一压,三盏青灯彻底熄灭。

第三百六十九章 得道者多助真武陨落之谜第六步,通过黄泉骸骨发现之事,找到真武大帝最后的下落!由于红毛尸王被先天神尸吸走,孟奇一时没了对手,随即踏入古墓界,看见一座座古冢青坟在苏无名与北极真龙战斗余波中或夷为平地或深埋冰中,生死无常宗弟子则要么成为冰渣要么灰飞烟灭,就连最核心处的那座古坟亦化作断壁残垣,让人能一眼看到内中的场景:幽冥帝君藏身的铁黑色棺材打开,十丈高的躯体立在一具青铜古棺旁,他周身缭绕血黄雾气,仅能隐约看到衮袍帝冠、漆黑皮肤和通体细密白毛,强横磅礴的气息别有特异,与背后不知来处不明去向的虚幻血黄长河相得益彰,似乎能贯穿重重宇宙,无处不在,可惜这股气息差了关键之物,也非他目前的实力能够调动,否则传说特征将比陆大先生与苏无名更强更多更明显!黄泉骸骨……孟奇油然感叹,真武连环任务耽搁多时,总算又摆上台面,能继续完成下去了。

黄泉骸骨既然落在生死无常宗手上,线索肯定得从他们处寻找!拖着灵宝火刀,孟奇将精神和灵觉尽数投注于刀身,以刀为眼,以刀为耳。

此乃他开窍时就达到的境界,后来随着本身的提高,沦为技巧,但这个技巧永不过时,随着手中兵刃品阶的提高,与自身的浑然一体,又能发挥作用了!轰的一下,孟奇顿时感觉天地再不一样,所见是各有特异的能量,地火风水、赤青黄白黑五行之力、星辰大日伟力,如此种种,以它们本来面目般充斥碰撞于虚空,制造出无数危险的地带,哪怕仅是其中一阵青风,若被刮中,亦会被洗去前尘记忆,肉身堕落,元神腐朽,无法幸免!这是先天神尸的伪黄泉神力,它以双手双脚为神兵,覆盖着血黄雾气,制造着阴冷之风,一旦被打中,一旦被刮中,普通神兵会被洗去灵性,法身高人则会被冲刷污秽真灵,像是真正落入九幽黄泉鬼河中,永世沉沦,无法挣脱,实力和特异都胜过真龙尸骸,乃生死无常宗智慧的结晶。

虽然是失败产物,但也相当不凡。

可惜,祂遇到的是陆大先生,当世最强剑仙,天榜第一,剑光分化,丝丝入微,感应难见,勾出层层罗网,断了又连,连了又断,不断抖出转为血黄的部分,让先天神尸的伪黄泉神力仅能沾染少许,无法蔓延,也无法直接打中一心剑和陆大先生本人。

祂空有神灵权柄,却无处可使,反倒被纯粹入微的剑光不断斩中,神躯渐渐有伤口出现,无法愈合,因为剑意渗透入内了!孟奇施展踏虚筋斗步,靠着神兵为眼耳,在北极真龙与苏无名,陆大先生与先天神尸战斗的余波中,游走前进,靠拢幽冥帝君,目前距离太远,无法发挥黄泉手骨的作用。

突然,孟奇看见幽冥帝君用掌风压灭了最后一具青铜古棺上的三盏镇魂灯,听见他冷冷低语:那就同归于尽吧!青铜棺柩表面一道道铭纹亮起,又一道道熄灭,幽冥帝君再往后退了几步,藏于棺柩后方。

扎扎扎,棺柩盖子被缓缓推开,露出躺在里面的古尸,没有幽深自成一界的感觉,亦无血黄长河显化,更没有神灵的庄严气息,仿佛最普通最常见的尸体,仅是没有腐烂。

这是一具穿着中古服饰的尸体,五官清朗,双眼紧闭,颔下有几络黑须,像是在沉睡。

突然,虚空响起幽幽长叹:心借花显,花随心寂,花在此间,心又为何物?强烈的疑惑与苦苦的思索同时透出,孟奇眼前似乎出现一个古人仰望苍天,思考生命自然大道奥秘的场景。

山峰之上,负手而立,大袖飘飘的韩广忽地面色微变,低语道:心圣!中古诸圣中的心圣!这是心圣的遗蜕!生死无常宗不知从何处盗掘出了心圣的尸身!能在中古被冠以圣人称号,至少是自开一条道路的大贤,而这种自我体悟大道,走出新路子,有自身对大道思考的圣人岂会不强?每一位圣人都是天仙!甚至当时还存活于世的月光菩萨这位未来佛、大菩萨、传说大能都留有评价,言若非天地大变,晋升艰难,寿元衰减,诸圣都可能踏入传说,甚至更高,而在诸圣里面,心圣绝对是排在前列的几位之一!他重创于围攻霸王之役,事后坐化,后历经魔佛之乱,山川变迁,埋葬处再无人知晓,想不到竟然落到生死无常宗手上,死后不得安宁。

古墓界中,青铜棺柩附近,天地仿佛变得虚幻不存在,心外无物,青铜棺柩前方的那名生死无常宗宗师看着自身一点点死寂化去,目光茫然,然后,穿着中古服饰的尸体缓缓坐起,双眼睁开,黑仁里面似乎蕴藏着万物生发的一界。

被这目光一看,生死无常宗宗师当即如梦幻泡影般破碎,再无痕迹。

幽冥帝君立在心圣尸体之后,血海雾气淡薄了不少,庞大又超然的身躯在模糊与清晰间变化,若非他手持神兵生死笔,骨头乃是黄泉遗骸,说不得就和同门宗师一样下场了。

祖师盗掘出心圣尸身后,试图炼制,让他成为身外化身,可却激起了诡异变化,整个古墓界内所有人所有物都化作虚幻,破碎无踪,除了北极真龙和先天神尸,酿成了一次近乎灭宗的祸端,直到在外办事的长老弟子返回,才察觉不对,而那时心圣的遗蜕已收敛了所有诡异,能被收纳镇压。

之后有一次,生死无常宗陷入灭宗之祸,北极真龙和先天神尸都无法抗衡敌人,于是,时任宗主打开了心圣古棺,然后,敌我全灭,北极真龙和先天神尸这种肉身坚固异常的死尸都受损严重。

若非真的到了没有退路的关头,幽冥帝君绝不敢开启这具棺柩。

心圣!陆大先生、苏无名和孟奇都瞬间认出了这具古尸的身份,感受到了那种虚幻又真实的气息,感受到了一方天地的降临!孟奇头皮发麻,竟然遇到了中古诸圣的遗蜕,生死无常宗这群盗墓贼真是太猖狂了!察觉到他们的震惊,幽冥帝君嘿了一声:中古以后,再无有传说特征的人物出现,再无四劫加身者,能拖着你们一起死,足矣!反正生死无常宗还有一处传承之地,后来者若有机缘进入,当能凭借典籍发现这里,重开宗门,再续传承!山峰之上,作壁上观的韩广表情恢复,嘴角勾勒出一丝微笑:只余尸身与体内洞天的天仙,怕是杀不了有传说特征的地仙,若再有苏无名辅助,陆大未必不能抗衡,但北极真龙和先天神尸就得依赖苏无名无处不在周旋了,嘿,情况越混乱,对本座越是有利,黄泉遗骸可是好东西!看见心圣坐起,苏无名身影忽地拔高,悬于半空,长剑抬起,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状态斩出,不在此界的一剑!北极真龙从头到尾同时中剑,庞大身躯的一千二百六十九个地方都被斩中,啪啪啪啪,火光与电光闪烁成片,从两角一直蔓延到尾端。

吼!它发出凄厉吼叫,身体多了一千多道伤口,伤口又连在一起,几乎将它剖成两片,阴绿的龙血喷洒满半空。

在此时苏无名的眼里,北极真龙身体每个地方都重叠在一起,一剑可斩每处。

这是传说特征的攻击,没有踏入现实,乃他闭关许久后才掌握的一剑!陆大先生剑光全开,似乎演绎出一重剑之天地,将先天神尸困住其中,腾出手来,准备对付心圣尸体。

而听见幽冥帝君足矣之语后,孟奇退了一步,左手袖袍一挥,几道人影飞出,与此同时,一道布满花纹的诡异之门也随之立起。

那几道人影乃黄色僧袍、红色袈裟的和尚,为首者面容俊朗,略带忧郁,正是孟奇的师父玄悲,他们甫一出现,盘腿坐下,结成小胎藏阵法,有手持琉璃舍利者,有拿着各种佛宝者,而玄悲敲着木鱼,口中低低念着经文,一道道金色万字符飞出,清净着死意,围住先天神尸。

地藏度魂经!要对付生死无常宗,岂能不找专业人士?而生死无常宗传承几万年,各种底蕴深厚,孟奇岂会大意!另外一边,云鹤真人出现,略显贪婪地看了一眼北极真龙,将手中混元一气上清神符抛出。

大战之后,他已将森罗万象门还给了孟奇。

这……幽冥帝君一下愣住,怎么能有这么多帮手!而山峰之上的韩广笑容僵住,事情没朝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孟奇提着长刀,远远绕着心圣,锁定着幽冥帝君,朗笑一声:你还不明白吗?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某就是道!第三百七十章 两剑合璧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某就是道!孟奇的声音仿佛一声声炸雷,响在幽冥帝君心中,震颤着他的元神,摇晃着他的心灵,他感应之内,具有传说特征的地仙陆大先生和人仙苏无名正夹攻心圣遗蜕;阳神真人云鹤依靠混元一气上清神符布下万象仙阵,牢牢困住受创较重的北极真龙;少林寺几位高僧则结成小胎藏界,运转舍利和佛宝,诵念蕴含着度尽阴曹的慈悲经文,一个个金色万字符在重重琉璃净光里显化出来,飞向先天神尸,将它围住,一点点超度。

竟然有这么多的高人,有天下近半的实力!幽冥帝君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风雨飘摇,什么是历史车轮滚滚转动,碾碎一切阻挡者,什么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个瞬间,虽然双方目前显化的躯体相差不大,但幽冥帝君却有一种在狂刀面前自身极端渺小的感觉,似乎他就是道,他就是历史车轮,助者甚重,滚滚向前,碾压不服!气机纠缠之中,他的气势一弱,孟奇顿生感应,顺着气机牵扯,劈出了手中长刀。

这一刀,仿佛黄太阳升起,将十方鬼域照耀得宛若白昼,消融光阴气死意,高温扭曲了视线,沉重弯折了虚空,流金飞火,要让敌人灰飞烟灭!接某一刀!孟奇暴喝出声,雷言再响,瞬间发音。

……古墓界内,分成了四处战场,各自相隔较远,只有余波激荡。

北极真龙尸骸受了苏无名具有传说特征的一剑,躯体近乎被剖成两片,阴绿龙血洒便长空,仿佛暴雨般浇落,内中寄生着一条条漆黑又扭曲的诡异尸虫,它们极难杀死,一旦被附体,活人当即化为死尸,以供养它们,这是法身级尸体才会孕育出来的九幽邪物!而万象宗传承自上古,门派诸多先贤甚至与九幽邪神邪魔战斗过,留下的典籍不可谓不详尽,云鹤面对北极真龙与幽冥尸蛊是不慌不忙,混元一气上清神符飞出一个个混沌般的文字,氤氲扩展,仿佛轻烟笼罩附近。

兹的一声,龙血忽地燃烧起来,先是洒在空中的部分,继而真龙尸骸内的那些也随之点燃,灼烧着龙尸,焚煮着尸虫,火焰最初是阴绿着,渐渐转为金黄。

此乃操纵血液的仙术,不用接触,只要对方受创,便可起效,靠着它,靠着苏无名之前的努力,云鹤游刃有余,若给足够的时间,有不小把握将北极真龙尸骸制住。

先天神尸周围,一个个万字符盘旋环绕,金色剔透,琉璃明净,每个之中都仿佛坐着一个满面慈悲的菩萨,安忍不动,静虑深秘,一遍又遍诵念着庄严神圣的经文,彼此不同步,互相重叠,最终汇成了一句箴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啊!先天神尸捂着耳朵,发出痛苦嚎叫,伪黄泉神力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祂试图飞向玄悲等人,但金色万字符和满天的地藏菩萨不断连成符帖,封印在祂的身上,彼此结成枷锁黄衣,层层包裹,使得祂每前进一段距离都得耗费不少时间,体内甚至有一股股黑气冒出,消散在半空。

如此一来,虽然先天神尸还是仗着身体强横,占据了上风,但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地藏度魂经》的影响,或许得几十息的时光才能挣脱或攻击到玄悲等人。

心圣遗蜕自棺柩内缓缓站起,双眼内仿佛藏着一界,有鲜花盛放与寂灭,有无数人影做着不同动作,或冥思苦索,或仰望苍天,或手持书卷,不带半点人味。

此时,一道剑光仿佛天外飞虹,浩浩荡荡斩来,纯粹璀璨,美妙绝伦,剑意凝一,尚未斩至,便已摄住心神。

苏无名知道类似的僵尸鬼物最大缺陷在于灵智在于心灵,所以抬手便已剑出无我拷问敌我!心圣站在棺柩内,双眼仰望高处,嘴巴微张,虚空中有叹息之声: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为善去恶是格物,杀剑为恶,当去除!周围虚空顿时恍恍惚惚,心圣并未出招,苏无名的剑光就像穿过罡风层的陨石,不断摩擦燃烧,绽放出最美丽最灿烂的光芒后,归于无踪。

山峰之上,韩广双目中有虚幻长河流过,透过破碎的大阵,将古墓界内的情况收纳眼底,目睹此情状,喟叹一声:心圣果然是接近传说,近乎一言出法相随。

以自身内景天地所化洞天或一方世界为源,反照外界。

天地与自身若是矛盾怎么办,那就让天地改变,言出法随,举手投足便是规则!正常而言,传说境界时,这种反照影响范围有限,但若是依赖真实之界,那可以直接为衍化出的重重宇宙定立规则,甚至重启,就像陆大先生在神魔世界做的一样。

错的是世界,不是我!这也是传说特征,虽然心圣不像陆大先生般自辟道路,也不像苏无名有昊天镜相助,能走最艰难最危险的道路,并不会提前具备传说特征,但他的洞天已衍化完善,自身接近了传说界限,达到了近乎的程度,配合他的心学二十八诀能模拟出类似的效果。

韩广看得很认真,中古诸圣里,他最为推崇心圣,穿着打扮姿态都有模仿的痕迹。

这时,陆大先生剑光一敛,露出长剑本身,古朴无华地刺向心圣,这一剑很缓慢,像是在推动着外界的融入,改变着天地的规则,让心圣周围的虚幻浮沉,花开花寂,要么消失,要么变做真实。

一剑出而法相随,这是真实之界里衍生的小千界,非真实之界本身,全力而为之下,可借助外面天地的气息少许改变此界。

心圣终于正眼看向敌人,右手抬起,握成拳头,沉声低语道:知便要行!行便是知!看见就已打中!打中等于窥破!砰的一声,拳头与长剑就莫名在半空相撞,生生将陆大先生击退。

苏无名见状,虽然表情依旧淡漠,但出剑时的动作变得缓慢,仿佛在拖着什么沉重的事物。

铮!他的佩剑发出龙鸣,剑光挥洒,竟然从心圣周围百里每一个地方喷薄而出,不分先后,像是重叠在了一起,而每一道剑光又在分化,短短瞬间,剑光海洋剑光森林诞生,胜过万剑归宗等何止百倍千倍。

然而,越靠近心圣,剑光越模糊,形同消失。

就在这时,陆大先生再次出剑,没有斩向心圣,而是分化成剑丝,丝丝入微,钻入了剑光森林,将苏无名每一道剑光串连了起来,弥补了他细微处控制不力的问题。

山川河流显化,外界气息侵染,两道剑光猛地收缩,竟然连成了一体,化作一朵方圆百里的璀璨莲花。

这朵光莲一瓣瓣收缩,再无模糊,瞬间就将心圣覆盖,一层层覆盖,剑气随之蓬勃,剑意直临九霄,只闻砰砰砰的拳击之声从中传出,慢慢变弱。

双剑合璧,其威至此!另外一边,幽冥帝君收敛了心情,看着孟奇那一刀,无悲无喜,点出了生死笔,黑管白毛,白管黑毛,演绎出一张黑白太极图,压向孟奇。

这张太极图不断吸纳游历的能量,吸纳地火风水,吸纳孟奇斩出的火焰和沉重,一个旋转就将它们分解为阴阳,化作自身所有,越来越强,覆盖镇压向孟奇!孟奇不慌不忙,长刀一转,刚柔并济,阴阳流转,生死共在,将阴阳印与自身的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完全地融为了一体。

长刀斩中太极图,刀光应激而变,阳对死,阴对生,双方互相抵消,同时泯灭。

趁此机会,孟奇欺近了幽冥帝君。

突然,他看到幽冥帝君赤红的眼睛流露出一分笑意,仿佛讥讽,周围猛地变化,血黄色河水油然而生。

知道你有这样一刀,就是为了引你入局!试试黄泉骸骨的威能吧!幽冥帝君心中愤恨化作快意。

山峰上的韩广打量四周,暗自猜测剑狂何七有无前来,东海剑庄欠了苏孟极大人情,多半埋伏在周围,坑趁火打劫者,不过,若是机会恰当,夺走几根黄泉骸骨还是比较简单的。

就在这时,幽冥帝君的目光凝固了,因为血黄色河水也凝固了。

他庞大的身躯也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似乎不再听使唤。

而这一切都由于孟奇手中那根漆黑手骨!他,他竟然能控制我?他是主动入局!幽冥帝君惊骇之中,孟奇微笑挥出了黄泉手骨!第三百七十一章 问道吱吱嘎嘎,幽冥帝君能听到自己庞大身躯内骨骼摩擦的声音,能感觉到它们在向着四面八方扯动,再非自己可以掌控,身体每个部分各自为阵,再也无法形成整体,什么孟婆法,什么黄泉真水,什么邪神权柄,什么生死无常真元,再也不能如意使用,一生修为尽操于人手!这根手骨果然最特殊,是黄泉骸骨的掌控枢机,难怪被人取走……幽冥帝君覆盖着一层细密白毛的黑色身躯时而两肋凸起,时而锁骨凹陷,时而黑骨穿透皮肤支出,血黄淋漓,像吞入了一头恐怖的怪物,被它在体内肆掠。

他和孟奇本就属于同层次的对手,仅能仗着多年积累和黄泉骸骨占据上风,但此时此刻,肉身完全失控,拿什么来抗衡敌人?高手相争,向来是毫厘之差,天时地利人和都可能是获胜的关键因素,幽冥帝君露出如此大破绽,孟奇又岂会把握不住?虚空忽地晃动,他身体一下消失,然后猛地出现于幽冥帝君身前几尺处,似乎穿透虚空而来,没有半点耽搁,长刀斜拖,左手握着的漆黑手骨轻轻点向了幽冥帝君眉心。

缭绕在幽冥帝君身周血黄雾气霍地消散,让他的面容终于呈现了出来,这是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孔,双眼赤红,瞳孔幽绿,鼻子高挺,嘴唇较薄,吞吐着漆黑阴气,有种妖异的魅力,但毛孔内长出了细细密密的黑毛,仿佛山中野兽,与身体各处恰好相反,使得目睹者总是忍不住毛骨悚然。

虽是活人,却更像古尸!噗,漆黑中流转着洁白的手骨点在了幽冥帝君眉心,他想抬手阻挡,可骨头却反向扭曲,想驱使生死笔,掌骨反倒将神兵往外推出,精神则被周围凝固的血黄长河吞没,只能眼睁睁看着手骨击在自己额前,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同归于尽都办不到。

这根手骨完完全全克制我的黄泉身躯,而且狂刀苏孟早就知道,一直知道,此次布置非是尝试一番,而是目的明确,过程清晰,结果注定!这个瞬间,幽冥帝君忽然有所明悟,只要自身对黄泉之骨起了贪心,结局就难以改变:没有法身的情况下,生死无常宗发现不了狂刀的变化;有苏无名的存在,永远不用跟踪,不担心暴露;他们的合力则让大阵无法关闭,无法催发;陆大先生的加入,能抵消绝大多数顶尖势力的底蕴;面对传承几年的古老宗门,又有阳神真人与修炼地藏功法的和尚作为后手,不至于面对变化手足无措,只能拼命;漆黑手骨完全克制黄泉遗骸的发挥,使得自己再无一线希望,不管是同归于尽,还是找机会遁逃。

按照他们这种冷酷周密的步骤,恐怕还有高人潜入暗处,以防黄雀在后!对方的势力是如此强大,谋划是如此缜密,推进是如此冷酷,于是乎,自身几万年底蕴的古老强大宗门竟然没什么还手之力就即将惨遭灭门,没有你来我往的战斗,也没有濒临绝境的爆发,仿佛普通宗门惹到了顶尖势力。

这就像是中古时期的机关术,一环扣一环,有序而冷漠地运转,慢慢形成大势,大势一成,只余碾压!撕拉,幽冥帝君听到了自己身躯被扯碎的声音,漆黑的肉体,白色的细毛,血黄的血汁体液纷纷附着于一根根漆黑流转洁白的黄泉骸骨,渗透入内,被它们吞食,使它们愈发润泽和莫名神圣。

短短瞬间,幽冥帝君化作了一具巨大又漆黑的骸骨,再无血肉。

生死笔自动护主,却被孟奇蓄势待发的灵宝火刀直接劈中,覆盖上一层太阳真火,稍微退开了少许。

抓住这个机会,孟奇双眼变得幽深,气质飘渺淡漠,亘古不变,仿佛神佛仙圣降临,施展出了自己衍化提升后的变天击地大法!将唯我独尊、阿难破戒刀法以心印心之能、元心印、阴阳印等融合进去,靠《易筋经》第二卷提升后的变天击地大法,属于孟奇自创的外景巅峰级精神奇功,宿世轮回,今朝再衍,碎片跃出,又历今生!失去了肉体依靠,没有了法相相助,又被元心印引爆了负面情绪,幽冥帝君仅仅略有挣扎便元神失守,心灵大海风起云涌,一块块金色记忆碎片从海洋中跃出,在孟奇心底闪现。

没有去唤起他的宿世轮回残缺痕迹,孟奇只看今生。

怀胎十月,却一遭横死,幽冥帝君出生于棺柩内,母亲的死尸里,第一声啼哭便被路过的生死无常宗长老发现,否则必闷死于棺柩中……出身特异,天赋异禀,他修炼黄泉真法和生死无常真元相得益彰,一日千里,很快便成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宗主的候选人……他没有让生死无常宗失望,在黄泉真身的探索上更进一步,只要再得到一具鲜活的法身肉体为媒介,便能化阴为阳,转死为生,凝就真正的黄泉真身,具备众多的传说特征和接近传说的躯体,执掌部分生死权柄,半人半仙,比如今的苏无名还厉害,甚至可以比拟陆大先生,并且日后进阶传说再无阻碍……可惜,人算不如神算,在黄泉邪神当初有意的留下供自身使用的罩门下,在那根手骨的影响下,他连发挥自身大宗师实力,发挥一身所学武功和秘术的机会都没有……有的时候,不得不让人叹息命运!幽冥帝君最后回荡的意念让孟奇异常熟悉:不甘啊!记忆碎片闪现之中,孟奇找到了想找的东西,这具黄泉骸骨乃生死无常宗三千多年前重建宗门的祖师在九幽黄泉秘界得到,一起得到的还有炼制活死人的秘法,但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真武大帝的痕迹。

与此同时,孟奇也知道生死无常宗还有一个叫做生死无常天的秘境,藏着完整传承、部分神兵主材等,但就连幽冥帝君都不知道在哪里,只等后人机缘巧合进入,重建宗门,而重建宗门的祖师不会留下怎么前往生死无常宗天的记载。

这便是无常,生死无常,若是有缘,总有再来的机会!没有真武大帝痕迹……孟奇连劈八刀,每一刀都斩在空处,似乎将那一团虚空生生挖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凝固的囚笼,把生死笔短暂困在其中。

那接下来只有两条路完成真武连环任务,一是进入九幽‘黄泉秘界’,寻找里面有无真武大帝残留的线索,二是等待道一印入门,借助‘黄泉骸骨’冥冥中的联系,找到黄泉邪神的转世身,唤起他的宿世记忆,直接询问当初被真武大帝带走的‘黄泉’!短短瞬间,孟奇就想到了之后的计划,第二个办法不依赖旁人,全看自身,最为恰当。

不过道一印不愧是首三印,新得的虚空印,自己都已经入门,道一印还在摸索着皮毛,诸果之因不是那么好掌握的。

就在这时,一瓣瓣合拢的剑光莲花忽地消失了,整个古墓界变得朦胧虚无,让孟奇像是进入了海市蜃楼。

一条道路从地面升起,盘旋往上,形成了一座山峰。

一位宽袍大袖、五官清朗的中年男子沿着道路,徐徐往上,虚幻缥缈之音不断传来: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知行合一……一句句话语构成了他对自身的认识,对天地的探求,对人与人,对人与天,对人与死亡的思考,它们层层交叠,织出了一条能自洽的路途,通向大道的路途,即使孟奇不太认同,也觉得别有几分发人深省,引人思索。

清朗男子走到了峰顶,摇头仰望依旧遥远的星空,气息渐渐消散,思索与探求残存,不甘之意宛若实质,低声问出了最后也最终极的问题:大道何物?他双眼闭上,潸然泪下,坐化之前,不求生,不畏死,只问大道何物,只憾未闻大道。

大道何物?孟奇忽地两眼湿润,心灵空透,虽然自己没有先贤的境界,但似乎能略微体会到他们探求自身探求天地探求大道的心境和精神了。

朝闻道,方夕死足矣。

心圣身影的消散,虚浮消散,古墓界回归正常,他的遗蜕又重新躺回了青铜古棺。

韩广叹了口气,解决得这么快,自己只能旁观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归来古墓界内,所有的坟墓、所有的白骨、所有的弟子尽数在心圣影响下与他同寂,再无半点踪迹,只余漆黑流转洁白的庞大黄泉骸骨、幽冥帝君随身芥子环、被孟奇虚空刀法困住的生死笔和依旧战斗中的北极真龙、先天神尸。

真是大规模毁灭性地图炮武器……孟奇颇有点心痛地想道。

此时,陆大先生摄起棺柩盖子,将躺着心圣遗蜕的青铜古棺合拢,激发了上面的铭纹浮雕,并点燃了三盏镇魂青灯,分别置于头部、胸口和脚底位置,防止心圣再次尸变。

而苏无名身影高渺,似无法触摸,手持长剑,近乎同时攻向北极真龙与先天神尸,助云鹤真人和少林玄悲等人尽快结束战斗。

孟奇没有掺合,而是看着眼前给人极度压迫感的黄泉骸骨,它通体漆黑,背有骨翼,头生双角,周身共一千二百九十六根骨头,皆流转着细微的洁白光芒,像是黑夜里的一丝光芒,死亡中的一线生机,但其中四根骨头与别的有所不同,漆黑中透着阴绿,没神圣又邪异的感觉。

它们分别是左右两根手骨,一根肋骨和趾骨。

缺失了四根黄泉之骨,最重要的这根在我这里,另外三根落到了魔师手上……唤起了幽冥帝君记忆碎片的孟奇心知肚明,鄙视着生死无常宗的高仿品太拙劣,似乎是幽冥帝君自己原本的骨头。

取下左手手骨,孟奇屏住呼吸,心境澄静,感应集中于附近,小心翼翼将掌中手骨伸了过去。

这根手骨刚刚接触到附近骸骨,忽然大放光明,血黄厚重,瞬间将周围包裹,而其上传来或灼热毁灭或阴冷邪异的感觉,猛地将孟奇弹开。

手骨归位,庞大骸骨之上闪现出一道道血黄光芒,流转于每个位置,让孟奇都忍不住头晕目眩,过往的记忆,宿世轮回的印记,仿佛变得模糊。

黄泉骸骨周身血黄光芒如同真元和血液般流淌循环,散发出一股无处不在的高渺之感,附近虚空裂开,隐约能见静静奔涌的血黄长河,内中无数幽灵鬼魂载沉载浮,双目空洞,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这时,外界山峰顶部旁观的魔师韩广脸色微变,手中芥子环涌出一波波的血黄髓光,摇动了地面,染亮了苍天。

孟奇心有所感,猛地回头,借助黄泉骸骨与残余骨头之间的联系看到了韩广。

魔师果然来了!孟奇最初想着有黄雀,仅是防患于未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从幽冥帝君记忆里知道三根黄泉之骨落到了魔师手上后,就猜到他多半会静观其变,等待机会!韩广视线与孟奇相接,感受到了黄泉骸骨对自己芥子环中物品的召唤,然后看到了一道无形无相的剑光突兀冒出,从头顶下刺,看到了陆大先生转头望来。

何七果然在暗处!韩广眼睛微微一眯,下垂的右手五指一根根握起,四周虚空顿时泛起淡淡波光,让无形剑光变得缓慢,与此同时,芥子环内飞出三根漆黑骨头,投向了古墓界。

若因为它们被黄泉骸骨拉住,遁逃不得,那才会损失惨重!芥子环上的血黄光芒随之消失,在何七斩到之前,在陆大先生挥剑之前,韩广信步往后一退,身影直接模糊,大袖飘飘,仿佛踏入了时光长河,消失不见。

三根骨头飞入古墓界,投向了黄泉骸骨,各归各位,原先的几根骨头一脱离便化成了残渣,仿佛被骸骨吸收掉了所有生命力。

见状,孟奇嘿了一声:旁观也得付出代价!吱嘎吱嘎,终于完整的黄泉骸骨浑身抖动,关节处弹出了一根根洁白里蕴藏漆黑的骨刺,每根骨刺都延伸入虚空,似乎与重重宇宙相连,紧接着,庞大古老、磅礴高渺、神圣邪异的感觉以无远弗届的姿态奔涌而出,让近处的孟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使有灵宝火刀的保护。

黄泉骸骨此时似无处不在,似天地规则,似深入微妙,似不断分裂,似不死难灭,传说的气息扑面而来!……轰隆!九幽之中,血黄色河水贯穿着每一层每一个秘界,静静流淌,亘古不变,沉沦着陷入的所有事物,突然,黄泉之水沸腾了,掀起了几百丈高的巨浪,像是一条疯狂的血黄真龙。

内中永世不得超生的阴魂鬼物仰头望天,发出凄厉叫声,震动了沿河各处:吾主行将归来!……某个宇宙,一座青灰色石头砌成的古老城池屹立在荒原之上,引来着不少修士的探索。

据说这里曾经是阎罗天子的鬼都,执掌着每个生灵死亡之事,后来不知为什么,阎罗天子突然消失,此处渐渐破败,再不见鬼王判官,再不见百万阴兵借道,只留下重重的隐秘和时有找到的宝物。

此时,几位修士落在了鬼都城池大门前,正待进入,忽然感觉大地在剧烈震动,青灰色石墙摇落着一蓬蓬阴灰,城门正对处的庞大槐树无风自燃,像是一根巨型香烛。

而地表裂出了无数缝隙,一双双或阴绿或赤红的眼睛在深处冒出,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

它们疯狂大笑,齐声呐喊:陛下行将归位!乌云汇聚,遮蔽了白昼。

……一座古老而庞大的金字塔数万年以来都默默注视着波光粼粼的大河,孕育着两岸肥沃泥土的大河,像是神魔的化身,代替祂们统治人世。

突然,金字塔瞬间腐朽,石头化泥,整体坍塌,里面的祭司们并未受伤,只是沾满了朽泥。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听到了沉闷又刺耳的破裂声,目光望去,看见原本金字塔的底基裂开,露出了另外一座金字塔,黑色深沉、塔尖向下的金字塔。

黑气从中飘散弥漫,甲虫密密麻麻爬出,祭司们先是震惊,旋即泛起狂喜,同时跪倒于地,衷声呼唤:伟大的不死之主即将苏醒!……一处安宁静谧、毫无生机的秘界内,立着两位穿黑色全身盔甲的男子,祂们散发着神灵的独有气息,一个充满死意,一个像是永不醒来的沉睡。

祂们看着远处的宫殿,感受到虚空里弥漫的躁动,同时单膝跪下,右手抚胸,仿佛咏叹般道:冥王快要苏醒了。

……黄泉骸骨完整之后,气息短暂奔涌,孟奇形如冻僵,元神几乎无法思考,等到回过神来,这具庞大的漆黑骸骨已然安宁,流淌着淡淡的血黄光芒,昭示着主人死去已久。

孟奇身边多了陆大先生,他长剑归鞘,专心致志看着黄泉骸骨,若有所思。

苏无名协助云鹤真人擒下了北极真龙,帮玄悲等僧人封印住了先天神尸;何七刚入古墓界;江芷微则从远处过来,她之前离得较远,以观察整体的天地枢机变化,防止幽冥帝君借助布置遁逃。

黄泉骸骨立于眼前,孟奇此时仅仅看了一眼,就有非常邪异的感觉,全身冰冷,似乎它高高在上,非凡夫俗子可以触摸,一旦触摸,必有祸事,与过往单根手骨和不完整遗蜕截然不同。

孟奇轻吸了口气,将视线拔回,摄过幽冥帝君的芥子环,强行破除了封印,将里面的物品倾斜了出来,堆积的一丈宽一人高,各色光芒争辉,几乎闪瞎孟奇的眼睛。

这些都是不错的宝物,有材料有丹药有宝兵,几乎相当于正常顶尖势力两三成的积累。

这让孟奇油然感叹,生死无常宗底蕴真深厚,光宗主随身携带的就有这么多,唯一可惜的是没更多的神兵,毕竟大部分神兵会传承给后辈,而尸体不会,而能随意留下一口神兵陪葬的人物绝大部分都属非凡,有缘者方能得之,非盗墓贼可以获得。

更为重要的是,生死无常宗几次灭门之祸也丢失了一些神兵,不知是被人趁乱带走,还是被心圣遗蜕当做祭品吞噬了。

多谢各位前辈相助,生死无常宗覆灭,邪魔九道除名其一。

孟奇团了团手,表示真挚的谢意,然后直截了当道,如今收获甚丰,还请各位先行挑选。

虽然是靠着自己的面子和人情才能请到这么多强大帮手,但孟奇可不想交情一朝断掉,有来有往才是细水长流的正途!这样的分割战利品都有默契,知道主事者最想要什么,所以会刻意不选,同时,也有挑选的默认顺序。

一时之间,目光都投向了陆大先生。

陆大先生微微一笑:老夫一剑一人足矣,不假外物,但身为画眉山庄庄主,还是得替徒子徒孙谋些积累。

他指着那堆物品:老夫取三成即可。

不够不够,前辈怎么也得取五成。

孟奇将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这是主力啊!选得还是最不值钱的部分!陆大先生表情平和:那就四成吧,日后老夫若要拿黄泉骸骨‘试剑’,你可不能推诿。

言外之意,黄泉骸骨是孟奇的。

晚辈乐意至极。

孟奇笑眯眯道。

陆大先生看向心圣遗蜕所在的青铜棺柩,沉吟了一下道:先贤遗蜕不能亵渎,不若择个好地方将他再次安葬。

其余地方恐再遭盗墓,不如就安葬在画眉山庄附近,有庄主看守,心圣当不会被惊扰,而且还能让长乐学宫之人光明正大前来祭拜。

云鹤真人提议道,他对心圣并不陌生,不仅有墨宫带来的中古历史,而且他还花工夫完整了解过主世界目前的状况。

孟奇等人都未反对,因为若自家看守心圣遗蜕,一旦遭遇尸变,等于自寻死路,而苏无名能无处不在,需要联手镇压时,他从洗剑阁到画眉山庄可比画眉山庄到洗剑阁快得多。

商议停当,陆大先生取了幽冥帝君四成宝物,接下来的苏无名淡淡道:我也要四成。

他对尸体不感兴趣。

没人有异议,轮到了云鹤真人,他目光炯炯环视一圈,似乎每个都舍不得,花费了极大力气才道:老道要这具真龙尸骸。

这能炼制很多好东西!好!不等他再说,孟奇当机立断表示赞同,堵死了他的后话,然后看着玄悲道,师父,这具先天神尸等于伪黄泉邪神,有生死之力常随,能助‘摩柯伏魔拳’触类旁通,而且祂满是戾气执念,正需要佛法化解超度。

玄悲知晓弟子心意,阿弥陀佛了一声道:如此甚好。

少林众僧收起被封印的先天神尸后,何七感激地环顾一圈,因为他知道陆大先生、苏无名和玄悲等僧人都谦让了自己。

东海剑庄底蕴较浅,何七一脉修炼的又是无形无相剑气,除开前面法身所化的剑符和护庄剑阵外,并无神兵,最接近神兵的还是剑蛊符令,正因为如此,他们一直偏安东海,此时,陆大先生、苏无名和玄悲等人都未挑选生死笔,明显是留给何七。

等何七收起生死笔后,孟奇笑眯眯看向江芷微:该你了。

他们是后手是防备,都有自己的作用。

江芷微瞄了他一眼,心有灵犀将剩下两成物品收起,反正能用的大家随便用,善功也能借来借去。

散去其他收获后,孟奇转头看向了那具庞大的黄泉骸骨,漆黑流转着洁白,邪异点缀着神圣!传说大能的遗蜕!这可是能炼制绝世神兵的主材!收起骸骨,一行离开了古墓界,此地真正死寂。

第三百七十三章 邪魔八道雕刻满奇形怪状邪神和邪魔的幽暗大殿内,身体边缘模糊幻灭的天魔正负责看守此处,在宗主回来之前。

弥漫此殿的黑雾忽地分开,像是退潮,让大门清晰显露,而门口站着头扎木簪、宽袍大袖的韩广,他目光深邃,像在思考着天地宇宙的种种奥秘,对外界漠不关心。

幻灭天魔略微一怔,当即行礼:拜见宗主,不知此行顺利与否?韩广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踱步,视线扫了扫周围石壁上的浮雕壁画,略带感叹道:吩咐下去,凡我灭天门长老弟子,无论天魔,还是人魔,最近十年必须韬光养晦,尽量不掺合左道之事,就像当初本座假扮少林空闻时一样。

宗主,出了大事?幻灭天魔何等狡诈机警,顿时品出了不对。

韩广一步步往前,黑雾凝聚,化作莲台,仿佛宝石雕刻而出,他没有回头,状似随口道:生死无常宗被灭门了。

什么?以幻灭天魔的心灵修为,也忍不住震惊失声。

虽然宗主将生死无常宗被灭门这几个字说得平平淡淡,不带半点情绪,但光是这几个字就让人浮想联翩,似乎看到了腥风血雨,看到了激烈战斗,看到了强者陨落,看到了江湖震动。

身为邪魔九道之一,顶尖势力之一,生死无常宗被灭门的震撼和出人意表甚至远在当初几位法身陨落之上!法身坐化常有而顶尖势力覆灭不常有,尤其这种传承数万年,底蕴不知多深厚的顶尖势力!韩广踏上莲台,缓缓转身,盘腿坐下:狂刀以黄泉手骨为耳,集齐了陆大、苏无名、何七、云鹤和少林众僧,骗开古墓界大阵禁法后一鼓荡之。

纵使生死无常宗有接近地仙的真龙尸骸、先天神尸和体内自衍一界的心圣遗蜕,也终究势不如人,且处处踏入对方谋划,几乎是摧枯拉朽被覆灭。

狂刀以黄泉手骨为耳,集齐了陆大、苏无名、何七、云鹤和少林众僧……摧枯拉朽……幻灭天魔仿佛在听故事,有微妙的疏离幻觉感。

除开高览,这几乎集齐了正道绝大部分实力,用覆灭生死无常宗完美地展现了肌肉,让自己不寒而栗,若是传扬出去,邪魔左道肯定人人自危!狂刀真是交游广阔,亲朋遍天下……幻灭天魔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韩广双手结印于膝上,笑了一声:而且他已经登上九重天,身怀神兵火刀与时光类法宝,其势已成,再难遏制。

狂刀外景巅峰了……幻灭天魔不是反问,而是感慨,以他一向表现出来的战力,即使时光类法宝,也是不弱于任何一位大宗师,加上这件法宝和恐怖的‘人情面子’,法身也要忌惮几分。

可惜本座没能看到他使用时光类法宝,但从罗教传来的消息,这件法宝很不简单,等闲法身若是遭遇,未必也讨得了好。

韩广有些遗憾地补充了一句,将孟奇的威胁程度抬得更高。

幻灭天魔想了想道:宗主,以狂刀的表现,若再有十年十五年,恐怕又是一位强横法身诞生,即使没有机缘,不具备传说特征,估计也不弱于地仙多少,这等隐患何不扼杀在襁褓内?受生死无常宗覆灭的震动,怕灭天门有朝一日落得同样下场,幻灭天魔第一次升起不计代价也要扼杀孟奇的心思。

他沉声道:当今天下,有能力克制时光类法宝的不多,宗主您是其中一位,而且实力、境界和智慧都碾压狂刀,您若出手且杀意坚定,他在劫难逃!韩广摇了摇头:暂时不用,本座刚才说过他其势已成,再难遏制。

幻灭天魔疑惑地看着韩广,连半步法身都不是,人情面子请来的高人又不可能时时跟着他,谈什么再难遏制?韩广微微一笑:本座曾经给你讲过大能的道标或者棋子,你还记得吗?属下记得。

幻灭天魔灵光一闪,狂刀天赋异禀,机缘不断,莫非是大道的棋子?韩广笑容不变,悠闲自得道:正常而言,大能不会只有一个棋子或一个道标,将自身绑死在一株树上,那样缺乏承受失败的能力,所以,他们往往会布下很多棋子,视成长情况给予不同的‘奇遇’,甚至漠不关心,苏孟这种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如今踏入外景巅峰,距离法身不再遥远,等于受到的关注和重视更多,其势由此而成,本座可不想莫名招惹到哪位‘死’而不僵的大能。

那他终究在劫难逃。

幻灭天魔不仅不震惊,反而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韩广眼神浮现虚幻长河,不知望向着何方:到时候,他若能摆脱大能布置,跳出棋盘,做他‘二哥’也不算有失身份……黑雾开始弥漫,韩广身影渐渐虚幻,像是踏入了莫名长河,只留下两句话:多与罗教、血衣教联络,正道势大,我们必须抱团。

本座见心圣问道,心有所感,今日开始闭关,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来年,不证地仙不回头。

莲台转动,韩广的身影在黑雾里飘渺不定,背对着幻灭天魔,背对着殿阁大门。

……西域,葬神沙漠某个秘境内。

俊秀斯文,仿佛富家公子的当代欢喜佛拿着自中原传来的消息,没能在弟子沙弥前保持住形象,失声道:生死无常宗被灭门了?狂刀纠集了正道绝大部分高人,并且晋升了九重天!他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不少覆盖薄纱的诱人女子,可此时此刻,聚集于此的欢喜庙宗师绝顶们竟然无一他顾,被这个消息震动得如陷梦境。

若论底蕴,若论强者,生死无常宗是远胜过已衰败多年的欢喜庙,他们竟然被狂刀带着一帮子高人灭门了!当代欢喜佛看着手中纸条,久久不语,在狂刀击杀不仁楼楼主,成为地榜第二后,自己断绝了报仇的心思,除非将对方引到宗门秘界,否则自己持神兵也是难逃死厄,而现在,不仅是不报仇的问题,还得祈求狂刀别惦记着自身,若踏入陷阱,秘界暴露,生死无常宗便是前车之鉴,而欢喜庙比他们弱不少,无需动用那么多高人。

呼,他长叹一声,吩咐道:日后狂刀出没处,我们立刻退避千里,不管当时有多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做。

惹不起,只能躲!……无尽渊海附近,修罗寺原本所在的位置,大风刮过,尘土飞扬,偌大一个寺庙竟消失无踪。

渊海充斥满邪恶死亡的意味,被永不消散的黑雾笼罩,此时,一道长长的叹息从内传出:还好我们早就阖寺撤入渊海。

自大阿修罗亡于苏无名剑下后,修罗寺便整体退入了无尽渊海。

作为邪魔九道之一,没有了法身镇压,要是还固守基业,不像别家那么隐蔽难以找到,那不是等着被正道围剿吗?如今观之,连生死无常宗都被灭门了,若当时迟缓观望,怕是同样的下场!幸亏占据无尽渊海多年,发现了不少秘地!……草原之上,萨满们东躲西藏,苟延残喘,听闻生死无常宗覆灭后,他们都有一种脱力感,似乎再怎么挣扎都无用,这便是长生教的将来。

一位严肃的男性萨满忽地怔怔泪下,凌乱唱着凄凉的歌谣:亡我古纳河,使我苍天无供养;失我长圣山,使我子民没‘爹娘’…………满是冤魂恶鬼的殿阁内,新任不仁楼楼主望着执念烟云,低声道了一句:还好谨遵楼规,没有报复。

否则今日的生死无常宗便是不仁楼。

不仁楼刺客七诫第一条:不为失败者报仇。

刺杀之事,有成功便有失败,若是失败就报复,很容易被人抓住尾巴,设置陷阱,引来灭顶之灾。

所以真正的刺客杀手就是这么无情冷酷,三次失败后立刻放弃,失手被杀绝不报复。

……南蛮某地,血海罗刹仰天长啸,深悔当初为了昊天镜气息,没有提前动手,将狂刀苏孟这一祸害抹杀。

他转过头,冷冷看着万虫尊者:召集各处弟子,不再明面上统治部落,统统转入暗处,就像昔年初入南蛮时一样。

外景以上,进入神兵内的血海界。

而神兵则藏于虚空芥子里。

……素女天界中,欢喜菩萨与玄女对坐。

苏孟已是飞天之龙,再出手对付他很危险。

欢喜菩萨表情难得郑重。

那就等等吧,看他会发生什么事情。

玄女背后立着流罗,表情淡漠。

欢喜菩萨忽地嫣然一笑:不过这样强悍的男子最是动人心扉,我们欢喜一脉不知多少女菩萨提到他就腿软。

……真空家乡内,生死无常宗的覆灭也激起了波浪。

周围无数朦胧神圣光点环绕并膨胀收缩不断的顾小桑静静看着掌灯神使等人,目光淡漠,不含一点情绪:大劫来临,顶尖势力的覆灭会经常出现。

她平静的语气,不动分毫的姿态,让罗教内的惶恐迅速消退。

……在天下每个地方,在每一位邪魔左道居处,生死无常宗覆灭的消息就像风暴一样席卷开来,让他们或呆若木鸡或浑身颤栗,人人自危。

狂刀苏孟不愧是邪魔克星!……滴滴答答,孟奇坐在窗边,小楼一夜听春雨,巷子深深,幽静至远,心灵不由自主平和安宁。

他双眼闭上,感觉到了时空的变化。

又是一次轮回任务。

第三百七十四章 救世氤氲缭绕,光柱升腾,神兽仙禽环绕,熟悉的轮回广场出现于孟奇眼前。

他这段时日回过仙迹,参加过一年一度的成员聚会,因为冲和道人造成的低迷气氛因为他与叶玉琦展露的实力、潜质、人情面子而渐渐消散。

寄卖的物品等则由于相对价廉物美,不少是必需的消耗品,非感悟大道之树这种奢侈行为可以比拟,加上正式成员们在掠夺草原的持续行动中都收获匪浅,已然回收了三万八千善功,另外还有大概两万善功的物品由于种种原因暂时未曾售出。

与此同时,飞天夜叉言无我再次感悟大道之树,试图冲击第三层天梯,让孟奇又收获六千善功,身上总计四万四千二十善功。

当然,寄卖的物品消耗了部分成员的善功,使得感悟大道之树暂时只得言无我一人。

念头转动之间,江芷微、赵恒和阮玉书出现在了轮回广场,江芷微精气神与剑意隐约揉为一体,贯通全身,将血肉、元神和法相初步连在了一起,看来刚踏入八重天不久,而阮玉书与赵恒同为五重天,只不过前者初入,后者五重天已然圆满,贵气十足,周身气势隐约成龙,让妖魔鬼怪不敢近身。

皇帝宝座对他真是至关重要,人道顶峰的位置能让他接下来一段时日突飞猛进!但成也于此,败也于此,若有朝一日,北周吞并大晋,逗比大哥成为天下共主,赵老五失去皇帝宝座,那他不仅会停滞不前,甚至还可能倒退……孟奇暗自感叹了一声,得到什么好处,自然也要承受好处背后的隐患,万物负阴而抱阳,好坏一体,焉有只享好处,不承担坏处之事?这就像自己突飞猛进,各种绝顶功法各种神奇宝物投怀,成为法身以下数一数二者,但必须承受也不得不承受将来大能的反噬。

再观阮玉书,孟奇忽有种她气质愈发飘渺清冷之感,听说阮老爷子大力栽培她,度人琴时时让她感悟操纵,增强亲近,以便有朝一日顺利执掌。

四人经历轮回任务很多次了,此时没有废话,熟稔地变卖着身上的物品,换成善功,然后讨论寻找克制邪魔阴鬼之物。

赵恒这一年专心致志于消化皇帝宝座带来的好处,积累的善功并不多,总计只有两千五百,加上他之前兑换的秘宝还未使用,所以选择了一年时光,要好好发挥登临大宝的红利!他步入房间,光芒顿时闪烁,耀人耳目,呼吸之后,再出来之时,已然六重天圆满,剩下一百善功。

阮玉书善功积累不少,将栖凤琴提升到了极品宝兵层次,并兑换了上品宝兵级的镇魔塔。

江芷微已是宗师中的佼佼者,依仗就是手中之剑,绝大多数秘宝符篆形同鸡肋,疗伤丹药也不缺,而且她得自生死无常宗的宝物由于时间较短,在仙迹坊内只售出小部分,身上总计只有一万两千善功,干脆只兑换了一件极品宝兵级的镇魔塔,价值九千九百善功。

孟奇更是已经武装到了牙齿,七杀碑效果逆天,神兵火刀克制邪魔阴鬼,黄泉骸骨可怕异常,大道之树与妖异血桃诡异莫测,元始九印已得其六,虚空入门,刀剑合击神技入门,疗伤则有黑帝润物丹。

这还只是大头,其余小东西,他都懒得提,因此什么也没兑换,留下善功为之后炼制道德冰剑做积累,而且也能作为任务出现意外不得不提前中止时的预备,否则六道轮回之主要是借机扣掉大道之树或者黄泉骸骨,那找谁说理去?寒暄了一阵,交流了这年各自经历后,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从莫名高处降下:九幽侵蚀,天地残破,缝隙处处,时有邪魔之潮,肆掠大地。

主线任务:封印所有九幽缝隙,还天地清宁,完成奖励六千善功及一张轮回符,失败扣除相应善功。

注意:小队已度过第二次死亡任务,且拥有了自身队名‘传说’,将在各方宇宙拥有一定的名望,或许有人梦到过你们的大概故事,或许有人灵感迸发,以你们为原型书写了话本小说,你们不再是无名之辈,与他人打交道时需要注意,以免莫名暴露。

孟奇与江芷微等人对视了一眼,颇有面面相觑的感觉,这还没到传说境界就有几分传说的感觉了?光影变迁,四人消失在了轮回广场。

……山岭深处,一处洞穴蔓延往下,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而洞穴之外,有外景强者盘腿而坐。

突然,他睁开眼睛,望向洞穴内,只见淡淡的薄雾飘出,像是里面在燃烧麦秆。

这名外景强者神色变幻,又痛苦又愤怒又叹息和麻木,腾空而起,直入云霄,飞往远处城池。

与此同时,他嘴巴张开,声音沿途荡开:魔潮来袭!这方天地没有小的城池和镇子,因为根本不具备抵挡魔潮的能力,只是在各处田亩附近有小型的聚居点,抓住一切机会,疯狂耕作收获,若是松懈,就算魔潮没有摧毁城池,也不知多少人会因此饿死。

此时,听到魔潮来袭的声音后,一位位农夫顾不得粱稻等还未完全成熟,飞快收割起来,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小,表情麻木,只得生存的本能。

一处废弃的聚居屋内,四道人影凭空出现,为首者戴着戏剧里紫薇星主的面具!他身边跟着羲、北斗星君和西王母,耳畔似乎还响着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破坏魔主传人的计划…………魔潮来袭!一座巨城内,顿时人头攒动,涌向粮食铺子等处,但他们相当的有条不紊,像是有几十次上百次的经验。

人们越是处在重重危险之中,朝不保夕,越是爱祈求神灵,寻求身心的寄托,这座城池内便不乏类似之人,在魔潮消息传来后,某个院子内很快聚集满信徒。

教主是位中年书生,他立在信徒前方,右手按在胸口道:我昨日有梦,再见救世四帝,他们已预言魔潮今天再次来临,并且将降下化身,彻底消弭魔潮。

他本是普通书生,但接连有光怪陆离之梦,梦中诸多神异,有四位男女强横无敌,于是他灵光一闪,借此创教,称梦中四人为救世四帝,蛊惑信众,收敛财物。

第三百七十五章 薪火之传院子内的信众原本都带着点惶恐和不安,此时闻言大喜,乐行于色,纷纷跪拜在地,高诵四帝名号:救世元皇妙无上帝,救世混元上帝,救世玄阳上帝,救世普济上帝……在教主背后的墙上,贴有四张工笔画,乃他亲手绘制,居于最上者,青袍如仙,面容俊朗,其余三张在下面一排,中间是鹅黄衣裙的明艳少女,周身光芒夺目,一道道往外照射,她的左边有帝者穿明黄之袍,缭绕条条玄黄,右边女子则清冷似月,手抱古琴,淡漠却并不疏离。

等到信众们诵完四帝名号,中年书生模样的教主右手抬起,缓缓下压。

顿时,院子内嘈杂消失,鸦雀无声,足见教规之森严,神灵之望重。

教主贺云轻咳一声:四帝即将降临,消弭魔潮,正是看尔等虔诚之时,是嘴上说说,还是诚心诚意,神灵自能分辨。

魔潮易消,苦痛难除,人终究难逃一死,是魂归九幽,永生沉沦,还是侍奉四帝左右,得享极乐,只在一念之间!他表情充满狂热,可内心却颇为不屑,魔潮来临,自己编造的四帝救世传说即将被戳破,不如趁此狠捞一笔,然后买通守卫,躲入强者与富人所在的坊市,那里粮食充足,不像外界每日购买都有限额!等魔潮过去,若还活着,换个城池又能重新开始!听到要展现虔诚,信众们难免一愣,面面相觑,这时,贺云提前安插在人群里的贴心属下猛地站起,掏出身上所有财物,奔到四张画卷前,叩头呐喊:信众谢端,虔诚奉献,请救世元皇妙无上帝……庇佑。

人群里,一道道声音响起,与他应和:快,我们快去奉献!迟了就被他们抢先,没了名额!最后几个才奉献的肯定不诚心,会惹怒元皇,打下十八层地狱!气氛一下变得疯狂,诸多信徒开始争先恐后,贺云看得面露笑意,心情激动。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墙上掠下,扑到了贺云身前,右手五指成爪,花朵绽放般蠕动,一把就扣住了贺云胸前几处大穴。

捕头办案,众人蹲下,免受误伤!这道人影朗声喊道,声音清越,似溪水潺潺。

咚的一声,大门被撞开,十几名提着水火棍的衙役鱼贯而入,熟练地分成两队,从左右合拢,将信众与贺云的属下包围。

而听到捕头办案,信众们下意识就抱头蹲下,在不明白情况,也无人煽动时,他们形如绵羊,没有任何反抗。

贺云看着眼前捕头,只见她身材高挑,穿着暗红捕头服,二十来岁,眉毛稍粗却不掩清秀,一腿笔直立着,一腿少有蜷缩,仿佛在蓄势待发,只要自己挣扎,立刻便会挨上一腿。

你们要做什么?贺云能从无到有发展出一个邪教,绝非没有胆气之辈,此时保持着镇静,厉声喝道。

那名捕头环顾一圈后,如同点墨的眸子与贺云双眼对视:正常年景,黎民百姓信什么神,烧什么香,只要不闹得过分,我等确实师出无名,但如今魔潮即将来临,你还在传播邪教,蛊惑人心,搜刮财物,置平乐城安稳于不顾,其心可诛!一番话说得文绉绉,让她自己都似乎无法适应,皱了皱鼻子,狠狠补充道:总之就是一句话,小子,我们盯上你很久了!贺云肝胆一颤,色厉内荏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本座乃救世四帝神使,负责他们降临之事,若将本座抓起来,会无人救世,到时候,魔潮不知会死多少人!平乐城也保不住!闭嘴!女捕头脸色一变,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你给本捕头听好了,从来没有什么救世神灵,我们人族能够残存至今,靠得是前辈先贤,靠得是我们自己!我爹爹为了抵抗魔潮,战死在平乐城头的时候,没有救世神灵!我师祖潜入九幽,试图找办法破坏缝隙,惨死于内时,没有救世神灵!我师父暗杀魔族大将,被四分五裂时,没有救世神灵!我一家九口,宗门上下,尽数战死魔潮,堆叠成尸海时,没有救世神灵!这个话题让她情绪激荡,双眼朦胧晶莹,似有泪珠子打转,然后长长吐了口气,声音变缓,有疲惫也有坚定:总之,让我们人族还能一代代薪火相传的不是什么救世神灵,是不惧牺牲的先辈们,是每个昂首挺胸迎接魔潮的‘我们’!整个院子忽地安静,落针可闻的安静,信众们或多或少都有亲朋死在魔潮之中,一时有点感同身受。

但也正因为牺牲的残酷,他们才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

女捕头撕下那四张画卷,揉成一团,抓在手中,然后转过身,迈开双腿,走向门外,挥了挥手,声音低哑道:将他们带走,关入大牢,若是需要诱饵对付邪魔,就从他们之中找。

是,秦捕头。

衙役们相当敬重她,又被刚才那一番话震动了心灵,愈发卖力,将贺云连同他几名属下绑上,送往大牢。

……漫漫旷野之上,不时能见还未来得及收割的未成熟粱稻,农夫们背着各种各样的布袋,有条不紊地挤上一乘乘马车。

拉车之马似乎混有邪魔血统,通体覆盖黑鳞,力气奇大,哪怕车上已挤满了人,也走得健步如飞,算是抵抗魔潮不知多少次的收获。

每乘马车左右,都有骑着类似马匹的精干兵卒与江湖人士,他们双眼锐利,气质彪悍,一看便是长年刀头喋血的人物。

为首者走在最后,是位中年男子,两鬓花白,眼角眉心尽是皱纹,没了左臂,右手提着一柄厚背长刀,朗声道:各位应该很清楚规矩,撤退往平乐城的途中,若有掉队者,无人救援,无人等待,只能自求多福。

农夫们没有言语,保持着安静,只有小孩和未满二十岁者在窃窃私语,试图喧哗,但被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骑马家伙一瞪,又纷纷吞了回去。

有过经验的人都明白这个规矩是为何建立,是在多少次鲜血与尸体的教训上总结出来的!李头,怎么能不等不救援呢?首领身侧有位年轻小伙子,闻言愕然,不明白怎会有如此泯灭人性的规矩?首领看了他一眼,声音沉稳道:每一次魔潮当中,都有队伍为了救援或等待一位位掉队者,被邪魔阴鬼追上,从上到下,从老到小,无一存活。

这个等一会儿,那个救一会儿,看似不多,总的加起来或许便是生与死的界限。

你还年轻,上次魔潮时未出过城,不知道这里面的残酷。

首领淡淡道了一句。

年轻小伙子还是不能理解,睁大眼睛道:可,可邪魔还没影踪,救个人要不了多久!等有邪魔影踪的时候,谁都跑不掉了!首领沉声道,拉动缰绳,策马前进。

马车数量有限,每一乘不得不挤满了人,最里面是较为年轻的女性与孩子,中间是形貌不同的青年和壮年男子,外层则是诸多白发,有男有女,他们处在最边缘,靠着双手的力量才勉强没有掉下去。

队伍安静前行了一阵,有位脸庞皱纹深深的老者双手开始颤抖,眼看便要拉不住里面之人,从马车上跌落。

爷爷,爷爷!他位于中央的孙女发现了他的危险处境,哭喊着想要伸手拉她,一时之间,这乘马车变得混乱,若持续下去,将有更多的人无法保持平衡。

这时,老者微微一笑,主动松开了双手,往后栽倒,声音回荡:囡囡,好好活下去!啪,他摔落在地,伤筋动骨,好半天起不了身。

爷爷……哭声随着马车渐远。

首领身边的小伙子见状,就要过去救援,突然,他眼前多了一口厚背长刀。

李头,你!他又惊又怒。

首领冷冷看着他:耽搁行进者,斩立决!他的目光冰冷,杀意森森,震慑住小伙子,让他不敢动弹,只能随着马匹越过了老者。

看着远处挣扎着站起,试图走向平乐城的老者,小伙子悲恸愤怒道:你,你没有人性!我只能顾及更多的人。

首领淡漠看着前面飞快行进的队伍。

他们是人,他也是人,凭什么就得牺牲他?难道性命也能靠数量来比较?很多人的性命就比一个人的性命重要?小伙子有眼泪迸出,愤怒指责。

是。

首领冷酷回答,在魔潮之中,只要不是外景,多数人就是比少数人重要,就是能更好地延续人族!小伙子顿时怔住,不敢相信地看着首领,这是何等冷酷何等没有人性的回答,他忍不住再次指责:李头,如果要你牺牲自己,拯救他们,你愿意吗?首领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声音低沉:曾经,有马车侧翻,我独子就在上面……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小伙子愕然望了过去,耳畔响起其他队友的传音入密:当时李头的选择是让队伍继续前行,自己留下,结果遭遇了潜伏跟踪的几只邪魔,丢了一条手臂,孩子也没救回来……首领收敛了笑容,冷酷但坚定地看着前方,人族求生这条路,只能前行,不能回头!……秦霜华秦捕头情绪激荡,难以自持,一步步走回了家中,等到关上了门,她才猛地蹲下,嚎啕大哭,像是小孩子。

霜华,你怎么了?秦霜莲从屋子内走出,居家打扮。

秦霜华吓了一跳,猛地站起,用手中之纸擦了擦眼睛,结结巴巴道:大姐,你,你不是在闭关吗?秦家十一口人,目前只剩自己和这位堂姐。

秦霜莲微微笑道:当然是出关了。

出关?大姐,你,你晋升外景了?秦霜华惊喜交加,等看见秦霜莲微微颔首后,欢呼一声,又蹦又跳,外景了,你是外景强者了,平乐城中也是号人物了!从小到大,尤其最近十年,大姐一直是自己的榜样和骄傲!秦霜莲沉稳看着她激动,半晌后才道:你刚才哭什么?秦霜华顿时不好意思道:之前抓了个邪教头子,被他激得回忆起了家中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才醒悟过来,自己情绪激动,竟然一直抓着那几张画卷揉成的纸团,还用来擦了眼泪和鼻涕,啐了一口,扔在了地上。

什么邪教?秦霜莲不甚在意问了一句。

秦霜华鄙夷道:那家伙粗俗得很,叫什么救世四帝,偌,就是这样的……她用灵巧的脚和真气将纸团展开给大姐看。

这个是救世玄阳上帝,这个是救世混元上帝,这个是救世普济上帝……秦霜华一张张展开,随口介绍道,很快便露出最后那张。

秦霜莲一直含笑听着,此时,最后一张画像映入了她的眼帘,青衣如仙,面容俊朗。

青衣如仙,面容俊朗……秦霜莲突地愣住,瞳孔剧烈收缩。

是他!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秦霜华没注意堂姐的异状,撇了撇嘴道:这个是救世元皇妙无上帝,其实,直接叫元皇还不错……他在哪里?他在哪里?这时,秦霜莲扑了上去,抓住了她的双腕,一声声问道,急迫异常,打断了她的话语。

秦霜华已吓得呆若木鸡,看着满脸通红的堂姐,有种不认识的感觉:谁,谁在哪里?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激动的堂姐,至少最近十年不见过!就是这张画像中的人!秦霜莲急切道。

他,他只是邪教头子编造的伪神……秦霜华完全不明白自家堂姐在激动什么,难道是突破至外景时坏了脑子?邪教头子在哪里?秦霜莲追问道,眼睛都有点发红了。

秦霜华彻彻底底被吓到了,结结巴巴道:大,大牢,大姐你……话音未落,她就被自家大姐拉着手腕,拖得飞起,赶向大牢,秦霜莲的急切激动让她一头雾水,茫然无措。

……大牢内,贺云与几名属下关在了一间牢房,此地阴冷潮湿,有种随时会出现怨念恶鬼的感觉。

等到衙役们离开,贺云颓然坐下,屁股底部只有一叠麦秆,脑海里尽是种种恐怖后果闪现。

听说魔潮期间,大牢内的犯人没有吃食,只能靠彼此充饥……刚才的捕头还说要以我们为饵,钓邪魔入陷阱……他越想越是害怕,和几名属下一样瑟瑟发抖,良久之后,他猛地站起,冲到牢房边,抓住栏杆,用力摇晃,凄厉喊叫:冤枉啊,大人,小的冤枉啊!刚才就该直接跪地求饶,将搜刮的所有财物奉上,换取从宽发落!对此情状,其他犯人见怪不怪,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时,一名属下走到贺云身边,疑惑道:教主,为什么不向救世四帝祈求,求他们降下神力帮忙?虽然是贴心属下,但贺云还是努力培养了他们的信仰,此乃自己地位特殊的保证。

闻言,贺云咬牙切齿,破罐子破摔道:哪有什么救世四帝,都是我编出来的,编出来的!话音未落,他背后牢房有光芒腾起,点点火光缭绕,内中出现了四个人,为首者青衣磊落,面容俊美,其余有鹅黄衣裙者,有明黄长袍者,有清冷出尘者,正是还未来得及易容改扮的孟奇等人。

几名属下嘴巴一点点张开,眼睛等得圆溜溜,有人语气飘渺道:教主,真,真有救世四帝……贺云怒火上涌:给你们说了是我编出来的,明白吗,我编出来的!他转过头,怒视几名属下,没见过这样的榆木疙瘩,接下来该是同心协力掏出牢房的时候了。

刚刚转身,他眼睛一花,熟悉的四道人影就在眼前,与梦中一模一样。

噗通,几名属下匍匐于地,颤声道:恭迎救世元皇妙无上帝……真,真的有……贺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看着为首青衫男子走向了自己,裤裆顿时变得湿润,双眼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他们在搞什么鬼?孟奇皱眉看着,开始运转元心印。

就在这时,两道人影奔来,正是秦霜莲与秦霜华。

在场牢房都认得这位俏捕头,也知道她姐姐相当不凡,当即停止喧哗,愕然看向她们。

秦霜莲奔到了牢房门口,看了一眼孟奇,再无疑惑。

然后,秦霜华看着自家姐姐猛然跪倒,只跪天跪地跪父母师长的姐姐竟然跪倒在地!一时之间,她不知所遇真焉幻焉。

秦霜莲跪在地上,想起了战死城头的父亲,想起了秦家九口亡魂,想起了认识的不认识的死于魔潮者,想起了一位位慷慨赴死的英豪,顿时百感交集,眼角有两行珠泪流出,对着孟奇重重叩头:前辈,求您救救我们!救救这方天地!声音沙哑,撕心裂肺。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万世法秦霜莲声嘶力竭,情绪激动,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多少痛苦多少悲恸和多少希冀,让刚刚降临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的孟奇等人都油然而生震动之情,似乎对九幽缝隙对滚滚魔潮的危害突然有了清晰的认知。

那是千年万年永不终止的折磨,那是昏暗压抑不知明日的麻木!与江芷微、阮玉书、赵恒对视一眼,孟奇看到了相同的感受,也看到了相同的疑惑,他们好像认得自己等人,一个称呼救世元皇妙无上帝,一个称呼前辈,绝非无的放失。

是六道搞的鬼,还是之前刻意提醒的各界声望?前辈,求您救救我们!救救这方天地!秦霜莲的祈求还在继续,让秦霜华和一干人犯呆若木鸡,孟奇念头一转,踏前一步,沉声道:我等前来便是为了魔潮之事,姑娘,有话好好说。

真的?虽然情绪激动,但孟奇的声音还是毫无阻碍传入了秦霜莲的耳朵,她抬起头,两颊泪痕斑斑,眼睛蒙着一层水光,内里有异彩迸发。

六道轮回之主终于大发善心,派遣渡过了三次或者四次死亡任务的超级强者来拯救这方天地?秦霜莲又惊又喜,激荡反侧,眼睛发酸,差点又痛哭失声,但她好歹经过了很多次轮回任务,不乏生死之间徘徊的时刻,强行稳住情绪,看了看四周,沙哑着声音道:几位前辈,此地不便说话,请跟晚辈到别处再叙。

孟奇艺高人胆大,与江芷微等人交流过后轻轻颔首:你带路吧。

说话间,他们踏出了牢房,而铁栏未断,大锁未开,让周围犯人看得目瞪口呆。

秦霜莲慌忙站起,拉过呆呆的堂妹,便要转身领路。

这时,贺云醒悟过来,慌忙撑起身体,抓住栏杆,哭喊道:四位上帝救命!小人散播你们的荣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小人能在梦中见到你们,也是一种缘分啊!他口齿含糊,话语凌乱,只求救世四帝大恩大德。

秦霜莲这才想起他是邪教教主,以前辈等人为神灵的邪教教主,心中顿时忐忑,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清楚前辈等人是个什么态度,于是转头看向孟奇,犹豫请示道:前辈,该如何处置他?她下意识间还是不想放过这等害人邪教,因此用的是处置这个词。

梦中所见?散播荣光?孟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贺云实力低微,在他有心之下,哪有秘密可言?已然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到底还是各界名望的问题,不过自己等人前面多次轮回都做了易容改扮,这次初初降临,还未来得及完成,他们怎么能对得上号?梦中所见也应该是前面轮回任务中的形象啊!难道名望基于自身,与本体绑定,不受易容改扮影响?除非降临这方天地时又是另外一番形象才不会被认出?回头看了贺云等人一眼,孟奇平平淡淡道:他打着我等名号招摇撞骗,其心可诛,可随意处置。

秦霜莲神情为之一松,贺云眼露绝望,顺着栏杆,软软倒地。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秦家小院,秦霜华这名捕头渐渐清醒过来,结合之前听到的对话,对形似画像的神秘四人有了初步判断:大姐似乎认得他们,而且称呼的是前辈,显然不是真的神灵。

既然如此,贺云梦中所见肯定是谎言,他能画出惟妙惟肖的图卷,之前必然见过这四人,而无亲无故的情况下,他借助这四人创立邪教绝非心血来潮,多半是他们教唆,如今见邪教被捣破,于是亲自出马!这群人怕是居心叵测!大姐,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你为什么要求他们?秦霜华暗中传音。

秦霜莲语含激动:他们什么来头你不用管,只需要记住一点,他们实力强横,堪比神魔,能关闭九幽缝隙。

到时候,再不用受魔潮之苦,再不用迫不得已牺牲!这是千年万年以来,每一位人族梦寐以求的希望!实力强横,堪比神魔?秦霜华一贯觉得自己见识不如堂姐,而眼前四位竟然能得到她如此评价!这么多年以来,人族也不是没出过超级强者,登临了九重天顶峰的宗师,但与同阶的邪神恶鬼相比,实在数量稀少,杯水车薪,往往只能光耀一个时代,庇佑住人族,无法彻底消弭隐患,而这种人物,大姐谈论时也从来没说过堪比神魔!难道大姐中了幻术,或者被心魔影响?秦霜华内心咯噔了一下,有不好的猜测。

每次魔潮总是不乏天赋特异的邪魔潜伏入人族城池,伺机破坏,制造混乱,帮助破城!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她故意装傻充愣问道。

国际友人,呃,不对,宇宙友人……孟奇腹诽了一句,可并未如此回答。

虽然他自忖有点逗比,但秦霜莲声嘶力竭般的哀求还在耳畔,这方天地的沉重压抑于路上亦时有感触,实在不是开玩笑的环境,于是正儿八经道:我等幼遇异人,被带入秘境学武,如今神功大成,正该驱除邪魔,还天地清宁。

就为了这个才来平乐城?秦霜华追问了一句,总觉得这套说辞不太可信。

当然,我们是纯粹的人,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跨越宇宙而来,就是为了帮你们对抗魔潮……孟奇觉得秦霜华的问题充满了槽点,可又实在没办法于这种气氛下开玩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秦霜莲,还是你来回答吧。

秦霜莲闻弦歌知雅意,当即道:三妹,四位前辈是我请来的,你先回衙门,我有事和他们商量。

不称呼霜华而是三妹,这是摆起了长姐威严,然后不由分说将秦霜华推出了院子,精神隔绝了窥探。

前辈,晚辈曾与您在天师府有一面之缘。

没了外人,秦霜莲大大方方道出了前因。

孟奇顿时恍然,眼前这位是轮回者,在黑山老妖世界见过自己!而苍天宗宗主本来就与自身有几分相似,难怪能够认出!既然在天师府见过某,那很多事情就不必细说了,你将当前局势和各个九幽缝隙所在告知我们吧。

孟奇言简意赅,强调了一句:越早封闭九幽缝隙,人族伤亡越少。

秦霜莲难奈情绪的激动,声音略微发颤,将自己知道九幽缝隙和当前局势完完整整说了一遍,末了道:几位前辈,不知该如何称呼?白虹。

江芷微以剑代名。

赵恒亦笑道:玄阳。

他用了刚才听到的称呼。

阮玉书不甚在意,清清冷冷道:梧桐。

孟奇想了想,脸色突然一正:你就称呼某‘元皇’好了。

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从今往后,再没有狂刀这个外号,从今往后,我便是元皇!……长宁城高空,一袭朴素青袍的齐正言俯视着城池,他身后跟着一位肌肉虬结的黑甲男子,缝隙内有一道道魔气状若黑蛇钻进钻入,给人异常恐怖的感觉。

这方天地传承未绝,武道直指法身,可千年万年以来,却始终未能消弭魔潮,你可知为何?齐正言忽然开口。

身穿黑色全身盔甲的男子原本魔意深深,五官深刻邪异,此时猛地浮现谄媚笑容,与原本的模样异常违和:属下不知,还请魔主示下。

我是魔主传人,非是魔主。

齐正言平淡道,虽然由于魔潮的关系,这方世界人人尚武,开窍秘籍不难获得,但这仅限于普通水准的武功,真正的好功法还是局限在宗门世家等上层。

他们挑选人才,传授高深武道,从小打好基础,在魔潮中成为人族中流砥柱,且不惧牺牲,从道理上来讲,这没有错处,可如此一来,受限于他们本身的培养能力,受限于资源等物,强者肯定稀少,然后消耗于魔潮之中,相当于成熟一拨收割一拨,自然没办法成长到法身。

只有放开限制,人人机会平等,基数一大,经过魔潮洗礼,才会慢慢有人于生死间大彻大悟,或从邪魔身上得到奇遇,脱颖而出。

这属于人族当前组织形式与魔潮环境的矛盾。

魔主您言之有理,属下要记下来!黑甲男子掏出了小的书册。

齐正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佛门有‘如是我闻’,儒家有《论语》,所以,属下要记住魔主您的一言一语,日后教导众生!黑甲男子一脸光荣,并讨好问道,魔主,日后成文成书,该怎么命名呢?齐正言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望向下方城池,声音沉稳道:即使机缘巧合,人族出了一位法身或者好几位大宗师,消弭了魔潮,关闭了九幽缝隙,他们坐化之后呢?这里与九幽略有重叠,缝隙终究会再现!我要教导他们的不是一时法,而是万世法。

若是孟师弟在此,他肯定会嘲笑自己的属下,然后给记录的文字取个让人无语的名字,比如魔主语录……第三百七十七章 武道宝典月沉星斜,通体覆盖着黑色鳞片的诡异马匹飞快前行着,即使背后拖着装满了人的车身,也丝毫不显沉重。

光是邪魔血统就这般强力,真正的邪魔又该如何?已经从不得不抛弃同伴的悲痛中恢复少许的小伙子左顾右盼,一阵心惊,低声嘀咕。

之前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类马匹,可往往只是感叹于它们的力量和速度,很少往邪魔方向联想,如今魔潮行将来临,他心中总是忍不住转过相关念头,由此及彼,越想越是心惊。

最普通的邪魔也相当于我们人族七窍的实力。

旁边蓄着小胡子的同伴听到了他的呢喃,哼了一声,关于邪魔阴鬼的书籍遍城都是,你竟然不知道?对抗九幽是全族群的事情,上位者自然会派人整理邪魔邪神的资料,务求每个人都知道大概的情况,遇上时能够针对性应付。

小伙子脸庞涨红,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爱看这些……上次魔潮时,他年岁较小,印象不深,对其中蕴含的残酷不甚在意,直到今日才初步体会到。

不要私语,用心戒备。

李姓首领沉声道。

是。

小伙子赶紧回了一声,下意识看向首领,看向他没有表情的面部和那条独臂。

那时候,首领是怎样的心酸、痛苦和绝望?他想法刚现,道路左侧草丛里忽然扑出一道黑影,正常人身高,没有皮肤,血肉直接裸露在外,筋络淡白,血液暗红,关节处长着一根根骨刺,大张的嘴巴只有六颗牙齿,但每一颗都尖锐锋利。

恶心的味道扑鼻而来,凶厉的气息渗透身体,小伙子双腿打颤,右手无力,眼睁睁看着这道黑影扑向自己。

邪魔来袭!尖利的声音响起,抽刀拔剑的动静汇成了一道。

当!厚背长刀斩到了这头邪魔的脸上,将它斩得倒飞出去,但除了一道浅浅划痕,不见多少损伤。

李头……小伙子大口喘着气,后怕无比。

首领勒过马匹,正对邪魔,声音沉静道:你们先退,距离平乐城已经不远了。

李头,你呢?小伙子大声疾呼。

话未说完,他就被小胡子拉着缰绳,拽着前进,耳中是悲恸又无奈的话语:按照规矩,路上如果遇到零星邪魔拖延阻拦,由队长负责纠缠,队长若无法对付,副队长跟上,依次往下,但绝不能耽误队伍行进,违令者斩立决!一切以撤离大部队为重!小伙子愣住了,跟着马匹奔跑了一阵才回过神来,扭过头,望向远处,只见李头的马匹倒伏于地,已被邪魔杀死,而他挥舞厚背长刀,与那名凶厉的邪魔战成一团,背影是那样的苍老和萧瑟,但也是那样的笔直和坚定。

李头……他哽咽了嗓音,泪水模糊了双眼,咬牙转回头,策动马匹,守在队伍左侧,腰背挺直,就像首领那般,宁死不弯。

每一位青涩的人族少年,在魔潮中,不是死亡,便是这样的蜕变。

哒哒哒,马蹄翻动,队伍奔向濛濛微光中的巨大黑影——平乐城!……一时法,万世法?跟在齐正言背后的黑甲男子疑惑问道,一脸请教的表情。

齐正言缓缓降下身形,落在附近山岭之上,遥望城池,平淡道:能够不断涌现强者的人族组织形式。

黑甲男子周身钻来钻去的漆黑气流忽地变快,迷惑道:魔主,您乃九幽之主,邪魔之首,怎么老是想着人族?我非魔主。

齐正言再次重复了一遍,魔在每个生灵心中,无论是反抗不公,对抗强权,还是恩爱仇怨,贪婪憎恶,皆是心有魔种,而九幽大部分邪魔只知杀戮与毁灭,谈不上生灵,只能算天地某些规律的显化,就像宇宙终将有尽头,生命终将有死亡,它们便是死亡与尽头的象征。

它们被天地束缚,被大道束缚,永远局限于此,身为魔主传人,不是与它们同流合污,而是要带领它们反抗这苍天,反抗这规条,反抗这大道,从只知杀戮、毁灭当中解脱,照见自身灵性,这才是真正的‘魔’。

齐正言双眼一片漆黑,像是两团静静燃烧的黑色火焰,不激烈,但可以燎原,改天换地!他背后的黑甲魔将怔在了当场,一时感觉杀戮畅快,身心满足,乃毕生追求,这就是本性,这就是魔,一时又觉受制于此,无法摆脱,如同天地的傀儡,憋闷至极。

良久,他啪的一声单膝跪下,脑袋伏低:愿追随陛下改天换地,挣脱自身命运!他悄然改变了称呼。

你是第一个自主觉醒的魔圣转世,本身就有自己的意志,所以我才将你带在身边。

齐正言淡淡说了一句,这条路很危险,苍天不容,大道不容,你可曾想好?黑甲魔将脸上不见了谄媚,哈哈大笑:不就是打上九重天吗?又不是没做过!等我重炼了魔躯,便再日这臭老天!齐正言没有说话,负手立于崖边,看着远处的长宁城,气质深沉安宁,哪里有半分邪魔的样子。

魔主,不知万世法是怎样的?黑甲魔圣又露出讨好的笑容,在小本本上记录着刚才魔主的教诲。

齐正言没有回头,目光幽深:我得了魔主传承,通晓无数功法,有天地间排在前列的见识,但若是全盘接受他的武道,没有自己的理念和想法,不贴近本身,只会越走越难,越走越入歧路,最好也比不过当年的魔主。

这几年来,我在借助魔主的见识,闭关修炼,融合他的武道于自身,算是小有收获。

话音未落,他身后现出人首龙身的法相,而法相头顶冉冉升起了一颗璀璨的星辰,色泽金黄,明净剔透,照见无数场景!黑甲魔圣算得见多识广,此时也感觉到了这颗星辰给自己的压力,它目前还不够强大,但似乎必将强大到难以抵御!这颗星叫做‘平等’,非是绝对的平等,而是机会的平等,富者可依赖财物,天资聪颖者可依赖天赋,普通人则能够依靠努力、专注和用心,机会平等,奋进者前,堕落者后。

齐正言声音没有波澜,平铺直述,而它在武道上的体现有三,其一便是分析武道,窥探本质。

我利用它分解了十三万三千七百五十六套武功,找到了最本质的一些规律,创出这本《武道宝典》,它从浅入深,修炼简单,正常人只要努力便能入门,不影响日后转修任何武功,而且对修炼别的武功多有助益,最适合大规模普及教育。

这些规律魔主的见识里都有,但齐正言要想得心应手运用,还是需要自己钻研,自己总结,不过,有参照的情况下,肯定会简单许多。

平等……黑甲魔圣只注意到了那颗星辰,似乎不敢直视。

假以时日,魔主凝出的自身武道星辰绝对不止一颗!他深吸口气道:可再是普及武道,再是有强者层出不穷的组织形式,但人心思逸,总是会慢慢堕落,再好的组织形式终究也会变质,这是生死始终之道,非道果跳不出去。

等我魔功大成,会给他们留下一件武器,足以让他们对抗上层者的武器。

齐正言不动声色道,只要人心凝聚,武器自现,此剑曰‘革’!……平乐城中,除了主要通道,各处坊市都关闭了起来,里面秩序森然,黎民百姓在江湖人士、捕头衙役组织下自主看家护院,巡逻街道,防止人奸或潜伏的邪魔捣乱破坏,一经发现,立刻便会发出信号,寻求救援。

而城池大阵的每个枢机处,都有外景辅助操纵和保护。

城头也不缺乏外景强者,他们带领着开窍中的佼佼者分散看守这里,在大阵被短暂打破,还未来得及复原时,抵御抓住机会冲进来的邪魔。

一切是如此井井有条,孟奇等人在秦霜莲与秦霜华引领下,走向着城门。

晨光微弱,黑暗里一队马车飞快驶来,正是小伙子他们。

眼看城池在望,所有人都悄然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城头外景看见远处天边有一线漆黑浮现,迅速变大,像是无数乌云连在了一起,飘向平乐城。

邪魔来袭!他右手握紧,发出雷鸣的声音。

城门口的守卫怜悯地看了几百丈外的小伙子他们一眼,埋下头,将城门推动关上。

有邪魔痕迹出现立刻关闭城门,不管外面的队伍距离有多近!若不遵守,说不定就是整个城池陷落,几十万生灵沉入地狱!扎扎扎,沉重的声音传来,马队里每一个人都露出了绝望的目光。

第三百七十八章 退避三舍扎扎扎,哐当!几百丈外,小伙子和马队其他人眼睁睁看着城门关闭,禁法自生,而黑色鳞甲的马匹面对暗藏杀机的大阵本能放缓了步伐,渐渐停顿。

他们的希冀、欢欣和鼓舞刹那间凝固在了脸上,目光里是说不出的绝望和痛苦,再大的麻木也无法掩盖住这种逆转下的情绪变化。

呜呜呜!他们背后忽有魔音传来,似狼嚎似悲泣,一声重一声,一声接一声,震动云霄,难以计数。

小伙子下意识转头,看向天边,只见濛濛晨光里乌云和黑雾共舞,覆盖了小半个苍空。

里面仿佛有无数颗粒般的烟尘,可随着它们飘荡到百里开外,小伙子和马队其他人都看得较为清楚了,那是一头头庞大的邪魔阴鬼,有的双眼赤红,摄人心神,有的舌头伸出,吊在胸前,有的肚子鼓胀,难见头脚,有的一团烂肉,插着凌乱的手脚,有的浑身赤裸,双乳大似干瘪的麻袋,有的背生双翅,展开后似乎能负起一座湖泊。

在他们下方,奔跑着密密麻麻的九幽大军,有的龙头马身,喷吐着黑焰,有的三头六臂,通体青黑,有的身体如烟,幻灭不定,有的嘴巴大张,露出一根根挂着肉丝血痕的獠牙。

一眼望去,它们漫山遍野,遮天蔽日,如同草木全部化做了兵卒,小伙子似乎能看到那一张张流着长长唾液的可怖脸孔伸到面前,隐约闻到一股股血腥污秽的味道。

呜……胆战心惊的他听到了一声悲鸣,身下的黑色鳞马已被这种景象和气势震慑,软软跪下,马队里的所有马匹接二连三跪下,匍匐于地,再不敢动弹分毫。

完了……小伙子看着真正的魔潮,只觉双手双脚发软,根本提不起垂死挣扎的意志。

它们不用动手,一魔一口唾沫便能淹死自己等人!时至今日,他才真切体会到诸多话本小说里描述的恐怖和渺小,因魔潮而来的极端恐怖与面对魔潮时自身的渺小。

完了……马车上不少小孩已被吓得忘记了哭泣。

他们完了……城头目睹这一幕的外景强者和开窍高手们纷纷叹了口气,目含悲悯,感同身受,若是城破,自己,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都会这样绝望地等待死亡。

所以,魔潮是每一位经历过的人永远不想再回忆起的噩梦,可惜的是,他们若是幸运,未曾惨死,一生往往会经历好几次魔潮,这怎么不让人崩溃,不让人压抑,不让人麻木?平乐城城主鲍真立在大门上的城墙处,眺望着远处魔潮,默默推断着这次的强度。

他上次魔潮受创严重,始终卡在七重天境界,但依旧是平乐城数一数二的人物。

祂?鲍真脸庞苍白,像是失血严重,但强劲有力的心跳,大江奔涌般的血流声,都证明着他气血的旺盛,此时,他神情微变,眼睛眯起,看着魔潮最远处,如临大敌!那里似乎有一座小山,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灰白岩石乃肌肉,在泥土掩盖下潺潺流动的河溪是永不停歇的血液,色泽青黑,异常诡异。

祂的头颅便是峰顶,两道深深的裂痕为眼睛所在,脸庞沟壑横生,但隐约透出几分弹性。

咚咚咚!肉山一步步前行,大地一次次晃动,仿佛发生了地震。

肉山魔将!鲍真旁边的外景强者脱口而出。

是的,肉山魔将,上次魔潮重创了自己的肉山魔将!鲍真双手握紧,目光与肉山魔将在虚空交汇。

噼里啪啦,气机相撞,有朵朵电火花迸出。

鲍真没有动,气势沉凝,如同未起波澜的汪洋大海。

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打算坚守,等待从来不会齐心的邪魔各族逐渐内讧,到时候,才是将它们赶回九幽的时机!至于肉山魔将,自己恐怕还没办法留下祂,祂是最近十几次魔潮的中流砥柱,有近乎九重天宗师的实力。

因为不太清楚邪魔内部如何称呼祂,人族一概以肉山魔将来指代,别看祂沉重庞大,其实擅长的是道法邪术,天赋强横,极难对付。

借助大阵帮忙,鲍真斩断了纠缠的气机,精神散开,笼罩住平乐城,确认每一处细节,确保等下激烈战斗中不会出现疏忽导致的意外。

第一波就出现了肉山魔将,这次魔潮的强度恐怕五百年难遇!还好,缝隙仅仅是缝隙,没办法让九幽里真正强大的邪神魔尊们穿过,否则万事早休……鲍真感慨了一句。

此时,不少农夫携妻带子奔到了城门外,他们不敢触碰禁法,只能跪地叩头,请求开门。

咚咚咚,大人小孩全都磕得额头冒血,但城墙上的外景和开窍们不为所动。

虽然这很残酷,但只能残酷,如果不想连累更多的人!咚咚咚,叩头还在继续,这时,他们耳畔传来沙哑颤抖的声音:你们往山上跑吧,能不能躲过去就看你们自己的运道,我留在这里,帮你们断后。

他们愕然转头,看见那位青涩的小伙子抽出了长剑,立在身后,眼睛通红,双腿还有点颤抖,可腰背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弯曲。

断后?小伙子说完这句话,回头看向远处,嘴角勾勒出一丝苦笑,若是邪魔冲到近前,自己只会像一颗石子落入大海,连浪花都未必能够激起。

只希望能稍微吸引住邪魔的注意!手提长剑,傲立城外,小伙子身边多了不少同伴,他们皮肤晒得发黑,表情是一样的决绝坚定。

邪魔越来越近,邪异可怖的感觉遥遥传来,让人手酥脚软,幻象频现。

小伙子闭了闭眼睛,试图摆脱幻觉,脑海里油然浮现出灶台旁不断打转操劳的母亲,始终咳嗽但每日必定督促自己练武的父亲,用崇拜目光看着自己的妹妹,一切是如此的温馨,也是如此的遥远。

我快死了,你们要好好活下去……小伙子低语了一句,眼眶发红,只想回身面对平乐城,用力磕上三个头,以报亲恩。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花,多了六道人影,为首者身穿青衫,面容古拙。

城门关闭前,孟奇与江芷微等人抓住机会遁了出来,秦霜莲紧随其后,而秦霜华与大姐相依为命多年,一时冲动,也奔了出来。

她再一次面对了魔潮,没有了禁法的保护,没有了城墙的隔绝,比上一次更加清晰,也更加让人恐惧,那铺天盖地的数量,那强横至可以动摇大地的气势,使她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绝望。

这是无法抗衡的敌人!你们,你们出来做什么?心脏仿佛被一只魔手攥紧,秦霜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与此同时,她又多了几分感伤,师祖师父们面对这样恐怖的魔潮都没有退缩,慷慨赴死,是人族的晨光!不出来怎么找到九幽缝隙,将它们关闭?孟奇随口回答道。

关闭九幽缝隙?他们真的想关闭九幽缝隙?秦霜华怔怔出神。

这种时候,他们没有留在城内,显然非人奸或变化的邪魔。

孟奇转头看了小伙子等人一眼,对江芷微道:你保护好他们,我过去掂量掂量。

嗯。

江芷微点了点头,没有逞强,虽然她更想以魔试剑,但类似之事交给小孟更加妥帖。

孟奇拍了拍衣襟,摸了摸变化过的下颌,微笑看向阮玉书:配首合适的琴曲。

说完,不等阮玉书回答,他背负双手,一步步走向邪魔大潮,每一步迈出,身影便闪现在十几里开外,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几个呼吸间便靠近了天边。

阮玉书嘴巴轻启,露出一排米粒般的细碎贝齿,微微咬了咬下唇,将栖凤琴漂浮,双手按在了琴弦之上。

那是谁?他想做什么?城墙上的外景强者与开窍高手们发现了这道逆向行走的青衫人影,一时不明状况。

观他缩地成寸的潇洒,实力肯定不凡,是因为无法进城,存了死志,前去找邪魔拼命,还是自视甚高,觉得有把握杀伤部分邪魔后全身而退?李姓首领搏杀掉了那头邪魔,伤势颇重,全身乏力,只能靠躺在道旁一块石头上,眼睁睁看着邪魔大潮涌来,越来越近!忽然,他看见一道青衫人影出现于了面前,可情绪还未变化,对方左手轻轻一挥,自己便往后飞去,仿佛在腾云驾雾,软飘飘不着实地。

啪,他双脚踩地,没有半分震荡,眼中浮现的人影大部分是熟悉的同伴!这……他猛地转头望向邪魔浪潮。

人一上万,无边无际,而孟奇眼前的邪魔何止几万,密密麻麻,似乎覆盖了茫茫大地。

这时,琴曲响起,舒缓为主,但透着几分压抑,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激烈随时可能爆发。

孟奇踏着节律,背负双手往前,已然进入了邪魔攻击的范围,一时之间,飞箭、手斧、鳞片、长角、黑光等物升起,如同嗡嗡嗡的巨大蚊群,将还有光芒的天空遮蔽,阴影笼罩住了孟奇。

没有出刀,也没有动手,孟奇状似郊游,继续负手前行。

叮叮当当,碰撞声不断,诸多黑箭腐水落地,孟奇毫无损伤,已经踏入了邪魔浪潮,被大海吞没。

潮水奔涌往前,只有刀剑火焰和黑雾时不时起伏,昭示着他依然存在。

他究竟想做什么?城墙上的外景强者们完全迷惑了,若要击杀邪魔,现在就可以动手了,如果志存高远,打算刺杀邪魔中的首领级人物,那速度便得加快,尽量出其不意!最远处的肉山魔将有两条油光水滑的胳膊,它们分别垂在两侧,布满花纹,而祂一双灰白冷酷的眼睛看着被攻击淹没的地方,透出几分疑惑,并未出手,一边是打算看看这不走寻常路的青衫男子究竟想做什么,一边是相信如此多的邪魔阴鬼足以将他吞没,同时也是相信,若有变化,自己的实力来得及阻止!过了一阵,邪魔越来越近,李姓首领和小伙子都能看清楚身躯庞大者狰狞的面孔了,秦霜华又惊又疑,目光不断在江芷微等人与邪魔大潮之间游动,他们竟然这般镇定!孟奇顿住了脚步,微微点头,距离正合适。

骨刀黑刺从四面八方袭来,不给光芒留下一丝缝隙,而孟奇选择了无视,右手伸入左手袖管,缓缓抽出了一口橙黄色的长刀,火焰跳跃。

突然,阮玉书琴声一转,压抑许久的激昂喷薄而出,穿云裂石,撕裂了沉闷,狂风暴雨由此降临。

长刀扬起,火焰凝聚,猛地下劈,击在了空处。

身入九幽,妖魔授首!一团金黄的火焰炸开,靠得最近的邪魔阴鬼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腾得化为焦炭。

火焰像是压抑很久,急速膨胀,瞬间就将覆盖着邪魔的大地吞没。

肉山魔将满是沟壑的脸庞抖动,只来得及在身前支起一道黑水化作的盾牌,然后便感受到了高温的灼热和恐怖的冲击,与核心处似乎没什么区别!金黄跳跃,一头长着四只翅膀的邪魔被点燃了,它仿佛明亮的火把,从天栽落,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距离小伙子与李姓首领等人恰好十里。

噗通,噗通,天空的邪魔仿佛下饺子般摔落,他们庞大的身躯被燃烧缩水,只余焦炭。

犹是如此,焦炭也堆得如同小山,而最近的边界距离城池同样是十里。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小伙子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还陷在幻觉当中。

火焰很快平息,苍莽大地一片焦黑,无法计数的邪魔尽付灰烬,城外十里就像是一条生死之线,过者生,不过者死!之前的密密麻麻,如今的空空荡荡,强烈的视觉反差让每个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鲍真的精神从城池各处收回,再也顾不得其他,惊骇看向战场。

一刀便灭掉了这处缝隙的魔潮?这简直前无古人,恐怕也会后无来者!空旷的大地之上,目前只余两道身影,一是孟奇,一是肉山魔将。

琴声再变,发出铮铮之声,像是金铁交鸣,而两道声音之间有少许停顿。

铮!孟奇踏出右脚,身影出现在十几里开外。

肉山魔将回神,发出震天怒吼,双手抬起,所有花纹接连亮起,半空出现了一条纯粹由黑色魔焰组成的火焰,头角清晰,张牙咧口,恐怖又狰狞。

一条条魔焰黑龙凝聚,一共九条,它们盘旋飞上半空,首尾相接,扭成了一条怪物般的硕大巨龙,将周围烧得晃晃荡荡,模模糊糊,让附近变得漆黑,然后飞击孟奇!九龙魔焰!鲍真轻吸口气,上次交手,自己便在这道邪术之下狠狠吃了亏,它满是阴毒,一旦沾身,便会透过真元与法相,渗入身躯,燃烧内脏,即使侥幸压制熄灭,也会沾染火毒,难以排解,每逢子午二时,总有万针刺神之痛。

九条魔焰黑龙落下,孟奇的眼睛依旧直视前方,右手长刀斜垂,左手随意负后,脚步迈开。

轰隆,魔龙击中了他,黑焰水波般往下,仿佛瀑布天降。

铮!琴声响起,孟奇又闪现出十几里,青衫荡着氤氲,裸露在外的皮肤流转淡金,如神似佛,安然无恙。

之前的九龙魔焰似乎只能算是挠痒痒。

这……鲍真已是哑口无言,目光之中尽是震动。

肉山魔将灰白眼睛喷火,暴戾更甚,双手猛地往中央合拢,然后缓缓拉开,一道黑色的闪电凭空出现,噼里啪啦之声虚幻又恐怖。

它被拉伸到尺许长后,忽地蹿出,以电闪雷鸣的速度击向孟奇。

毁形灭真雷!鲍真又想到了上次魔潮,肉山魔将用它击穿了城池大阵防御,差点将平乐城攻破。

黑色闪电速度极快,瞬息之间便到了孟奇面前,孟奇微微侧身,肩膀前送,主动迎了过去。

砰!黑色闪电四分五裂,孟奇肩膀处氤氲与淡金升腾,将分散的细细电光吞没。

铮!琴声再响,孟奇继续缩地成寸,右手斜拖的长刀稳如山岳,不动分毫,没有反击的迹象。

肉山魔将大怒,将手一招,一朵乌云飘出,笼罩在孟奇上空,闪电一道皆一道劈下,与此同时,魔焰黑龙、血色幽影、污秽黑气等接踵而来。

铮!孟奇撞破重重术法,踏入了肉山魔将百里以内,也就是说,进入了对方的宗师领域,而身上只有少许白痕黑迹,无任何受伤迹象!肉山魔将见状,猛地剁椒,大地摇晃,一道道黑气升腾而出,既虚幻,又凝实,既像是藤蔓,又仿佛毒蛇,从四面八方缠向孟奇,而阴气森森,污秽严重,有效抵消和削弱着其他效果,这是它的领域能力九阴鬼藤囊,集限制、削弱与封禁为一体。

对方都进入了领域范围,自然是火力全开的时候。

铮!琴声杀伐,间断有序,孟奇洒然迈步,肌肉鼓胀,一下就将道道黑气硬生生扯断,而长刀依旧斜拖。

肉山魔将凶厉的目光里终于流露出几分惧意,这敌人根本打不动!而且,领域是相互的,自己的领域范围也是他的领域范围,同样是出刀的范围。

可孟奇没有出刀,还是在琴声应和下,一步步逼近着肉山魔将,一步步预告着死亡的来临,给祂带来极大的压力。

吼!肉山魔将终于承受不住,发出惊天叫声,鼓起的肉山猛地收缩,于掌中凝聚出一轮黑色光芒,它平平漂浮,如同没有厚度的圆盘,边界极薄,仿佛能切割任何事物。

肉山魔将很吃力地把它抛出,瞬间闪现到了孟奇面前。

鲍真虽然未曾见过肉山魔将使用这个道法,但光是远远看到,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犹在九龙魔焰与毁形灭真雷之上。

这轮黑色光芒斩来,孟奇终于有所动作,抬起了左手,洁白如玉,屈指一弹,正中光芒边缘。

噗的一声,这轮黑色光芒四分五裂,落在地上,钻入了地底,切割出一道道缝隙,深不见底!孟奇用拇指搓了搓中指,它泛着几分红意,像是血胀,目光还是看着肉山魔将,微微笑道:不错,能让某感到一点疼痛了。

铮!琴声维持着刚才的节奏,有种机械的美感,孟奇再次迈步,又逼近了十几里。

肉山魔将动了,它转过了身体,双脚似与大地相连,试图远遁,眼睛里尽是惊恐。

这他娘是哪里冒出的怪物!法身以下,简直比九幽以肉身坚硬著称的庚金鎏魔还变态!铮铮铮!琴声忽地加快,孟奇步伐也随之变快,灵宝火刀拖于身后,三步仿佛同时跨出,一下就到了肉山魔将身后。

戊土之光冒出,即将笼罩肉山魔将。

当!琴声再变,银屏乍破,水浆迸出,杀伐冲霄。

孟奇拖于身后的橙黄长刀猛地往前斩出,由下往上,虚空似有凝固,肉山魔将撞到了无形墙壁,被生生弹回。

刺啦,灵宝火刀斩中了肉山魔将背部,一道赤红火线凸显,烧熔了护身黑气光,烧破了灰白肌肉,长刀切入了庞大的身体。

由下往上,肉山魔将背后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可以透过它,看见远处还未收割完的粱稻,金黄火焰肆掠,将内中一切尽数点燃,兹兹之声不断,如有油脂溢出。

肉山魔将艰难转头,看向身后,看向将自己剖成了两片的伤口。

神兵?祂目光凝固着恐惧、恍然和不甘,缓缓倒地,噗通一声,大地剧烈震荡了一下。

城墙之上,包括城主鲍真在内,所有的外景强者与开窍高手都陷入了静默,曾经肆掠此地,杀人无算,带来噩梦与绝望的肉山魔将就这样被一步步走近,轻轻松松一刀劈死。

小伙子和李姓首领等人看不到具体战况,但目睹了那小山般的身影栽倒,感受到了起伏的大地,脑袋一片空白。

秦霜莲长长松了口气,前辈果然强横一时,都没用全力,肉山魔将就倒下了,秦霜华神情变化,有震动有茫然,也有淡淡的悲伤。

远处山岭之上,戴着紫薇星主面具的男子屹立悬崖边,目睹了这一战,他忽地转身,沉声道:走吧,不要去招惹他。

那口橙黄火刀太醒目,让人不难猜测对方的身份,而且苏孟既然用了此刀,肯定也不怕身份暴露了,当今之势,有实力为难他的轮回者已屈指可数。

所以,看完这一战,紫薇星主选择了退避三舍,只完成自身任务!戴着西王母面具的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孟奇,目光藏着浓烈的恨意,然后跟着紫薇星主等人,离开了此地。

孟奇回过头,虚空摇晃,忽地就出现在江芷微等人身边,对秦霜莲和秦霜华道:本地魔潮结束了,带我们去最近的九幽缝隙。

魔潮结束过很多次,而九幽缝隙犹存,说明不是那么好关闭的,说不定就有法身级的邪魔守在对面!本地魔潮结束了……秦霜莲姐妹怔怔出神,喃喃自语。

这么快结束了……她们眼角忽有泪水滑落,有种痛哭告慰先辈的冲动。

第三百七十九章 第一条缝隙晨光蒙蒙,天边云朵染上了绚烂的色彩,或赤红或桔黄,一轮大日彻底跃出了天与地的交界处,将光彩挥洒满旷野,照到城头城内每一个人身上,与刚才昏暗又恐怖的场景截然不同,让一颗颗心灵仿佛迎来了新生!虽然震撼于本地魔潮消弭的迅速,讶异于肉山魔将的不堪一击,惊叹于青衫男子的强横似神,但噩梦的苏醒,地狱的破碎,日以继夜折磨的并未到来,还是让城头的外景强者与开窍高手们难以遏制狂喜,只觉身心轻松,恨不得欢呼几声。

第一波魔潮结束了!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遍传四野。

于是,一声声呐喊迸发,压抑和沉重得以释放,让城内正有条不紊巡逻的队伍,安安分分待在家中的普通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才半盏茶不到,本地魔潮就结束了?就在这时,某位开窍高手忽地倒吸口凉气,左手抬起,颤颤巍巍指着外面,惊呼道:救世四帝,是救世四帝,出手的是元皇妙无上帝!他附近有人信仰邪教,迎回了救世四帝的香坛,所以识得!虽然看不清楚面貌,但除掉秦家姐妹,人数吻合,打扮吻合,救世的行动也吻合!真,真的有神灵?真有神灵降临救世?城头不知多少人直接或间接地知道救世四帝这个教派,如今听到这番低语,皆是震惊心颤,过往呲之以鼻的邪教竟然是侍奉真神的圣教?这天地间真的有救世的神灵?人族的努力比不过神灵偶尔的眷顾?秦霜华抹了抹眼睛,拭掉了泪水,看着孟奇的目光很是复杂,难道人族一代又一代的牺牲,薪火相传的庄严,靠着自身撑到现在的坚韧,毫无意义?难道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师父,秦家九口,宗门上下,慷慨赴死的壮烈比不过之前从未现身的神灵?孟奇元心印暗转,忽地回头看向远方山岭,微微皱眉,察觉到莫名的恶意,有人竟然对自己恨之入骨?可惜,距离太远,对方也已经撤走,追之不上了。

他转过头,看了看秦霜华,又看了看城墙上表情各异的强者高手们,忽然正色,朗声道:某乃‘元皇’,潜修于市井的人族,与三位同伴共论武道,日夜琢磨,时常磨砺,方有今日之成就,但不幸被宵小抹黑,传为神灵。

我等非天生强大,亦有弱小之时,若非一位位先辈筚路褴褛,披荆斩棘,不计生死,守护住人族的希望,人族的火种,让众多城池得以保全,我等早已死于魔潮之中,哪会有今日的反扑?我们很强大,是因为我们站在了一代又一代为人族延续而慷慨赴死的先烈们的肩上,异日,若是能消弭魔潮,封印九幽缝隙,是每一位英灵与拼死抵抗的各位共同的努力!城池一片静默,秦霜华睁着眼角挑起的双目看着孟奇,一层朦胧的雾气迅速弥漫,笼罩住漆黑的眸子。

这时,城头不知谁突然振臂高呼:人族万岁!人族万岁!声音如浪潮,滚滚荡开,有热泪也有激昂。

孟奇转过身,面朝邪魔涌出的地方,冷峻又慷慨道:走,封印九幽缝隙!是,元皇大人。

秦霜华眨了眨眼睛,嗡隆着声音道,几滴泪珠在睫毛上缓缓垂落。

与此同时,孟奇悄然传声赵恒:老五,快把肉山魔将的尸骸收起来。

这是分化传音,内部沟通,都能听到,江芷微抿嘴一笑,似乎很了解孟奇的心理,阮玉书则淡淡望了望天边朝日。

赵恒疑惑道:你自己为什么不顺手就收了?孟奇略显得意道:我乃‘元皇’,人族共钦,岂能做此小气巴拉的事情?元,初始,开端,最初的最初,配上皇者的称号,简直完美,堪比元始天魔!猿皇,猿猴的皇者吗?阮玉书忽然清冷插了一句。

元皇,猿皇……孟奇嘴巴微张,表情呆滞,如遭雷劈。

换外号,我要换外号!可刚才已经声传全城,通名报姓,来不及更改了……还想表扬一句小吃货刚刚配背景音乐配得很好……孟奇冷峻着脸庞,淡淡道:出发。

说完,他逃一般飞向了天边,江芷微等人随后,赵恒找机会收了肉山魔将的残破尸骸。

……就是这里。

秦霜莲卷着妹妹,指着下方山岭道。

那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某座峰岭深处有一个仿佛巨兽嘴巴般的洞穴,内里蜿蜒往下,不知有多深,淡淡的黑雾从中飘出,附近草木凋敝,万灵死寂。

曾经有几位宗师在魔潮消退后进入,试图封印缝隙,但不知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最后只得两位逃脱,而且比正常早三十年坐化,前辈,你们要小心。

秦霜莲忌惮地看着洞穴,里面不知藏了多少危险事物,有不知多少诡异环境。

孟奇已从恼羞成怒中恢复,进入了战斗状态,心如古井,不起波浪,沉吟了一下,对江芷微等人道:我先将九幽缝隙劈出来。

劈出来?旁听的秦霜华茫然不解。

孟奇一边观察着天地间道韵的流转,气机的生发,一边随口道:通往九幽缝隙的洞穴,邪魔不知经营了多久,虽然我们不惧怕,但也没必要麻烦。

话音刚落,他扬起了手中橙黄火刀,周身窍穴一一亮起,仿佛满天繁星,尽数打开,然后归于诸天,溯于元始。

长刀劈落,神兵催发,如同一道火线,无声无息斩到了山岭之上。

山岭凸显出一道赤红如火的裂缝,迅速往下,切面平整,光滑如同镜子,呈现熔融后的琉璃化,而裂缝中间很大一截消失无踪,只有白雾弥漫。

吱嘎,缝隙飞快蔓延,这座山岭向着两侧分开,及至洞穴,不断有爆炸声响起,有黑雾升腾消失,有一声声凄厉哀嚎!橙黄刀光消失,山岭已然分成两座,裂缝深处直达地底,能看见翻滚的岩浆长河,而赤红火浆上方,虚空像是破碎了的衣服,被缝上了蜈蚣般的歪斜痕迹,一道扭曲的漆黑缝隙盘踞于此。

缝隙长有十丈,宽足三丈,如同一张巨口,内里有黑色污秽的山川河流,有漆黑大日,有幽绿星辰,也有一条不知多长的龙形生物盘踞!它拥有真龙一切的特征,但通体漆黑,鳞片布满邪异花纹,一双暗金色巨眼正冷酷看着这面,恐怖的龙威溢出,让秦霜莲都出现了重重幻觉,仿佛陷入了十八层地狱。

咄!声入心灵,隐含禅音,秦霜莲和秦霜华猛然惊醒,回到了现实。

仅仅是隔着两界缝隙透出的微弱气息,就有如此威能!这条魔龙怕是地仙级的存在。

江芷微判断道。

孟奇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让秦霜莲等人顿觉心静:还好它出不来,即使能隔着缝隙出手,到了这界的威力也在法身以下了。

他顿了顿,传音道:芷微,玉书,老五,你们配合牵制住它,我来‘关闭’缝隙。

隔着两界屏障交手,又在自己主场,孟奇不惧这条魔龙,但肯定无法分心关闭缝隙,所以牵扯的事情交给同伴。

江芷微早就跃跃欲试,双眼明亮,整个人像是蒙上了一层光辉,转头传音阮玉书:玉书妹妹,等下用‘钟镇三界’辅助我,赵恒,你防备意外。

听到这个吩咐,孟奇皱了皱眉:你要用剑廿三?江芷微轻笑道:晋升之后,法相、元神与肉体隐有贯通,使用这一招的反噬能被分开承担了,而且,我也不是用原来的剑廿三,是这么多年体悟和融会贯通后的江氏剑廿三。

为了它,我专程守在玄天宗门口半年,只要有宗师外出,立刻上去请教切磋,体会天帝的光阴之道。

守了玄天宗半年?孟奇忍俊不禁,这还真是江芷微的作风。

有此一说,他不再担心,看着江芷微飞往缝隙附近,看着阮玉书双手按在琴弦上,已然将栖凤琴催发,赵恒手提长剑,环顾四周。

秦霜莲与秦霜华呼吸屏住,遥遥看着这一幕,真能封印掉九幽缝隙?看见江芷微这蝼蚁飞近,庞大的魔龙张开嘴巴,发出怒吼,声波近乎实质,震荡着缝隙。

江芷微右手搭在了剑柄之上,缓缓抽出,肉身变得虚幻,元神与法相交叠,化作了一尊太上剑君之相,有情无情,太上同仁之相!当!琴如钟鸣,震荡三界,秦霜莲与秦霜华只觉眼前一切仿佛凝固,缝隙和魔龙像是琥珀内的小虫子。

长剑抽离,刺向魔龙,天地忽地失去了颜色,只余黑白,只余凝固,安静得让人心悸,魔龙透出的声波缓慢得像是垂死老头的步伐。

即使只是远远看着,未受影响,秦氏姐妹也忍不住头冒虚汗,思维变得迟钝。

安静美如画,孟奇感觉到了魔龙透出力量的迟缓,右手长刀抬起,左脚凭空迈出。

就是现在!秦霜华心有所感,转头望向了他,只见元皇身躯一寸寸膨胀,很快便化作十几丈高的巨人,磅礴的气息让人窒息,想要晕厥,橙黄的长刀刀尖有漆黑的漩涡凸显,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这是能毁天灭地的事物!这……秦霜华怔住了,现在的元皇五倍十倍于斩杀肉山魔将时的气势,有撑天立地之感。

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刚才的实力已经让人叹为观止,而现在只能无言,只能有盲目的信心!秦霜华脑海忽地闪过了父亲的身影,闪过了他屹立城头的背影,闪过了师父、师祖离开平乐城,慷慨赴死,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背影,闪过了一张张回忆里鲜活无比的面孔。

爹爹,娘亲,师父,师祖,小弟,四妹,你们看到了吗?这里的九幽缝隙即将关闭!轰隆!漆黑膨胀,缝隙仿佛蜘蛛网般蔓延,然后猛地收缩,声音、光线、波动和气息全都消失了!无声无感了许久,秦霜华看见方圆几百里化作了深坑,岩浆长河消失,九幽缝隙也消失了,只余魔龙的怒吼回荡在附近,渐渐消散。

她和秦霜华脸庞上同时有珠泪滑落,汇成长河,彻底地痛哭失声:爹爹,娘亲,师父,师祖,小弟,四妹,你们看到了吗?这里的九幽缝隙关闭了!你们没有白死!孟奇收刀归鞘,与江芷微等人屹立于旁,等待秦氏姐妹酣畅淋漓地痛哭。

少顷,秦霜莲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多谢前辈,如今天地间七条九幽缝隙已除其一,但平乐城附近这条最弱,别的地方都要强过它。

现在最近的九幽缝隙在哪里?孟奇问道。

长宁城管辖范围内。

秦霜华插嘴道。

孟奇微微颔首:那我们去长宁城。

第三百八十章 仇恨比不过利益长宁城,旭日东升,照透了薄雾,带来了光明。

此时,城墙上有外景强者们领着开窍好手各守一处,禁法半启,城门大开,迎接着从四面八方赶回来的马队,里面载满了农夫和粱稻,虽然气氛压抑紧迫,但并无魔潮涌来的迹象。

咦,怎么会?魔潮不该是同时发生的吗?秦霜华远远看着,语气异常疑惑。

见孟奇等人不解,秦霜莲赶紧解释道:历次魔潮都是所有缝隙同时涌出邪魔大军,从无例外,而今长宁城看起来并没有发现魔潮的征兆,只是因为得到了消息,知晓别处已经发生,才召回在外耕作的农夫和保护队伍。

事有反常必为妖。

孟奇皱了皱眉,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先除魔潮的工夫,可以直接去缝隙处封印,只是千万要小心,恐有诡异之处。

由于怕魔潮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孟奇与江芷微等人选择先救长宁城,可这里安宁有序,不像大劫来临的样子。

秦氏姐妹不再多言,随着孟奇等人前往这片地域的缝隙,但心怀疑虑,再三回头打量长宁城。

……长宁城中,齐正言一袭青衫,五官普通,气质平常,除了看起来较为沉默寡言,并无任何异于常人处。

黑甲魔将已经变化了打扮,身材高大,肌肉虬结,几乎撑裂了劲装,他目前国字脸,扫帚眉,不怒自威,若是行在野外,有商队遇上,肯定纳头便拜,直呼山代王手下留情。

陛下,为何不直接立个武馆,有教无类,广传宝典?如今魔潮将至,相信没人来管!黑甲魔将只要一说话,谄媚猥琐的气质就将本身的威严冲得干干净净。

但他不用传音,不封锁附近,却只有齐正言能够听到的小手段,足以证明当前的实力和过往的积累。

齐正言行于街头,左顾右盼,没什么情绪道:先前之语是我观察总结得出,但是不是完全锲和这方世界还很难说,行事做人不能浮于表面,得深入下去,踏踏实实去做,不接触这里的中下层人士,不弄清楚他们的问题和困境,很容易南辕北辙或虚假空乏,只有经过认认真真、深入踏实的接触和调查,才能对症下药,相应改变行事的步骤,或缓或猛心中有数。

道德有言,变化之道才是恒常不变的大道,不懂得依据实际情况和理念本质来灵活应对者就像是陈腐的僵尸。

黑甲魔将赶紧掏出小本本,用手指直接书写墨字,口中连连道:陛下所言极是,那种迂腐死板的家伙有的时候比我们邪魔更加害人!这时,齐正言看到路边有个卖菜老头正直直看着一位身穿锦袍、器宇轩昂的男子,目光复杂,多有自卑,于是心中一动,走了过去,没什么形象地蹲在对面,假意挑着菜叶,随口问道:老丈,你认识刚才过去的那位高手?他说话亲和,蕴含着强烈的感染力,老头褪去戒备,吧嗒了一下满是干裂痕迹的嘴唇:三十多年前,长宁宗收徒,我和他同时参加,见过几面,那时候,嘿,他心性不定,不肯刻苦,远不如我努力和勤奋,当然也不是我的对手。

而如今,一个鲜衣怒马,外表也就三十出头,另外一个街边求生,容颜苍老,仿佛古稀。

他入了长宁宗,而你没入?齐正言直接问道。

老头目光变得黯淡,视线看向菜叶,低低道:长宁宗当时只收一百名弟子,其中四十给了与他们宗门有各种关系的人,剩下六十先挑天赋不错者,他就是其中之一,到了最后,留给我们这些人的名额不过二十七个,我,我刚好只排到二十八。

后来,我继续修炼书坊买到的秘籍,又参加了好多次挑选,但随着年纪变大,距离长宁宗越来越远,只能另谋生路,哎,如今年老体衰,可以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你恨长宁宗吗?恨仗着和宗门有各种关系就直接入门的人吗?恨那些天赋不错但不如你勤奋刻苦的人吗?恨当时只有二十七个名额吗?齐正言语气波澜不惊,目光柔和。

老头怔了怔,茫然道:恨?为什么要恨?人家有亲长在长宁宗,是先人努力的余荫,天经地义,我有什么好恨的?作为宗门,肯定想招天赋不错的弟子,将来才能走得更远,成长得更快,这是老天爷的垂青,生来就有,羡慕不来,为什么要恨?长宁宗只收一百弟子是早就说好的,我也很清楚,虽然,虽然一直很遗憾很痛苦,但总不能说让老天爷提前把一百名额改成一百零一个名额吧?当时排在我前面的那二十七个人,都很努力都很勤奋,不比我差,他们能够进入长宁宗没什么好恨的?可你一以贯之的努力、勤奋、专注和用心,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齐正言再次问道。

老头目光呆滞,忽地用手按住脑袋:是我!是我自己还不够用心和努力,没有胜过那二十七个人!是我自己太没天赋,到了快五十岁才开窍,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你能够在那么多人里排在二十八位,能够修炼一般的武功到开窍,足见你的刻苦和用心,你没有错。

齐正言摇头道。

他们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可我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老头捂着脑袋,异常痛苦,都没有错,到底是谁的错?齐正言缓缓起身,目光怜悯地看着他。

……长宁城某个院子内,紫薇星主看了看身前的羲、西王母和北斗星君,沉声道:魔主传人欲借助魔潮,掀起变革,近日必有动作,我们先分头寻找蛛丝马迹,从而确定他的行踪,但切记不要盲目动手,他自己或者身边肯定有实力强横者。

三位神话成员都是沉默应了一声,很快便分头行事。

……大河滔滔,水色漆黑,这里是长宁九幽缝隙所在。

此时,河水打着漩涡,疯狂旋转,核心处直接露出了河床,那里原本该有一条狰狞如巨大蜈蚣的缝隙,但现在却耸立着一座山峰,通体漆黑,像是尖塔,四周光滑,仿佛无法攀爬。

一见这山峰,秦氏姐妹同时发出轻咦之声,什么时候长宁缝隙出现了这样的变化?而孟奇却眯起了眼睛,这山峰是如此熟悉,感觉是那样的相似!曾经在魔君秘境里见过的山峰,各种可能叠加的山峰,有着几任魔皇爪传人死前印记的山峰,目前在主世界已经神秘消失的山峰!它竟然来到了这方天地?江芷微曾经听师父描述过,大概认得,转头与孟奇对视,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和忧虑。

突然,高空大日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像是直接降临到了附近,刺得秦氏姐妹和阮玉书、赵恒都睁不开眼睛,一片白茫。

孟奇右手握住刀柄,缓缓转身,看向远处:出来吧。

没有动手,而是这样宣告自身的来临,必有所图。

白茫分开,踏出一道人影,古拙轩昂,是戴着太阳神君面具的羲!江芷微右手五指搭在剑柄上,与孟奇成掎角之势,看着羲停在不远处。

你来报仇吗?孟奇不动声色道。

自己可是破坏了他完美的转世计划!羲戴着面具,声音沉闷:仇恨比不过利益,因为仇恨已经过去,再怎么报复也于事无补,而利益在将来,有望获得。

说重点。

孟奇身躯似放松非放松。

这位目前近乎大能转世,见识经验都远超自己,武道也是相当的超凡,不能等闲视之。

羲语气不变道:你上次用了阴阳印,之前禁锢肉山魔将逃走的恐怕是虚空印,不是仙迹的元始天尊,便是得了元始天尊传承的有缘者,我只想问一句,无极印在哪里?在你手中,还是在别处?作为回报,我可以回答你等价的问题。

我勉强激发太阳神针,隔绝了这里,不会被目前虚弱的六道知晓。

虚弱的六道?虚弱?孟奇和江芷微同时缩了缩眼睛。

第三百八十一章 今生殿中今生果虚弱的六道?孟奇右手按在刀柄上,处于有力无力、有意无意的状态,语气亦然。

羲站在白茫之中,沐浴着刺眼的阳光,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祂比你想象得强很多,连我都无法窥探深浅,若是全盛之时,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游戏,反过来也昭示了一点,祂处在虚弱之中。

能随意送人往不同宇宙不同天地,能瞬间治疗任何伤势,近乎起死回生,炼制神兵则如同探囊取物,从不失败,能灌注一切武功,能控制时光流动,甚至可能颠因为果,这样的六道都还只是虚弱的?孟奇有点不能想象全盛时的六道是何等恐怖了!不过这似乎也能解释祂为什么要躲着未入轮回的法身,为什么严格要求轮回者保守秘密。

祂究竟是谁?轮回任务究竟有什么目的?孟奇声音渐沉,江芷微则全神贯注,等待着答案。

羲似乎披着阳光斗篷,耀眼异常:不能更多议论祂,这种情况下,虽然我找回了太阳神针,也没办法屏蔽祂的感应。

你可以考虑别的问题,但前提是你告诉我无极印的下落。

上次在九重天与他激战,我确实用了阴阳印,怀疑我与元始天尊有关很正常,借此认出虚空印顺理成章……无极印不在我的手上,无生老母开始回归的情况下,目前要得到近乎不可能,还不如告诉他,驱虎吞狼,浑水摸鱼……孟奇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某确实在封神世界进入过玉虚宫,得到了翻天印、戊己印、阴阳印、元心印和道一印,但其余四印早就被人取走,虚空印和无极印落在了无生老母手上,成为她立道之基。

之后,神都一战,某机缘巧合从奉典神使手上得到一次虚空印的真意传承。

这番话真真假假,关键信息上为真,细枝末节是假,以此分割自己与仙迹元始天尊的关系。

羲微不可及点头:如今回想,大罗妖女用的确实是无极印和虚空印的衍生功法。

有之前的交手佐证,有无生老母的教义为凭,他对无极印的下落确信无疑,至于其他,和自己没有关系,无需深思。

你可以发问了。

羲很守承诺,没有提起裤子不认账。

反正只是一个问题,不涉及自身大事。

虽然自己有备而来,有七八成把握在苏孟与江芷微联手下全身而退,但犯不着就此翻脸,毁了形象,日后再无互助的基础,毕竟世事难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与他们合作!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目光短浅者,必有远忧!一个问题?孟奇念头纷纷,有太多的疑惑想要询问这位勉强算回归的上古大能,比如封神、西游和主世界的关系。

思前想后,又与江芷微交流了几句,孟奇决定询问与自己最密切相关的问题,一直没得到详细解答的问题。

他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画着三枝独叶的植物和两枚青色果实:顾妖女在三生殿密道内得到了这种果实,你藏于过去殿,应该知道一二吧?说话间,他将所见形象化作流光投向了羲,里面包含了自己对这两枚果实的感官:天生就是这样,出现就是这样,将来也不会变。

羲看了看图卷,抓住流光,感应了一下,忽然,古朴严肃的他笑了一声,极为难得地笑了一声:看来无生老母的转世出了岔子,大罗妖女有了独立的意志与想法。

能从果实直接看出顾小桑的状况,它们果然关系转世或夺舍……孟奇暗自思忖,没有插言,不暴露自己的急迫,等待羲的回答。

羲右手放开,看着流光化作满天的萤火,声音飘渺,似在回忆:万古之前,我随着天帝入过今生殿密道,见到了这株仙树,它的果实以今生殿为名,唤作‘今生果’,是不亚于蟠桃的仙果,但各自代表着不同的道。

今生果?不是三生果?孟奇竭力柔和着脸庞,不让情绪外泄。

羲继续说道:若是服食两枚,运转道力,很快便能断掉过去前尘牵绊和未来种种纠缠,今生最大,唯我独尊,所有的转世,所有的归来,尽数烟消云散。

大罗妖女看来已经摆脱了无生老母,成为自身这一世的主宰,唯我唯‘一’。

过去前尘牵绊和未来种种纠缠?孟奇脑海一阵恍惚,又震惊又疑惑,而羲的话语仿佛大道纶音,声声震在他的元神之内,若是服食两枚,可以断掉所有联系,摆脱背后的大能,成就真正的自我!难怪流罗说探求此物,背后的大能会很不高兴。

当时顾小桑目标明确,早有谋划,得到了两枚,却没有同时吞服,而是强迫我吃了一颗!给我吃了一颗!疑惑,愕然,震动,种种情绪翻滚,孟奇运转元心印,将它们收束成点,状似随口问道:必须两枚才有用吗?如果只吃了一颗呢?有人夺走了另外一枚,大罗妖女只得到其中一枚?羲不清楚当时的状况,又由于那层仙界崩塌,无法再推算,只能反问。

孟奇含糊道:当时仙界破碎,局势混乱,我只见顾妖女得到一枚,另外那枚不知落在了魔师、疯王还是渡世法王手上。

如果只服食一枚,可以强化今生之我,与转世或归来的意念抗衡,但未必能赢,要想成功摆脱,必须配合别的法门,比如了断种种牵绊的法门,比如可以挡住大能顺着联系,遥遥一击的实力……另外,同根而生,两枚今生果之间会出现特殊的联系,建立在服食者当时元神之上的联系,若是相遇,有一定可能借此唤醒沉睡或被压制的彼此,当然,事不过三。

羲不愧是上古天庭有名有号的大能之一,说得相当详尽。

孟奇脑海嗡隆作响,心绪浮乱,顾小桑为什么要分我一枚?她会这么好心?她究竟想做什么?孟奇内心低语了一句,满是疑惑,有点恼羞成怒,若非元心印早就全力运转,情绪的波动瞒不过旁人。

羲往后退了一步:各取所需,日后再会。

他周身有光芒迸发,像是一轮青紫的大日,内中五色光华飞腾,凝成了一头凤凰,然后四周的白茫茫尽数涌入其中,天地恢复了原状,蓝天白云,气清光静。

孟奇没有追索,江芷微亦然,羲消失在了附近,阮玉书、赵恒和秦氏姐妹的目光、感官渐渐恢复,漆黑的山峰依旧耸立眼前。

传音交代了一下刚才的事情后,孟奇对秦氏姐妹道:以往的长宁缝隙是这样的吗?秦霜莲迷惑摇头:不少宗师探究过此地,留下了记载,都说河底有九幽缝隙,但从未提过漆黑高山。

这么醒目的事物肯定不可能被遗忘。

轻吸口气,孟奇压下心绪的沸腾,决定暂时不去想今生果之事,虽然如此一来,自己若学到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在今生果帮助下,成功可能不小,但事情还有不少疑问,尤其是顾小桑的真实目的,而且刚才羲的某个提法很诡异,值得关注和揣摩!顾小桑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孟奇感觉很复杂。

这时,秦霜华仔细看了看漆黑山峰,发现它恰好屹立于九幽缝隙之上,将它挡得严严实实:难怪长乐附近还没有魔潮,原来是被这座怪山挡住了出口,前辈,既然如此,我们先封印别处的缝隙吧?听到她的话语,孟奇与江芷微等人将目光投了过去,看见山峰底部果然有一条弯曲狰狞的缝隙,但山峰在缓缓沉降,像是要沉入九幽,而以它的体型,必然会将缝隙撑大!不行。

孟奇斩钉截铁拒绝了秦霜华的提议,指着缝隙道,这座怪山在撑大缝隙,等它完全沉入九幽,缝隙会扩大到可怕的程度,到时候,出来的恐怕有可以灭世的真正邪神邪魔。

法身级的邪神和邪魔!这,这怎么办?秦氏姐妹脸色发白,本以为曙光来临,谁知是回光返照?看了看山峰,衡量了自己,觉得肯定抬不起也无法真正劈到它,孟奇沉声道:只能入内一探。

江芷微知道里面的状况,非传说不能进入真正的山峰,只可以在与自身有相合之处的可能里打转,所以听出了孟奇话语里的郑重,微微一笑,传音道:我有昊天镜碎片在,它本质高于一般的传说,说不定能借此进入真正的山峰。

对啊,昊天镜!孟奇心情一松,旋即皱眉:万事小心,若有不对,立刻回归。

那可是涉及了魔皇爪,涉及了一代代旷世大魔的秘境,指不定有什么无法抗衡的危险!虽然目睹了这个世界的状况后,孟奇是真心诚意想要拯救他们,但如果危险无法抵御,连七杀碑都不能消弭,也只可以叹息了。

商议停当,孟奇对秦氏姐妹道:里面乃真正魔域,异常危险,你们在外面等着。

两姐妹没有逞强,同时点头:前辈们也千万小心。

转过头,孟奇面向江芷微等人,嘿了一声:为了保证我们不分散在不同可能里,先委屈你们了。

话音刚落,他扬起了袖袍,内中乾坤大!第三百八十二章 素手挥神笔天地昏暗,再无色彩,混混沌沌,这便是秦氏姐妹当前所见,等到一切恢复,她们只看到元皇,再无另外三位前辈。

元皇前辈的袖袍也是一门大神通啊……轮回者秦霜莲的见识可不算浅薄,忍不住暗自喟叹,不愧是渡过了三次乃至四次死亡任务的大宗师!再想想刚才的十几丈高巨人,想想毁天灭地般的漆黑漩涡,肉山魔将真是死得不冤,若元皇前辈全力出手,祂怕是尸骨无存!而且,元皇前辈在黑山老妖世界仗之威压天师、愚僧等大宗师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境界还未展露分毫。

然后,她目送孟奇飞向了漆黑山峰。

大姐,元皇前辈他们没问题吧?秦霜华今日目睹了太多超过自身常识的事情,不由自主露怯,忧心忡忡问了一句。

秦霜莲双眸望着巍峨山峰的方向,蒙着一层异彩道:没问题的,元皇前辈真正的实力超过我们目前所见何止两倍三倍,他早就已经达到了斩断过去的‘黄天已立’境界,堪比神佛。

黄天已立?秦霜华莫名所以,抬头望向高空,黄天已立是什么意思?可越是咀嚼越是感觉妙不可言。

……秘境之内,时光流速不同于外界,某处院子中,紫薇星主等人已陆续返回。

以他们的实力,在轮回世界获得的种种诡异手段,调查蛛丝马迹自比常人快捷有效。

羲戴着太阳神君的面具,气势内敛,沉稳如岳,平静道:这方世界屡受魔潮侵袭,不乏心魔人奸等存在,故而对陌生人特别敏感,人人都会注意,有不少百姓今日见过一位身穿青衫的普通男子四处游荡,跟着黑色劲装的仆从。

我也打探到这个消息。

北斗星君性子阴沉狠辣,说话亦是简略。

他在做什么?紫薇星主插嘴问道。

他今日主要是变化模样和身份,与长宁城城主建立了联系。

戴着西王母面具的女子声音低沉磁性,似乎刻意装出:他频繁接触着黎民百姓,状似闲聊,询问对方生平,喜欢刺探伤痛之事,但从未透露自身目的,也未曾煽动和宣扬什么。

他到底想做什么变革……紫薇星主低语道,但他旋即放开了疑惑,语气从容道,不管他要做什么,身为魔主传人,进入饱受魔潮侵害的人族城池,等于自陷险境,我们稍后便告知长宁城城主有邪魔潜入,提供线索,让他们打头阵,踩陷阱。

而我们埋伏在附近,等到机会出现,立刻全力以赴动手。

长宁城城主自然不会鲁莽动手,但只要试探,魔主传人的功法再怎么掩饰,也看得出来与九幽邪魔关系匪浅,不愁他们不发生冲突。

计较停当,他正待按部就班去做,忽然听到西王母道: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紫薇星主暗自皱眉,西王母身份特殊,背景强横,常有骄横举动,让曾经组队的不少成员不满,也只有阴冷沉默,仅喜好杀人的北斗星君可以忍耐。

西王母环视一圈,一字一句道:我提议完成主线任务后趁机围杀‘狂刀’。

紫薇星主顿感愠怒,这是在质疑自己之前的决断?‘狂刀’能于欢喜菩萨、奉典神使、不仁楼楼主加两口神兵、一件法身令牌围攻中,轻松斩杀不仁楼楼主,逼退其他人,实力可见一斑,时光类法宝的诡异特殊可见一斑?紫薇星主调和心境,耐着性子解释道,本座向来自矜实力,但也不敢言比执掌神兵的不仁楼楼主强,羲得了上古太阳神君传承,又修炼五德神功,目前踏入九重天,战力足有大宗师水准,可与当代欢喜菩萨比,还是差了一筹,毕竟没有神兵。

而你刚入宗师,北斗还未迈过第二层天梯,联手能对付奉典神使吗?即使他没有法身令牌!我们四人合力也比不上当时围杀‘狂刀’的阵容,更别提还有堪比当初苏无名的江芷微,她据说也有八重天了。

他未提阮玉书和不明身份的成员,不到宗师,差距太大。

西王母静静听完,直接回了一句:我能请来帮手。

从哪请来帮手?紫薇星主讶异道。

西王母缓缓起身,先看了羲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你有神兵。

神兵?紫薇星主和北斗星主都忍不住看向了羲。

羲沉默不语,不动如山,只用没有情绪的目光回应。

西王母并未多说,直到墙边,从芥子环内取出了一只毛笔,笔管棕黄干裂,笔锋毛顺柔滑,平平常常。

没有蘸墨水,西王母直接提笔在墙上书画,一竖一横再一竖,很快便画了一扇门,八尺高三尺宽的门。

门上很快又画了诸多诡异花纹,仿佛符篆,等到一切完工,西王母退后几步,用毛笔在身前虚空连点了七下。

霍然之间,墨迹勾勒出来的大门蒙上了一层微光,渐渐变得真实,凹凸分明,似乎不是画的门,而是真正安装上去的门!光芒平息,一道漆黑为底,镶嵌着道道花纹的诡异之门就凸显在了墙上。

西王母伸手,隔空一推,这扇门顿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向着后方退开。

素手挥神笔,白墙生仙门!紫薇星主和北斗星君又惊又愕看向西王母。

羲戴着面具的脸庞也转向了西王母,似自语似询问:神笔?吱呀,大门彻底打开了。

……长宁城大街上,齐正言与黑甲魔将行于神色略显仓惶的人群之中。

陛下,似乎有人在追索寻找我们。

黑甲魔将心中一动,于冥冥中自有感应,赶紧提醒了一句。

齐正言的目光还带着怜悯,不甚在意道:做这种事情,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不过不用在意,我们断掉气息,隐匿行迹,变化一个身份即可,反正我们暂时还做不了传播武道宝典之事,还有太多的询问和调查需要去做。

想法归想法,真正付诸实践时,才明白人心有多么难测,世事有多么复杂,不经历这么一遭,永远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空谈书生。

他很是感慨,做比说难多了,太多的细节太多的问题需要照顾和解决。

这种时候,六灭阎魔的理念便分外受欢迎,不管有什么复杂,不管有多少细节,统统毁灭,暴力毁灭,然后就彻底清净了,或者如大自在天子的想法般,只要能控制住每个人的思想,事情便迎刃而解。

……泥泞的黑土渗透着鲜血,两侧的石头嶙峋,像是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邪魔。

一切与孟奇上次所见相同,沿途的历代魔皇爪传人影像亦然,峰顶的漆黑松树与布满腐朽痕迹的青铜古棺同样如此。

到了这里,孟奇袖袍一扬,把江芷微、阮玉书和赵恒抛了出来。

稳住身形后,江芷微四下打量,兴致勃勃,然后掏出了那块昊天镜碎片。

镜面黑沉,无光无影,但四周虚空自有交感,映照出了重重宇宙,条条星河,浩瀚无垠。

阮玉书和赵恒尚是初次见到这件太古昊天上帝的绝世神兵,一时心神震撼,回不过神来,仿佛在遨游一重重宇宙,永无止境,万年亿年,忘却过去。

铮!孟奇轻弹刀身,声如龙吟,恰似暮鼓晨钟,一下让阮玉书和赵恒清醒,冷汗淋漓。

这时,重重宇宙的幻影与青铜古棺有了交汇,漆黑山峰轻微晃动起来。

青铜古棺前方,两股气息交汇之处,虚空忽地撕裂,像是掀开了一层水幕。

内里无量光华迸出,直窜九霄!……大街上的黑甲魔将和齐正言同时转头,望向该处,只见光华冲霄,照亮了整个天空。

魔皇爪!黑甲魔将浑身颤栗,脱口而出。

齐正言神色略有变化,旋即仿佛面瘫,轻叹了一声。

陛下,不去取回魔皇爪吗?黑甲魔将激动道。

我要做的是魔皇爪的主人,而不是它的奴隶,现在得到它,有害无益。

齐正言表情平淡,不见情绪起伏。

黑甲魔将愕然了,这是魔皇爪啊!魔皇爪!天地最强的兵器之一!魔主陛下竟然视若敝履!不过还是得去一趟,不能让别人被它奴役,否则为祸极大。

齐正言沉默少许后道。

……院子内,西王母、紫薇星主等人亦愕然回头,望向天际,那里光华万丈,绚烂至妖异,蕴藏着最深最沉的黑!第三百八十三章 万古恨意水幕掀开,孟奇顿时有种眼前天地被大雨洗刷过的感觉,异常清新,异常深邃,仿佛最剔透也最幽微的黑色宝石。

峰顶景致与刚才差相仿佛,悬崖边依旧有株漆黑松树,松树之下,依旧摆着一具满是腐朽痕迹的青铜古棺。

但相仿的外表之下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往四面八方望去,只能看到条条蜿蜒的山路和一座座漆黑的山峰,似乎数不尽的它们叠加在了一起,覆盖了所有可能,而原本在山峰底部的九幽缝隙颠倒了上下,出现在了悬崖边缘。

它状似一条缝合的蜈蚣,扭曲狰狞,撑开的口子有七尺宽十丈长,对面无声无息,没有别的景致,只有一团无法言喻的漆黑,孟奇目光看去,难以收回,直接被吞噬,隐隐约约感觉它是一团略有旋转的漩涡,不见边际的巨大漩涡,恐怖的感觉远胜之前的魔龙!不会是黑洞成精了吧……孟奇腹诽了一句,与此同时,他的视线将其余场景尽收眼中,几乎不分先后就弄清楚了当前的状况,以便判断该怎么行动。

松树无风轻摇,针叶像是一颗颗牙齿,树皮斑驳,仿佛垂死老者的脸皮,惊悚又恶心。

青铜古棺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时光尘埃,显出沧海桑田般的古旧,处处可见腐朽痕迹,可与之前不同的是,它的质感有点虚幻,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扭曲变化,闪现不同的邪魔景象,靠近盖子的地方,邪魔景象则不再变化,固定成几种,有六臂黑甲之魔,有独眼绚彩之魔,有无面冰冷之魔,有血黄雾气缭绕之魔。

六灭阎魔,大自在天子,黄泉邪神,这一位位可让邪魔鬼神哭泣的九幽大能正托着棺材盖子,像是在为青铜古棺中的亡者扶灵!而在青铜古棺盖子之上,没有镇魂灯,摆放着一只硕大的手掌,通体深黑,看着就很沉重,根根指甲如剑,弹出三寸,闪烁着妖异血腥的幽光,手背可见的部分皆是诡异疯狂的花纹,充满了混乱。

咚咚咚,光是看到它,孟奇就觉心跳加快,胸腔脑海里尽是恨意,恨天太公,恨地载物,恨人愉悦,恨物非己,恨因果繁复,恨命运不仁,恨自身屠戮不够。

恨意之中,孟奇思维、念头、想法等尽数混乱,人格像是分裂成了一万二千九百六十个,每个都截然不同。

哈哈哈,得了此物,天上天下,真的唯我独尊了!龙傲天,去死吧!六道,阿难,你们两只老鼠,只知道躲在阴暗角落玩阴谋,有本事出来战个痛快!食你老母,扑街仔,会不会说强者语啊!冷静,这是幻觉!现在是幻觉,那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你根本就没有穿越,一直在疯人院中治疗!笨蛋,这是SAN值增加,你快见到旧日支配者了,也快真正疯了……啊!孟奇痛苦捂头,脑海中一万二千多道声音起此彼伏,互相争吵,乱得像是一锅煮沸的粥,没有类似经历的人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痛苦。

铮!龙吟虎啸,神兵的火光跃入孟奇的视线,他忽地一怔,抓住短暂的清醒,运转了元心印,结合不灭元始相包含万物的特性,飞快吸纳融合着刚才分裂出来的人格。

与此同时,他盘坐下来,一手指天,一手触地,元神内金色大佛缓缓呈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声如雷震,又似暮鼓晨钟,一个又一个荡开,化作了一个个金色万字符,而每个金色万字符之上又有金身佛陀端坐,一手指天,一手触地,发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声音。

一道道汇合,一道道重叠,震荡着四周,混乱变得有序,污秽化为清净,处处皆有琉璃净光,将那只诡异手掌流露的少许气息压回了青铜古棺附近,帮助阮玉书和赵恒从疯狂与混乱之中挣脱。

刚才有孟奇挡在前面,直接承受了气息侵袭,他们还只是接近疯狂,尚未出现人格分裂的后果,而且赵恒身边有点点玄黄气息缠绕,以众生之力有效抵御了混乱,阮玉书周围则琴声悠悠,各色景象浮现,宛若天宫仙阙降临,这是琴心天生的自然反应,以琅嬛十二神音奏出抗魔之曲。

他们都仅是有所抵御,若没有孟奇的如来神掌,怕是永远摆脱不了气息的侵染,渐渐沉沦,真正发疯,无法挽救的发疯。

倒是江芷微,双目淡漠,端坐太上剑君之相,有情无情的各种剑意和各种念头没有谁低贱,也没有谁更高贵,天地不仁,无别有情。

她以超越所有的太上之心驾驭着这一切,对气息引起的混乱当然驾轻就熟,受到的影响最低,胜过孟奇。

术业有专攻……孟奇下意识想到,同时认出了那只诡异手掌:魔皇爪!太古时代,九幽魔皇纵横一时,是古老的彼岸者,即使比三清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重创于道尊之手,于九幽坐化,死前发下七大魔咒,诅咒万物,死后身躯消散,只留一爪,这便是魔皇爪,被六道轮回之主列为十大绝世神兵之一!此处秘境乃魔皇爪第二代传人魔君开辟,孟奇又在路上见到了其余传人的死前影像,故而一直猜测这里藏着魔皇爪,进来时多有准备,但没想到的是,魔皇爪与自身见过的霸王绝刀等不同,即使沉睡,也会有意侵染周围,差点吃了大亏。

魔皇爪绽放的幽光凝聚,冲上九霄,炸出一片绚烂的光华。

吼!低沉的嗓音从九幽缝隙传来,对魔皇爪充满了渴望,闻者有元神离体的感觉。

霍然之间,此地光芒尽褪,只余漆黑,虚空往缝隙处弯折,青铜古棺与魔皇爪缓缓抬起,也有飞过去的倾向。

孟奇等人就像汪洋大海上的小渔船,随着狂风巨浪起起伏伏,难以稳住身形,尤其赵恒和阮玉书,更是双脚离地,怎么改变方向都没用,缓慢但坚定地投向缝隙。

为了魔皇爪,缝隙对面那位魔神隔界出手了!阮玉书双手抚琴,奏出钟声,凝固着变化,抵消着吸力,而赵恒抽出了自身长剑,奉天承运,小范围且短暂改变着四周的天地规律,以此抗衡能撕裂山峰的力量。

不能让邪魔得到魔皇爪,否则大劫高潮立刻来临,再无缓冲!电光石火之间,孟奇做出了决断,没有犹豫,也没有畏惧。

铮!橙黄火刀发出龙吟之声,孟奇手持长刀,顺着吸力,状似风中飞絮,飘飘忽忽飞向九幽缝隙,但他的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稳,仿佛巨人背负了一座须弥山,长刀也跟随沉重,每处窍穴代表的一重宇宙之力,五脏六腑象征的诸天之力,元神显化的元始之力,都尽数聚集于一处。

风往回吹,孟奇的长刀在与九幽缝隙争夺着风向,虚空摇摇晃晃。

就在这时,江芷微拔剑了,剑光分化,很快就有成千上万道,没有强弱之分,一样的恐怖纯粹和锋锐。

她的剑光没有刺向九幽缝隙,而是直奔孟奇的长刀前去。

孟奇心中一动,江芷微与自己并肩战斗多年,互相探讨过多次武学,这是把握住了精要,刀剑合璧,共施轰轰烈葬星河?因为万物返虚强调力量集中于一点,所以孟奇分心再用大日普照来完成合击,会让它不够完美,最后的效果也要差上一筹,而如今江芷微窥出这点,以自身之剑来代替!那就来吧!孟奇战意高涨,长刀沉重斩出,漆黑的漩涡越变越大!叮叮当当,阮玉书琴声改变,一下让江芷微的气息和力量攀升,剑光愈发强横,与孟奇的长刀终于形成局势。

漆黑漩涡与普照大日终于相逢,刀剑碰撞在了一起。

天地彻底漆黑,再无一点光芒,旋即有炽白亮起,轰轰烈烈膨胀席卷,将弯曲的虚空抚平,让恐怖的吸力被抵消。

轰隆!漆黑的山峰在火焰和巨大的蘑菇云中开始坍塌,青铜古棺与魔皇爪猛地降下。

……魔皇爪?西王母低语了一句,然后将手伸入门中,抓出了一柄凤翅黑金枪,覆盖着一层毁灭之焰的凤翅黑金枪!妖圣枪……羲眼睛一缩。

稍等片刻,我妖族法身就会赶来,我们现在自己先去。

西王母一抖长枪,面具落地,清水芙蓉,魅惑入骨,双目有纯真,也有不知多少万年积累的恨意,两者看起来非常违和。

习练阿难破戒刀法者,妖妖得而诛之!不仅仅是迁怒报复,也是阻止阿难归来!西王母看向光华升腾的远处,身体飞起,银牙暗咬:负心薄幸者,杀!第三百八十四章 又背锅漆黑山峰被光芒与火焰包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坍塌,大地在震动咆哮,苍天在摇晃变黑。

这便是秦家姐妹在远处隐蔽处所见的景象,真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她们微微发抖,本能畏惧,若非山峰位于秘境内,等同在另外一界,余波肯定会横扫附近,将一切夷为平地,自己两人无法幸免。

近乎神佛的实力?刀剑合璧,联手进攻的威力比孟奇预计得还要强,真正将自身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的万物返虚才是真正的万物返虚,而得到阮玉书琴声加持增幅的江芷微,将自身领悟的道传寰宇皮毛与斩道见我之太上忘情彻底糅合在了一起,深刻阐释了什么叫做大日普照,不分强弱,无有不至,与孟奇的万物返虚形成均势,将轰轰烈烈葬星河完美施展了出来,原本认为坚不可摧的漆黑山峰都随之坍塌了。

当然,这还不是两人联手施展这一招的极限,若江芷微能有九重天的境界,若她的白虹贯日剑是神兵,那孟奇就不用刻意不催发灵宝火刀了,否则白虹贯日剑会受不了反震之力,折断当场。

风暴夹杂着火焰肆掠,孟奇稳住身形,替后面的赵恒与阮玉书挡住了余波,不远处,江芷微乌发随风起舞,泛着一层净光的长剑轻轻震颤。

感应之中,垮塌的漆黑山峰依旧沉入着九幽缝隙,违背孟奇目前上下感知地沉入,但不再将它撑大,而是碎石堵塞,妨碍着里面那位魔神的隔界进攻。

青铜古棺与魔皇爪随着山峰而沉降,气息侵染着周围,但没有异动。

孟奇与江芷微对视一眼,忽地往下飞出,扬起袖袍,试图用袖里乾坤将魔皇爪收摄,虽然自己不会用,但卖给六道可是八九十万善功!但它在六道的标注中没有缺字……淡淡的疑惑在孟奇心头闪过。

就在这时,另外一边的漆黑漩涡猛地撞向了九幽缝隙,一下将所有碎石和小半截山峰撕扯吞噬,膨胀开来,有一道超过了孟奇听觉范围的刺耳声音随之荡开。

呜!孟奇灵觉颤抖,似感声音,危险之意疯狂上涌。

他的袖袍张开,自衍一界,混度无名,将面前之物尽数收纳,可魔皇爪与青铜古棺都非常沉重,沉重到超过了孟奇目前袖里乾坤的极限,只能慢慢悠悠地飞过去。

而在这方世界剩下的五条九幽缝隙附近,一头头奇形怪状的邪魔砰地炸开,化作精血,缝隙亦猛烈收缩,形成黑点,从虚空脱离,投入了精血当中。

以黑点为核心,一团团精血汇聚,化作了一头六臂黑甲的阎魔,五条缝隙五头阎魔!它们鉴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穿梭于虚空,疯狂赶向长宁城漆黑山峰处,路上相遇,立刻交汇,形成新的阎魔,淡淡的气息开始明显,俨然便是那有毁天灭地感觉的漆黑漩涡!祂为了抢夺魔皇爪,以毁掉缝隙,献祭属下为代价,在这方天地暂时铸出了一具强大的肉身,承载了自己的意志,而魔潮源泉只剩一处,只剩目前正攻打着各大城池的邪魔大军。

虚空撕裂,瞬息之间,祂几步迈出,已然出现于了孟奇身后,六条手臂张开,齐齐拍下,灭天灭地又灭神,灭尽苍生灭仙佛。

轰隆!周围虚空仿佛玻璃,出现了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裂痕,元气大海沸腾爆炸,所有的天地规则蜷缩破碎,混杂成糊,让人再无法借助天地之力,再不能感悟法理,只能以肉身硬抗虚空的破灭与复原。

大破灭席卷向了孟奇,无处可逃。

当!琴声悠悠,暮鼓晨钟,在那处虚空彻底衍化成混沌前,让它微微一滞。

然后,放弃了使用袖里乾坤,正直接飞过去收摄的孟奇抓住机会,回刀往身前一斩。

橙黄长刀掀起了虚幻火焰,金黄无声燃烧,仿佛水波晃荡。

虚空的大破灭蔓延至此,火焰一层又一层碎裂,但又一层又一层凸显,让它怎么都无法波及孟奇本身,似乎他不在此处,而是隔着无数层虚空的天涯,双方有相见之缘,无相识之份。

孟奇以虚空印入刀,演绎出了自身的咫尺天涯!轰隆轰隆,四周破碎形成了漩涡,纠缠住孟奇,疯狂破碎着火焰,但这头阎魔背后却亮起了一道美妙绝伦的剑光。

剑尖颤抖,剑光变化,切割分离着元气大海,金木五行,将它们沸腾,让它回到了天地初的疯狂。

轰隆隆,剑光前方竖着的天空似乎坍塌了,地火风水暴动,无有物质残余,引得阎魔制造出的混沌潮汐般反涌,前后夹击。

以江芷微的境界,原本这一剑还达不到类似程度,但阎魔制造的混沌被她利用了,两相结合,已是超过了半步法身一击许多!与此同时,身处混沌中的孟奇消失了,似乎与混沌合为一体,然后,一道快得只剩印象的刀光迸发,斩开了混沌,掀起了无与伦比的大爆炸,如同迸发无量之光。

一前一后,刀剑夹击,恰到好处,猛地撞在了一起。

无声无息间,天地失去了色彩,黑白凝固,紧接着是微不可及的日月星辰诞生又消失,是归于平静的地火风水,是出现了篓子的虚空。

虚空平复,六灭阎魔只剩下三条手臂,狼狈异常。

孟奇正要乘胜进攻,忽然心头一紧,长刀猛地往身下虚空一插,状似立地成佛,与无边无际的大地连在了一起,绽开了朵朵金莲,金莲又放出亿万毫光。

当!一柄凤翅黑金枪突兀刺来,正中金莲,金莲无声无息焚尽,下方与孟奇相连的秘境大地无声无息焚尽。

孟奇右手剧烈颤抖,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愕然:妖圣枪!还好不在法身手里,要不然这一枪就能干掉自己!尤是如此,已经觉醒到地仙层次的妖圣枪亦非法身以下可以抗衡一二,要不是灵宝火刀,自己也已然灰飞烟灭。

感应蔓延,孟奇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纯真烂漫与魅惑刻骨矛盾融合的面孔,妖族少主小狐狸!而旁边是紫薇星主、太阳神君羲和北斗星君。

她是神话成员?她的目光里怎么有万载寒冰般的仇恨?她与妖圣有关,甚至直接继承了部分记忆,所以能用妖圣枪,所以要杀习练阿难破戒刀法者?尼玛,真是好大一口锅,从穿越过来就始终背着的锅……瞬间想通后,孟奇最恨的反而是阿难。

叫你练什么入世红尘法!叫你拔×无情!叫你原来如此,阴魂不散!羲手中多了一根擀面棒粗细的赤红针状物,没有攻击孟奇等人,而是明哲保身,飞去纠缠阎魔,两不相帮,至于魔皇爪,他没有任何贪念。

紫薇星主拦住了江芷微,没去掺合妖圣传人与阿难传人的破事,周身窍穴一个个亮起,冲出了一道道璀璨星光,而每道星光内都凝聚出了一尊神灵,在光芒里载沉载浮,分别有北斗星君、南斗星君、昴日星官等,它们围绕着紫薇星主,层层叠叠,形成了一副天庭众神图,威严浩荡,神圣高渺,仿佛浩瀚的宇宙降临此间,微微晃荡便是牛郎与织女的距离。

他没有杀意,鬼知道苏无名这种有传说特征又对六道具备一定了解的家伙会留什么后手,所以,纠缠住江芷微,不让她参战即可。

阮玉书和赵恒则直面了北斗星君,老牌绝顶高手,资深轮回者。

看到小狐狸又要一枪刺来,孟奇忽地用元神震荡虚空,刹那发音道:停!你要杀阿难,我也想杀!为了阿难这货打生打死最冤枉不过!小狐狸冰冷冷道:灭掉道标最简单,何必那么麻烦?除非你证明自己的分量。

第三百八十五章 绝世神兵干!痴男怨女最是难缠,完全讲不通道理,这种事情,无论什么性别,都是那样的偏激,尤其还积淀了不知多少万年!自觉向来以德服人的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用吸气,元神解化为元始,似空非空,心境随之平复,古井无波。

要证明我的分量?那就给你看看!秘境幽深,天地忽然混乱,本就颠倒的上下愈发混乱,彼此间的距离,出招时对五行四象的判断和把握全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紫薇星主一拳打出,浮在身体周围的三百六十五尊璀璨星神齐鸣,纷纷跟随进攻,掌指拳剑,刀罗枪戟,星光灿烂,淹没了虚空,晃荡了浩瀚。

他一拳便相当于三百六十六位神灵合击,仿佛江芷微在与整个天庭为敌,单纯从力量的磅礴来说,这个境界,少有人能及,但这一击从开始就被元始领域影响,判断错了少许,汇集的璀璨星流在距离江芷微足有一丈远的地方奔过,拳头落到了空处,只能让秘境升起密密麻麻的繁星。

而江芷微周身窍穴打开,不同剑意剑气喷薄,汇成了太上剑君之相,然后身、神、相皆与长剑相合,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化作匹练,电射向紫薇星主。

她与孟奇切磋探讨过武道,对元始领域并不陌生,秉持通天剑心与太上忘情之意,把握着上下左右前后的不断混乱,应时应机变化着剑光,穿透了虚幻的混沌,斩到了紫薇星主面前,逼得他不得不先图防御。

阮玉书琅嬛十二神音连发,赵恒天子剑法强横,两人联手,让资深轮回者北斗星君岌岌可危,速度优势得不到发挥,若不是还有秘宝秘术,大家又同被元始混沌影响,怕是已然授首!羲有太阳神针在手,阎魔诞生于混乱,面对目前元始领域制造的虚幻混沌,受到影响最弱,一守一攻,难解难分。

穿着神话玄色长袍的小狐狸则头发飘起,无风乱舞,像是一条条尾巴,妖异冰冷,手中凤翅黑金枪抬起,遥遥指着孟奇。

轰的一下,孟奇视线发赤,灵觉滚烫,难以再窥探对方,但相应的,小狐狸也觉对方幽深混沌,即使借助妖圣枪感应,亦被混乱模糊,被火刀牵引,无法完全掌握。

气机牵扯,孟奇抬起了灵宝火刀,橙黄跳跃,缓缓往上。

妖圣枪强横,苏醒到了地仙层次,即使掌握在小狐狸手中,稍有削弱,也不会距离地仙太远,而且灵性十足,自己若无灵宝火刀,只逃之夭夭的选择。

但纵然有灵宝火刀,自身也不可能与妖圣枪硬拼,那样挡不了几击,所以必须放弃最习惯也最擅长的正面强攻,避其锋芒,游走寻机!念动心动,心动身动,孟奇忽地于虚空迈出一步,橙黄火刀兜头劈出,不沉重也不灼热,但有融入虚空,飘渺无踪之感。

呜呜呜,飘渺的长刀摩擦虚空,发出诡异之声,仿佛亿万道阴魂冤鬼在哭泣,让每个生灵的心跳都随之而动,咚咚咚,咚咚咚,很远处交手的北斗星君、赵恒、江芷微和紫薇星主等人都升起心悸之感,脑袋充血,判断略有迟缓。

元心印入刀,此刀乱心!可小狐狸面色不变,长枪一抖,甩出无数枪花,每一朵枪花都是一朵无形无色的火焰,将面前所有事物焚烧吞没,包括了声音,四周变得安安静静,状若寂静之城。

突然,孟奇变化了方位,闪现在了小狐狸左侧几十里处,面容平和,灵宝火刀收在了身前,仿佛单手合十,然后猛然斩出,虚空一阵晃荡,一人一妖间的距离诡异消失,小狐狸似乎被这一刀生生吸到了附近!将虚空印融入刀法后,有咫尺天涯,自然也有天涯咫尺!距离不见,火刀近在身侧,灼热滚烫着肌肤,小狐狸一时岌岌可危,但她不慌不忙,双手一按一弹,枪尾突然活了过来,仿佛毒蛇,猛地窜出,于刹那间打在了刀锋之上。

噗!小狐狸心中一凛,枪尾打中了阴柔虚无之处,没有硬碰硬的感觉,而孟奇的灵宝火刀借力弹起,由阴转阳,化柔为刚,侧过刀锋,以刀身狠狠拍向了小狐狸头颅!刚才这一击是陷阱,以虚空刀逼得小狐狸仓促间应对,未能察觉暗藏的阴阳流转之力,以柔化刚后立刻把握机会反击!刀身宽厚,门板大小,前方虚空幽幽暗暗,天地仿佛开始破碎,倒倾反覆,收束了四周,让人无处可逃,气势汹汹的小狐狸再次身陷险境。

小狐狸面无波澜,长枪一盘,绕身旋转,呼啸间凝出了一尊三十三层黄金宝塔,垂下条条玄黄之气,神圣厚重,五德化身之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当!刀身拍中了塔身,凝聚的火焰喷薄,撕裂焚烧着一切,翻天印与万物返虚糅合的刀法似乎能拍碎这方秘境,然而,玄黄之气灭了又生,生生不息,屹立于此,仿佛天地灭而它不灭。

刀势未尽,忽有毒龙从玄黄宝塔内蹿出,枪尖凝聚着一点漆黑无光的火焰,电闪雷鸣般刺向孟奇胸腹之间,观其情态,只要被刺中,孟奇元神肉身和法相将瞬间化为灰灰。

随着枪尖的刺出,玄黄宝塔开始虚幻消散,但孟奇刀势已弱,要是拼同归于尽,死的肯定只有自己!此时,他左手多了一口长剑,流火如玉。

而小狐狸眼前一花,妖圣枪刺到了空处,孟奇消失不见了。

他仿佛真的消失了,再无任何踪迹,四周空空荡荡,无有形之物,也无有相之物。

突然,小狐狸心中一紧,长枪往身前一竖。

当!金铁交鸣之声发出,妖圣枪险之又险挡住了一道无形剑气,直取眉心的剑气。

小狐狸并未放松,长枪展开,舞成光球,漆黑的毁灭火焰蔓延,形成了一重重火焰之墙。

嗖嗖嗖,噗噗噗,当当当!无数道难以察觉的剑气刀光透过虚空而来,从每个方向斩来,连绵不绝,让人喘不过气,时而斩破火墙,时而与妖圣枪碰撞,让小狐狸守得很是艰难。

她试图反击却找不到孟奇,四周只有虚空,不得已,再次盘旋长枪,凝出了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先图不败。

得到虚空印并参悟入门后,孟奇兑换的刀剑合击三神技之苍苍茫茫碎乾坤也终于小成,领悟了虚无之精要,身遁虚空,无形无相,即使斩出刀剑,也是以透过虚空或破碎乾坤方式完成,不露行迹,胜过东海剑庄的有无相剑气!万剑归元,千刀不尽,小狐狸只觉每个地方都有敌人,每个瞬间都有危险。

还好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强横,让她稳住了心神,然后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嗖得一声,妖圣枪电射而出,刺向虚空某处。

你刀是神兵,剑有不及,两者失了阴阳平衡之道,自有微小痕迹露出!当!橙黄火刀凸显,与长枪碰撞,孟奇被逼出了身影。

得势不饶人,妖圣枪完全展开,接连进击,不给孟奇任何躲闪的机会,孟奇只能一刀刀硬接,将神兵之力彻底催发。

轰隆!火焰碰撞到极点亦会爆炸,余波汹涌,使得紫薇星主和江芷微都不得不先图防御,保护一下自身同伴。

孟奇长刀往身前一斩,火焰重重,再衍层层虚空,咫尺天涯。

凤翅黑金枪刺穿了一重又一重虚空,终于有了势尽之感。

当!碰撞声中,孟奇和小狐狸同时往后弹开。

孟奇周身每处窍穴都已打开,飞腾出一个个宇宙,有星系河系皆备者,有天圆地方者,有飞舞着金乌月兔者,亦有布满了所有空间的漆黑漩涡。

他的身边呈现出重重宇宙,浩瀚磅礴,让人心醉神迷,而核心处则幽幽暗暗,混混沌沌,似有道人盘坐。

小狐狸周围亦是异彩呈现,窍穴打开,射出五德之光,头顶有天地玄黄玲珑宝塔虚影,身后是阴阳太极图,左侧是紫色三足鼎,右边是素白旗幡,面前则有水清荡漾,书册凝聚。

两人刀枪斜垂,遥遥相对。

忽然,火焰造成的狂风吹过,孟奇身上的昆仑道袍化作一片又一片焦黑蝴蝶,满天纷飞,体表淡金闪耀,略有黯淡。

妖圣枪不愧是十大神兵之一,孟奇即使手持灵宝火刀,战斗不落下风,但阴火滋扰,已然将他的极品道袍烧毁,换做他人,肉身都已损坏!强横,恐怖,无法抵御……孟奇念头浮现,旋即镇压,然后使用了七杀碑。

此时此刻,只能依靠于此了。

光芒腾起,将他包裹,无数画面闪现。

孟奇没有犹豫,选择了当初自己击杀肉山魔将之前,选择了感应到刻骨恨意之前,同时有意远离了身怀七杀碑的自己,免得互相干扰。

他出现在了恨意传来的山峰,此时魔潮尚未临近,紫薇星主等人也没有出现,所以,想办法阻止他们观战即可,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知道自己等人也在这方天地。

他的身影刚刚浮现,虚空忽然震荡裂开,一柄凤翅黑金枪刺了出来。

孟奇目光一缩,心头震动,哪怕回到了过去,也无法摆脱妖圣枪的纠缠?哪怕它没有苏醒到传说层次?这便是绝世神兵!第三百八十六章 陷阱凤翅黑金枪的枪尖凝聚着一点火焰,如豆似眼,摇曳不定,仿佛风中残烛,但它还未临近,孟奇便感觉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极端危险感,皮肤滚烫,五脏燥热,元神干灼,若是被刺中,必然神形俱灭,再无重来希望。

四周所有的热量都似乎被这点火焰吸收,先是寒风刮起,继而飘雪,旋即气流凝结成冰,形成了一重重冰晶牢笼,将孟奇困在里面,干扰着虚空的穿梭,让他避无可避。

即使没人操纵,妖圣枪也表现出了近乎地仙的水准。

难怪我都有点力竭,死狐狸还游刃有余,敢情是妖圣枪对付我就像打了鸡血!孟奇心中念头闪过,分外庆幸刚才理智地没有用灵宝火刀施展沾因果,那样一来,妖圣枪八九成会被激怒,苏醒到传说层次!当此关头,孟奇鼓起余劲,再用法天象地,身体猛然膨胀。

他手中灵宝火刀大放光明,化作一轮橙黄色的太阳,自身则是那逐日的巨人,沧桑悠远,古朴强横,拽住了大日的尾巴,往前用力斩出,瞬间九刀,火焰一重压一重,化作一面焚天噬地的金黄之墙,迎向了妖圣枪。

周围或浅蓝或无色的寒冰融化了,白雾弥漫了视线,刀与剑无声无息相撞了。

刹那之间,没有了风,也没有了色彩,只有跳动的火焰和飞快闪过的场景,孟奇看到了自己一步步斩杀肉山魔将,看到了紫薇星主等人转身前往长宁城,看到了齐正言与老者对话。

齐师兄也在这方天地?自己竟然被妖圣枪生生打得在时光长河内跳跃往回!闪烁的场景似乎粼粼波光,在孟奇身周流淌,他原本可以待足五息时间,但现在已是从魔潮还未临近时闪退到了自己等人关闭第一条九幽缝隙之际,而身前,凤翅黑金枪再次穿透波光而来!孟奇咬紧牙关,长刀竖劈,万物返虚。

漆黑漩涡凸显,撕扯着各种场景画面,让它们变得缓慢,让不少人记忆变得模糊!这使七杀碑的光芒来得及迸出,护住他的身体和元神。

否则任由时光长河如此冲刷的话,元神与肉体很快便会腐朽,像是经历了万年孤独!当!妖圣枪刺中了漆黑漩涡,流淌的虚幻长河和闪过的波光画面陡然加快,孟奇看到了自己用万物返虚撕裂毁灭了缝隙,看到了完好无恙的漆黑山峰,看到了齐正言在长宁城内游荡。

轰隆!虚幻之声爆发,孟奇脚下一重,肉身与元神同时有了真实感,然后看到了破灭大半的魔峰,看到了对面一顾倾国的小狐狸,看到了刺向自己的凤翅黑金枪,看到了那点如豆真火!他又回到了当前,不是七杀碑效果结束回归,而是被妖圣枪从时光长河内一步步逼了回来!此时此刻,距离两人最开始的出手,不足一息,当真是兔起鹘落,电闪雷鸣。

法天象地还在,但孟奇已经感觉到了几分空乏,连用神兵和法宝,连续与妖圣枪激战,自己再是铁打的身体也消耗极大。

还有两三刀之力,还有天心我意诀,还有黄泉骸骨,还有大道之树和妖异血桃搏人品,目前打是打不过了,只能以进攻求逃脱,或者拖到死狐狸力竭,她不过初入宗师,哪怕妖圣枪打了鸡血,以自身激发为主,也会让她承受很大压力,目前的状况应该和我差不多!孟奇心有计较,长刀一横,内景变化,射出道道毫光,于半空凝结出一朵朵金莲,一盏盏金灯,而金灯和金莲又绽放亿万毫光,让整个人像是天尊下凡,将橙黄火刀衬托得满是神圣。

先以戊己刀挡住这一枪,然后展开反击,搏一线生机!秘境高空,齐正言和黑甲魔将早已来临,正静静看着战局:阎魔仅是血肉凝聚,意念降临,被羲的太阳真火和五德之力克制得死死的,要不了多久就会身灭;江芷微抓住机会,短暂压制了没有战意的紫薇星主,但三百六十五尊神灵与璀璨星光连成了周天星斗大阵,一呼一吸皆与紫薇星主的周天神拳相合,浩瀚摆荡,让她暂时闯不出去,没办法支援孟奇;北斗星君受琅嬛十二神音与裂天变地曲影响,被赵恒杀得岌岌可危,秘宝用尽,速度缓慢,眼看着便身首异处;孟奇使出了时光法宝,但被妖圣枪钻入时光长河,生生逼了出来;魔皇爪落在碎裂垮塌的山峰上,青铜古棺沉入了九幽缝隙;而远处长宁城,有赤青黄白黑五色光华腾起!太离……齐正言面无表情看着,低语了一句,状似叹息。

然后,他伸出了手,背后凸显一尊赤色法相,人首龙身,长有六臂,或持毁灭,或掌杀戮,或握血珠,或凝污秽,或托冰寒之花,或捏赤色邪火,透出几分邪异。

这尊法相往前一迈,与齐正言本身重叠,于眉心处凝聚出一道莲瓣般的血色污痕,满是滔天魔意。

呜!魔皇爪轻微颤抖,自行飞起,穿透虚空,投向了齐正言伸出的手掌。

呜!毛骨悚然的声音入耳,孟奇与小狐狸同时感应到了一袭青衫的齐正言,感应到了飞向他的魔皇爪。

齐师兄!魔皇爪!孟奇心头忽有焦急,魔皇爪最是邪异污秽,使用者很容易被它沾染,扭曲性格,偏激观点,堕落成灭世邪魔,齐师兄怎么能想着夺取它?不怕失去自我吗?齐正言没有情绪波动,目光直视妖圣枪,右手抓向了魔皇爪。

妖圣枪发出轻微长吟,周围气氛变得凝固,有种宿敌相逢的感觉,而且是势均力敌那种!看着齐正言没有表情的面孔,感应到他隐含关切的目光,电光石火之间,孟奇突然念头一动,把握到了关键之处。

魔皇爪在六道轮回之主那里标注的是有,而当前出现于此处……自己等人完成任务的世界与齐师兄出现交集,任务又颇为简单,很快便能完成,无需周折……并且恰好遭遇了有深仇大恨又有绝世神兵的妖族小狐狸……这些连在一起,目的昭然若揭,孟奇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接受了魔主传承后,齐师兄与六道渐行渐远,慢慢失控,很可能找到办法,不再受祂摆布,于是六道设计了今日的局面,以生死友情逼得齐师兄不得不接受之前属于祂的魔皇爪,成为第七代传人,重新给他套上缰绳!魔皇爪有陷阱,不能接受!孟奇心急脱口,元神震荡虚空,刹那发音。

哪怕齐师兄不接受魔皇爪,自己也有搏出一线生机的能力和底牌。

听到孟奇的提醒,齐正言嘴角勾起,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但右手坚定抓出,拿住了魔皇爪。

轰的一下,他右手变得硕大,漆黑污秽,布满妖异花纹,指甲根根如剑,混乱到极点的感觉扑面而来,激得妖圣枪发出长鸣。

四周重重魔影显化,阴森妖异,齐正言头发被打散,往后飘飞,他的身体似乎强壮了一点,脸色苍白了不少,透出难以言喻的邪意,但他眉心处,有光华凝聚,血色痕迹膨胀,化作了一颗血色星辰,光芒之下,一切平等。

他傲立半空,青衫转黑,头发往后乱舞,与漆黑浮动的幻影相得益彰,微微笑道:孟师弟放心,我自有抵御之法。

生命是红,不断上进、自强不息、革旧鼎新的意念也是红,众生皆红,是为‘血穹苍’。

等到赤旗招展寰宇,红流奔涌天地,我当以此凝聚‘血穹苍’法身,魔意再难侵蚀,即使现在,我也能守住灵智!说话间,他右手探出,虚空掠影,出现了五道裂缝,奔涌处无数漆黑,蔓延向妖圣枪。

小狐狸脸色凝重,身周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和黑白太极图等五道虚影凝聚,化作一只振翅高飞的凤凰,附在了妖圣枪上。

长鸣声中,凤凰真火喷薄,燃烧着虚空,吞向魔皇爪。

枪爪相撞,无声无息间,秘境出现了一道又一道裂缝,寸寸破碎,九幽缝隙开始收缩。

孟奇等人耳畔突地响起六道轮回之主淡漠的声音:所有缝隙关闭,主线任务完成,回归。

这时,赤青黄白黑五道光华刷来,只来得及将小狐狸刷出。

孟奇视线变得模糊,只看到齐正言手持魔皇爪,屹立漆黑之中,缓缓沉入九幽。

忽然,一道声音迸发在他的脑海,是齐正言郑重的话语:六道轮回之主确实能真正复活亡者。

祂手里不是有轮回印,便是封神榜!真正复活?轮回印,封神榜?孟奇愣住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无声处有惊雷轮回印,六道兑换谱第一页十大绝世神兵之一,被评为神秘第一,根据粗略介绍,乃上古时与天帝一同登临彼岸的先天神灵后土所铸。

她怜悯生灵,惜天地间无有轮回,众生死后或飘散入混沌,或化作天地规则显化的冤魂恶鬼,再无重来之机,故以自身为鼎,使九幽为火,用半步道果为材,炼制出了这枚轮回印,因祂本身未证真正道果,此印仅是半成,功用不明,相当神秘,在六道的兑换谱内属于不缺的那种。

按照齐师兄所言,轮回印有办法真正复活亡者?轮回印,轮回印,六道轮回之主,说不定真有什么关联……孟奇念头闪现,皇天后土,一留光阴刀,一化轮回印,皆是十大绝世神兵之一,不愧是上古中前期并称一时,威压寰宇的大人物。

至于封神榜,孟奇对它更为了解,它的复活与轮回印截然不同。

封神榜乃封神世界流传的一件异宝,与自己看过的小说不同,据齐桓公小白言,它乃元始、灵宝、道德、阿弥陀和菩提古佛五人联手炼制,看似因为天庭先天神灵陨落太多,需要充实,每一位上榜者皆可以被敕封神职和神位,但究其本质,让人毛骨悚然,只要自身被写上封神榜,那就任由此榜主人操纵,再是强横无匹,遇到封神榜所属的打神鞭,也不过是一鞭了断的事情。

当然,名登此榜者,死后真灵不散,投入榜中,得到庇佑和温养,随时可以复活。

若六道真是以此物为凭,那每一位轮回者从初入开始,怕已经榜上有名!因此,轮回者受六道操纵而无法反抗,想抹杀就抹杀,因此,若要复活,也是简单?小白师叔说封神榜之前藏在周地封神台,但后来被人盗走了……眼前光影变幻,孟奇念头在刹那间闪过几十上百个,加上轮回印在六道不缺,难怪齐师兄猜测六道凭依之物是它们其中之一,至于究竟是哪个,那就还需要观察和试探……封神榜与打神鞭的组合肯定是绝世神兵级,但封神榜才是主体,离开它,打神鞭也就是功用特殊的神兵。

视线变得漆黑,氤氲即将亮起,孟奇知道快回归轮回广场了。

就在这时,他体表淡金之内忽有丝丝阴火涌出,汇成了一点如豆灯火!妖圣枪还神不知鬼不觉在我身上留了隐患?孟奇愕然,但心中不惊,因为立刻便能得到六道轮回之主的治疗了。

和这种绝世神兵交手,真是防不胜防!忽然,阴火摇曳,自行熄灭,一道隐含娇媚,恰似泉水的声音迸出,渗入孟奇的耳朵:妖圣诞生于天地之初,历经好几个纪元而不灭,见多识广,看淡时光,心灵修为不比佛陀差,怎么可能突然在上古末年喜欢上阿难?声音飘散,消失无踪,眼前氤氲落下,笼罩了孟奇,丝丝渗入,治疗着他的伤势。

死狐狸这话是几个意思?孟奇表情不变,元心印收束着念头,难道她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与自己的激战是在做戏,为了瞒过六道,找机会提示自己?和上古大能有关的家伙还真是难以测度,目的深藏啊……不过要瞒过六道,没有玉虚宫或者碧游宫的情况下,不多绕几个弯,不从很久前就树立形象,还真难办到。

她的意思是妖圣压根儿不喜欢阿难?可负心薄幸者杀的留言等不是假的,我在阿难净土外感受到的恨意也不是假的……她到底想提示什么?伤势痊愈,孟奇勾动天地元气,化作道袍,踏出了氤氲,而没怎么受伤的江芷微等人早就出来了。

主线任务完成,每人获得六千善功和一张轮回符。

出现意外变动,任务因他人而完成,小队成员无评价。

江芷微长剑归鞘,裙角微动,明艳动人的脸庞略显黯淡,突然长叹一声道:我本以为齐师兄得了魔主完整传承后,有机会摆脱六道,想不到终究还是没有超脱,为了我们接受了魔皇爪。

孟奇黯然,不仅仅是担忧和感动,也有物伤其类的悲哀,若齐师兄可以摆脱六道,那至少表明此事有希望,自己等人能看到曙光,谁知六道如此阴险狠毒。

必须想办法让齐师兄不被魔皇爪污染,偏激堕落!突然,阮玉书双眸直视着孟奇和江芷微,清冷但坚定:其实,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六道的虚弱,要控制齐师兄都不得不利用我们,从而让他接受魔皇爪,如果他能狠得下心,说不定六道就没有办法了。

也对啊……孟奇精神一振,江芷微亦是重新迸发出昂扬不弯的剑意。

阮玉书声音不变:若有朝一日,你们找到机会摆脱六道,而祂利用我来让你们踏入陷阱,那你们不必理会。

身受六道控制,本来就等同死亡,还不如解脱一两个,日后如果有大成就,再复活我。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孟奇阻止道,乱立旗子很危险的!江芷微笑着摇了摇头:玉书妹妹,不要忧心这么久远的问题。

她心中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如果要摆脱六道,那肯定是隐秘谋划和准备许久,爆发于刹那之间,根本不给六道阻止的机会,若是有什么陷阱,那是自身提前暴露,怨不得别人。

赵恒在旁边静静看着,因齐正言之事而兔死狐悲。

说了一番话后,几人心中郁闷和痛苦排解了不少,收敛心情,将肉山魔将的尸骸丢给了六道,兑换了一万一千善功,因为意外情况,这是仅有的战利品。

由于肉山魔将是孟奇一个人斩杀,只阮玉书配了琴声,加上任务奖励也不少,三人都提议这善功归属孟奇。

这次任务半途完结,我身上的秘宝等物都没有用过,《太上剑经》也还需要下苦功夫参悟,顶多兑换一年时光配合轮回符修炼,奖励的善功绰绰有余。

江芷微如是道。

阮玉书和赵恒都是同样的状况,兑换的秘宝皆在,目前又是深吃各自镇族功法的时候,所以说着江芷微差不多的话语。

孟奇想到自己刀剑合璧的破绽,准备立即炼制道德冰剑,加上还得恢复七杀碑,兑换一年时光,善功有点捉襟见肘,也就没有推迟,坦然接受。

我们先兑换下次任务的消息,修炼时争取做到有的放失。

孟奇没有立刻兑换,随口提议。

四人熟练地各自出了一百善功,给予了六道。

六道轮回之主淡薄冰冷的声音响起:下次轮回任务在一年之后,预计队员间实力差距将继续扩大,任务进行分割。

孟奇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多说,都默认了这个事实。

第二层天梯相当艰难,不知卡住了多少天资横溢者,从宗师乃一方大势力中流砥柱便能看出,所以孟奇认为赵恒至少得三年时光才可以突破,即使有轮回符兑换的一年时光,即使登上了皇帝宝座,非一步登天者的他下次任务时也不可能成为宗师!阮玉书亦然,哪怕琴心天生,哪怕经历了脱胎换骨,哪怕阮家倾尽资源培养,在让她与神兵熟悉,争取尽早认主,从五重天到宗师怎么也得四五年。

而有了轮回符的一年零两个月,有了任务间隔的一年时光,自己是必然可以迈过第三层天梯,成就半步法身,芷微未必可以,但肯定已经接近,与小吃货和老五差不多有两层天梯的差距了,任务分割在所难免……孟奇内心叹息了一声。

六道轮回之中继续道:大劫来临,上古大能逐渐回归,罗教将成为第一个祸乱之源,必须尽早削弱他们的势力。

赵恒、阮玉书之主线任务:合作击杀罗教十二神使之二,完成奖励八千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不足者抹杀。

是主世界任务,是对付罗教……孟奇松了口气,生怕小吃货和赵老五被分派到什么诡异任务。

下次任务时,真定将进入法身前最后一个境界,达到上限,触发第三次死亡任务,与江芷微的任务同样进行分割。

我草,六道这王八蛋,突然丢给我死亡任务!孟奇脑袋抬起,愤懑之情砰的涌出。

江芷微颦起眉头,还没待说什么话语,就听到自己的任务:江芷微之主线任务:独立击杀罗教奉典神使,完成奖励一万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不足者抹杀。

单纯从实力对比上来说,这个任务不难,但奉典神使是罗教高层,要杀他说不定要瞒过法王。

孟奇收敛心情,等待着自己的任务,如此也好,至少不会拖累同伴。

六道轮回之主冷漠冰凉道:真定进行第三次死亡任务。

主线:击杀‘大罗妖女’顾小桑,失败抹杀……击杀大罗妖女顾小桑,失败抹杀……嗡的一下,仿佛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孟奇脑袋完全空白,后续的话语不再入耳。

击杀顾小桑?第三百八十八章 欲说还休击杀大罗妖女顾小桑,失败抹杀……孟奇如遭雷劈,呆呆看着上方,似乎透过氤氲,与六道轮回之主对视,这次的死亡任务竟然是击杀顾妖女!而如果放水,手下留情,死得将是自己,也就是说,自己和顾小桑只能活一个,没有例外!轮回任务初见,邻家女孩,眉眼未开,清秀胆怯;击杀朵儿察再次登场,灵动精致,白衣倾城,笑语盈盈,既妖且仙,危险到极点,也诱人到极点;魔坟之内,机变狡诈,自身扮演小紫,装得天衣无缝,目的神秘,手段莫测,杀机突起又霍然离去,最美丽的东西往往最危险;三山四水,大江之畔,水波荡漾,小舟请来,白裙精灵船头奏萧,呜咽悱恻,当其时,她气质脱俗,出尘飘然,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直接叫了夫君,娓娓道出霸王与雷神之事,笑问若有朝一日,自身被人所困,明知危险重重,是否愿像霸王一样来救?邺城年节,桥上灯如昼,蓦然回首,她在灯火阑珊处,白色绒毛大氅,衬托得肌肤胜雪,容颜清美,气质出尘,暗藏精灵,其后联手,勾心斗角,坑了流罗的同时,也险些被自己摆了一道;船游江东,河上相逢,容颜不改,气质未变,撺掇身旁小女孩俏生生叫了一声爹,差点将自己吓死;兴云庄内,则罗居突现,白莲天降,自己得她相救,也落入了她的手中,但途中高览夺人,让自己难辨是恩是仇;神都再逢,横舟河上,清水濯足,神机妙算,打开了九重天之门,而疯王与魔师带来的危险之下,自己与她互相救援,砥砺前行,在谪仙池旁,在过去殿中,两次得她相救,灰石殿内,更是为了安危,为了逃出九重天,双修疗伤;巴彦谷,神都侧,两次再逢,皆非顾小桑,而是玉珑紫,靠着今生果的联系才将她唤醒,从此明白她与玉珑紫,也就是与无生老母的关系,明白了她的挣扎和愿望;初逢此事,孟奇心神难平,回忆一幕幕闪过,是仇是恩,似有情若无情,皆是涌上心头,滋味难描难述,最后定格在三句话上:我们是同样的人,但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妾身最是自私,也想证得那道果之境,这条路上,不管有谁因妾身而陨落,妾身都不会动摇,就算相公,日后若大能操纵敌对或者阻住了妾身道路,妾身也会毫不犹豫杀掉你。

那时候,妾身会将相公葬在隐秘小山上,种满白花,年年祭拜,为你守寡,等到妾身大道已成,才将你复活,夜夜尽欢……若你亡于我手,我为你青灯古佛,直到成就大道,将你复活。

语含笑意,莫名悲凉,孟奇当时只觉病态,只觉青衫薄、湖风冷,如今言犹在耳,却已到了只能活一个的关头,而且被催促着被威逼着动手杀掉对方的不是顾小桑,而是自己,情何以堪!纠缠太深,情恨难解,可光是三次救命之恩,孟奇就动不了杀心。

愤怒,痛恨,身不由己的憋屈,就像火山一样在孟奇心中爆发了,六道该死!在巴彦谷之事后,自己本尊已经安分守己,还是那样的没心没肺,还是如此的热衷人前显圣,欢笑满面,哪怕询问事情,也是早就发生的故事,求个解释而已,可六道还是没有放过自己,还是在自己法身前给了一个异常残酷的任务!杀了顾小桑,自己心灵难安,而且反抗的所有勇气也将随之逝去,今日能杀顾小桑,明日或许便要杀江芷微、阮玉书、赵恒、齐师兄、师父和小师弟,而不杀她,当场死无全尸!必须想办法摆脱六道轮回之主,也只能尝试摆脱祂,否则无论身体还是元神,都被祂奴役,看似机缘无数,境界提高,实际形同傀儡,生不如死!可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未曾按照预想的步骤一点点欺瞒六道,即使有地球身体这张最隐秘也多半最关键的底牌,但过去种种,烟消云散还未学到,大能归来具体还有什么需要防范的地方也不知道,背后大能的布局怎样更不知道,若贸然行动,一切盘算和所有节奏全被打乱,哪怕六道再虚弱,也近乎送死!此时此刻,孟奇忽然想到了灵宝天尊冲和道人,理解了他独坐静室,对着虚空,不断低声自问若六道轮回之主给予的任务违背自己的本心,比如杀父杀母,背弃宗门,该如何是好时的心情。

他应该与自己当前一样,一样的悲愤,一样的痛恨,一样的左右两难,而以他的实力境界和轮回资历,应该也一样有后手,一样还未准备妥当,但最终,他听了来自心灵的声音,宁折不弯,千古艰难唯一死!是的,千古艰难唯一死!人活一世,快意恩仇,轰轰烈烈,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我活了两世,已经够本!孟奇双拳悄然握紧,目光霍然变得平静: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退无可退,就向死而生!轮回符有两个月时间,可附加一年,任务则还有一年的间隔,加起来便是两年零两个月,这可能是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两年零两个月,必须争分夺秒,尽力最好准备!不能装作若无其事,那样六道会怀疑,但也不能所有准备都摆上台面,那等于自杀。

最隐蔽手段也是最大倚仗为地球身体,这个绝不能暴露,所以绝不能动。

其次,道一印乃诸果之因的主要体现,入门非常艰难,胜过唯我独尊,尤其法身以下涉及因果还比较少,正常而言,自己至少还得三五年才能初步登堂入室,因此,得再入封神,寻找玉虚宫,拿到开天印与四象印,凑齐八印,接近元始,这应该会大幅度提升道一印的修炼速度。

到时候,明里是加紧修炼,争取尽快迈过第三层天梯,成为半步法身,被霸王绝刀认可,得传过去种种,烟消云散,暗里则是以道一印为本,努力自创类似的功法,它是诸果之因,对过去未来的掌握绝对在霸王之上。

与此同时,还是要借助道一印,根据黄泉骸骨,找到邪神黄泉的转世身,窥出真武最后的下落,看这位大帝有无布置和遗留,借此强大自身。

然后,还要去找高览借今生镜,与自己的来世镜碎片一起参悟,以防备别的隐患。

这暗里之事都未必能瞒过六道,但它们的存在却掩盖了地球身体,转移了六道的注意,到时候,自己可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看似为这具身体斩断过去牵绊和六道桎梏,防止大能的回归与六道的操纵,实际却是在转移元神真灵后,斩断地球身体与这具身体间的联系,从而获得新生。

当然,为了表明这些努力是自己暗中的准备,目前得假装自己是假装若无其事炼制道德冰剑和恢复七杀碑。

小和尚,你没事吧?江芷微抿了抿嘴巴,看向孟奇。

孟奇收回目光,微笑道:死亡任务是杀大罗妖女,还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不过无生老母似乎开始回归了,上古大能没一个省油的灯,哎……任务成功后的奖励,他没听到,也不想问,因为没有必要。

江芷微和阮玉书目光清澈,看着孟奇,似乎想到了种种传闻,想到了蜚短流长,但最终选择了相信同伴,皆宽慰道:任务在我们自身的世界,可以请帮手,不算太难。

嗯。

孟奇点了点头,看着她们分别兑换了一年时光,留下了其余善功,选择了不同的轮回世界。

静静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孟奇忽感安宁,心平气和,享受着或许不到三年的最后生命。

不久的将来,或许大家便天人永隔了……孟奇情绪翻滚,突地开口:芷微,玉书,老五……喊完之后,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小和尚,什么事?江芷微疑惑看向孟奇,阮玉书和赵恒亦是将目光投了过来。

孟奇笑了笑:轮回世界内修炼时,千万小心。

事当临头,欲说还休。

就为了说这个?江芷微噗嗤一笑,知道孟奇要先去仙迹,将剩下物品卖完,尽快炼制神兵。

阮玉书目光如水,顿了顿道:你也小心。

目送她们离开后,孟奇眼睛闭了闭,脸色忽沉,踏出了轮回广场。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六印齐出鹤鸣清幽,仙禽飞舞,云霞缭绕,碧游天就仿佛是海外仙山。

孟奇戴着元始天尊面具,落在了仙迹坊,取出了寄卖的材料物品,直接走到中央玉柱前,选择了全部换成善功,没时间等待与仙迹其他成员交换了。

真败家!远处的碧霞元君瞿九娘看得目瞪口呆,银牙暗哑,心痛无比,按照往常的习惯,她会过去唠叨几句,可今日所见元始天尊少了几分随意跳脱,多了不少幽深晦暗,让人下意识止步,不敢靠近。

这批材料原本价值两万出头,目前仅换到一万一千善功,孟奇目前身上共计七万二千二百善功,以及能用于炼制道德冰剑的一堆辅助材料,价值约两万善功。

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念头起伏,孟奇选择了兑换剩下一万善功的辅助材料和给付四万的炼制费用。

将其余材料与幽冥鬼门、冰眼精魄放入中央玉柱后,六道轮回之主淡漠无情的声音从高处降下,回荡在孟奇脑海:神兵炼制专属任务:两年内集齐元始九印,包括兑换的时间,成功,炼制一口神兵,由完成者指定形态和名称,失败,扣除两成善功。

集齐元始九印?两年之内,包含兑换的时间?孟奇嘴角勾起,怒极反笑,有种深深的荒谬感,无极印可是在顾小桑手中!六道真会玩!不过,这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哈哈。

孟奇仰头长笑两声。

笑声戛然而止,元始天尊面具永远的威严高渺,难辨老少,情绪似乎被古井所吞噬,再也无波无荡,缓缓将魔圣之血与破空古符放入了中央玉柱。

它们对自己已没什么用处了。

前者价值三千善功,后者五千四百善功,孟奇的善功恢复到了三万零六百。

两万四千善功恢复七杀碑,两千四百善功附加一年时光,孟奇看了看剩下的四千二百善功,随手挂到了仙迹坊内,标上一行字:收购轮回符,价格任君提!元始天尊。

做完这一切,孟奇眺望远山,看着氤氲美景,心中暗自道了一句:此去再无退路……轮回符碎,濛濛光起。

瞿九娘远远看着孟奇消失,皱了皱眉头,感觉莫名其妙。

苏孟好像有了什么不同。

……场景变换中,孟奇直接选择了齐国王宫,选择了齐桓公小白门前。

濛濛清光缭绕,孟奇仿佛仙人下凡,殿中齐桓公刚有察觉,就见他推开殿门,踏足入内。

齐桓公早就察觉这便宜师侄来历神秘而古怪,但自身借此得到了元心印传承,得到了《元始金章》法身总纲,修为一日千里,哪会计较细枝末节,顶多暗自提防,因此,他也不问孟奇为何突然出现,笑骂一声:鬼鬼祟祟,改做小贼了?若是往常,孟奇多半会回敬一句,小贼无望,已做大盗,窃国大盗,可此时真没什么心情,抬眼望向齐桓公,只觉他气息愈发幽深,细微处仿佛藏着亿万只眼睛,亿万颗心灵,元心印已有小成,于是拱了拱手道:师叔,还打算再探玉虚宫否?你有办法再次感应到玉虚宫?齐桓公脸色一正,收敛了嬉皮笑脸和为老不尊。

晚辈有点把握。

孟奇直截了当道,玉虚宫开启很容易遭来觊觎,还请师叔帮忙拦截,若晚辈侥幸得到剩下的开天印与四象印,必与师叔分享。

它们与道一印不同,非诸果之因般只能有一个。

开天印……齐桓公直接忽略了四象印,白眉微动,然后自嘲一笑:老道也算是时来运转了,岂能不搏一搏!你尝试感应吧。

三尺六寸五分的打神鞭已横于他的膝上,仿制的戊己杏黄旗则持握左手,蓄势待发。

孟奇走到他对面,盘腿坐下,缓缓抽出了橙黄火刀,火焰重重,如有一方天地,灵宝二字古朴艰涩。

好刀!齐桓公乃识货之人,忍不住赞了一句。

这口神兵甚有潜力,非一般能比,日后多半能自衍一界!不过这小子还真是气运无双,随随便便就得到一口神兵,让别的宗师、大宗师情何以堪,就算自己,也相形见绌,打神鞭传自太公,仿制的玉虚杏黄旗更像是云中子祖师刻意为齐国一脉所留,自己没什么感觉就得到了。

孟奇伸出食指中指,摸索着刀身,感受到滚烫:只是恰好得到一颗未成形定海珠,方有这口神刀。

未成形定海珠,难怪……齐桓公捋了捋白须,恍然大悟,二十四颗定海珠的存在于封神世界可不仅仅是传说故事,它们都是能自衍一天的存在。

想到便说,他叹了口气:可惜,你未能等到成形,要不然便能收获一件传说级的神兵,拥有属于自身的一方仙界,只低于九重天的仙界,不过,它的成形不知要多少万年,你未必能等到,三十三重天的胜景怕是要下个纪元才能重现。

三十三重天和定海珠有关?孟奇莫名其妙。

齐桓公笑道:当然,开天辟地以来,仙界一向只得九重天,直到定海珠衍化二十四诸天,才凑齐了三十三重天,与佛门的二十四诸天护法名同而意不同。

二十四加九……难怪有的世界是三十三重天,比如西游,而主世界和自身经历的大部分轮回世界是九重天……孟奇微微颔首,解开了部分疑惑。

说到这里,齐桓公忽地愣住,刚才便宜师侄说得到的是未成形定海珠,而目前已经化作一口神兵火刀,他背后有擅长炼制神兵的高人啊!神兵主材之类的玩意儿,纵横多年的齐桓公还会少了不成?只是屡炼屡败,屡败屡炼,谁叫姜尚是个没有仙缘的道士,诸多真传未得,子孙自也不擅长于此。

来历神秘,背景强大……齐桓公默默下了八字评语。

师叔,你手持打神鞭,可能感应到封神榜?孟奇忽地问了一句,状似好奇。

齐桓公好笑道:若是能感应,老道早去寻它了!孟奇没再多说,双眼闭上,将八九玄功略微变化,改成了元始金章。

这两门功法越往后面修炼越是融洽,最开始时,孟奇是靠着八九玄功包含变化,容纳万物的特性模拟元始金章,到了如今,两者水乳交融,有点难分彼此了,甚至隐约构成一个整体,就像是一阴一阳,阳中含阴,阴中蕴阳的太极图,只需要略微变化,就可以由八九玄功变做元始金章,而且修炼时是互相增长,练元始就等于练八九,反之亦然。

这让孟奇分外怀疑元始天尊与圣佛的关系!难道是他试图摆脱天地间最大因果的尝试?孟奇眼睛半开半阖,不灭元神相端坐眉心,身上有部分窍穴随之打开。

一道道金色毫光射出,于孟奇身前凝出了一面杏黄小旗的虚影,它放出万朵金莲,而每朵金莲又有亿万毫光绽放,连成了一片,与大地如同一体!天地中央戊己杏黄旗……戊己印……齐桓公目睹这异景,知晓苏墨的戊己印已然入门,如此方可凝出对应虚影,而这属于元始真身法相的一部分,所以才有九印齐,元始现的箴言。

又是部分窍穴打开,放出濛濛幽光,遍照孟奇右手,内中一颗古朴沉重的小印载沉载浮。

紧跟着,孟奇其余窍穴一个个打开,光射斗牛,耀充静室,左手之上出现了一面阴阳流转的黑白之镜,身后则是一片虚无,让人心悸。

咚咚咚,他心窍打开,祖窍打开,紫色光华辉煌绚烂,缩于孟奇胸口,既像是一颗栩栩如生的心脏,又仿佛一枚铃铛或一个古朴小钟。

翻天印、阴阳印、虚空印、元心印,九印已得其五……齐桓公念头刚起,就看见孟奇头顶现出不灭元始之相,幽幽暗暗,混混沌沌,上下难分,左右重叠,时光混乱,而内中似有一位道人盘坐。

道人手中则托着一盏没有颜色的古灯,灯火如豆,放出无量光芒,只得黑白二色,而每道光芒皆在分化,不断分化,并且时时转变,既为黑又为白,似黑似白,非黑非白,瞬间遍照静室,无有遗漏,像是从一到二,从二到三,从三到充塞寰宇的因果之线。

几乎全部事物既是他物之因,又是别事之果,因果同在。

道一印!齐桓公目光一凛,差点站起。

这古灯虚影便是孟奇领悟道一印所凝,他并未入门,所以无法凝出当初所见的小印,但糅合道传寰宇的部分精要后,根据自身理解和掌握,初步练出了这盏小灯,似乎亦能象征诸果之因!元始出,初因现,光照天地,因果自生,无微不至!道一印刚刚凸显,杏黄旗、翻天印等虚影纷纷飞出,绕着它旋转,光芒顿时耀眼得齐桓公都险些无法睁开眼睛。

孟奇手掌古灯,光芒透出,飞向天外,思绪跟着拔高。

上一次,自己只会一印,靠着突破提升自我来感应,如今,身怀六印,道一照亮混沌,莫非还比不过上次?眼前混沌照透,孟奇突地感应到了那巍峨庄严的宫殿,感应到了它周围三十六口古井。

玉虚宫再现!第三百九十章 四象印玉虚宫再现,宫殿巍峨,古井神秘。

无当山金光洞内,忽有紫白金黄三色光华冲霄,照出祥云万朵,彩霞千条,像在迎接着某位大人物的归来。

身体时而虚幻时而真实的楚庄王猛地睁开了双目,内中仿佛蕴含万界异景。

眼睛刚开,他右手已然握住了那柄玉如意,身体拔高,投向莫名之处。

在唐国,在汉地,在秦界,在明境,各有帝王打扮之人感应到时光长河之外,茫茫混沌当中的微妙变化!而比他们更早,有所准备的齐桓公与孟奇已周身包裹住金色莲花,穿透重重虚空,元神肉身奇诡变化,渐渐有了无处不在之感,如同登临九重天。

视线一清,熟悉的昆仑古井和熟悉的玉虚宫出现于孟奇眼前,两人没有耽搁,直奔大门而去。

突然,旁边闪出一人,衮袍帝冠,面色金黄,五络黑须,正是楚庄王,他擅长大小挪移之道,即使慢了一拍,也不比孟奇等人稍迟!楚庄王气势磅礴,似乎与虚空连成了一体,化作了一尊主宰此地的神灵,右手持着紫白金黄的玉如意打向齐桓公,左手则握成拳头,遥击孟奇。

有了上次之事,他明白与玉虚宫有缘者非是齐桓公小白,而是墨家矩子苏墨,因此早有准备,成竹在胸,右手玉如意纠缠,迟缓刹那袖里乾坤的影响,左手则几乎全力施展万界挪移拳,要将夺宝的心腹大患送到荒莽偏僻的宇宙当中,让他暂时回不来!他一拳捣出,重重宇宙虚影环绕,似乎以拳头为核心形成漩涡,浩瀚吊诡,直接将孟奇笼罩,而玉如意放出亿万道紫白金黄的毫光,功德福德清宁,暂时抵住了齐桓公张开的袖袍,抵住了昏暗混沌的天地,抵住了自成一界的牢笼。

宇宙虚影变幻,孟奇身影越变越小,形如蚊蝇,被放逐出了天外,穿透了晶壁,越来越远!忽然,这道身影在无垠空寂的宇宙当中瓦解,化做了一根头发,先被冻成冰晶,继而腐朽,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楚庄王头顶半空,一道人影突兀浮现,青衫磊落,袖袍飘飘,扑往玉虚宫大门,闯过了法身的拦截,俨然便是孟奇。

他知道楚庄王练成了万界挪移拳,自身虚空印也小有成就,刚见对方出拳便迎风变化,借助灵宝火刀藏匿隐遁本尊于虚空,以分身代受了这一拳,从而抓住机会,闪过了楚庄王的拦截。

如今,孟奇已然外景巅峰,且手持神兵,身怀诸多绝世功法,比当初如来神掌争夺战中的水月庵庵主强不少,自能短暂抗衡法身,与他们周旋!砰!大门被撞开,孟奇闪了进去,没有任何停留与等待。

如果敌人只有楚庄王,与齐桓公联手将他撵走甚至除去才是正道,但现在,时间紧迫,另外几位法身随时可能赶来,一旦耽搁,便失了先机。

眼见孟奇闪过了自己的万界挪移拳,楚庄王脸色微沉,左手一竖,五指张开,化作短刀,往玉如意前一斩。

刺啦,虚空像是幕布,被生生撕裂开来,袖里乾坤与紫白金黄毫光之间出现了一道天堑,将恐怖的吸力与即将成形的牢笼短暂隔绝。

抓住机会,楚庄王腰间飞出了一个浅灰色的木偶,与三德之光交汇,主动投入了齐桓公的袖袍。

他在袖里乾坤之下吃了几次大亏,所以苦心准备了相应物品,可抵消一次袖里乾坤,当然,物品有限,也仅仅能抵消一次。

袖袍合拢,大风消失,楚庄王身体一晃,直接分裂成八道人影,每道人影皆是栩栩如生,气息真实,让人难辨真假,以此影响齐桓公的判断,以免被袖里乾坤生生吸回去。

八道人影或直或绕,从不同方向奔往大门,追赶着孟奇。

八门天关……齐桓公念头一闪,表情凝重了几分。

此乃楚庄王昔年仗之成就霸业的神功,多年未曾使用,想不到竟推至了真正八门天关的境界。

他应该已经窥破了虚空奥妙,身体能同时出现于八个地方,不算太远的八个地方,故而八道身影皆为真实,无有虚假,甚至能几乎不分先后从八个方位出招,围攻对手,若不能一网打尽,根本无法伤到楚庄王。

这门绝学据说是封神之战时期,某位天仙为突破至传说境界所创。

齐桓公不敢怠慢,往前迈步,身躯迅速变大,化作一尊神人,头顶丈许大小庆云,身周金灯与金莲沉沉浮浮,浩大古朴,尊贵庄严。

这尊神人手持打神之鞭与仿制的玉虚杏黄旗,直追楚庄王而去。

……轻车熟路,孟奇身化刀光,开天辟地,生生斩破了混沌幻境,冲过了重重房舍,风驰电掣般奔往四象殿。

此时,玉虚宫另外几面皆有帝王打扮的法身出现,其中唐文王面白无须,身着淡金皇袍,头戴温润玉冠,外表斯斯文文。

他屹立门前,并未急着进去,而是闭上眼睛,运转神功,然后右手往前一抓,清光浮现,凝出了一面通透古镜,照人照己照史!古镜迅速幽深,水波晃荡,闪过一幅幅场景,最后定格在了四象殿前,映照出了孟奇的身影!他上次不知是谁入内,也不知具体在何方,功法难以施展,但如今只剩四象殿到开天殿这条路还有宝物,自不难锁定。

四象殿大门已开,让人能一眼看到内中场景,主体白色,门柱赤红,青砖与黑瓦交相辉映,而最上首的案几之上,摆放着一个虚幻玉盒,通透温润的玉盒。

玉盒半开,内里一片混乱,地火风水肆掠,赤青黑白生了又灭,灭了又生,仿佛煮沸的开水,咕噜不停,物质不存,虚空难立,仅是远远看到,孟奇就毫不怀疑其中蕴含的恐怖,若它是法宝或神兵,即使传说境界的三霄娘娘之一落入,一时三刻也会化作污血!原来四象印对应的是它……熟读封神榜的孟奇恍然大悟,而脚下动作不缓,已从远处奔到了四象殿门口。

突然,他身体左侧清光乍现,凝成了一面古镜,古镜之内是位斯斯文文的皇者,右手直接从镜子内探出,仿佛自虚幻来到了真实,屈指一弹,点向孟奇!第三百九十一章 横刀立马皇者斯文,面白无须,即使他身在古镜之内,孟奇也能感受到如山如狱的威严,浩荡的气息仿佛狂风巨浪,呼啸而来,让自己元神与肉身就像风中残烛,遥遥欲灭。

又一位法身!一根散发着濛濛青光的手指弹向了孟奇眉心,晶莹如玉,坚似金刚,全部力量尽数内敛于指尖,没有丝毫外泄,似乎结成了一枚种子,也未穿透虚空和激荡风声,可若是被点中,力量将会瞬间迸发,摧枯拉朽。

孟奇来不及思考,身躯猛然膨胀,法天象地,右手一震,橙黄火刀跃起,内中重重火焰凝聚,一界蜷缩,于刀尖化作一道没有任何光亮透出的漩涡,之所以没有任何光亮任何颜色,是因为一切接触都被吸纳吞噬其间,无法给予反馈!面对突兀袭来的这一指,面对力量结成了毁灭种子的这一指,孟奇本能选择了以全力施展万物返虚,以强对强,以凝一对凝一!霍然之间,四象殿内永恒不息的风凝固了,白墙黑瓦、青砖红柱尽数褪去了颜色,灰蒙覆盖着黑白。

刀与指皆变得迟缓,一寸一寸挪向前方,但与周围近乎停顿的一切比较而言,又快得仿佛电闪雷鸣。

它们一点点挪动,在浩瀚无垠的虚空当中恰好相遇了,指尖点在了幽暗漩涡之上。

天地忽地亮起,起伏不定的元气大海突兀呈现,沸反盈天,巨浪滔滔。

一条条裂缝凸显,将元气大海撕得七零八落,一张漆黑巨口张开,把万事万物尽数吞噬,而无边无际的光芒随之迸发,填入了漩涡,要将对方撑爆!这一切都无声无息,像是没有了配音的皮影戏和布袋戏。

轰隆!巨响爆发,像是成千上万道雷霆同时炸响,所有的一切当即恢复正常,气浪蜂拥,黑白沾上了赤与青,漩涡则与光明同消。

漩涡破碎,内中金黄火焰喷薄而出,燃烧着元气大海,燃烧着散逸的气流,瞬间便蔓延到了那面青光古镜之上,将它烧熔燃尽。

四象殿没有丝毫损坏,孟奇头撑大梁,脚踏青砖,转身便将右手探出,抓摄往玉盒般的四象印。

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这一击不可能真的击退法身高人,仅仅占了对方隔空出手的便宜。

法身乃仙人之别,差距比外景与开窍还大,若无神兵在手或大阵配合,面对完好的法身高人,再多的外景也是无用,而即使有神兵,孟奇也不敢言自己能挡得住法身十击,要从他们环伺之中夺得四象印和开天印,必须亦只能发挥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先机!领先法身高人进入玉虚宫的先机,率先踏入四象殿和开天殿的先机!如果失了先机,被法身们撵上,齐桓公再是神通广大,也顶多能挡得住两位,到时候,自己只能祈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所以,绝对不能耽搁,必须抓住机会,一往无前,若被纠缠延缓,放慢了前进的脚步,则意味着失败可能在八成以上!就在这时,青光再现,古镜又出,挡在了孟奇身前。

镜内斯文皇者面容无波,威严抬起右手,衍化掌刀,猛地斩出,法身力量尽数凝于了一点,在掌刀前塌陷虚空,生出了一个能毁灭万物的漆黑漩涡,恐怖异常。

万物返虚?万物返虚!孟奇目光收缩,内心惊愕,这一击竟然是万物返虚!他是本身就会万物返虚,还是经过一次交手便学会了自己的万物返虚?念头纷呈,可孟奇来不及分辨,万物返虚的恐怖没人比自己更清楚,炼到深处,能制造出真正的黑洞,若是登临彼岸,则黑洞化为吞噬掉不少宇宙的毁灭之源,所以,它是自身正面强攻最为依仗的手段之一。

如今,由境界实力皆在自己之上的法身施展而来,威力肯定更甚刚才,不可力敌!掌刀劈来,孟奇隔得老远便感觉脸皮生痛,像被撕扯往前,顾不得其他,长刀往身前一斩,火焰重重,虚空层层,咫尺天涯。

吱嘎,虚空层层裂开,像是一块块琉璃。

掌刀前的漩涡以无法逆转的姿态缓慢膨胀,吞噬着前进方向的一切事物,毁灭的速度渐渐快过孟奇火焰衍化虚空的速度!眉头一皱,孟奇忽地吸了口气,周身窍穴一个个打开,飞出一重重宇宙,头顶是浩瀚星空,璀璨无量,梦幻深邃,身后是无边无际的虚黑,只能遥遥看到三轮大日,体前则有金乌玉兔满空,一株大树凭空生长,每片叶子都是一方天地,脚下为无垠大地,天刚圆,地势方。

除了它们,还有诸多类似的宇宙,有的能看见银河,有的照出了星系,虚影层层,水波荡漾,让孟奇像是处在多元宇宙交汇的核心。

这一切迅速收缩,钻入孟奇体内,四周顿时变得混混沌沌,幽幽暗暗。

得咫尺天涯的阻隔,孟奇终于完成了这一刀的蓄势!一抹刀光乍亮,劈开了幽暗,以势无可挡的姿态斩向前方,斩中了膨胀后的毁灭漩涡。

无声无息间,漩涡一分为二。

毁灭尽头是新生,开天辟地又一纪!漩涡飞向两侧,撞中白墙,若是别的地方,说不得会有多年无法消弭的天灾出现,但玉虚宫内,没有一点事物受损。

刀光冲过漩涡,然后不可遏制地消褪,现出了孟奇的身影,皮肤肌肉被撕裂出诸多细小的伤口,不算严重,但触目惊心。

此时,孟奇感应之中,有两位法身正迅速靠拢,一位衣色玄黑,苍老古拙,一位眼生重瞳,刚近中年,随意潇洒,他们分别自不同方向而来,皆有轻车熟路之感,呼吸间便能踏足四象殿。

不能被他们赶上,孟奇心中一凛,顾不得其他,大步迈向四象印。

可是,青光又一次濛濛亮起,一面古镜在其中载沉载浮,镜里皇者斯文但严肃,右手再抬,掌刀重现,天地一下昏暗。

霍然之间,孟奇心中冒出极端危险的感觉,想都没想就迎风变化,遁入虚空,留下分身于原地。

掌刀斩出,恰似一道白线,裂开了昏暗,劈开了虚空,一下就将孟奇分身一刀两断,甚至将藏于虚空的孟奇都斩了出来,当的一声劈飞了灵宝火刀,劈得孟奇虎口开裂,右手麻痹,短暂失去了知觉。

开天辟地!这一刀是开天辟地!无论速度还是威力,皆在孟奇自身运使之上的开天辟地!这位皇者似乎又在一次交手后学会了对手的开天辟地!若非提前避开锋芒,孟奇自忖根本躲不开,只能硬抗,到时候,说不得会失掉手臂,身受重伤。

他左手接住了灵宝火刀,感觉殿外两位法身又临近了不少,眼看便要追赶上来,与自己争夺四象印,而古镜内的皇者再一次抬起了掌刀。

如果突破不了阻拦,先机很快就会丢失!换做常人,肯定焦灼急躁,心绪难平,但孟奇目光幽深,心无波浪,不慌不忙,闪现回忆着刚才的交手,于电光石火之间认出了镜中皇者的身份和功法,唐文王,三照真鉴!照人鉴可捕捉对手影像,复制敌人功法,并提升到自身境界能够发挥的最高水准!——玉虚宫之行有极大可能会遭遇六霸其余几位,所以,齐桓公上次就将他们的情况一一告诉了孟奇,如今都交手了两招,孟奇哪还会认不出来?唐文王不是一眼就看穿功法奥妙,瞬间掌握大成,而是直接复制,复制之物往往失之呆滞死板,有隙可趁!看着镜中皇者的掌刀,孟奇已然有了计较,若是面对面交手,这是从照人鉴下逃脱的不二法门,但如今他是隔空出手,自己还有别的办法!弄明白是照人鉴,清楚是隔空出手后,孟奇背后突地现出法相,一片混沌,无上无下,道人盘坐深处,掌中托着一盏没有颜色的古灯,灯火如豆。

温温润润、纠缠衍变的光芒洒出,无处不至,将四象殿照得黑白流转,空灵神秘,将古镜背后的阴影尽数照透,几道若有似无的联系呈现了出来,由古镜伸入虚空,延向远处。

孟奇左手挥出灵宝火刀,缥缈空濛,抢在了皇者的掌刀之前,以粘因果心法糅合道一印皮毛,斩向了那几道联系。

刀光虚幻,似乎不在此界,联系戛然而断。

玉虚宫外,唐文王猛地退后了一步,身前古镜突地模糊,寸寸碎裂!道一印……他眯了眯眼睛,不敢再尝试隔空出手,迈开大步,缩地成寸,直入玉虚宫。

斩断联系之后,孟奇衡量了一下自己与四象印的距离,外面两位法身与四象殿的距离,以及各自的速度,于是不进反退,冲到了殿门口,选择直面两位法身!玄黑衮袍的秦穆公,潇洒大气的汉武王,分别从两个方向赶至,打算联袂踏入四象殿,先除蝼蚁,再争长短!这时,他们看见一道青衫人影守在了殿门口,橙黄长刀横于身前,气势沉凝,渊渟岳峙,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感。

突然,孟奇窍穴内飞出了重重宇宙,有无垠星海和金乌玉兔,而背后盘坐的道人缓缓起身,右手托着一枚沉重古朴的小印,左手持着黑白流转的古镜,右脚踏着大地,激发毫光,于身前凝聚成杏黄小旗,左脚连接虚空,在背后衍化出深沉虚无,胸口紫色古老之心咚咚跳动,双眼则藏着一盏没有颜色的古朴之灯。

外用八九,内显元始,孟奇还是初次将两门功法同时使出。

刹那之间,宇宙坍缩,星河凝一,小印古镜、虚无黄旗、紫心道灯尽数缩于不灭元始相内。

秦穆公和汉武王突地感觉眼前的青衫男子消失了,那里似乎只有一个点,能量、物质、时间、空间和因果都近乎缩在一起的点。

不好!两位法身油然冒出这个念头,秦穆公现出丈六法身,金戈征战之气凝出了乘乘兵车,铺天盖地打向孟奇,而汉武王探出双臂,吸附功德光点,衍生出了两条玄黄真龙!他们来不及祭出封神法宝,本能用自身武道应对。

光。

无边无际的光。

能量化光,尽数迸发,虚空被光芒拓展,微小之物渐有生出。

光芒与火焰磅礴往前,仿佛汪洋大海,瞬间将秦穆公与汉武王吞噬入内。

一刀劈出,孟奇近乎脱力,根本不看结果,转身就奔向案几。

光芒与火焰交织的大海分开,一尊丈六金人立于潮头,一条几百丈长的玄黄真龙盘绕飞腾,都略显狼狈。

此时,孟奇抓住了四象印,身体忽地模糊,遁入虚空,直奔开天殿,抢在了两位法身之前。

一边遁走,他一边精神探入四象印,汲取了一次真意传承。

以自身目前的实力,与法身相争还差了不少,因此绝对不能贪心,等下为了开天印,可以将四象印丢出,引发争夺,制造混乱!秦穆公和汉武王从开天辟地大爆炸中挣脱了出来,恰好看见孟奇消失,正待追逐,就见八道人影闪过,后发先至,直奔孟奇身后而去!楚庄……八门天关……他们各有低语,面色凝重,然后看见了白发老道齐桓公。

第三百九十二章 合纵连横遁出四象殿后,前方道路昏暗而弯折,像是要一直通往真正的混沌当中,孟奇仿佛幻影,闪烁于虚空之间,脑海内已然得到了四象印的真意反馈。

开天之初,阴阳分化,地火风水肆掠,绞碎着物质与生灵,狂暴而混乱,只比混沌稍好,直至道德镇世,方真正从无踏入了有,四象印便是阐述这个阶段本质道理的武道神功,与有归无的诛仙剑阵有几分共通之处,遥遥相对,恰好印证了太极之理。

此时,孟奇脑海轰的一下炸开,只见赤青黑白仿佛煮沸的开水与狂暴的飓风混合,不见物质,难辨天理。

这副景象渐渐糅合,凝缩于巴掌大小,形成了一个温润通透的玉盒,盖子合拢时,天地清平,打开则四象现,乾坤乱!到了这个步骤,真意传承算是完整了,就等待自身感悟领会,慢慢修炼,但就在这时,孟奇元神肉身受到四象印真意牵扯,突然有了少许本能变化!他双眼勾连祖窍与内景,各自凸显半盏古灯,没有颜色,绽放黑白交错的光芒,彼此之间时时转化,互相糅合,讲述着由一到无穷的因果大道,那如豆灯火便是第一因,诸果之因!因果之线恰似无量之光,照耀下,孟奇右手窍穴打开,毫芒凝出沉重古印,左手现出黑白仙镜,右脚金莲朵朵,一面杏黄小旗飘摇身前,左脚伸入了虚空,背后虚无让人心悸,心口紫铃摇动,咚咚咚之声异常古老。

它们彼此有所勾连,但并不完整,黑白紫金等毫光交汇,忽地引动孟奇五脏六腑跳动,肝生风,脾养土,肾藏水,心蕴火,其余相从,衍化出四象内景。

孟奇胸腹之间顿时呈现赤青黑白之色,以身为盒,蕴藏地火风水之混乱天地,接黑白阴阳而来,少许下沉融入戊己印。

七印在道一印统属下,渐渐有连成一片的迹象!身怀六印的情况下,孟奇都还未修炼四象印,六印便受激牵引元神肉体,让它们自行变动,具备了微弱的四象印特征,日后想要入门,简单不少!孟奇先是愕然,旋即欣喜,掌握的元始九印越多,越接近元始,那修炼剩下的印决将事半功倍,与其余几印出现微妙响应与勾连,尤其本身便是衍化而来的后六印。

如果九印齐备,互相激发,互相影响,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孟奇悠然想道,身影不缓,时隐时现,闪烁前行。

……齐桓公挪移飞遁之道逊色于楚庄王,奔到四象殿时,已经不见了他与孟奇的身影,只能看到秦穆公与汉武王,以及后面正急速靠拢的明烈公。

这三位法身此时并无争斗之心,连开天印都还没看到就打成一锅粥岂不是便宜了楚庄王?但齐桓公念头一转,白眉微动,忽然扬起了袖袍,笼罩向秦穆公!天旋地转,混混沌沌,秦穆公一下被吸了进去,然后只觉元神内有虚幻心跳之声迸发,咚咚咚,咚咚咚,永不安宁,让他头晕目眩,难以发挥全力脱困。

用糅合了元心印的袖里乾坤困住秦穆公后,齐桓公看都没看汉武王化作的玄黄真龙,转过身,扬起打神鞭,一鞭抽向明烈公。

打神鞭木质外壳瞬间剥落,现出金黄之身,然后凸显出符印,绽放亿万金光,笼罩住了明烈公。

明烈公不敢怠慢,挥出了掌中昏迷剑。

汉武王见齐桓公没有攻击自己,心中颇为疑惑,这是打算与自己暂时联手?事情紧迫,他顾不得思考,真龙法身一展,游走于虚空,奔向了开天殿。

……胸腹内脏有了微妙变化的孟奇飞快前遁,越来越深入幽暗无光的混沌。

突然,他感觉到了楚庄王的气息,其分化成八道身影,高低上下皆有,与自己的距离正缓慢但坚决地缩短!境界的差距和虚空掌控的优劣让楚庄王遁速完胜孟奇,而孟奇又被唐文王阻拦少许,终于被他追赶了上来!顶多两个呼吸就会被撵上,甚至现在他都能遥遥出手了!孟奇心中一紧,念头急速转动,想着之前准备的种种方案的优劣,试图找出一种适合现在状况的办法。

玉虚宫之行肯定不会顺利,必然与其余六霸出现争夺,上一次时,孟奇就与齐桓公商量讨论过不同状况下该做什么应对,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他还未理清思绪,又发觉一条几百丈长的玄黄真龙盘旋而来,周身鳞片冉冉生辉,又有功德之色,又具众生之感,正是刚才见过的汉武王!他也追来了……孟奇心中低语了一句,反倒轻松了不少。

有汉武王在后,楚庄王必然不会遥击自己,以图延缓自己的速度,从而在开天殿前彻底追上,因为那样一来,他自身的速度也会变慢,即使变慢的程度弱于自己,但亦会被汉武王利用,所以,他不会损人不利己。

这种情况下,楚庄王最好的办法便是保持不变,依靠速度拉近距离,蓄势待发,等着开天殿的出现,争雄于瞬息之间。

自己该怎么做呢?孟奇回想种种计划,已然有了决断。

咚咚咚,咚咚咚,飞遁之中,他的心跳忽地加快,状若擂鼓,与玄黄真龙遥遥相应。

武王前辈,楚庄强横,擅长虚空挪移之道,我们合作能共赢,各获开天印真意传承,分则会两害,平白便宜了他!孟奇以心传声,寻求结盟。

虽然自己刚才与汉武王拼了一招,但事随时迁,没有永远的敌人,在无前仇的情况下,在利益可以分享的前提下,自然要统一战线,团结大多数对抗小部分!吃独食很爽,但未必很好!玄黄真龙嗡隆作响:楚庄也是这么提议的,先除掉你这墨家矩子。

楚庄王也在寻求联盟?孟奇内心猛地凝重,思绪纷呈,微笑开口:若无我这外力在此,前辈与楚庄能精诚合作,不会勾心斗角,突然发难吗?楚庄实力不下于前辈,且擅长虚空之道,反悔后,争夺宝物比前辈有优势,您顶多有四成胜算,而与我联手,打退楚庄,抢得开天印后,即使我撕毁承诺,境界实力都逊色于前辈,岂不比楚庄好对付?如此一来,前辈至少有八成希望得到开天印传承,以四对八,前辈还不明白该怎么选择吗?他是利用时间仓促,大家不可能拿出契约签订,只能凭信誉和利弊分析做出结盟决定这点来说动汉武王,连横虽好,不如合纵!说到这里,孟奇又加了一枚砝码:就算开天印只剩一次真意传承,我这里还有四象印可与前辈分享!汉武王沉吟了一下,嗡隆道:姑且信你一回!本王先与他虚与委蛇。

在实力与楚庄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当然是选择和弱者合作!虚与委蛇……孟奇没敢放松,借用元心印,品出了汉武王微妙的心态,若驱除楚庄王后,自身没表现出足够的实力,或者被汉武王抓住了机会,那他肯定会选择独吞!就在两人准备商讨对付楚庄王的办法时,前方忽有光芒亮起,只见混沌之中,立有一座殿阁,通体幽暗,无有颜色,屋檐垂着道道混沌之气,匾额绽放濛濛清光,上书三个古朴晦涩但让人一眼就能明白意思的大字:开天殿!似乎感应到有人靠近,开天殿的大门无风自动,缓缓打开,吱呀,哐当,露出了内中景象。

里面混混沌沌,不见梁柱,只深处有一面似幡非幡,似斧非斧的虚幻旗子,周围混沌之气缭绕,时光、虚空、物质与能量时有时无!盘古幡……孟奇早就猜到开天印对应的宝物影像是它。

而楚庄王与汉武王齐有低语回荡:开天斧!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要命的盘古幡……开天斧……低语声回荡混沌,像是幽暗深邃之内藏着无数呢喃的怪物。

孟奇、楚庄王和汉武王都非看到宝物就迈不开腿的人物,自语声中已各施手段冲向了开天殿!孟奇脚踏筋斗,一步迈出,虚空涟漪,殿门忽然生生到了眼前,天涯化作了咫尺!当前环境近于混沌,时空略有混乱,正是锲和元始领域的场合,让孟奇虚空印之天涯咫尺得到最好发挥,一下就迈过昏暗难辨远近的距离,踏足了开天殿!就在这时,孟奇身边突地浮现八道身影,衮袍帝冠,面色淡金,黑须威严,正是楚庄王。

八个楚庄王摆着同样的姿势,拿着同样的玉如意,将孟奇围在了中央,然后用同样的动作,挥出了手中玉如意,从八个方位打向孟奇。

八个位置,八道人影,八柄玉如意,皆散发着神圣磅礴的气息,压得孟奇元神隐有颤栗,肉身窍穴运转艰难,紫白金黄三色化作亿万毫光,从四面八方涌来,洗刷着元气大海,洗刷着气流物质,将它们尽数变为紫白金黄。

不比玉虚宫前靠迎风变化躲过万界挪移拳,也不比唐文王隔空出手,依赖联系,更与秦穆公、汉武王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开天辟地大爆炸给逼得先图防御不同,孟奇此时此刻才真正有了与法身高人正面战斗的感觉,恐怖的气息,庞大的威压,举手投足间便超过自己全力一击的强横,肉身、法相、元神凝成一体的玄妙与由此而来的运转速度、对下位者的压制,都让人清晰地认识到面前之人是法身!面对从八个方向打来的玉如意,面对磅礴无量的攻击,孟奇似乎回到了眼窍初开时,遭遇了外景强者,几乎生不起抵抗的念头,这是气势、心灵都被压制的体现。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孟奇默运如来神掌,脑海禅音一字一顿响起,元神大放光明,照亮了心灵幽暗,明净如同琉璃,战意迅速升起!结合齐桓公过往的描述与感应,孟奇瞬间把握到了八门天关的实质,他非是分化身体,制造如同真实的幻影,也不是一气化三清之类的绝学,而是同时处在八个位置,乃探索传说境界时的副产物,与真正无处不在的传说特征相距甚远,而这个实质也说明了一点,八个楚庄王等于一个人在虚空不同点的映射,动作举止都肯定完全相同,顶多路线有区别,前后方向有区别。

换句话说,这八个楚庄王不可能各施一套武功,也不可能以此一人布阵,甚至攻击亦无法真正叠加,那会出现坍缩,让八归一,因此,八门天关最大的作用是从不同位置来袭,让人琢磨不透,防不胜防,到了临身,八柄玉如意自会选择坍缩为其中一道!这个瞬间,孟奇相信自己对八门天关的了解胜过齐桓公,胜过别的霸主,只比楚庄王一脉稍差。

因为自封神后大能消失,这方天地已几百年未曾出过传说仙尊,也没有具备传说特征的法身高人,对于传说的了解只依赖于典籍记载,没有实物可供对照,对无处不在的理解停留在纸面,而自身好歹知道苏无名的传说特征,听陆大先生和江芷微等剖析过他的战例,自能明白特殊所在!窥出实质后,孟奇已无慌乱和紧张,身体旋转,灵宝火刀绕身往上,仿佛龙卷之风。

窍穴打开,双脚一连大地,一通虚空,亿万毫光绽放,与灵宝火刀的龙卷风糅合,凝出了一朵巨大的金莲,充满了戊己之力的金莲。

这一刀,将戊己印与虚空印糅合在了一起,大地不动,咫尺天涯!金莲一瓣瓣绽放,一层层展开,仿佛重重虚空叠加,通过缝隙,隐约可见花蕊处是一面杏黄小旗!与此同时,孟奇等待着汉武王的动手,他若是理智,此时此刻就会抓住机会先对付楚庄王,而非取开天印。

他与楚庄王的虚与委蛇很快便会被实际行动揭穿,此时不做,难道要等到那个时候,等楚庄王有了完全的戒备?而八门天关相对自己两人来说确实神妙,乃抢夺宝物的不二利器,错过了机会,说不得就成全了楚庄王。

八柄玉如意打向孟奇之际,几百丈长的玄黄真龙身躯缩小,昂首飞入,试图从交战的两人旁边经过,冲向开天印,看起来似乎与楚庄王达成了协议,一人对付苏墨,一人取走开天印,迟恐生变。

就在玄黄真龙快要接近楚庄王与孟奇时,他的尾巴忽地化鞭打出,将楚庄王八道身影圈在其中,周身鳞片张开,绽放功德毫光,连成八条五爪之龙,纷纷垂落,各取一道身影。

汉武王终究忌惮楚庄王,而自忖能稳吃孟奇!啪!虚幻之声响起,孟奇身周绽放的金莲不动分毫,竟然没有半点破碎!楚庄王八道身影被一尾抽过,全都消失,无需再有八条五爪之龙的打击。

不好!孟奇心中一动,发现了问题所在!刚才的八道身影,有七道是八门天关衍化,是借助虚空奥妙演绎的真实,但有一道不同,乃功法制造的幻觉,隐藏七道之中,非常难以察觉!八门天关还有一道身影呢?不好!一尾抽中,汉武王心中顿时闪过危险之感,然后感应到悬于半空的楚庄王,他衮袍帝冠,五络黑须,面色淡金,状若天神圣皇,手中拿着一根金灿灿的绳索,丢向了自己!绳索迎风变长,不知分成了多少节,每一节之上都有符印流转,绽放着濛濛金光,能封禁元神与肉体的变化。

捆仙绳!封神法宝捆仙绳!孟奇与汉武王同时冒出这个念头,前者脚步一错,试图上去救援,后者慌忙拿出了一把伞。

面对法宝之物,若是提前有准备,自有一定可能遁出影响范围,所以封神之战时,往往会交手到酣处,趁对方无法躲避时才动用法宝,就像现在!汉武王当然知道楚庄王有捆仙绳,也一直全神戒备,稍有不对就遁往旁边,可如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已落入绝境,只能拼一拼了!他手中那把伞皆由明珠串成,有祖母绿,夜明珠,避风、避火、避水、避尘之珠,有定颜、定神、定风之宝,伞面还由珍珠穿成了装载乾坤四个字,也是一桩封神异宝,混元伞!擅能收摄宝物兵器!混元伞一撑,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顿时抵住了捆仙绳放出的金色毫光,抵住了凸显流转的无数符印。

可是,金色绳索仿佛盘旋的金龙,越勒越紧,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收缩着、压迫着,显然要不了多久便会将汉武王连人带伞一起绑住,而汉武王周身玄黄功德光芒绽放,正试图趁还未被彻底捆住的机会脱困。

楚庄王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岂会给他机会,忽地闪现在旁边,左手握拳打出。

自己将计就计,以八门天关与浮光真影结合,才创造出这样的机会,哪能浪费?这可不是简单的两门功法结合,能瞒过汉武王,能瞒过苏墨,绝非易事,因为另外那道身影也会做出其他七道身影一样的动作,一样的举止,要怎么瞒过,该怎样瞒过,乃困扰了自己很久的事情,直至得到三宝如意,八门天关大成,方才找到办法!他双眼宇宙重重,浩瀚深邃,猛地分裂成八道身影,左手握拳,齐齐打向汉武王。

见状,孟奇自觉难以于瞬息间突破八门天关,拦住这一击,怕是救援不及。

他忽然转身,缩地成寸,奔向了开天印。

围魏救赵!以对方目的为饵,引得他自行放弃!楚庄王脸色不变,神情无波,竟然视孟奇的举止为无物,依旧一拳打出。

但他的右手掷出了一件事物,散发着紫白金黄三色的那柄玉如意。

光是神兵,完全可以硬抗,不延缓速度,可以直取开天印!孟奇心中一动,已闪现到似幡非幡、似斧非斧的开天印旁边,右手橙黄火刀后撩,以极其精准的姿态击向玉如意。

就在这时,玉如意突然分裂,化作八柄,从不同方向打向孟奇,铺天盖地,兜头兜脑,让人难辨真实,不知该挡哪一柄!楚庄王不仅仅自身能使用八门天关,连脱手的神兵也能被加持八门天关的特异?孟奇内心惊愕,目光凝重,下意识便选择了戊己印,长刀绕身旋转,窍穴打开,金光迸发,凝成了一面杏黄小旗,它飘荡在身前,与大地相连,放出朵朵金莲,每朵金莲又有亿万毫光绽放,在其中载沉载浮!咚!打中孟奇时,玉如意坍缩,出现于左侧,紫白金黄之光大亮,打碎了一朵朵金莲,撕扯开无数毫光。

而与此同时,楚庄王一拳打在了汉武王身上,虚空变化,凸显浩瀚的星河,繁星点点,无数穷尽,梦幻而深邃。

万界挪移拳!虚空裂开,宇宙无垠,汉武王不知送往了哪里。

然后,楚庄王凭空一抓,捆仙绳重归右手,双目含笑看向孟奇,看着玉如意与他纠缠。

汉武王不知本王八门天关和万界挪移拳大成,并发祥出种种玄妙的应用,注定要吃这个亏!勾心斗角你还嫩了点!如今本王完好无损,状态上佳,封神法宝捆仙绳和神兵玉如意在手,岂是小小的外景巅峰能够抗衡?等一下只要祭出捆仙绳,便万事大吉!孟奇两刀劈开玉如意,心中同样沉重,虽然八九玄功不惧捆仙绳,但不到法身的自己与真正的封神法宝还是有着天渊之别,恐怕根本挡不住。

该怎么办?楚庄王好整以暇,抬起右手,准备抛出捆仙绳。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狂暴的气息,足以毁灭自己的气息,只见孟奇的橙黄火刀处处皆有喷泉般的火焰涌出,内里还未成型的天地猛烈收缩和膨胀。

你疯了!楚庄王脱口而出。

他竟然想自爆神兵!自爆神兵!神兵有灵,如此自爆不亚于地仙遗蜕,乃至天仙遗蜕!这个范围内,若不提前避开,纵使有玉如意保护,碍于它的品阶较低,自己也绝对难以幸免。

但是,距离更近的他怕是连一点残渣都剩不下来!真正交手,楚庄王自忖不会给苏墨自爆神兵的机会,可刚才为了对付汉武王,重心未在他身上,已是失了制止的时机。

他疯了吗?还是单纯吓唬自己?楚庄王看向孟奇的眼睛,只见眸子清澈,古井无波,但深处藏着求死般的癫狂,让人毛骨悚然。

而灵宝火刀的气息还在膨胀,要不了几个刹那,便会真正自爆。

他是真的想同归于尽!孟奇坦然与楚庄王对视,毫不掩饰心中的情绪与想法,这趟旅途,本身就是向死求生,若不能得到开天印,还不如就在这里了断,断尽前尘种种。

火焰辉煌,三宝如意察觉到威胁,飞了回去。

楚庄王还在与孟奇对视,不相信他真的敢自爆神兵,同归于尽,为了开天印值得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是,他看到的只有冷静,近乎疯狂的冷静,对自身性命不当回事的冷静!真的想自爆?如果自己不提前退出百丈,等到真正自爆才采取行动,怕是难逃死厄!对视其实只有短短两个刹那,连捆仙绳发挥作用的时间都没有,但楚庄王却像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拷问,有种疲惫的感觉。

毁灭气息扑面而来,楚庄王看到那双疯狂不顾一切的眼睛,感觉到神兵即将爆炸,忽然有了几分软弱,心无底气,如在打鼓,被孟奇疯狂的气势压制,转身遁往了殿外。

等你自爆结束,本王再来收拾残局!他遁光刚起,孟奇突然动了,灵宝火刀气息缓缓降低,本人则扑到了开天印边缘,左手握住了这似幡非幡、似斧非斧之物。

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如果楚庄王真不走,孟奇真敢爆掉灵宝火刀,反正是六道炼制而成的。

最为重要的是,自己借助元始领域、七杀碑和周围混沌环境,让楚庄王对时光的判断稍有混乱,对自爆的预计要早一个刹那,也就是说,他选择躲避自爆的时候,自己还有余地中断结束!第三百九十四章 元始九印之间的关系左手握住开天印后,孟奇第一时间便汲取了真意传承。

没有虚幻的轰鸣之声,也没有大脑一炸的感觉,他眼前忽然变得昏暗,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前后左右,也没有过去现在未来,只有一个点,包含无穷远和无穷近,蕴藏着所有可能的一个点,难以用语言准确描述的一个点,无法用逻辑思维判断的一个点。

换作别人,或许会惊慌,或许会失措,不明白这个点是何物,但孟奇自身修炼的便是元始金章加八九玄功,法相乃类似此物的不灭元始相,初步确定道路时更参照了上辈子的见识,自然明白它是奇点,多元宇宙的奇点,元始天尊的真身!就在这时,一道无法形容的光芒迸发,奇点随之膨胀,从完全不合逻辑、不能用语言描述的最高层次状态陡然降低,成为矛盾的结合体,过去现在未来同在,上下前后左右不分。

光芒扭曲变化,似乎成为了一把斧头或一面古幡,它往前一斩,奇点霍然裂开,无穷无尽的光芒喷薄而出,能量轰然倾泻,发生了让传说大能都难以想象的大爆炸,上下前后左右的概念出现了,虚空存在了,最古老的心念跳动了,但异常模糊,时有时无,过去现在未来也分界了,衍化成一条波光粼粼的时光长河,源头贯通最初,不知流向何方。

大爆炸仿佛波浪汹涌的大海,内中有浪花出现,也有气泡出现,每一朵浪花,每一个气泡皆是一重宇宙和一方天地,但它们随之消亡,生了又灭,灭了又生。

不知过了多久,大爆炸稍微平息了一点,阴阳分化,清气上浮,凝成九重天,浊气下沉,演绎出九幽,它们相对地火风水肆掠的部分无处不在。

地火风水肆掠,毁灭笼罩在虚空,忽然,它们莫名平息,一重重宇宙随之诞生,上下前后左右的概念彻底出现,而每一重宇宙内都在演绎相同的地火风水故事,直到四象凝出了一个个恒星或一片片大地,恒星连成星系,星系演化银河,大地则无限蔓延,天空真做苍穹。

感悟这幅画面,孟奇元神与肉身皆应激变化,胸腹赤青黑白,演绎四象,在脚下形成地火风水肆掠之地,然后归于阴阳,阴阳往上追溯,想要回到无极,而右手番天乃开天印力量的衍化,天行健,自强不息,右脚戊己则是开天印承载万物出现的象征,地势坤,厚德载物,两者蔓延往上,交汇于泥丸,凝出一面虚幻的开天印,似幡非幡,似斧非斧。

胸口元心,左脚虚空,蠕动变化,各自试图复归最初,形成无极,与此同时,右脚和内腑脾脏勾连,戊己印与四象印中的地之力有着一定程度的互相演绎,虚空则包容阴阳和四象,由开天而来。

这七印皆被孟奇双眼内凸显的道一古灯照耀,在它光辉下演绎变化。

九印已得其八,有了绝大部分的融合,元始金章快要形成一个整体了!短短刹那,孟奇便明白了元始九印之间的关系,也清楚无极印对应的象征之物是什么了!开天印对应盘古幡,无极印自然就对应奇点,没具体的事物。

无极印直接衍化出阴阳印、四象印、元心印和虚空印,孕育道一印、开天印,乃九印之首,开天印脱胎于无极印,却克制它,衍化番天印与戊己印,道一印无双无对,诸果之因,无极之外的七印都与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戊己四象,虚空阴阳等后六印,又有一定的连通。

孟奇头顶泥丸打开,混沌之气升腾,一面盘古幡载沉载浮,转头看向察觉不对,遁光刚出又立刻返回的楚庄王。

他的开天印并未入门,但受其余七印激发牵扯,已能有虚影呈现,但模糊不清。

在凝出虚影时,孟奇毫无疑问选择了自己熟悉的盘古幡称谓,盘古者,元始天王,元始天王者,元始天尊的别称!楚庄王脸皮金黄,隐有燥红,看着孟奇的双眼多了几分深沉的痛恨,自己竟然被吓退了,在拼胆气拼决绝的气势相争中,自己被吓退了!他是真的怀有向死而生意志之人,和他相比,自己终究少了一份对自身的狠辣和冷酷!左手行将扔出捆仙绳,右手持握玉如意,楚庄王双目直视着孟奇手中拿着的开天印,气势攀升,精神如电,再无任何轻视。

……四象殿外,齐桓公靠元心印结合袖里乾坤困住了秦穆公,又用打神鞭和玉虚杏黄旗仿制品纠缠住明烈公,让他们仓促间脱不了困。

这时,唐文王终于赶来,看都没看战斗一眼,越过四象殿,直奔开天殿。

齐桓公见状,算了算时间,假作不敌,打神鞭一晃,闪到旁边,同时袖袍张开,扔出了秦穆公。

两位法身霸主顾不得报复,匆忙前行,齐桓公则缀在最后。

根据自身对开天殿和四象殿间距离的了解,现在过去,正好是那边收尾,如果苏墨师侄顺利得到开天印,自己便是去接应他逃走,毕竟玉虚宫内,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瞬间可以,但想直接剖开虚空遁逃,怕是只有楚庄王的万界挪移拳,或者法身配虚空印,而若苏墨师侄失手,则自己的任务是放其余法身过去,引动激战,浑水摸鱼!上一次探索玉虚宫太顺利,许多计划未曾用上,但今日正好派上用场,也就是变化下因为距离和路程不同带来的改变!……眼见楚庄王打算祭出捆仙绳,孟奇不敢怠慢,一根头发陡然变长,缠住了开天印,左手空了出来,多了一块写着七个杀字的古碑,上有粼粼波光。

法宝!这厮哪来那么多的神兵级宝物!楚庄王颇为震动。

孟奇右手握着灵宝火刀,左手提着七杀碑,以它代剑,用神兵配法宝,免得阴阳失衡,被楚庄王窥出破绽。

他微微一笑,霍然之间消失了,仿佛融入了虚空,散进了虚无,再没有半点痕迹!苍苍茫茫碎乾坤!楚庄王手中的捆仙绳顿时失去了目标,无法祭出,他内心一凛,双眸愤恨收敛,凸显重重宇宙,扫荡四周,寻觅孟奇。

纵使他乃虚空挪移之道的大家,仓促间也未能找到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楚庄王感应到唐文王、秦穆公等老朋友的到来,皱了皱眉头,身体忽然虚化,现在了法身,乃一团虚无,游走于此地与别处宇宙间的虚无,时而在此,时而在彼,猛地膨胀,笼罩了整个开天殿。

找到你了!楚庄王心头一喜,来不及现身,向着门边掷出了玉如意,试图将他打向秦穆公等人,从而制造混乱,为自己追赶留下时间!玉如意绽放出庆黎紫烟、黑白二霞和玄黄光点,绚烂又神圣,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打中了那处虚空。

当!清脆响声迸发,回荡四周,孟奇将七杀碑与灵宝火刀同时横于身前,挡住了这一击,只见火花纷飞,波光荡漾,杀戮之气消弭着功德光点。

这一击,楚庄王使出了全力,而孟奇仓促应对,被打得倒飞了出去,秦穆公见状,周身腾出乘乘兵车,以万军之势冲向孟奇。

见有法身阻拦,楚庄王松了口气,从虚无中回归,拿住玉如意,边奔向孟奇边祭出了捆仙绳。

浑水摸鱼和勾心斗角都是自己的强项!金绳灿烂,越变越长,分成多节,符印流转,直取孟奇。

就在这时,楚庄王看到孟奇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微笑,看见了庆云罩顶,金灯浮沉的神人出现。

然后,显化玉清元始身的齐桓公扬起了袖袍,不是针对楚庄王,也不是秦穆公、明烈公和唐文王,而是孟奇!袖袍瞬间变大,天地为之昏暗,狂风呼啸,混混沌沌,一下便将孟奇连人带物收了进去!捆仙绳落了个空!收走孟奇,齐桓公当即转身,袖袍飘飘,大步迈步,庆云绽放毫光,金灯与之应和,而手中持着的杏黄小旗迎风一展,无数金莲飞出,金莲之上则有亿万毫光,像是檐前水幕,将齐桓公包了个结结实实。

啪啪啪啪!玉如意打中,昏迷剑斩中,万乘兵车接连击中,照己镜光芒遥遥射中,金莲接连破碎,金灯一盏盏熄灭,但碎了又生,灭了又燃,齐桓公丝毫没有停顿,狂奔而去。

靠着仿制的戊己杏黄旗和玉清元始身之力,他硬抗攻击,拼着重伤,逃之夭夭。

楚庄王等人飞快追赶,可终究慢了几拍,只能眼睁睁看着齐桓公遁出了玉虚宫!第三百九十五章 诸果之因一年零两个月后,齐国王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夺得开天印与四象印归来后,为阻止楚庄王等五位法身联手攻打齐地,孟奇提议用开天印和四象印传承合纵连横,拉拢大部分法身,打压有仇的楚庄王等人,反正他们没有元始金章总纲,也不知道自己和齐桓公已经得到,再怎么修炼开天印和四象印,也顶多从中悟出类似功法,不可能真正练成。

齐桓公亦是如此想法,但开天印与四象印归属孟奇,他不能擅自做主,得等孟奇主动提出。

最先分享到的自然是与孟奇达成了口头合作协议的汉武王,一番私下交易后,气势汹汹来袭的楚庄王等法身分崩离析,内部瓦解,到了如今,金光洞等地风声鹤唳,处境颇为艰难。

王宫某处静室内,孟奇盘腿而坐,周身异彩纷呈,窍穴内时而飞腾重重星河,时而毫光射出,凝成杏黄小旗,时而紫烟成铃,时而黑白化镜,时而脚踏地火风水,时而金乌玉兔横飞,种种情状,不一而足,尤其他祖窍开,左眼黑,右眼白,深处藏着一盏没有颜色的古灯,放出无量因果之光。

渐渐的,所有异象收敛,只余古灯,孟奇身周凝出了一丝丝混沌之气,它们缭绕盘旋,被鼻孔一道道吸入,但喷出的却是庆黎紫烟。

紫烟往上飞腾,于孟奇头顶三尺处结出了一朵庆云,和泥丸宫遥遥相对,照得它隐约有混沌之色打旋。

忽然,半空钟鼓齐鸣,瑞霞奇光大亮,庆云飘落金灯,泥丸宫随之缓缓打开!混沌之气涌出,簇拥着一件古老深邃的事物,似旗非旗,似斧非斧,它没有颜色,但又像是蕴含着所有颜色,这正是孟奇开天印衍化的盘古幡虚影,经过一年多苦修,总算入门!盘古幡一现,静室顿时无光,墙壁与外界似乎完全消失,虚空被拉扯往内,形成圆球,包裹住孟奇,让他仿佛盘坐在真正的混沌当中。

抓住机会,孟奇现出自身法相,背后幽幽暗暗,混混沌沌,无上无下,不分前后,核心处似乎盘坐着一名道人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什么都没有,那里只得一个点,还能被描述的点。

这正是接近大成的不灭元始相!突然,元始道人双眼睁开,一眼藏黑白光芒照耀的古灯,一眼现混沌之气缭绕的小幡,幽暗混沌顿时裂开,黄旗紫铃、古印玉盒等飞腾凸显,无穷无尽的光芒涌出,一重重宇宙出现,浮影交叠,浩瀚无垠,与之对应,孟奇肉身窍穴一个接一个打开,呈相同景象!他肉身内飞出一道虚影,半透明半实质,容貌与孟奇一般无二,俨然便是他的元神。

元始道人缓缓起身,一步迈出,恰好与元神重叠,古灯小幡点亮双眼和祖窍、泥丸,番天印、阴阳印交错两手,戊己印、虚空印融合双腿,紫铃化心,赤青黑白演绎内脏。

两者蠕动,以极其艰难的姿态融合着。

就在这时,孟奇轻哼了一声,雷鸣回荡静室,肉身窍穴为之震动,每一个都发出对应响动,像是一连串伏魔秘咒!顿时,潇洒快意,昂扬不屈,自强不息,求生但不畏死,种种实质般的意志从元神内迸发,贯穿了肉身,贯穿了法相,像是冲刷着一切的浪潮。

噼里啪啦,元神与法相蠕动融合的速度陡然加快,猛地放出无量清光!清光消失,孟奇背后只余一位道人,与自身容貌相同,但更显幽深,有种捉摸不定、最初最古的意味!第三层天梯,元神与法相初步融合,和肉身稍有融合,孟奇终于迈过,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大宗师,八年九重天!而等到三者彻底融合,法理规律内蕴,内景向着真正天地衍变,开始自成一界的修炼,是为法身。

道人归于肉身,孟奇眼睛合拢,重新睁开,再无神异,只有清澈幽深的眸子。

他缓缓起身,衣襟抖动,有无数虚幻烟尘飘飞,似乎是岁月的尘埃。

然后孟奇选择了回归。

……回到仙迹后,孟奇直入碧游宫,找到了今日看守此地的飞天夜叉言无我。

在感悟道传寰宇许久后,言无我秘密迈过了第三层天梯,成为了仙迹又一位半步法身。

言前辈,麻烦开启碧游宫禁法,我有要事。

孟奇直截了当道。

戴着太乙真人面具的言无我深深看了孟奇一眼,点头应允,没有多问。

等到禁法开启,孟奇步入密室,言无我才看向他背影消失的地方,怔怔出神,心中低语:面对他时,竟然有几分面对法身的局促……过往还不觉得,今次再见,他对孟奇的评价只剩四个字:深不可测!……密室内,悬挂着三张画像,中央为元始天尊,左侧是灵宝天尊,右边是道德天尊,孟奇缓步走了过去,盘腿坐于他们下方,双眼半开半阖。

忽然,孟奇身前出现了一具庞大的骸骨,通体漆黑,但有细微洁白光芒流转,充满了生与死的玄妙,正是黄泉骸骨。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左眼漆黑无光,右眼洁白晶莹,深处各有半盏无法描述颜色的古灯。

眉心裂开,祖窍开启,孟奇双手不断结印,眼中古灯一点点飘了出来,从虚幻来到现实。

灯火如豆,非黑非白,绽放无量毫光,黑白交错,时时转换,照亮了黄泉骸骨!八印齐聚后,孟奇道一印的修炼果然加快了不少,两个月前便悄然入门,但他没有凝聚当初得到真意传承时所见的道一古印,而是保留了自己先前衍化的古灯虚影,糅合了道传寰宇部分领悟的古灯虚影。

这是因为他想到了杨戬的留言——传说之路,先见自身,各人不同,道路有所不同,找到‘自我’之前,若先观前人之法,将影响自身,重复前人,所以刻意保留了一点有别于元始天尊的东西。

至少目前为止,自己衍化阐述的古灯确实能发挥道一印的能力。

而道一印有成,借助黄泉骸骨找到黄泉转世身,以此得到真武大帝最后下落成为首要之事,若因此能得到截天七剑总纲,那就不枉这番心血了!虚幻缥缈又神秘莫测的黑白灯火之下,黄泉骸骨周围的虚空渐渐通透高渺,一根根璀璨的因果之线凸显,无法尽数,连于骸骨,又一直逆向延伸至孟奇面前的道一琉璃灯!这么多因果之线,而且中间又不知周转了多少次,即使传说大能在此,若不特别擅长因果之道,也无法找到黄泉转世身与骸骨的联系……孟奇念头起伏,心境平和,传说大能办不到的事,自己未必不行,因为自己初步掌握了元始九印中最神秘的道一印,具备少许诸果之因的特征!他脑海内回想着与真武大帝牵连的种种事情,灯火摇曳,顿生变化,数不清的因果之线隐去,只留下肉眼能够分辨的几十上百亿道。

黄泉与真武纠缠甚深,自己也要从他身上得到真武大帝最后的下落,所以,因果之线必须符合同时与两者发生联系的特点。

经过道一印的筛选,剩下的因果之线亿不足一。

但这还不够!光是一道道追溯确认,孟奇就不知得多久,尤其黄泉转世前,本身还会刻意掩盖和抹消这种联系!他双手印记变化,漂浮在眼前的道一琉璃灯忽然变得空濛,刚才是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而现在则完全的虚幻了。

如豆灯火内,映照出了黄泉骸骨的影像,周围是同样的因果之线,但更接近于幻觉。

这是孟奇复刻出来的镜像,他目前还没办法操纵真实的因果之线,只能改变镜像。

借助回想无忧花,灯火内的镜像因果之线只剩下几道,黄泉、真武与无忧谷相关的几道,紧接着,孟奇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真武大帝放出黄泉邪神的因果!然后,他全身淡金闪耀,肉身颤抖,显得颇为吃力,道一印灯火随之跳跃。

那道镜像因果之线突兀发生了变化,模拟出真武大帝自行离开,没有带走黄泉的因果!轰的虚响爆发,真实的黄泉骸骨周围有黑白光芒腾起,来自于其中几道因果之线,它们因为镜像的改变,受到刺激,昭显着自身的存在。

其中两三道甚至不在刚才显现的因果之线行列,隐藏于虚无之中,道一琉璃灯初次照耀都未发现,但在诸果之因的特殊下,终究无法躲藏!就是你们!孟奇双掌猛然一推,道一印灯火恢复原状,黄泉骸骨周围真实的因果之线纷纷自隐,只留下这几道!他的意念抓住机会飞出,穿过道一印,落到了其中一道因果之线上,追溯往前。

意念就像无垠宇宙内的一道闪电,迸发跳跃,急速前行,又不断分裂成诸多细小雷霆,留下一道道璀璨的痕迹,遍历了这条因果之线的各个分支。

孟奇精神似空非空,感应分辨着一道道因果之线的回馈,感觉元神和脑袋都快胀裂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右手突地探出,道一印落于掌心,黑白流转的光芒笼罩了身体,元神遁出,投入了某道因果之线!……一座别墅位于郊外,灯火通明,安静无声。

几名警探开着车,来到了别墅门口,表情凝重,各自戒备,小心翼翼打开了大门。

透过大门,看向里面,他们的目光陡然凝固,寒气直冒,像是坠入了九幽地狱。

别墅内,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靠于楼梯边缘,胸腹被剖开,肠子挂于扶手,心肝散落在地,一名贵妇坐于沙发,手中捧着自己的脑袋,嘴角含笑,其余还有十几具死尸,鲜血横流,残肢断臂,死状诡异又狰狞。

而水晶装饰灯旁,站着一位七八岁的小男孩,脸孔苍白,双眼无神,似乎被吓傻了。

整座别墅,只有他活着,脸上映照着灯光,显出几分阴绿。

第三百九十六章 生死原点诡异的气氛让现场如同凝固,几名警探浑身发凉,打了个哆嗦,终于回过神来。

他们经手的案子很多,但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现场还是初次遇到,本能地感觉到某种无法言说的危险,未知的危险。

魔鬼……恶魔……他们倒吸口凉气,手持枪械,准备进入勘察,就在这时,留着络腮胡子的一位警探突然出声:是他!什么?为首的警长顿住了步伐。

这位警探隐有点哆嗦,牙关得得作响,声音透着明显的恐惧:别,别进去!他顿了顿道:我认得这个孩子,不,恶魔!他是恶魔?警长只觉莫名其妙,忍不住看向被吓得傻傻呆呆的小男孩,看向那张在灯火下透着几分阴绿的脸庞。

不可能是他杀得人吧?其余警探都是类似的表情,不明白同伴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我,我先前负责的案子就和他有关!他出生时,流感爆发,家里所有人在几天内就死光了,然后被孤儿院收养,那五年内,孤儿院遭遇了大火、抢劫、雷击和内部骚乱,每年都要死掉足足十三个人,被称为死神的乐园。

络腮胡子警探回忆时难掩惊恐,前年,那家孤儿院因为死神乐园的绰号传扬出去,彻底倒闭,他陆续被人收养,但,但,收养他的家庭最终都全部死光了,有家庭矛盾,儿子杀掉父母,然后自杀的,也有出现意外,被货车直接撞入屋子内的。

而他,而他,一直都活着!辉煌的事迹让警长打了个寒颤,握抢的手变紧,门内的地毯就在一步之外,但他始终迈不出这一步,其余警探更是内心打鼓,同伴品质优良,平时从不恶作剧吓人,这件事情不可能撒谎。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或多或少听过一点相关的事情。

怎么办?警长又看了一眼满脸童稚但阴绿的小男孩,忍不住询问属下。

络腮胡子警探早有想法:请,请教士带圣水过来,请来自东方的驱魔人过来!这……会不会被嘲笑?警长下意识问道,资深的警探竟然被杀人现场吓到,寻求教士与驱魔人的援助!反正没人说出去!络腮胡子警探斩钉截铁道。

好!警长确实有点忐忑,本能让他不敢贸然进入别墅。

拨打两个电话后,他带着几名属下守在门边,盯着那名小男孩,越看越是毛骨悚然,因为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神采,仿佛死人,比周围大片的鲜血和凌乱的内脏等还要恐怖,似乎能直接引动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过了一阵,两辆轿车几乎同时驶来,最先下车的是穿着黑色教士服的男子,他一手举着纹章,一手握着刻满神圣符号的玻璃小瓶,之后,另外一辆车下来名道士,獐头鼠目,胡须枯黄。

噢,这里有浓烈的邪恶气息!教士刚下车,便高举纹章道,说话有些咏叹调。

警长迎了上去,一通马屁,然后将属下讲的事情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请教士净化这里。

别的警探则招待来自东方的驱魔人,引着他勘察别墅四周的风水。

教士打开玻璃瓶盖,低诵着神名,大步往前,庄严道:魔鬼,回到你的地狱去吧!他走入了别墅,将玻璃瓶内的圣水泼出,泼了小男孩一身,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庞,折射了光芒,让阴绿消退。

小男孩似乎被泼醒了,发出痛苦的呻吟,缓缓蹲下。

教士脸露得意的笑容,转过身,一本正经道:我已经驱除了魔鬼。

警长松了口气,正待祈祷两句,赞美两句,就看到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忽然脱落,啪的一下砸在他的头上。

咚!教士被砸得仰面倒地,额头裂开一个极大口子,红的白的洒了一地,眼睛圆睁,凝固着不敢置信和极端的惊恐,连呻吟都没发出一声便回归了神的怀抱。

警长嘴巴张着,想说的话瞬间消失了。

恶魔的,真的是恶魔,教士泼了圣水都被水晶吊灯给砸死了!警探们惊慌失措,连连退后,有人想要逃跑,有的打算就地隐藏,有的跑到了东方驱魔人的身边,用祈求和惶恐的目光望着他。

驱魔人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刚才那一幕实在太有震撼力。

他念头转动,急声道:他是死神转世,这里已经变成了地狱,快逃!等明天太阳出来再处理!必须逃走,死道友不死贫道!话音刚落,原本有月亮照耀的夜晚突然变得昏暗,半空一道道黑霞般的云雾缭绕,仿佛群魔乱舞,夜空深邃诡异,像是通往了地狱或某个恐怖的异度空间。

庞大神秘又威严昭著的感觉浮现,在场之人纷纷脚软,浑身颤抖。

真的是死神转世吗?死神彻底苏醒了吗?这时,群魔乱舞的夜空发生了变化,呈现出密密麻麻连成银河的星空,浩瀚无垠,水波般荡漾,不像是真的星空,而是别处宇宙投影。

缭绕的黑霞雾气汇聚,凝成了漆黑漩涡,闷雷阵阵。

漩涡撕扯着虚空,缓缓裂开,内中混混沌沌,幽幽暗暗,仿佛将每个人的心神灵智全都吸收入内。

死神……不,是地狱内的大魔王降临!一位位警探内心发出绝望的声音。

混沌之中,一座宫殿屹立,自然又巍峨,似乎亘古不变,匾额书有名字:碧游宫!碧游宫……来自东方的驱魔人嘴巴一点点张开,又惊又愕,脑袋乱成一团。

真的有碧游宫?竟然会出现碧游宫!轰隆,闷雷练成一道,震得在场之人心惊胆战,双耳一时失聪,然后看见那座古老宫殿内迸发出无数细小的黑白闪电,然后凝成了一道似黑似白的雷霆,轰然劈下!雷霆穿过了裂缝,照亮了天地,让别墅周围如同白昼。

轰隆!雷霆劈在地上,没有焦黑,而是浮现出一位青衣道人,他深邃自然,但给人最古最老的感觉!碧游宫的道人……古老的道人……不会是哪位天尊吧……驱魔人像是陷入了妄想幻境,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软软跌坐于地,警探们也相差不多,只是没有相应的念头。

一看到这位青衣道人,小男孩忽然跳起,双眼血黄,嘴角流出啼哭之声,转身就要逃向楼上,像是遇到了可怕的天敌!这名青衣道人正是孟奇元神与法相所化,前来寻找邪神黄泉的转世身,唤起他的记忆,从而弄清楚真武大帝最后的下落,看他是否有遗留,比如截天七剑的总纲,以此增强自身,增加底牌,为摆脱六道添砖加瓦,最好的情况便是真武大帝就有类似过去种种,烟消云散的武学遗留!所以,他选择在碧游宫施展,一是试图隐瞒道一印已然入门的事情,二是不让六道知晓自己找到了黄泉转世身,多了准备!看见小男孩想跑,孟奇身影闪烁,忽然出现于他的面前,右手伸出,洁白如玉,修长有力,缓缓压下。

无论小男孩怎么躲避,右手都按在了他的额头,变天击地,宿世轮回!漆黑的心灵大海内,无数记忆碎片跃起,闪烁着一幅幅苍莽的画面,孟奇脑袋突然刺痛,退后了一步,双目看着小男孩的眼睛。

那双眼睛内无数画面飞快闪过,让人难辨实质,小男孩嘴巴张开,发出阴冷但神圣的声音:你竟然能找到吾的其中一具转世身……十几万年后,邪神黄泉的意念再现世间!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尖利:诸果之因!你有诸果之因的特征!你的骸骨落到了我手上,但对某而言,只是一时之用。

孟奇没有理会邪神黄泉的惊讶,平淡说道,某只想知道,真武大帝去了哪里?可有遗留什么事物?真武?黄泉面对诸果之因竟有些畏惧,哪怕孟奇仅仅才入门,很多玄妙无法掌握,他抓住吾后,参考吾的神躯,感悟生死之道,创出了活死人之法,但后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将吾重新带人了九幽黄泉之畔。

到了那里,吾才明白真武是想起了道尊的某句话语,发现了一条渺茫但有希望的道路,于是以吾为引,颠倒黄泉,找到了‘生死原点’,踏入进去,从此消失不见。

生死原点?孟奇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他一直用元心印感应着小男孩的心灵,这门神功,他又有进益,而对方仅是苏醒记忆,实力低微,不怕被瞒过。

小男孩黄泉双眼血黄,如有波浪:吾自九幽黄泉孕育而出,与它形同一体,但向来只清楚它不知从何而来,不知流向何处,象征着生死之道,想不到的是,黄泉自生死原点而来,流向生死原点……除此之外,真武没留下任何事物。

没留下任何事物……孟奇涌起浓浓的失望,真武大帝竟然没遗留更多物品!你为什么如实以告?孟奇确认般问道。

黄泉冷笑道:吾为什么要帮他保密?被他折磨得还不够吗?话音未落,孟奇耳畔响起了熟悉又淡漠的声音:真武连环任务完成,奖励‘截天七剑’总纲,可与分享过任务的同伴共同参悟!六道轮回之主?孟奇没有惊喜,只有震惊。

自己所作所为竟然完全没有瞒过六道!是碧游宫没起到屏蔽作用,还是祂早就知道黄泉转世身在哪里,所以就等着自己主动暴露?挫折感涌上了他的心头,对截天七剑总纲有着深刻的怀疑。

第三百九十七章 四月初六挫折感萦绕心头,这是孟奇本能的反应,无法克制的情绪,当对一件事情抱有希望但最终没能成功时,总会有挫折感出现,不过,被元心印和唯我独尊双重保护的内心最深处是冷静的思考。

正像初闻第三次死亡任务时想的那样,暗里的隐秘准备为真也为假。

以六道的神通广大,以祂敢于对金皇转世、妖圣传人等动手脚的胆量来看,以太阳神君羲对祂的戒备甚深判断,一件事情要想瞒过祂非常不容易,不是特点的地点,或者天时人和皆备,没什么可能。

因此,无论是悄然入门道一印,找高览借今生镜,参悟今生来世,自创类似过去种种,烟消云散的功法,还是隐秘找到真武大帝的下落,多份收获,多份准备,孟奇都认为未必能瞒住六道,这些事情真正的用意是掩盖地球身体的存在,吸引祂的注意,让祂不往别的方向怀疑,等到时机来临,假作斩断过去种种,实际转移元神,斩断地球身体与当前本尊的联系,从而获得新生。

当然,这些隐秘准备若能瞒过六道自然更好,自己摆脱祂控制的希望将会大增!这也就是孟奇沮丧和挫折兼有,但并不绝望,能冷静思考的缘故。

自己是元神遁出,循着隐秘联系降临过来,没带灵宝火刀和种种兑换自六道的物品,只得唯我独尊真意传承,道一印真意传承,开天印真意传承,大道之树和妖异血桃五件事物,其余真意传承则深藏心灵大海深处,与记忆碎片类同,不会在元神内形成实质的对应影像,从六道换来的功法则绝大部分属于记忆。

换句话说,六道发现自己找到黄泉转世身之事不是通过在兑换物品上面暗做手脚来监控察觉,而大道之树不染外物,能自行消解附着的禁法诅咒等,妖异血桃鬼气森森,有自身灵智,不像是好做手脚的样子,最为重要的是,在玉虚宫看到自己地球身体时,它们也在,若问题出在它们身上,自己也不用玩了。

让孟奇相信大道之树和妖异血桃的原因还有一点,将自己地球身体放在玉虚宫的那位,通过道一印暗留的禁法将自己转移过去的那位,并没有排除它们!不是通过动手脚监控元神,那就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冲和前辈得到碧游宫前后,它被动过手脚,屏蔽之能有漏洞,也无法干扰天机,要么六道早就知道真武大帝的去向,也早就发现黄泉转世身的下落,就在这里等着自己。

孟奇念头电转,分析着六道的虚实。

两种可能都无法排除,毕竟仙迹坊相当于小一号的轮回广场,碧游宫等于和六道朝夕相处,在没有冲和道人镇压的情况下,六道要神不知鬼不觉动手脚太容易了。

日后行事,不能太依赖碧游宫,而且还得明白一点,六道给的任务多半不是祂自身不知道答案的事情……孟奇从此事总结着经验,挫折和沮丧渐渐消退。

小男孩黄泉右手抬起,捂着嘴巴,眼睛内的血黄色如同湖泊,荡起阵阵涟漪,似乎在孟奇听见六道轮回之主声音时发现了什么,流露出几分戒备和惊惧!哗啦,祂的身体突然瓦解,变成了一摊血泥,若有似无的血黄灵光飞出,裂成几百上千万道,仿佛满空赤霞,或投向远方,或钻入虚空,或直接消失在原地。

以孟奇道一印入门,略具诸果之因特征的状态,竟然也一时无法找到黄泉转世真灵究竟在哪道血光中,或者每道血光都有,眼睁睁看着祂消失。

这怕是传说大能的保命手段了……孟奇眯了眯眼睛,黄泉究竟在害怕什么,竟然都没问一句自身骸骨的事情?而且真武大帝踏入生死原点后,历经万古,有没有重新出来?疑问纷呈间,孟奇元神遁起,沿着联系,化作黑白流光,钻入了高空的漆黑缝隙。

缝隙收缩合拢,虚幻的银河破碎,群魔乱舞般的黑气消散,明月重新高悬半空,清辉让别墅蒙上了一层轻纱,就连残肢断臂和血肉内脏都染上了几分宁静。

……元神钻入肉身,孟奇动了动头手,脸色如常走出密室,直接走到仙迹坊。

因为使用轮回符后时间流速不同的关系,虽然自己在封神世界已经度过了一年零两个月,但碧游天内部并未过去太多时间,成员们对轮回符的收购尚无响应。

孟奇立于中央玉柱前,右手伸出,探入进去,领取真武连环任务的最终奖励。

光华腾起,如同道道银蛇,炸出无数闪影,最后凝缩成一团。

孟奇将手伸出来后,掌心有一枚清新浅绿的种子,外表覆盖着一层氤氲,内里藏着无数生了又灭灭了又生的光芒,让人一眼看到就下意识浮现道生一的念头。

六道轮回之主的截天七剑总纲未必没有问题,或许关键处有所误导,但品阶不会降低,对自己参悟练剑和触类旁通有着极大作用,价值犹在真正的如来神掌总纲之上!只有分享了任务的同伴才能共同参悟,除我之外,不过芷微、小吃货和齐师兄三人。

孟奇将种子按在额头,精神探入,心灵顿时一震,眼前有沧海桑田,桑田沧海,新生毁灭,毁灭新生等种种画面闪现,让人仿佛瞬间经历了不知多少个纪元,心境和精神都短暂变得苍老和淡漠。

除此之外,孟奇并不像感悟如来神掌总纲般见到太多的武道之物,也没有看见道尊。

道可道,非恒道。

道法自然!他的脑海里仿佛多了点什么东西,再回想道传寰宇,似乎又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

……离开仙迹后,孟奇并没有立刻去找江芷微和阮玉书等人,让她们参悟截天七剑总纲,而是选择了北周出口,直奔长乐。

以自己目前的境界和实力,即使道一印入门,要想自创类似过去种种,烟消云散的神功,也是千难万难的事情,一年的时光未必能行,因此必须争分夺秒,不能有丝毫耽搁:先找高览借今生镜,与自身的来世镜碎片一起感悟,然后找江芷微和阮玉书的途中夜以继日修炼,这是最不浪费时间的办法!没用多久,孟奇抵达了长乐,但他没有直接求见高览,一年前才在神都破坏了他的好事,贸然上门说不得会被人皇剑当头一斩,冷酷的北周皇帝可不是逗比的疯皇!不过他对高览亦是相当了解,拐向了长乐附近的飞雁湖,这里湖光林色,水波粼粼,时有荡漾,景色极美。

而且,它也是高览水葬恋人晏然之地!时过境迁,作为当代玄女的应身,她的尸体早就消失,只留衣冠沉于湖底,但对高览而言,或许它们才是真正晏然的象征。

四月初六,晏然祭日,高览必会来此!到时候,他情绪激荡,极有可能变成自己的逗比大哥。

如今距离四月初六尚有一段时日,自己正好于此静修,更多掌握道一印。

孟奇极有耐心,在林中找了个树洞,盘腿坐入,闭目修炼,不知日月更替。

……四月初六。

他自然而然醒转,睁开双眼,透过树林,看向了清如碧玉的湖面。

哒哒哒,一乘马车从远处驶来,驾车者气宇轩昂,面容俊美,嘴唇极薄,俨然便是当今大周皇帝,人皇剑之主,疯皇高览!他衣着普通,亲驾马车,没有随从,也未飞遁。

第三百九十八章 当时年少青衫薄哒哒哒,马车缓缓驶近。

高览一袭青衫,唇上颔下有着淡淡的青色胡渣,俊秀不减年少,但成熟的男人味愈发浓郁,他亲自担任车夫,不着衮袍,不戴帝冠,像是寻常人家的丈夫驾车带妻儿出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马车止住,高览跃下车驾,神情温柔,双目如水,缓缓拉开车门,抱出了一块牌位,黑底白字,上书:爱妻晏然之墓。

——夫高览立。

他步履缓慢,走到了湖边,将牌位摆放于身侧石上,遥望银鱼成群,反射着日光的湖心。

过来吧。

高览突然开口,声音虽低,却清晰响在了孟奇耳畔。

果然,纵使道一印入门,还是瞒不过身怀人皇剑的他……孟奇感叹了一声,缓缓站起,一个迈步走到了高览身侧。

目睹刚才的表现后,他有八九成把握眼前的高览更偏向于至情至性的人格,稍有刺激就能变成逗比大哥,而即使不刺激,也能友好交流。

高览背负双手,目光温柔看着起伏的水面,青衫随着湖风微荡,随意道: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想请我帮忙?我,非孤非朕……孟奇心中更加笃定,与高览并肩而立,同样望着前方飞雁湖,望着闪烁着粼光的水面:大哥,你应该清楚我气运极其不正常。

对。

高览简短却肯定地回答,没有转头,几根未曾扎紧的头发在风中乱舞。

孟奇平视着天水相接之处,不沉重也不苦涩,状若闲聊般道:这是由于成为了大能的道标或者备选转世身之一,初时顺利,越往后走越是感觉道险路危,身不由己,甚至要与亲朋好友,恩人旧识等兵戎相见,我不甘心如此,不想成为他人傀儡,试图摆脱这一切,斩断过去,只留今生,故而来向大哥借今生镜。

有了隐秘寻找黄泉转世身被六道发现之事在前,孟奇此时也不用太过隐瞒,而且人皇剑在侧,真有六道之类的大能窥探,它自会应激而发,屏障内外!高览不置可否,目光略微下移,看着脚边不远处的清澈见底,长叹一声:昔年我名声在外,与韩广并称,颇受大周门派与部分世家忌惮,尤其长乐各大世家,依靠门派狐假虎威后比门派更仇视高家,仇视朝廷,自然也更加畏惧我成长,因此威逼晏家,以晏然相激,试图让本就有疯王之名的我失去理智,让他们找到联合门派镇压乃至绞杀我的借口。

听高览提及昔年伤心往事,孟奇心情随之沉重,为那段恩怨情仇感慨,安静专心地听着,没有插嘴。

那时候,我若能隐忍,何至于被囚禁封印多年?原本我不会比韩广证得法身慢多少年,结果,蹉跎十几年,方才龙归大海,虎入山林。

高览语气不带丝毫波澜,直至如今更不疑,但我不后悔。

人活一世,俯仰天地,无愧于心耳,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若连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称孤道寡也不过是别人眼中之犬,所以,我杀得轰轰烈烈,杀得血满全城,杀得长乐世家再无后人,当时,生死已经置之度外,哪怕陆大与冲和赶来,我也会向他们挥剑,无关强弱,只为我心!高览话语里带上了难以遏制的悲痛,似乎还有一些事情或者情绪无法释怀。

他缓缓转头,望向孟奇:所以,我理解你现在的不甘,现在的挣扎。

他的双眸漆黑,威严自露,让人不敢直视,整个人挺拔昂扬,像是傲立天地间的皇者,哪有半分疯癫卖傻的样子。

孟奇周身汗毛霍然立起,窍穴同时打开,像是一只炸毛之猫。

这明明不是逗比高览,而是皇者高览!自己判断出现极大误差!他如坠冰窟,浑身上下一片冰凉,面对妖圣枪的宗师,自己都分外狼狈,何况手持人皇剑的法身,且处在大周境内!但想到刚才皇者高览竟然与自己谈及往事,他保持住了平静,外表仿佛没事之人。

高览忽地盘腿坐下,就那么没有形象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石头,波澜不惊道:坐吧。

看到这幅样子,孟奇愈发疑惑,边坐下边道:大哥,你的状态……高览嘴角微勾,笑了笑:我疯王之名自出道便有,并非晏然之事后才出现,只不过江湖同道认为是装疯卖傻。

他再次转头,看向湖面,语气带上了几分回忆:当时年少青衫薄,总有几分爱玩爱闹,总会心存善念,总是忍不住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但父皇严厉,每次都教训我,要想成为真正的皇者,必须冷酷无情,不让感情影响决定,不能对武道和皇位之外的任何美好事物投注太多感情,皇者要威严,皇者要少语,皇者要不怒自威……我向来倔强自傲,又不想让父皇失望,因此一点点改变自己,向着真正皇者改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另外一个自己,与真正皇者截然不同的自己……原来大哥的人格分裂精神病是从年少时就开始的……孟奇微微点头。

高览拿起一块石头,弹向湖中,连续击水十次才沉没,他收回目光,眼睛内多了几分感情:怕父皇失望,我从未将另外一个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当时也还不算严重,能够隐瞒得过去,后来行走江湖,遇到了晏然,皇者与疯子都对她有了感情,于是渐渐能够彼此沟通,有所融合。

至晏然死亡,皇者觉得不够冷酷,竟然为了女子而沉浸悲痛,无法排解,疯子认为皇者最初隐忍是没能及时救到晏然的原因,两者彻底分裂,后来,经历了多年的镇压,经历了诸多事情,又得到今生镜,照见过往,互看彼此行事与心迹,皇者与疯子放弃了前嫌,承认对方,同归一体。

孟奇愕然道:大哥,你正常了?靠着今生镜治疗好了人格分裂?高览微微颔首,忽然道:三弟,不如你认我做爹吧。

啊……孟奇茫然了,跟不上高览思维的跳跃。

认他做爹?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高览一本正经道:斩断过去,非常艰难,‘人皇金书’之中专门有一页讲述相关之道,但修炼‘人皇金书’必须具备炼化众生之力的位置,所以……他目光炯炯看着孟奇:所以,你给我当儿子吧,当大周的皇太子,这样就能修炼相关武道了。

神思路……孟奇嘴角抽搐了几下,感觉大哥果然还是一个逗比,干笑两声道:皇太弟也可以的。

高览竟然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

孟奇呵呵道:其实,大哥,我有别的相关武道,不需要修炼人皇金书,只要这部分内容参考比较即可。

如此也好。

高览忽然微笑,似乎刚才之语全是在开玩笑,他右手拇指中指一弹,一点淡金流光便飞向了孟奇。

孟奇伸手接触,只觉里面包含了诸多武道理念,而他心中更多的是震惊,暗运元心印的自己,刚才竟然判断不出高览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人皇金书’真意传承在我真灵内,大成之前无法重新制作,只能选择我领悟的相关内容给你。

高览又拿出今生镜,递给了孟奇。

等孟奇接过今生镜后,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看得孟奇浑身发毛。

这时,高览沉重补充了一句:三弟,用完记得还。

记得还……还……孟奇又一次哑口无言。

说完,高览拍了一下岸石,施施然站起。

他将晏然的牌位抱入怀中,一步步离开了湖边,走向了马车,青衫随风轻舞。

等他放好牌位,坐上车夫位置后,才重新开口,声音无波:三弟,你有难时,我不会吝啬帮忙,但如果你挡在我的道前,我也不会不忍心下杀手,好自为之吧。

马车转向,哒哒哒驶往远处,青衫薄,腰背挺,威严又洒然。

看着这道身影远去,听着回荡的话语,孟奇忽地升起一种明悟,眼前之人既是霸道冷酷,狠辣无情的高览,也是至情至性,狂歌当哭的高览。

高览再无破绽。

第三百九十九章 今生来世大日高照,飞雁湖水光仿佛金鳞,片片散开,孟奇立于水畔,看着马车远去,看着高览昂藏的背影消失,心中满是感慨和叹息。

今日的疯皇才是真正的疯皇,既疯且皇,当时年少青衫薄,如今盛年皇袍傲。

好半天之后,他才默默腹诽了一句:大哥,我本来想拿开天印、四象印等给你感悟作为报答的……既然你要保持风度,装完逼就跑,那就日后再说吧,反正你有人皇金书足够了……微笑摇头,他转身步入湖边林中,重新坐回树洞,将左手握着的淡金流光按于额头,祖窍打开,精神刺入。

轰的一下,孟奇眼前闪现无数画面,五官普通但威严自生的皇者立于波光粼粼的虚幻长河之中,手提长剑,回首望向身后。

一条条支流汇聚,一道道人影跳出,有各种各样的面貌和打扮,也有与皇者一模一样的身影,存在于过去与未来。

剑光迸发,虚空无数璀璨星线凸显,似黑似白,流转不休。

皇者剑光绕体,变化微妙,天地随己而变,化作三坟五典,托着他缓缓上升,脱离了时光长河,将种种因果和不少人影生生拖了过来,融入己身,然后踏入无量混沌,至此接近真正的唯我唯一。

光影消散,孟奇用心回味着刚才的所见。

这是高览感悟人皇金书所得,并不完整,也不是原貌,缺少了很多关键之处,照此根本修炼不出任何武功,但作为参照,作为依靠道一印自创过去种种,烟消云散的参照,足够了。

回溯过去,遍及未来,这是人皇仗之踏足彼岸的武道……孟奇恍然大悟,这怕是人皇金书最后或者倒数第二页的内容!想到这里,他忽然又冒出奇怪的疑惑,同为彼岸者,为何元始、灵宝、道德、阿弥陀、菩提等都能渡过一个,乃至好几个纪元,人皇却只活跃了上古末中古初那几万年便传位坐化?莫非与妖圣拼得两败俱伤,双双坐化?此事暂时与己无关,孟奇收敛起疑惑,将今生镜置于身前,它有主之后,已然变小,如今不过一巴掌大,圆润无瑕,与风和日丽的湖面分外相像,内中无数金色光斑载沉载浮,像是今世今生的所有回忆。

孟奇双眼忽地变化,左眼黑,右眼白,眉心祖窍打开,没有颜色的道一琉璃灯虚影凝聚,以一点灯火绽放无量光辉,恰似第一因衍化出复杂又难以穷尽的无数因果。

似黑似白的亿万光芒落在今生镜上,金色光斑顿时腾起,布满半空,今生种种,现于眼前。

以向死而生之心踏足封神世界时的身影;冷酷布置,击溃生死无常宗时的身影;斩杀不仁楼楼主时的身影;夺得七杀碑时的身影;与顾小桑联手探索九重天时的身影……与高览烈酒当水、狂歌当哭时的身影;看着江芷微斩吾见我,消失于山路尽头时的身影;灯火阑珊,乍然相逢时的身影;看着师父为自己求情时的身影;与顾长青、小师弟求生瀚海时的身影;少林寺中小和尚时的身影……画面还在回溯,孟奇看到了自身在地球上的身影,从辛苦打拼到求学异乡,从经历高考到童年无忧,从牙牙学语到腹中婴儿。

到了这里,满空金色光斑收敛,落入镜中,一切恢复如常。

地球时的经历也算今生?孟奇若有所思想着,自己未曾见过苏子远小时候的事情,却有自认为上一辈子的地球经历,这么看来,今生应该是以元神三魂是否被替换一个为标准,和肉体无关?如此一来,因为之前对今生的判断有误,有的事情又得稍作调整了,至少自创功法时不能出现斩错对象的事情!接着,孟奇拿出自身的来世镜碎片,它仿佛琉璃,布满裂缝,充满了不可捉摸,难以确定的气息。

道一琉璃灯的光芒照在了来世镜碎片之上,灰蒙无光的镜面顿时浮出微芒,道道裂缝隔出的无数细小镜面呈现不同的身影,因为仅是碎片,象征的不是来世,而是不定的未来。

这些身影有孟奇熟悉的青灯古佛和尚,口喊刀来的恐怖男子,流泪问天的悲怆者,被赤红长枪贯穿着,白衣剑客,疯癫道人,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这一道道身影转头,不出意外皆是孟奇自己的面貌。

就在这时,青灯古佛的和尚嘴角勾起,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而恐怖男子,悲怆问天者,白衣剑客,疯癫道人等亦是一模一样的意味深长笑容!他们是同一个人,不同的未来都是同一个人!孟奇心头惊愕,不管什么样的未来,结局都注定只有一个吗?被那位融合?迎接着他的归来?天衍五十,尚隐其一,天留一线生机。

孟奇闭上眼睛,心情迅速平复,开始结合今生镜、来世镜与道一印等武道寻找斩断过去的办法。

这些收获堆积在一起,互相激发,不断发酵着。

还有十个月的时间,不知是否能够创出,希望仙迹收购轮回符会有好消息传来。

……河上夜行船,乌篷迎细雨,孟奇端坐船舱,脑海里道道灵光闪现,时而碰撞,时而散开。

他遁到洗剑阁附近后,忽然有了新的想法,于是最后一段路程雇船代步。

天色蒙蒙亮起,孟奇长长吐了口气,还是失败了,自创霸王六斩级的功法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事情,若没有道一印等在身,终自己一生,恐怕也很难办到。

离开船只,孟奇遁向了洗剑阁,没有掩饰气息,很快便降临山门前方,而江芷微已然察觉,等在门口。

鹅黄衣裳亮丽而温和,江芷微明艳却大方,立在山道上,盖过了漫山遍野的花朵。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样的美景,或许很快便再也看不到了……孟奇内心忽然轻叹,向死而生说得容易,实际九死一生,明年今日,或许早就孤坟一座,自然见不到类似美景。

感怀于心,情绪复杂,孟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沿着山路默默前行,江芷微似乎感受到了一点什么,同样没说什么,与他并肩而立,联袂前行,绕着山路登上了峰顶。

此时,大日东升,云海染红,道道金光灿烂,辉煌朝气无比,孟奇仿佛又获得了新生,心绪平和,微微一笑,传音道:我找到了黄泉转世身,完成了真武连环任务,得到最终的奖励,你猜是什么?江芷微想了想,嫣然一笑,比大日更壮丽,比朝霞更绚丽:既然让我猜,那就肯定是我很感兴趣的事物,截天七剑之一,或者总纲?真是知我者芷微也,这是六道版的。

孟奇笑了笑,传音回答,拿出浅绿种子,递给了江芷微。

江芷微抿了抿嘴:连环任务绝大部分是你完成,我受之有愧,但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在你面前厚脸皮了。

这么多年来……是啊,好多年了……孟奇的目光忽然有些模糊。

此来洗剑阁,既是送截天七剑总纲,也是告别。

今日一别,或许再没法道左相逢。

江芷微将种子按于眉心,汲取着总纲内容,末了双眼蒙上光辉,将种子还给了孟奇。

这就是截天七剑……她语气有些飘渺。

孟奇含笑看着她,目光温和而平静:我还得给玉书送总纲,先行告辞。

江芷微点了点头,目送他转身。

孟奇走出几步后,耳畔忽然传来江芷微的声音: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会拔剑助你。

她看得出来孟奇有心事,但对方决然不提,自不会直接询问。

顿了顿,江芷微补充了一句:你永远不会孤单前行。

孟奇眼睛闭上,脚步不缓,抬了抬手,呵呵笑道:我也是厚脸皮,真需要帮忙肯定会开口。

有的事情,只能自己面对!江芷微怔怔立在峰顶,眼睁睁孟奇青衫身影慢慢消失于山路尾端,百花盛放,芳菲正浓。

那年那日此山中。

第四百章 话不说尽出了洗剑阁山门,孟奇正待飞遁,忽然眼前一花,多了一道人影,青衣淡袍,年轻俊秀,站在那里却仿佛身在无穷远处,整个人空空荡荡,无我无他。

孟奇一怔,行礼道:苏前辈。

此人正是天外神剑苏无名,他的事迹、他的名声、他的强横无需赘言,只用三个字就能形容:苏无名!从知道这个名字开始,这还是孟奇初次与这位传奇人物面对面。

苏无名双手垂于两侧,转过身体,慢慢走在孟奇前方,声音有种看透红尘的淡漠与沧桑,突兀问道:知道‘他我’与‘本我’的区别吗?他问这个干嘛?孟奇心有疑惑,沉吟了下道:正常而言,真实之界内的生灵才能称为‘本我’,他们于不同宇宙的映射显化为‘他我’,最初,这种映射显化为投影,故而太古之初的生灵都为传说,之后天地变化,映射显化者与‘本我’脱离,有了独立的灵性,成为真实的生灵,因此无论何种修炼者,想要成就传说,就得沟通他们,‘众我’归一。

但天生万物,无别有情,若能照见自身,‘他我’亦是‘本我’,并不一定必须是真实之界本我的附属。

他有感而发。

苏无名没有其余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依旧缓缓前行,只留给孟奇一个背影:明白就好。

已然脱离,各自独立后,‘他我’的宿世轮回记忆不会追溯到‘本我’,但不妨碍‘他我’被‘本我’沟通,被他融合。

孟奇脑海轰的一下炸响,震惊又恍然,难怪自己在剑皇魔后世界与活佛互相唤醒对方宿世轮回记忆时,到了尽头一片空白,看不到阿难,也见不到其他大能!原来我确实是他我,不是道标……永生谷之事后,孟奇原本比较肯定自身是垂钓者的鱼,是对方的他我,但知晓道标的存在后,又怀疑自己是哪位大能归来的道标,比如黑山老妖的分神转世。

苏无名突然冒出,状似随意与自己并行,就是为了提点这件事情?他为何能知道自己曾经唤醒宿世轮回记忆?莫名感觉淡淡涌起,孟奇灵光一闪,再看苏无名时,分明有几分熟悉,他脱口而出:剑皇前辈!曾经于剑道上指点自己的剑皇,喜欢提携后辈的剑皇,活佛所在世界的剑皇!原来剑皇前辈是苏无名苏前辈的他我,难怪他能知晓我和活佛一战的情况!苏无名微微颔首,双手负于身后,飘渺淡漠似幻,随意道:能沟通部分‘他我’,融于‘本我’,便算打开了传说之门,‘心圣’便是此类,等‘他我’尽归,且能随着无数宇宙的分裂诞生自然而然投影入内,留下印记,无有遗漏,则身成传说,诸界唯一。

以心圣举例是因为自己见过?孟奇听得很专注。

融合部分他我就算打开了传说之门?那岂不是说苏无名自己便打开了传说之门?苏无名还是没有回头,漫步前行:传说者,在所有宇宙、万方世界皆有印记,只要有一处印记不灭,则传说不死,故而不少传说者会隐秘留下超过正常的投影印记,以还未融合的‘他我’形式存在,并将因果重重隔断伪造,以瞒过对手,等到被灭杀被封印时,借此归来。

孟奇脑海内油然浮现自己记忆犹新的四个字:原来如此!我是垂钓者复活或脱困的后手?与大道的道标有异曲同工之用!也只有打开了传说之门的苏无名才能弄明白和讲清楚类似之事!说完这番话语,苏无名静静前行,没再言语,淡漠隽永。

孟奇福至心灵,明白他这是在等待自己提问,于是道:苏前辈,那该如何断掉‘他我’与‘本我’的联系?过去种种,烟消云散类似的招式可以吗?时值清晨,阳光不盛,尚有薄雾缭绕林间路中,苏无名像是行走于氤氲内的仙人,平平淡淡道:要么学陆大先生,心求‘自我’,本身唯一,不见其他,联系自然断掉,等到能将‘自我’再次投影至重重宇宙,留下印记,无有遗漏,随生随现时,亦是真正传说……他随口提了一句陆大先生道路的未来,因为这条路明显更适合孟奇的状况。

陆大先生的自我之路没有十年以上的专心与沉浸根本做不到……永生谷之事后,孟奇哪会不思考自己的道路,学陆大先生但不能像陆大先生成为首选,此乃水滴石穿之事,走不了捷径。

要么有因果之刀,斩断种种联系,以外物得‘自我’。

苏无名继续说道。

呼,孟奇悄然松了口气,自己的方向没有错!苏无名一袭青衫,只留背影,在雾气里若隐若现:‘本我’与‘他我’之间的联系源自大道,微妙难见,乃身证传说的最大阻碍之一,我执掌昊天镜,也用了十年以上的时光,冒着迷失自身的危险,才把握到端倪,若是没那么多时光,则只有一个办法能见,那就是垂钓者试图将鱼收回,降临归来之际,那时,联系会非常明显。

苏前辈,道一印可以吗?孟奇瞳孔收缩,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

苏无名脚步顿了顿:若是诸果之因,或许可以,但我对道一印知晓不多,无法肯定。

反正我也没那么多时间了……孟奇轻叹一声。

苏无名重新迈步,语气淡漠:如果垂钓者是试图恢复的彼岸者,那就不仅仅得斩断‘本我’与‘他我’的联系,因为你宿世轮回中的每一世都会变成他,融合于‘本我’,从而借助时光长河,追溯到你本身。

难怪要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孟奇怔了怔,突然明白了霸王为这一斩取名的真正用意!不仅仅是斩断垂钓者与自身的联系,还得斩断过往种种,只留今生来世。

当然,前提是背后那位为彼岸大人物!此时,有风吹过,雾气消散,苏无名往前一步,身影虚幻,瞬间消失在孟奇眼前,似乎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孟奇转过身,真心诚意对着洗剑阁拜了拜。

不过苏前辈的话语似乎还有未尽之处。

他有什么不敢直言之事?……琅琊外,余湖清,一叶扁舟泛于其上。

白裙清冷的阮玉书坐于舟头,古琴横于膝上,看着眼前的孟奇,认真道:你想请我吃鱼?如今季节,湖里能吃的不多,鱼是一种。

孟奇忍俊不禁,笑了一声,只觉这段时间沉静略显悲凉的心情好了不少,然后拿出浅绿种子,递给阮玉书,传音道:我完成了真武连环任务,这是任务奖励,乃‘截天七剑’总纲,它乃大道体现,包罗万象,绝不仅仅是剑法,于你一样有用。

阮玉书年纪小于自己,性子清冷又可爱,看着她一日日长大,就像吾家有女初长成,孟奇此来告别,难免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阮玉书黛眉轻颦,看了孟奇一眼,眼中流露几分疑惑,但没有问出口。

她接过种子,汲取了内容,准备还给孟奇,但孟奇摆了摆手,神情沉静,微微笑道:你先替我收着,日后若是有缘见到齐师兄,记得给他。

阮玉书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看着孟奇,终于忍不住道:你有心事?你有危险?有的事情,注定要面对。

孟奇诚恳笑道,若是想帮我,就抚琴一曲替我送行,将来道左或许还能相逢。

湖风吹过,小舟轻荡,阮玉书抿了抿嘴巴,贝齿轻咬,美眸似有雾气弥漫,然后将古琴摆好,轻轻抚动。

孟奇双手抱住后脑,缓缓倒下,躺于舟上,仰望万里无云的碧空,耳畔是琴声幽幽,美妙绝伦。

忽然,孟奇起身,脚踏湖水,衣袖飘飘,在琴声里走向远处,低声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歌声之中,阮玉书看着孟奇青衫消失,琴音一变,奏起了刚才之曲,回荡湖面。

……离了琅琊,孟奇直奔广陵。

虽然自己也算擅长神算,但与专精于此的王大公子还是有所差距!嘿,人到了关键时刻,总免不了找神棍求安慰的心思……孟奇摇头自嘲,出现于广陵王家祖宅前。

门房揉了揉眼睛,迎了上来:可是苏孟苏公子?正是。

孟奇毫不意外王家的神异。

门房赶紧笑道:家主不在,只留给公子一封信。

王神棍居然避而不见……孟奇皱了皱眉,接过书信,只见上面写道:太早,十死无生。

太早,十死无生……孟奇心灵略微下沉,又问了一句:王家主还说过什么?过去种种,烟消云散。

门房毫不犹豫回答。

还是这句话,孟奇转身迈步,准备离开,突然,他看到了王家门前立着的石碑,乃数圣留下的家训:卦不算尽,事不做绝,话不说透。

话不说透……孟奇突然灵光一闪,顿在原地,王大公子老是强调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岂不是已然说透,违背家训,或者其实他的话并未说尽,真正的意思藏于话外。

过去种种,烟消云散的未尽之处在哪里?第四百零一章 终究难逃过去种种,烟消云散的未尽之处在哪里?是指‘霸王六斩’最后一刀‘踏进长河,命不注定’?孟奇屹立原地,思绪纷呈,想着王思远王大公子未尽之言在哪里,可这一刀更像是传说之能的某种应用,将处在各个宇宙各处天地的‘他我’印记全部召唤出来,同时进攻敌人,对自己而言,非常危险,但也非常霸道,不留后路地拼死一击,很有霸王的风格。

但这一刀对我摆脱大能因果和六道桎梏而言没什么实际意义。

咦……回想之中,孟奇突然轻咦了一声,感悟霸王绝刀时所见的最后一刀画面有些问题,以如今见识的来看,当初的自认为并不正确!那时所见是:一条波光粼粼的虚幻长河凸显,不见来处,不知去向,虽未染上沧桑、积满尘埃,却给人一种亘古不变,岁月流逝的感觉,而长河各处,飞出一个个身影,有穿着黑色盔甲的霸王,有怀抱白衣女子的提戟男子,有双手托鼎的少年,如此种种,不一而足,遍布虚空各处,静静悬停。

这一刀踏进的明明是时光长河,召唤出的人影来自长河各处,有贯通其他宇宙的,也有真实之界的,也就是说,召唤出的他我印记包括了霸王的不少过去身!尼玛……霸王这是提前拥有点彼岸特征了?而且根据苏无名的描述,自己刚猜测了过去种种,烟消云散的真正含义,不仅仅是斩断垂钓者与自身的联系,还得斩断过往种种,只留今生来世,前提为背后大能是彼岸者。

霸王以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命名第五刀,最后一刀又带上点彼岸特征,是不是说明他背后的大能是彼岸者?但不该是雷神吗?难道祂登临彼岸了?可上古年间,祂失踪之前,不如真武甚多,虽然超过传说,可距离登岸还有异常遥远的距离,其后更是没有任何传闻和事迹,只留下遗蜕,像是坐化已久,没道理突然就成为彼岸者了!无数疑问在孟奇心头迸发,因为猜测王大神棍未尽之语带来的发现让他又惊又疑,要想确定猜测的正确与否,最好的办法便是再感悟霸王绝刀,学会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和踏进长河,命不注定,找到它们是否有涉及真正过去的部分,而非随意取名。

若我背后的大能是传说还好,以目前的积累,如果根据道一印能自创出斩断他我和本我,六道与自己之间因果联系的刀法,当有五六成把握摆脱,要是也为彼岸者,不领悟时光奥妙,能初步触及过去,将道一印相应作用发挥出来,哪怕背后大人物处于陨落状态或被封印镇压,自己也十死无生!虽然现在为止,除了元始天尊、道德天尊这两位知晓自己一切,意味不明的大人物,其他都不太像彼岸者,但事情总是有备无患最好。

而且,这一切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领悟时光奥妙,初步触及过去,对别人是千难万难,天资横溢如苏无名亦然,但自己有七杀碑这桩异宝在手,若用心钻研,时不时使用体会,未必入不了门,但是,时间,最缺的是时间!即使是按先前的想法,自创斩断因果联系的刀法,一年的时光都未必够,需要轮回符加兑换时光辅助,这还是自己相关积累颇为丰厚的缘故,要是从如今的有备无患出发,五六年根本不够,十年八年不嫌多!呼,孟奇吐了口气,突然听到江东王氏门房的声音:苏公子!苏公子!孟奇转过头去,疑惑看着他:何事?门房赔笑道:公子见谅,小的刚才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孟奇精神一振,莫非王大神棍还有别的留言?门房左顾右盼,见无异常,传音入密道:苏公子,素女道玄女一脉的外务总管找您,他原本是想通过我们王家传递消息,这不,您自己找上门来了。

玄女一脉?他们想谈什么?孟奇又喜又惊:这位总管如今身在何处?公子您剿灭生死无常宗之后,他便来我们王家请求帮忙,但时过境迁,今时今日并不在广陵,还请公子于客院小住,等我们告知他。

江东王氏传承几十万年,门房谈吐颇为雅致,而且,作为王家的门面,不算重要的隐秘他都知晓。

玄女一脉亦正亦邪,王家也不忌讳和她们保持联系。

磨刀不误砍柴工,在哪里修炼不是修炼,孟奇颔首道:还请带路。

居于江东王氏客院数日后,孟奇见到了玄女一脉的外务总管,他姓粟名北,脸皮白净,五官柔和,很有几分书卷味,但气血旺盛,肌肉暗结,气息仿佛地底岩浆般灼热。

实力接近宗师……孟奇暗下判断,拱手道:粟总管,玄女一脉寻某有何要事?粟北看了一眼孟奇,觉得他浑如常人,无有特殊,但就是这一点让人最为忌惮,以自己的实力和眼光,竟然都看不出他肉身的强大!苏公子联络法身高人,剿灭了生死无常宗,一战震惊天下,我玄女一脉深感佩服,此等英杰岂能不拉拢?宗主决定将霸王绝刀交给公子执掌,只需要日后我玄女一脉有难时,公子能仗义出手或出面缓和!粟北侃侃而言。

执掌霸王绝刀?不需要太苛刻的条件?孟奇惊喜有之,疑惑有之,是生死无常宗的覆灭敲醒了玄女,让她终于正视自己?他运转元心印,感应粟北的情绪变化,谁知粟北身怀异宝,情绪缩成鸡子,藏于浑噩之中,让自己仅能辨别少许。

一点紧张,一点希冀……此言当真?孟奇反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

粟北呵呵笑道,我岂敢拿这等事情开玩笑?不怕公子一刀剁了我?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如果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和踏进长河,命不注定都涉及过往,自己将会轻松很多,修炼一门功法入门和自创一门功法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再说,这是玄女的决定,霸王绝刀虽然现在都还未认可自己,让自己能够感应到,可落于自己手中后,哪怕掌控不了,感悟感悟还是不成问题的。

孟奇压抑住澎湃的心情,谨慎笑道:粟总管担任外务,在宗中地位不低啊。

粟北摇头一笑:公子夸奖了,我只是运气好,与宗主某具应身有宿世因缘。

孟奇看了看他的帽子,呃,巾帻,试探道:原来如此,粟总管,既然贵宗有此诚意,不如将霸王绝刀带至广陵?宗内无人能够拿起此刀。

粟北露出一丝苦笑,不过宗主知道公子谨慎,不会贸然入素女仙界,因此打算亲至广陵,与你共立契约。

贵宗宗主何在?孟奇问道。

粟北指了指北面:宗主在江上楼船恭候。

说完,他补充解释了一句:广陵有绝世神兵镇压,宗主不敢入城。

广陵城外的江面……孟奇一直关注粟北的情绪变化,但因为那桩异宝的存在,外泄不多,没察觉异常。

他艺高人胆大,想了想,决定前去,当今之世,能留住自己的并不多,尤其道一印入门之后,尤其就在广陵旁边,稍有波动,王家就会察觉,洛书可不是摆设!告知王家一声后,孟奇与粟北出了城,来到大江之上,只见一艘楼主停于对岸,在暮色中灯火通明。

宗主便在船上。

粟北恭敬引路。

两道遁光靠近了楼船,突然,楼船灯火一一熄灭,禁法自生,冒出淡淡薄雾,有神圣光点在内环绕。

孟奇心中一动,看向船头,只见薄雾中分花拂柳般走出一人,白衣出尘,容颜精致,气质空灵,俏美绝伦,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哪里是玄女,明明是大罗妖女顾小桑!气机牵引,目光对视,孟奇只觉顾小桑眼中的灵动深藏,淡漠一片。

粟北周身光华腾起,试图破空远遁,竟然是一名轮回者!就在这时,六道轮回之主无情无波的熟悉声音响起:确认,真定已迈过第三层天梯,达到第三次死亡任务最高上限。

确认,与‘大罗妖女’顾小桑相遇。

确定,第三次死亡任务提前,限期七日,击杀‘大罗妖女’顾小桑,违者抹杀,成功奖励‘霸王六斩’之‘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和轮回符一张。

孟奇脑海嗡隆,任务竟然提前了,自己还没做好准备!乌云飘过,遮蔽了最后一丝阳光。

……江东天命观,天命道人坐在屋顶,看着天色全黑,忽然长叹一声:命中注定,终究难逃。

第四百零二章 绝刀烙印我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身后是暮色下的广陵城灯火阑珊,辉煌壮阔,充满红尘的温暖,在大江之上倒映出灿烂星河,眼前是白裙精灵翩翩而来,双眼淡漠而冷酷,仿佛藏着一片银白,孟奇处于中央,恍然如梦,脑海内油然冒出了这句熟悉的台词。

背靠广陵城,身怀七杀碑与灵宝火刀,道一印、开天印与虚空印等也已然入门,孟奇此行是笃定和无畏的。

虽然自己早就察觉粟北身怀异宝,收束情绪波动,光凭这点就有些异常,但身处尔虞我诈的邪魔九道,有的人总会带着类似宝物,以免心绪被人窥探,而且就算真有问题,自己何惧有之?只要不入素女仙界,引出她们的底蕴,哪怕玄女和欢喜菩萨各持神兵联手,自己也有一定把握战而胜之,纵然他们邀请来邪魔左道几大法身围杀,可这里是广陵城外,江东王氏祖宅所在,根据他们的行事风格,断然做不出来突然与邪魔九道联合,入局极深的事情,所以,绝世神兵洛书镇压的情况下,江面绝不是埋伏的好地方,即使王氏不想就此与邪魔九道开战,惊走对方也是必然之事,免得被正道群起而攻之,这非他们希望看到的局面。

种种陷阱想过,孟奇唯一认为有可能威胁自己的布局是用山河社稷图预先埋伏,装走自己,然而刚与妖圣传人小狐狸打了一场的自己,清楚明白地知道妖族暂时不会对自己下手,至少坑到阿难之前不会。

因此,孟奇选择了单刀赴会,看看素女道究竟要卖什么关子,如果真心想要合作,那自是极好,乃十死无生之局中的一线生机,若有埋伏陷阱,自己打不过,还逃不掉吗?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六道将死亡任务提前了,从未有过的事情!这是自己始料未及的发展,事前谁能想到?无耻!恶心!狠毒!孟奇听到奖励霸王六斩之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和轮回符一张,双手忽地握紧,六道不仅仅要将自己逼到必须做出二选一抉择的绝境,而且还充满恶意的嘲讽。

你不是想要吗?那我就送给你!孟奇一颗心缓缓下沉,浑身冰冷,自己还未准备妥当,还没办法施展类似过去种种,烟消云散的刀法,纵然强行斩灭此身,转移到地球身体之上,也不过是等着被六道顺着痕迹找来,重新控制。

或许,他要的便是在一切准备好之前逼出自己的底牌,掐灭所有不确定因素,如果自己真狠下心杀了顾小桑,则留下无法排解的心灵漏洞,日后再有斩断过去的机会,将被利用,极难成功。

故进也难,退也难,进退两难!粟北周身光华腾起,撕开了虚空,试图远遁,顾小桑往前一步,在无数愿力光点环绕下美妙飞起,仿佛仙人下凡,与江上滚滚流淌的万家灯火互相衬托,美得不带一点红尘气息。

这幅画面映照在孟奇眼中,愈发像是梦境。

越是危险越是冷静,越是复杂越能思考,孟奇脑海内无数念头仿佛电蛇蹿起,乱舞半空,不断碰撞,激起火花,带来灵感。

限期七日!还有七日!天留一线,绝不是没有机会,今日不适合面对,必须与顾小桑分开,然后回到仙迹,不惜一切代价搜集轮回符,只要六道不丧心病狂到封印轮回符的使用,那就还有时间!而在此之前,抓住粟北,从他记忆里得到素女仙界的位置,如果必要,如果六道真丧心病狂到封印轮回符的使用,就向死而生,潜入其中,偷走霸王绝刀!想到就做,孟奇忽然动了,眉心祖窍射出毫光,左眼黑,右眼白,双手结印,于面前凝出了一盏没有颜色的古灯,灯火如豆,静静燃烧,唯我唯一,绽放无量毫光,皆似黑似白,皆瞬间蔓延,照亮了江面,照在了正破空遁逃的粟北身上,凸显出密密麻麻的因果之线。

然后,孟奇抽出了灵宝火刀,像是情人的温柔,轻轻斩向前方。

与此同时,顾小桑抬起了右手,天地忽然变得黑暗,只有道一琉璃灯的光芒残存,她上下六合,四面八方幽幽暗暗,混混沌沌,将她裹在其中。

一切清净而安宁,没有喧嚣,没有爱恨,没有聚散,也没有争夺,置身其中便仿佛得到了生命的大圆满,回到了灵魂的家乡,最初也是最终。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顾小桑的双眼淡漠褪去,转为冰冷,透出浓烈的杀机,右手三指屈起,在无尽的诵经声、祈祷声里飘然点向了孟奇。

因为今生果的关系,无生老母想要杀自己是毋庸置疑的,狭路相逢,自会出手,但孟奇还是有种莫名悲哀,今生果至少还有一次效果,可顾小桑看起来并未被唤醒。

费尽心机,苦苦挣扎,终究难逃吗?他的长刀画了个美妙的弧线收回,往前一斩,金莲从脚底盛开,行将一层层绽放,化作一层层虚空,演绎咫尺天涯,以挡住这一击,抽身去拿粟北。

长刀刚起,忽然沉重,没有道理的沉重,似乎被背叛了自己的主人,被对面的女子轻易操纵,偏离了轨迹,偏离了初衷,金莲未能完全绽放,被秀美洁白的手指穿过,点向了眉心。

无生老母者,金皇也。

金皇者,五方五帝之一,金之皇,兵之祖,哪怕是神兵,哪怕祂还未重证法身,只要含有金行之物,总会受到影响!手指芊芊,行将点中,忽然,孟奇眉心出现了一只手掌,修长有力,古朴沉重,眼前幽幽暗暗,似乎压碎了乾坤,没有试图阻挡,反而以攻代守,以翻天之势拍向手指。

拜神话西王母所赐,孟奇对金皇操纵兵器之能早有准备。

啪!翻天印打落,正中指尖,轰的一下,虚空凹陷,自成漩涡,然后寸寸裂开,孟奇则被弹飞往后,气血翻滚,难受得想要吐血。

无生老母挟亿万众生之力,这一指看似轻飘,实际沉重得无法想象,纵然以孟奇的强横力量,也要逊色三分!但硬挡这一击后,孟奇也找到机会,身影忽然幻化,遁入了虚空。

……破空符起效,粟北顺利遁到了远处,虚空裂开,他的身影浮现于云中。

六道的临时任务还真危险,上次就被流罗抓住把柄,帮她做事,还好这次狂刀始料未及。

他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心中狠狠松了口气。

自己外务总管的身份货真价实,且有王家证实,给予的地点让人无法拒绝,不愁狂刀不上当!就在这时,他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鼻尖出现了一道缝隙,缓缓裂开,鲜血泊泊流出。

怎么会突然受伤?莫名其妙受伤?粟北脑海模糊,只觉身体也随之裂开,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自身是什么时候被斩中的,应激而发的秘宝也未发挥作用!他的视线渐渐黑暗,忽然看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额头,摧残着心灵大海,以暴力摄起所有记忆碎片。

狂刀……明明在他挥刀前,我已经使用了破空符……粟北彻底陷入了寂静。

汲取完记忆碎片,孟奇抽身便要遁走,但眼前虚空突地点出一根秀气洁白但恐怖绝伦的指头,所过之处,万事万物尽归混沌,回到家乡,元气大海陡然消失。

已知道素女仙界新的入口位置,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孟奇毫无战意,左手阳,右手阴,往前一推,黑白流转,阴阳时时转化,仿佛一张太极图挡向无生指,与此同时则准备破空遁逃——他怕灵宝火刀再受操纵,只借用了它的力量,引动了它内蕴的太阳真火和还未成型的洞天。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指头点至,黑白流转的阴阳鱼突地收缩消失,毫无抵抗之力,像是回归了混沌,复返了无极!这一指的威力与玄妙远超孟奇预料,已然不能强行破空遁逃,只好全力抵御,半息间就不知打出了多少拳,踢出了多少脚,周身窍穴全部打开,迸发毫光,环绕着沉重古印、黑白小镜、杏黄之旗、地火风水玉盒等物,状似天尊降临。

翻天印打中顾小桑周围的真空家乡,泥牛入海,无声无息消失,幽暗与混沌依旧;阴阳三合之掌刀斩到劈中难分混沌,忽然失控,复返了最初;戊己印凝出的玉虚杏黄旗被无生指点中,瞬间崩散,融入了混沌;虚空印的游走总是回到原来位置,四周已难以区别上下前后,让孟奇无法躲开无生指;地火风水肆掠,但随着无生指的靠近,随着真空家乡的笼罩,悄然平息;万物返虚的拳头击中幽暗混沌,凝于一点的力量突兀空虚,消失无踪。

孟奇爆发的一轮恐怖攻击竟然无法伤到顾小桑分毫,无法阻止她的指头缓慢向前,那幽暗混沌般的真空家乡似乎包容万物,能消弭吸收一切力量,先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真正的混沌……这就是无极……孟奇有所明悟,双眼看着顾小桑冰冷的眸子,右手再次扬起,周身虚影凝聚,化作条条混沌之气,泥丸宫打开,飞出一面似幡非幡、似斧非斧之物。

盘古幡虚影落在了右手,孟奇全身的力量突然消失,尽数汇集于这只手上,然后以开天辟地的姿态斩了出去。

开天对无极!宇宙大爆炸对混沌奇点!挡住这一击就能遁往仙迹了!眼前的虚空一下裂开,虚无也裂开了,顾小桑的无生指中断,提前收回,双手结印胸前,四周真空家乡忽地收缩,包裹住她,形成鸡子般的一点。

掌刀劈中了真空家乡,混沌缓慢裂开,附近光彩褪去,只留黑白,虚幻的时光长河凸显,静静流淌。

就在这时,孟奇感觉手下一空,混沌宁静的幽暗突兀消失,掌刀前方是顾小桑精致绝伦的脸庞,浓纤合度的身躯。

她眼中跳跃着灵动,竟然主动迎向了这开天辟地的一刀。

这……孟奇想要抽回力量,已然来之不及,时光缓慢,却无法逆转。

啪!掌刀斩中了顾小桑的身体,透体而过,打碎了元神。

顾小桑眼睛弯起,嘴角流出丝丝鲜血,古灵精怪至极。

孟奇元神仿佛一下被抽离,如梦似幻,不像处在真实当中,心里忽有念头冒出: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借助今生果唤醒了顾小桑。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顾小桑假扮的无生老母在进攻自己。

难怪身为大能转世,竟然不用神兵……难怪留给自己反击的机会……为什么要这样……孟奇心中涌起了狂风巨浪,看着顾小桑缓缓倒下,倒入自己怀中,白衣倾城,天地似乎消失,一切慢得不可思议。

顾小桑抬起头,嘴角一片鲜红,古灵精怪一笑,几分凄然几分叹息:我挣扎过,我输了。

双眼闭上,气息渐渐消散,如灯之灭。

我挣扎过,我输了……孟奇双眼忽地模糊,脑海里尽回荡着这句话。

我挣扎过,我输了……冲和前辈也这么挣扎过,也输了……重重枷锁在身,命不由人,身不由己,自己再是挣扎,也只是飞蛾扑火?佳人在怀,身躯渐渐冰冷,血染一身,孟奇呆立虚空,双眼混乱而疯狂。

这时,六道轮回之主淡漠无情的声音响起:‘大罗妖女’顾小桑死于真定之手,死亡任务完成,奖励霸王绝刀之‘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和轮回符。

无极印在顾小桑手中,九印集齐,请返回炼制神兵。

实力增长达到瓶颈,任务间隔恢复正常,下次任务十年之后。

声音入耳,话语在心,孟奇心灵轰的一下炸了,不甘,愤怒,沮丧,挫折,绝望和刻骨的痛恨凝成实质,冲入脑海。

牙齿紧咬,鲜血迸出,他眼前似有白裙精灵,俏立舟头,箫声悱恻,美目流转,似怨似乐,宜喜宜嗔问道:难道妾身得救相公百次千次,你才信我心意?啊!孟奇横抱顾小桑的尸体,仰天长啸,悲凉仇恨之情惊动两岸,猿声相应。

无法排解的情绪纷涌不休,长啸之中,孟奇视线越来越模糊,这时,忽然看到一位威武昂藏的雄伟男子出现,霸道高傲。

霸王绝刀的烙印!他定定看着自己,霸道的眼神深处是同样的不甘、悲痛与仇恨,以及深深的寂寞。

是啊,寂寞。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伴?【第四卷完】第五卷 人有病,天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