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方宇宙坍塌,就像沙滩上堆积的浮雕,在巨浪拍来之时,几乎不分先后土崩瓦解,连带得整个真实界也化作了一团乱粥,从多个纪元前的开天辟地始,时光长河出现了蜷缩。
收束与弥漫的状态叠加,至阴与至阳叠加,过去未来和现在叠加,蓬勃生机与寂静死亡叠加,时间线上彻底陨落,烙印尽归顾小桑的金皇与道果有成,即将超脱的无生老母叠加,这就是终结时的奇妙,所有矛盾的东西都同时存在,都得到了包容,都将归于至大至小至妙至简的一个点。
阿弥陀佛的身影既在开天辟地之时,也在末日终结的如今,但忽地虚幻,似乎即将挣出当前节点与逻辑、想象的束缚,得到真正的超脱,然而祂之前受到六魂幡削弱,差了火候,虚幻与真实交替了几下,最终未能彻底摆脱。
顾小桑成为古老者,阿弥陀佛的做减求空也已圆满,只等恢复,便能证得道果,可就是这极其短暂的恢复,让祂慢了一步,而祂的视线中,与祂彼此纠缠的道德天尊却彻底不见了!因为孟奇也斩出苏孟天尊,证得了道果雏形,成为了古老者!道德不也被六魂幡削弱了?阿弥陀佛将应身、报身、法身收于了一处,双手合十,低声念道:慈悲,慈悲。
然后西方极乐世界飞出,加持于末日之舟,助它能扛过末劫,通向下个纪元。
在道果之争里,祂以差之毫厘的劣势失败,理智地开始考虑未来之事了,如果真能有下个纪元,首位道果便只有女娲与自己争了……顾小桑立在乱如沸粥,过去现在重叠的虚无里,眼神复杂,却少了击杀金皇的快意。
金皇明确知道自己登临彼岸后会压制境界,不去突破,甚至效法相公,背上一堆因果,故而只能以最极端也最难以想象的方式逼得自己证出道果雏形,而成为古老者后,祂做减求空圆满,自己再怎么削弱本身,也影响不到祂了……终结之时,时光叠加,生死叠加,各种矛盾状态叠加,正是可以大做文章的机会……从一开始,祂就在为此谋划,六魂幡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阿弥陀佛与道德天尊,为的是削弱祂们,让祂们关键时刻慢上一步,从而抢得先机!佛祖曾经出过手,那么就不得不郑重考虑祂再次出手的可能,而且菩提妙树下是三宝如意,祂与三清勾结起来的迹象很明显!如今有望道果的古老者里,阿弥陀佛与道德天尊被拖慢了一步,三清一体,缺了道德天尊根本无法超脱,还有谁能来阻止金皇超脱?顾小桑心头一阵悲凉,辛辛苦苦登临彼岸,为的就是做金皇的垫脚石?难道这一生,不仅命运被祂操纵,就连破坏一次祂的谋划都办不到?孟奇对此感同身受,已成雏形的道果化作庆云,垂下金灯无数,照亮黑暗,汲取着周围的终结与混沌之意,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帮助三清,阻止金皇。
金皇靠这终结的诡异状态超脱,前面必须不露分毫,是否有因果还未来得及彻底化解,能否找到它们,将它们放大,拖慢金皇的步伐?也许这个时候金皇正在抓紧机会完全泯灭掉那些无足轻重的因果?孟奇从来不是轻易放弃之辈,头顶庆云变化,显出道一琉璃灯,诸果之因照耀,清澈着当前混乱又疯狂的因果世界,瞬间追溯往源头,仿佛来到了因果初现的状态里。
幽幽暗暗,璀璨星线交织,一尊道人端坐于内,静静看着孟奇到来!孟奇还未来得及做出应对,那语言无法描述的道人忽地起身,微笑开口:贫道元始。
道穷见元始,想不到自己与真正元始天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个时候……孟奇打了个稽首:见过元始老师。
元始身后还有两道身影,一道呈现着事物从有至无的过程,一道白发皓首,正是道德天尊,但存在感却极端稀薄,三者各自独立,却又仿佛共为一体,只是不同时候不同状态下的不同体现。
见此情状,孟奇心头如镜子般清明,当即含笑再言:恭喜三位老师证得道果,终获超脱。
元始笑道:也多亏你能证得彼岸,否则万事休矣。
挣脱苦海最终看得还是自身,外物能阻不能助!金皇呢?祂为何失败了?孟奇难掩疑惑。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元始道人平静道:祂以此法求道果,本就是以死相搏,断绝后路,逐那一线生机,一旦失败,自然彻底烟消云散,再无重来机会。
是这个道理……孟奇微微颔首,金皇以先死换来小桑成为古老者,让所有烙印都被她吸收,将所有因果都给她承担,在时间线上属于彻底陨落,后得做减求空圆满,具备冲击道果的资格,从逻辑先后顺序来说,后面这件事情原本不可能发生,但如今在纪元终结的过程中,所有矛盾都能叠加,不仅时间线的先后可以,逻辑顺序的先后也可以,而本身陨落了,也就不存在被削弱的可能,减无可减。
只要趁此机会证得道果,以道果不可知不可论的玄妙,之前再不合理的事情都能成立了,如果失败,那这种逻辑矛盾叠加的状态显然不能持久,终将回归到金皇彻底陨落的结局。
可明明看起来是金皇拖慢了道德天尊,连累了三清整体,占据了上风,为何祂还是没能抢到超脱的机会?元始道人微笑道:祂不该将道德放在六魂幡上的。
我们之所以等待纪元终结才求道果,一方面是给你更多机会成为古老者,另外一方面就是诸天万界彻底崩塌,存在之基处于最薄弱的状态,道德才能解脱,金母借六魂幡削弱了道德一下,让祂更受损,更薄弱,不是更近超脱吗?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这个道理早就告诉过祂,可惜祂被大道之争蒙蔽了眼睛,只想着削弱对手,没能看到,终究落后一步。
原来金皇用六魂幡拜道德天尊一下,反倒是助三清更快超脱,至于拜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祂们处在诡异状态里,出手难,受影响也难,不会管用,而且六魂幡本就是灵宝之物……孟奇恍然大悟,沉吟了下道:如果金母看到了这一点,没将道德老师之名书在六魂幡上呢?元始语气不变道:那祂有两三成机会与我们争一争道果,也只有两三成,因为你早早就顶替了我们的烙印,而祂将这一切放到最后被顾小桑‘吸收’时来做,太匆忙,受拖累,会慢上一步。
金皇恐怕也是知道这一点,因此才冒险用六魂幡拜道德天尊……孟奇想了想道;于金母而言,最好的便是放弃这次争夺,等待下个纪元?不,祂只有这个机会。
元始笑了一声,从祂一点点操纵顾小桑命运,激你劈出那一刀后,就注定了只能争这个机会,一旦顾小桑成就彼岸,肯定压着不做突破,你们又宁愿让接引道友超脱,三者联手,且具大道之树,祂恐怕见不到下个纪元。
从祂一点点操纵顾小桑命运,激你劈出那一刀后,就注定了只能争这个机会……此话回荡在孟奇心头,让他有种难言的感触,金皇做出如此可怕如此让人绝望的布局,获得了极大成功,到头来却反倒束缚住了自身,只能搏这个危险的机会。
当真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想到此节,孟奇叹了口气道:可惜……祂是我见过最可怕最难以战胜的敌人,没能亲手将祂击败,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感慨之后,他又问道:元始老师,道果真的只能一个纪元才能证得一个吗?三清一体另作别论。
对。
元始点头肯定,唯有一个纪元从无到有,从蓬勃到繁盛,从繁盛到衰败,再从有至无的完整循环之力才能让道果雏形真正成熟。
那佛祖?孟奇疑惑开口,道尊看来是真正超脱了,即使祂遗留的东西后患极大。
祂是受限制不完整的道果状态,算不得超脱,与我们合作,便是希望我们证得道果后,将祂打落这个境界,从受限制中解脱,重新再来。
元始微笑道,终结已至,该你开辟下个纪元了。
说话声中,三清已然消失,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孟奇眼前是急速收缩的虚无,是怔怔出神的顾小桑。
金母已死,三清证道。
孟奇简单说了一句,唤回了顾小桑的神采,接着将手一指,把原本的真空家乡等阴曹地府残留尽数融入了末日之舟,将目前还活着的所有生灵全部转移入内。
淡金光芒大盛,朵朵金莲盛放,末日之舟被无穷无尽的虚无包裹着,被恐怖的收缩挤压着。
顾小桑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解脱的喜悦,还是落到了空处的失落,与孟奇携手,把受创的扶桑古树抽出,也炼入了楼船,接着双双飞回,见到了妖圣、青帝、菩提古佛等。
楼船内,一位位生灵瑟瑟发抖,韩广混迹其中,悠闲自得。
忽然,他脸庞扭曲,双眼生机褪去又重新浮现,露出了一抹威严的神色。
诸天万界不存,末日之舟在无边无际的无里航行,承受着混沌的同化,承受着各种各样终结的侵袭。
就在这时,一尊光芒极端纯粹的佛陀与暗红扭曲的怪物飞来,想要进入末日之舟,却被孟奇轻轻一挥,洒出檐前水幕般的幽光,挡在了外面。
不!无上真佛和天道怪物惨叫,陷入了彻底的虚无,再不见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末日之舟伤痕累累,终于抗过了终结,孟奇立在船头,握住绝刀之柄,将自身道果雏形化作古老苍莽的盘古之幡,与那口缭绕紫电的霸道之刀相合。
开天辟地在今朝!一刀劈出,黑暗分开,但又迅速坍陷,要重新凝一,似乎再无下个纪元,这个时候,孟奇脑后明净圆光里,那株青碧的大道之树飞了出去,支撑在缝隙里,光芒闪烁,抽枝长叶。
末日之舟内,无数生灵忽地感受到了真正的光,自然的光,无量的光,然后耳畔听到了一声庄严的宣告:若我天地为尊,则世间之事,皆有一线生机!完本感言结束得很突然,但也确实写到尽头,意终该止了,最初的大纲里想的是小孟和小桑怒怼金皇,以一个热血的战斗收尾,但写到大半的时候,越写越有感金皇心机城府之可怕,对大道追求之坚定,这样的彼岸这样的BOSS,不可能会让自己落到那样的结局,机关算尽太聪明,求道路上心如铁才该是祂的归宿,因此最后的高潮就起不来,无法酣畅淋漓的收尾,对一个创作者来说,鱼与熊掌不能兼顾实在是太痛苦了。
不过我最终还是决定尊重金皇这个人物,尊重这个支撑起后面三分之一故事的反派,尊重人物的性格与设定,这也是我写一世之尊的初衷——每一本书,我都会考虑要完善和提高自己哪方面的短板。
灭运是一个完整的心性修炼故事,是没有其余的我以我手写我心,所以写出了仙意,但欠缺的太多了,文笔,剧情设计,节奏控制,人物塑造,这些或有闪光之处,但总体上还是太普通太单薄了,因此奥术神座以世界观解密为主导,节奏控制做得很不错,精细结构程度超过灭运,人物也有提升,但还不够,打斗也无力。
有了这些总结,一世的初衷就是写人写理念,前半段快意江湖的时候,自我感觉人物、打斗、冲突、探密、悬疑、理念、热血、痛快等都写出了全新的水准,突破了以往的自己,但踏入外景后,先是打斗开始变空,高武流的对抗有太多我没遇到过没想到的问题,写得很痛苦,慢慢陷入瓶颈,随着相对灰暗沉重的世界观逐渐展露,前期风格的冲突,过往人物的融入,又是新的难题,而更加宏大的背景,更多的人物博弈,更精细的线索铺垫,又需要绞尽脑汁,很难再兼顾其他,除非能两三天才用更一章,于是在保持着主体还好的情况下,前期不少优点都没了。
这些事情不是最初预设大纲就能想到的,只有写到了才会明白,遇上了才知道以后该怎么解决,一世很好,但确实有不少问题需要总结。
还好,大能博弈写到最后,总算圆满收官,这点我很满意,近四百五十万字的内容能做到这个程度,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只希望多总结,下本书再提高。
而本书写得最满意的角色一是小孟,一是金皇,一是小桑,小桑最初是个以前认识的姑娘要的龙套,只有一个要求,写成女反派,我看了看玉珑紫的设定,忽然觉得神经病也挺萌的,于是她变成了精神分裂,然后让我延伸了一系列灵感,有了金皇的布局,如果不是这个偶然,或许大家看到的一世就不是这样的了。
小桑这个角色或许很多人不喜欢,但至少于我而言,我觉得她是我写过最好的女角色,不是最爱最满意,是最好,在第七卷末尾小桑与金皇直面,被一点点剥掉骄傲的时候,我甚至有种这个角色活了的感觉。
总结到这里,先回答一些没在正文里填得坑:一,猪八戒知道了什么?它以某种好色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到雷神与妖圣有奸情,从而窥出雷神真实身份可能有问题,所以老猪必须死。
二,韩广,王思远的塑造是以前期的足智多谋,算无遗策,来表现真正揭幕后的天意自古高难问,因此也就没什么戏份了,韩广的结局也早已注定,洛书原主是东皇,王思远以为自己是靠初步弄清楚天道怪物才拿回来的,其实是魔佛的布置,他的反抗一直在魔佛掌控之中。
三,脱逃的迦叶遗蜕是表现无上真佛的恐怖需要,被齐天大圣带走,后面留白,就自行想象祂有没有可能在新纪元化为舍利子,找到新传人吧。
四,为什么灵山之战后没人抢先去背唐三藏遗蜕?因为彼岸均衡,互相牵扯,谁也不敢先动,直到都进入混沌沉睡,等待末劫,老君又行无为之事,并且不到传说没法去背,所以最终靠沙和尚提前回归。
五,金蝉甲壳原本是孟奇用来对付无上真佛的准备,但佛祖没真正超脱,也就用不上了。
六,佛祖没真正超脱的坑,前期一直有提示,道尊的做减求空产物都非常厉害,有黄老君,黄老君又分裂成东皇与天道怪物,都是彼岸,有古老者,而无上真佛虽然确实强大诡异,可唐三藏却弱了很多,孟奇以为是改良过的缘故,等到发现道尊痕迹空空荡荡,佛祖烙印却依旧存在,就有些怀疑佛祖没超脱了,另外道尊没出过手,佛祖有出手记录,有魔佛之前就揭秘的与元始天尊合作之事,因此最终战出手是可以预见的,不是心血来潮。
七,至于每个纪元都只超脱一个,佛祖超脱了,为什么孟奇不怀疑彼岸者争什么道果?这里是忘了写,他以为这是末劫,是前面多个纪元的大终结,非单个纪元,或许还有一个机会。
八,为什么元始灵宝不能动手,阿弥陀佛与金皇却可以?也就是最后一章里元始说的,祂们早就转化了状态,消弭着因果,等待着契机,不用像金皇那样紧赶慢赶,等于领先半步,有七八成胜算,逼得金皇必须用六魂幡削道德一下。
九,妖皇的状态略等于佛祖,但她不是受限制,只是怕一露面先前努力就化为泡影,在等契机,只要还有下个纪元,就不怕末劫,妖圣的话里有暗示过。
十,封神西游等的时间线顺序,先是封神,天帝证彼岸,横压一世,再是渐渐与元始、道德离心,有了西游之事,再然后是魔主被雷神唆使得打上天庭,间接捅破了建木果实的秘密,没多久就是天庭坠落,彼岸联手,猴子拿着老君给的金刚圈,在最后关头将重伤的天帝连天庭打落仙界,给祂一线生机,维持本纪元继续存在,最后是灵山之战,阿弥陀佛、菩提对妖圣,道德和元始等古老者后来插手,金刚圈、七宝妙树都是在这一战中受损。
当然,毕竟是接近两年的连载,前后有些细节上难免会记忆混乱,出现不对应的状况,比如流罗明明看过孟奇画的妖异血桃的图,探索天庭最上层时,却说没不知道,当然,也能解释成小孟的画画能力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画小孩画出来连人家妈都不认识了,嗯,这些都不涉及主要剧情,不涉及走向,日后若有机会出版,再重头校对一遍吧。
其他都是些人物结局的坑,有的会在番外,有的就留白吧,对了,看到书评区有朋友说最好还是书里连载,为了照顾他们,那书里也连载吧,用免费的形式,休息下,周五晚上七点有第一篇人物番外,不过也希望大家都能加我微信,会有好的段子,有各种脑洞,有废稿先看,与一世没什么关系的番外也放在那里,比如今天晚上的如果是都市,总之,以后有时间维持每周三次的更新了。
搜我笔名就可以,没加一世之尊的……总结完毕,是时候说说新书了,之前就提过,新书是都市异能,今天可以更明确地说下,是拳皇类型的都市武侠或者玄幻,力量层次会压低,让我更好地写人物写故事,将一世总结的东西用上,而且这种类型写得人少,比较新鲜,写起来会很有创作激情~当然,大家又会说我不作死就不会死了,又改题材,又改领域,老实说,我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肯定会流失很多读者,每次看到别人新增几十万的订阅,上千万的版权改编费,我不羡慕吗,那不可能,但我没法去写我不想写的东西,没法强装笑脸假装高潮去写我没灵感没构思没创作激情的故事。
说天真也好,说傻逼也好,但我还记得最初开始码字时的初心,我以我手写我心,写我感觉不错,觉得迫不及待想和大家分享的故事,享受创造一个世界,写活一个人物的满足。
我年纪不小了,但我觉得自己心中依旧还有梦想,还有热血,还有一股气,还有想讲述的故事,与题材无关,与风格无关,只和我的心有关!就像小孟说的,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是愿不愿意!我愿意,我无悔,我就是个大傻逼!新书构思了很久,写奥术前就有一部分想法,当然,那时候想写的是科技流,可惜时过境迁,已经没那个感觉了,但当时积累的细节,积累的桥段,很多都能用上,直到现在,大体已经完善,就等添砖加瓦,不过一世写了快两年,真是筋疲力尽,思维都仿佛迟缓,需要时间休息,更需要时间充电,看看好书,看看别人怎么塑造人物怎么讲好故事,学到技巧学到经验,所以,两个月的休息和充电,一个月的完善大纲和存稿,十月一号,新书见!呼,一世之尊写了二十二月,有的朋友渡过了高中,有的朋友大学毕业了,有的换了工作,有的像我一样成家立业了,小孟算是陪伴着我们经过了人生的一个阶段,如果本书能成为大家对过去的回忆,那我就太开心了。
此致,敬礼,番外见,新书见!番外番外一 当时明月在新纪元,新时代。
钱允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万界通识符,全神贯注看着对面墙上投影出的直播画面。
由月宫主办的诸天万界厨神大赛已近尾声,此时此刻,最后的两位选手将在广寒仙子阮玉书面前争夺厨神的称号,赢者不仅能被敕封为执掌相应权柄的神君,而且还可获得广寒佳酿月桂酒一瓶,能延寿足足九万年,并具备脱胎换骨的功效。
月宫之中,清辉皎洁,仿佛披着一层银纱,广寒仙子阮玉书沐浴其中,跪坐于上首案几后,端端正正,目光专注,表情认真。
她容颜虽有模糊之感,却依旧给人惊艳的冲击,让钱允在心头忍不住赞叹,不愧为女仙之中公认的绝色。
阮玉书正对面的殿阁中央,耸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铜炉,喷薄着幽绿与暗黑交杂的火焰,阴气浓郁,污秽深重,望之心惊肉跳。
铜炉旁边,立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头发披散,五官有种病态的英俊,正是首先出场的杀人灶王董书理,据传是陨落的前任厨神后裔,继承了对方的全部衣钵,但自身别开新路,剑走偏锋到了极致,一路赢来,既因做菜风格受到众多非议,也由于确实一次比一次美味,获得了无论敌我的认同。
他拱了拱手,算是行礼,冷冽开口道:自然之道,越是危险越发美丽和灿烂,食物也不例外,如此方才有俗世流传的‘拼死吃河豚’说法,今日吾以‘鬼面水母须’‘七步红树汁’‘幽冥魔蜈齿’‘妒愤火蟒囊’‘食金渡鸟胃’等五行相生的至毒之物为材,辅以‘九阴魔火’灼烧和‘天地毒王功’操纵,在至阴至邪的时辰出炉,烹一道‘九死不悔汤’,毒到极点,也将美味到极点,仙人一碗,散尽修为也要尝,凡俗一口,阴曹地府余味回!当然,仙子身为传说大能,自能只享美味,而不用担心毒性太过影响本身。
说完,董书理周围窍穴一一亮起,迸发异光,汇成了五彩斑斓的匹练,兹兹之声不绝于耳,似乎在毒蚀着虚空,将芥子环内鲜艳美丽又暗藏恐怖与可怕的食材一一引出,按照玄妙的规律,特定的分量,缓缓投入铜炉之内,接受着九阴魔火灼烧。
渐渐的,魔火变弱,只在铜炉底部升腾,根据时辰的不同,在天地毒王功操纵下变化不断。
在九死不悔汤进入最后也最漫长的熬制阶段后,钱允等观众看到一位容颜普通的女子踏足了大殿,穿着深蓝衣裙,给人沉闷的感觉,俨然便是今日争夺厨神称号的小杜先生杜沅之。
先生者,达者为先,无论男女,而在美食之道上,杜沅之足以被叫做先生,因参加诸天万界厨神大赛而声名远播的还有位老杜先生杜当归,故而她是小杜先生,做菜风格中正平和,返璞归真,越是普通的菜式越是做得让人难以忘怀,深受钱允等绝大多数观众的欢迎。
杜沅之庄重行礼,收敛神色道:这一次,我要做的是一碗粥。
一碗粥?一碗粥怎么能体现厨艺?怎么和九死不悔汤这种烹饪复杂,材料稀少,又危险又让人情不自禁靠拢的美食比?钱玄抱紧了枕头,咬着边缘,心跳砰砰加快。
这碗粥将以‘龙牙米’为材,以我三十七年辗转反侧之甜蜜、思念、痛苦与孤寂为引,以‘七情六火诀’熬制,添以佛门经文之诵念和其他辅材。
杜沅之眉眼放柔,像是沉浸在了回忆当中,这碗粥,我给它取名为‘求不得’,求而不得,苦中有涩,但也难掩最初的甜美与心动,那是最美好最难忘也最无法回去的以往,喝下这碗粥,记住这个味道,不会再有第二碗了,因为我所有的这方面感情都已投注在这里,无法再做出第二碗,就像当初的那个人,只能远远望着,求而不得。
她说得有些凌乱,可声音低回,浸入人心,听得钱玄等莫名感触又处在奇怪的平静当中,然后看着她施展七情六火诀,开始熬那碗求不得之粥。
时光流逝,九死不悔汤首先完成,铜炉打开,飞出了恰似天上星河倒挂的一滴滴水液,落在玉碗里,恰好小半,晶莹剔透,因角度不同能呈现不同的色彩,美得惊人,而香味更加惊人,让周围服侍的月宫侍女们竟忍不住吞咽了唾沫,蠕动了喉咙,感受到了过去无法想象的食欲。
阮玉书神情庄严而郑重,就像面对着诸天万界最值得虔诚的事物,端起小碗,闭上眼眸,轻轻抿了一口。
静静回味片刻,她竟有点不顾形象地一口接一口喝了下去,及至九死不悔汤点滴不剩,脸色则时红时青,但都迅速复原了。
喝下之后,有种嘴里的美味在烟花盛放般的感受,刺激到极点,灿烂到极点,也美味到了极点。
阮玉书言简意赅地评价道,接着端起另外的小碗,喝了口琼浆玉液,洗掉先前的感受,免得影响接下来的判断。
董书理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退到旁边,等待着杜沅之完成求不得之粥。
过了一阵,杜沅之打开本身的炉鼎,倾泻出了一碗看似平常的白粥,可四周的月宫侍女们先是抽了抽鼻子,接着纷纷闭上了眼睛,露出了甜蜜又美好的满足表情,仿佛仅仅只是香味就让她们品尝到了这碗粥的精髓。
白粥送到了阮玉书身前的案几上,那一位位侍女旋即露出失落、惆怅、思念、痛苦但又向往的神情,似乎那不是一碗粥,是她们心底时时记挂,求而不得的那道白月光。
阮玉书再次闭上双目,端起玉碗,搅动勺子,小小吃了一口。
她整个人仿佛静止在了那里,久久没有回神,嘴角时而勾起,时而翕动,但欢喜多过惆怅。
不知过了多久,她美眸睁开,黑白分明,晶莹皎洁如月,轻缓道:单纯的美味不如‘九死不悔汤’,但对每一位品尝者而言,都会有深得我心之感,这是心中的味道,这是回忆的味道,我要留着慢慢品尝。
本次‘诸天万界厨神大赛’获胜者是杜沅之。
说完,没去看两者的表情,没去关注万界通识天地内的讨论,阮玉书拿出了羊脂小瓶,飞给了杜沅之,淡而雅致地笑道:这是以月宫桂树千年所结之花辅以蟠桃陈酿而成的美酒,能延九万年寿元,可帮你脱胎换骨,亦具沉静之韵味。
杜沅之此时又欣喜又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一时笑容复杂,接过月桂酒,迫不及待地品尝了一口,非是为了延寿等作用,单纯只是想体悟过去未曾尝试的美味。
甘冽入口,冷清进心,杜沅之忽然有一种自己已经醉了的感觉,刚才泛起的思念、甜蜜、欢喜、痛苦、不甘、失落和惆怅等情绪一种接一种的沉淀,只留下满足与平静。
眼前模模糊糊,冷月高悬,清辉皎洁,一如自己的心底,那样的静谧那样的安宁。
不是遗忘了过去,而是摆脱了束缚,自己的人生有着属于本身的千姿百态和种种经历,这些都与他无关,自己的喜欢,自己的甜蜜,自己的痛苦也与他无关。
看着那轮皎洁,看着那位冷艳高贵的月宫仙子,杜沅之心底缓缓流淌过了一句诗: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番外二 故事里的事青灯一盏,古院荷风,蛙叫虫鸣之声间或响起,更衬托出那份夜深人静的味道。
破烂不堪的大殿,就着昏黄黯淡的烛光,结跏趺坐着两道身影,一位身穿青衫,面容普通,气质沉稳,渊渟岳峙,一位不足十岁,剃着光头,唇红齿白,灰袍略显肥大,满眼的童稚与懵懂。
他看着对面青衫男子,挠了挠光头,憋不住内心的好奇,瞪大眼睛,开口出声:师父,您说外面叫的虫子一共有多少只啊?第一百零一个问题了。
青衫男子平淡无波回答。
呃……小沙弥愣住了,怎么就一百零一个问题了?自己明明很克制问问题的心思了!按照师父的规定,一天最多能问一百个问题,可是,可是,自己真的很好奇啊!他垂下了头颅,一脸的沮丧,得明天才能知道答案了,但明天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新鲜的事情,一百个问题根本不够啊,得省着花!小孩子的低落来得快也去得快,小沙弥很快就抬起了头颅,双眼圆鼓鼓道:师父,师父,说好的今晚继续讲故事呢?我要听齐正言的故事!齐正言的故事……青衫男子似叹息似回味了一句,上次说到哪了?说到齐正言被派去邑城做副主事,堂弟却被什么鬼影剑给挑断了手筋脚筋,还不能报仇!小沙弥得意洋洋道,师父,我的记性是不是很棒?第一百零二个问题。
青衫男子不动声色。
呃……小沙弥抿了抿嘴,抛开懊恼,兴致勃勃道,师父快讲,师父快讲,我特期待齐正言替他堂弟报仇!他可是在魔池得过奇遇的人!青衫男子目光转向那盏昏黄的灯光:齐正言被主事劝阻后,表面忍耐了下来,与叶家相安无事,但每一晚,他的内心都在争吵都在激烈的搏斗。
融合了魔主见识经验的‘他’在冷笑,在讥讽,世上之事,力大为胜,本质永远是弱肉强食,为什么抗拒传功,抗拒获得这份堪称举世无双的宝贵‘财富’?看看现在,被人欺负到头上,被人动了亲眷,都无可奈何,满心苦涩无人说!原本的‘他’有所动摇,名门正派又怎样,自家若不争气,还不是会活得窝囊憋屈,归根究底,本身的强大才是一切的根本,只要能克制住魔功的影响,保持住内心,魔主的经验与见识有什么值得害怕?剑也是杀人物!小沙弥听得很认真,但这不妨碍他插嘴:可师父您说过,天魔之物,若是诱惑他人,往往从非常有道理,从对方觉得能稳操胜券的地方着手,初看不会有影响,但只要打开这个缺口,就会越变越大,早晚溃提,师父,我是不是记得很牢……呃,您继续讲吧。
齐正言也有着这样的担心,故而忍耐了下来,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青衫男子云淡风轻说道。
可,可这样一来,又,又太委屈了,对,委屈!小和尚义正言辞道。
青衫男子对他的反应毫无回馈,自顾自继续说道:就在他煎熬日盛之时,真定来了,开口就叫表哥,一副惫懒无赖的样子。
真定来了!他是个暴脾气啊!他会拔刀相助吗?小沙弥激动道。
真定可是和自己一样的小和尚呢!齐正言错愕无奈之后,将真定引入了后院,互道别后经历,真定已经还俗,不再是和尚,自称小孟。
青衫男子一言挑破。
哦……小沙弥满脸的失望。
齐正言没能瞒过小孟,只好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并打算找酒为他接风,小孟说有酒岂能无菜,自告奋勇去街上买最出名的酱牛肉。
青衫男子缓缓说道,语气仿佛舒畅的河流,有着某种安宁喜乐,也有着时光带不去的沉淀,齐正言花费了些工夫,找出了一坛好酒,还未来得及开,小孟就买好酱牛肉回来了,他喝了口酒,说顺路去取了口剑,然后解开包裹,拿了出来,这是鬼影剑的随身宝剑。
鬼影剑的随身宝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小孟去买酱牛肉的时候,顺路杀了鬼影剑替齐正言堂弟报了仇?顺路啊!太帅了有没有!太酷了有没有!小沙弥欢呼道。
青衫男子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偷偷玩万界通识符了?呵呵……小沙弥傻笑道,师父您继续。
齐正言很震动,当然,也很向往,快意恩仇,纵横江湖,不顾其他,这样的生活是每一位有志于江湖者的向往,于是有了外出游历,提升自我的心思。
说到这里,青衫男子话锋一转道,今日就讲到这里,你该清心入眠了。
小沙弥抓耳挠腮道:师父,我猜猜后面,齐正言是不是闯荡江湖时又屡受挫折,最终接受了魔主的经验见识,堕落成魔?一百零三个问题,从明天扣。
青衫男子不见笑容,他确实因为不甘心而接受了魔主的经验见识,但庆幸于找到了自身心底的魔,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魔,并没有失去人性。
他心中的魔是什么?小沙弥知道要被扣问题,但还是忍不住出声。
青衫男子看着他懵懂的双眼道:人皆有本性灵光,生而平等,他要创造一个人人机会平等却不是绝对平等的世界。
这是什么……小沙弥不懂了,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那齐正言现在呢?师父您说他是真正存在的人!青衫男子望向了窗外夜色,目光投得很远:如今世道昌平,人人皆能练武,都可以在打基础的时候,获得最好最扎实的功法,等提升以后,得到对应的资格,各种绝世神功也有足够的机会学到,其余种种,相差仿佛,机会勉强算是平等,这样的诸天万界里,齐正言又不是专为反对而生,当然偃旗息鼓。
他目光收了回来,眸子是那样的幽深:天地泰平,人皆有望,万事留得一线生机,宝剑自当归鞘,藏于厅堂,不见锋芒,仿佛常物,而若世事颠倒,贵贱固化,苍生难见光明,则宝剑必当出鞘,不出则已,一出搅乱风云,再铸革字。
小沙弥听得懵懵懂懂,只能长长道了一声哦……你该清心入眠了。
青衫男子再次强调。
小沙弥闭上双眸,打坐清心,突然,他眼睛眯出一条缝道:师父,师父,明明您不是和尚,为什么我却是沙弥?第一百零六个问题。
青衫男子面无表情道,因为收留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小沙弥。
师父,师父,那我可以不当和尚吗?师父,师父…………夜很深,月很圆,风很静。
番外三 一线生机下了晚课,回到宿舍,许云西顾不得填饱辘辘饥肠,匆匆忙忙拿出万界通识符,一边启动,一边问着三位室友:能玩了吗?能玩了吗?张从越低着头,眼中幻影升腾:可以!可以了!我们都挤进去了!今日是真实界宣传许久的大型虚拟现实游戏《一世之尊》正式公开测试的日子,不知多少生灵翘首以待,要尝尝这据说划时代的体验!在虚拟现实技术广泛用于武道磨砺之后多年,终于有了这样一款以体验不同人生为口号的游戏,它由统御三界的大周皇朝与天一阁联合开发,能再现一个全新的、细节详尽的、仿佛真实的诸天万界!在这一款游戏里,生灵将再没有种族、地位的分别,完全随机分配身份背景,凭运气扮演《一世之尊》里的绝大部分角色,可能是宗门弟子,世家后裔,也可能是受到压制的妖魔鬼怪,甚至能做路边的花花草草,共同撑起这个虚拟天地的衍化。
许云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再多言,专心等待着进入游戏,没过多久,他眼前光影变幻,宿舍化作了点缀着璀璨繁星的夜空,自身立于中央,仿佛宇宙的核心。
正读取资料,随机分配背景,请耐心等待。
一道淡漠高渺的声音响起,缓解着许云西内心的焦躁。
度日如年,短短几息的等待对许云西而言就像过了不知多少个时辰,眼前的繁星终于改变,排列出一行行文字:已随机到最高难度的背景之一。
有鉴于此,阁下能随时联络本游戏专线客服,请求指导,号码为:XXXXXXX。
背景一经生成,直至此人物彻底终结,玩家无法更换。
人物终结后,玩家进入轮回系统。
……许云西目瞪口呆看着这些内容,没想到自己居然分配到了最高难度的背景之一,和绝大多数玩家相比显得与众不同,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厄运。
文字还在逐渐形成,许云西收回了思绪,专心致志看去,事到如今,不接受也只能接受,看能否借此玩出花来,成为一世之尊!人物背景:江东王氏嫡子,少家主,王思远,绰号‘算尽苍生’!……星空忽地崩裂,一行行文字拖着璀璨的光尾飞入了许云西脑海,幻化出对应的人物关系谱。
许云西猛地惊醒,翻身坐起,只觉肺部憋闷,喉头发痒,忍不住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这辈子都没曾有过的体验。
一个铜盆出现在他面前,点点鲜红飞溅入内,许云西缓了过来,愕然看向旁边的侍女,模样娇俏,举止优雅,满脸疼惜:公子,又做噩梦了?公子?许云西这才醒悟自己进入了《一世之尊》的游戏,心中惊叹道,不愧是第一款虚拟现实的大型互动游戏,竟让自己生不出半点虚假的感受。
心念一动,调出光幕菜单,确定能够退出后,许云西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愁似喜似疑惑。
根据之前的《一世之尊》设定介绍,江东王氏少家主的身份何等显赫高贵,一开始就能学到绝世级数的功法《算经》,掌控前期最强宝物之一的洛书,与自家鬼谷学院弟子的现实积累相得益彰,这样的背景对日后的发展简直是容易等阶,最高难度从何而来?这具身体天生的虚弱?哎,公子,‘算经’太过强横,能尽窥天机,自然遭受天妒,体弱多病,寿不过半百,但只要在此之前,您能成就法身,则自然化死为生,挣脱桎梏。
侍女叹息道。
这侍女看来不是玩家扮演,属于之前宣传时提过的新人引导者,在给我讲解更详细的东西……嗯,不成法身,五十而亡,果然有点难度,只是五十都成不了法身,我还玩这个游戏做什么?许云西恍然大悟,心头安定了下来,咳嗽了两声道:给我端碗润喉的东西来。
是,公子。
侍女走向旁边,打开食盒,早有准备。
许云西看着侍女恭顺的表现,只觉喜意怎么都掩饰不住,自家分配到的身份背景能碾压九成九的玩家,日后必定大出风头,畅快至极,而所谓的最高难度,完全能够接受。
啊!就在这时,一声凄厉惨叫爆发,像是来自每个人内心深处的黑暗,能唤起所有的暴虐凶戾与疯狂。
许云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比遇鬼还战战兢兢,纯粹的本能反应。
这是什么声音?惨叫消失后,他脱口而出。
侍女叹了口气:公子您病糊涂了?咱们王氏历代先祖,只要成就法身,坐化前都会惨叫一声,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而且,而且,据说还会化作厉鬼。
啊,不成法身,五十而亡,证得法身,诅咒相加,不得善终?许云西内心咯噔了一下,有种绝望在弥漫。
还真是最高难度啊!虽然不得善终对玩家来说似乎无所谓,但自己总觉得害怕与恐惧!之后几个月,许云西除了练武,一直沉迷于《一世之尊》这款游戏,想要为自家的王大公子身份闯出一线生机,可是,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挣扎,怎么推衍,他都看不到希望的曙光,眼前和梦中似乎有混乱疯狂的暗红在肆掠,绝望而压抑。
玉虚宫元始天尊不都说万事万物皆有一线生机吗?趁法身还早,先请求专线客服指点一下吧。
许云西带着沮丧与低落的情绪,拨通了专线客服的号码。
短暂的等待后,他看见光幕凭空冒出,倒映出一个布置高雅的静室,内里摆着一张棋盘,布满黑白,棋盘后则跪坐着一位秀美如同少女的白衣男子,头发尽霜,脸庞似乎也缺乏血色。
你对王思远的背景有疑问?这白衣男子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道。
这专线客服怎么气质如此非凡,难道是天一阁高层人士?而且秀美病弱,不就是王思远的标签吗?许云西满心疑惑,但还是问出了萦绕脑海很久的问题:……就是这样,像是陷入了死局,无论怎么落子,都跳不出来?我该怎么做?跳不出吗?那白衣男子拿起一枚黑子,似乎要落到棋盘,可忽然之间,他手一放,棋子流星般下坠,砸了上去,将棋局弄得七零八落,这样呢?这样呢?许云西望去,顿觉棋局生出了无数的变化,长出了很多气,有了浓浓的生机!这样……这样!他猛地站了起来,满脸的欣喜,跳不出去,就砸掉原本棋局!他激动喜悦地搓起了双手,恨不得立刻尝试推衍一番砸棋盘的具体行动。
就在这时,那白衣男子突然收敛笑容问道:如果‘砸棋盘’的举动本身就在对方的‘棋局’之中呢?本身就在对方棋局之中?许云西愣住了,脑海一团浆糊,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觉对方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悲凉与失落。
好了,就指点到这里吧。
看见许云西的反应,白衣男子摇了摇头,即将终止对话。
许云西惊醒,脱口问道:不知该怎么称呼你?这不像是普通客服!称呼我?白衣男子笑了笑,咳嗽了两声道,我的客服代号是‘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许云西莫名其妙,懵懵懂懂看着光影消失。
番外四 最是那相逢一笑云深雾绕之间,飞檐斗拱隐约,处处奇花盛放,地地灵泉喷涌,在某个无人角落,一位锦衣玉服的小男孩正提着未曾开锋的沉重铁剑,歪歪斜斜地往前刺出,一式飞鸟投怀使得七零八落,相当难看。
一套蓄气期的六合剑法练了这么久都无法掌握,资质简直堪称鲁钝。
忽然,一道冷冽又童稚的声音在小男孩背后响起。
谁?小男孩吓了一跳,慌忙回身,看到了一位与自家差不多年龄的小女孩垂手站在花丛边缘,打扮清爽利落,服色以明黄为主,眉眼远未长开,但也异常得娇美可爱,只是神情清冷,薄薄的嘴唇抿着,努力要摆出威严淡漠的样子。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小男孩松了口气,但一张脸旋即又涨红了起来,你怎么能,怎么能偷看别人练武?小女孩哼了一声: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请我看我都不会去看。
何况是偷看!不待小男孩出言,她又自顾自道:难怪你不肯和我们一起练武,原来是怕丢脸,这样的剑法,休说一式,就算整套,我几天工夫都能完全掌握。
小男孩羞怒交加:要你管!哼,看在你之前热情款待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指导指导你吧,争取让你尽快掌握。
小女孩微微仰着下巴道。
不用!小男孩抱着铁剑,喊了一声,匆匆忙忙奔回了最近的殿阁。
小女孩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好半天才嘟嘟囔囔道:没志气…………书房内,陆大先生与叶玉颜各自拿着一本色泽陈旧的典籍,相对而坐,沐浴着灿烂又温暖的阳光,享受着宁和平静的美好。
蹬蹬瞪,步伐声传,打破了安静,小男孩抱着铁剑,冲了进来,一脸委屈又难怪地看着陆大先生与叶玉颜道:爹爹,娘亲,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很差?快,快否定我!只是一时遇到了关隘而已!陆大先生收回心神,放下书籍,与叶玉颜对视了一眼,然后含笑道:是,确实很笨。
啊……小男孩愣在了当场,又是茫然又是委屈又是绝望。
原来我真的很笨……但笨不表示蠢,只是舍得下苦功,守得住清冷与孤寂,不怕付出比其他人多几倍乃至十倍的努力,一样能有丰厚的收获,一样能修炼有成。
陆大先生温和笑道,爹爹我小时候比你还笨,如今还不是身成造化,脚踏苦海?爹爹,你小时候也很笨?小男孩讶异反问,在他心目中,自家爹爹可是最厉害最强大的高手!说话间,他望向了母亲,等待着答案。
当然,你爹爹那时候确实很笨。
叶玉颜嫣然一笑,但他能认清自己,做到了‘笨鸟先飞’。
这样啊……我也要笨鸟先飞!小男孩顿时又充满了信心,接着满带好奇道,爹爹,您能给我讲讲您小时候的事情吗?陆大先生略作沉吟,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来,坐这里,听爹爹慢慢讲。
于是,小男孩放好铁剑,乖乖坐好,专注倾听。
……呱呱呱,乌鸦叫声不绝于耳,让整座破庙蒙上了一层阴森与不详。
呸!聒噪!晦气!伴随着一声声咒骂,陆之平摇晃着脑袋,从对剑法的沉浸里回过神来,看向身前静静燃烧的火堆与咕噜乱响的大锅。
小陆?怎么样,还习惯走镖的生活吗?旁边满脸络腮胡子的李远见他视线乱转,于是笑呵呵问道。
还好,也多亏李叔你们一路的照顾。
陆之平略带青涩羞赧地回答。
李远异于常人的巨掌拍了拍陆之平的肩膀,拍得他暗自呲牙裂嘴,然后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爹武功废了,总镖头念旧,允你顶替,而且还特意关照,不必强求你走镖,可以做些镖局内的杂事,你为什么非得做镖师?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你说说看,认识的叔叔伯伯里,有多少是完完整整养老的?而且,哎,你李叔是个粗人,有的话也不藏着掩着,你武功怎么样,资质怎么样,我们都很清楚,不要逞少年意气,你家三代单传啊,如果出了什么好歹,我怎么给你爹交待?给你爷爷交待?听李叔一句话,做人嘛,最要紧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这趟镖走完,老老实实守在镖局。
陆之平听得一张脸阵红阵白,牙关紧咬,好半天才低低道:李叔,我明白了,等这趟镖走完再说吧,我,我先到墙外练会剑……不等李远说话,他就猛地站起,匆匆忙忙踏出了破烂的大门,不敢在深夜里走得太远,就着火光和月辉,就在墙根拔出了剑。
看着他的背影,李远摇了摇头,对旁边的镖师道:和他爹一样倔强,可惜没他爹的天赋。
可不是,听说一套六合剑法反反复复练了五年,才勉强掌握了大半,而且这个过程里还未练过其他功法,说是太杂就会蒙掉,就会两边都练不成。
旁边的镖师并没有压低声音,老李,说说看,这样的资质,学武简直是浪费时光,老老实实干点啥不好?算了,算了,好歹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能勉强用剑,当个趟子手还是足够的。
李远收回了目光。
陆之平隐约听见他们的议论,一时心浮气躁,可当他挥洒出手中之剑,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忘记其余的感觉里,世间万物尽数褪去,只剩下自己与自己手中的剑,一切是那样的安宁,那样的静谧,那样的美好,所有的情绪都随之沉淀。
一天练不好这式剑法,那我就用一个月,一个月练不好,那就用一年,只要没有丝毫松懈,终究能掌握,终究能笨鸟先飞!反反复复,原先掌握的六合剑法如水银泻地般使出,陆之平专注锤炼着每一处不对,希望能达到心目里的完美。
忽然,他猛地惊醒,收住了剑光,耳畔听到了一声惨叫。
回首望去,火光摇曳,照出了不少黑衣人,照亮了一口口闪烁着寒芒的兵刃。
敌袭!李远勉强架住眼前疾如流星的长剑,高喊出声。
陆之平心头一动,本能就想逃走——他在庙外,完全被人忽略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但念头转动间,他咬紧牙关,提着长剑,脚尖一点,掠入了破庙,试图救援。
寒光一闪,一口开山大砍刀劈向了他,而他缺乏战斗经验,这个时候脑海竟空白一片,忘了该如何应对。
幸好五年来几千几万遍的苦练将剑法化作了他的身体本能,受锋芒一激,脑袋一矮,脚步一错,手中之剑便电射而出,顺势躲过了劈砍,撞到了敌人身边。
噗!剑尖透出,扎了那黑衣人一个透心凉。
六合剑法,飞鸟投怀!眼前身躯缓缓软倒,露出了庙内四溅的火光,恰似烟花盛放。
这么弱?陆之平清醒了过来,顾不得多想,将六合剑法一一施展开来,试图闯过险阻,靠拢李远他们。
当他脑海不再一片空白,当他沉浸入了搏杀争活的事情里,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注意随之集中,没有丝毫分散,只四周的敌人,只他们手中的刀枪剑斧,只一道道熟悉又陌生的寒光轨迹。
忘记了其余,陆之平感觉所有人的动作在自己的眼里都变得迟缓,一招一式清晰可见,于是,往前迈了一步,掌中锐剑一挑,正好命中一位黑衣人的手腕,让他再也无法拿住那柄黝黑斧头。
当!斧头落地,陆之平脚后跟一踩一旋,绕过了这位黑衣人,直扑李远旁边的剑客。
噗通!使斧的黑衣人颓然倾倒,引来了一道道惊愕的目光,开窍以下堪称强横的同伙竟如此不堪一击?小小的镖局还有隐藏高手?领头的几位开窍好手迅速分出了一位,双掌泛着血色,往前凭空一抓,激起劲风,硬生生让陆之平的剑尖歪了几寸。
陆之平不惊不怒,眼里只得敌人与掌中之剑,手腕一抖,剑花顺势就改变了方向,不断颤抖,仿佛迎着狂风巨浪飞翔的海燕,艰难又诡异地破开了重重掌影,点向了那位开窍好手。
哼!开窍好手双掌血光大盛,无数掌影一缩,凝于一处,正好夹住了那变化不定的剑尖。
喀嚓!长剑断折,陆之平倒飞了出去,口中鲜血喷薄,落到庙外地上,一时竟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他鼻端闻到了一股清香,扭头看去,只见几道人影从林中奔出,为首者是位清水出芙蓉般的少女,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睫毛颤动,像是小扇子。
面对陆之平的目光,少女娇憨笑道: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们听到动静过来的。
对了,我是叶家堡叶玉颜。
笑容绽放,像是夜晚的阳光,冬日的百花,映入了陆之平的眼睛。
番外五 比大青根更麻烦的是玉虚宫门房内。
大青根戴着虚拟设备,挥动着枝条,玩得张牙舞爪,不亦乐乎,一边享受,一边嘀咕着自己的徒弟费正涛:这家伙简直不为人子,爷当初求爹爹告奶奶,助他在修炼荒漠突破外景,飞升至真实界,又提携他最早进入末日之舟,成功渡过末劫,来到新的诸天万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玩游戏时有个伴,有个干脏活累活的?结果这厮不顾师恩,日日夜夜都在武道修炼之上,怎么教训都没用,说都说不听!哎,以后收徒要谨慎啊!就在大青根肚里咒骂着费正涛时,它眼前忽有银光一闪,像是雷霆照亮了天地。
哈哈,我的快递终于发货了!大青根一脸喜色,枝条摇曳,将虚拟设备全都抖落于地,大踏步来到了门房内漂浮的银白圆盘前。
玉虚宫快递,发货就到!拿起银白圆盘上半人高的包裹,大青根迫不及待地拆开,一件又一件拿出。
癸水五行罩……无根百花露……生生不灭云……它喜形于色,边念叨边组装,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激动,好半天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充斥着半透明液体的鱼缸类事物,每一次涟漪都能荡起五光与十色。
哈哈,成了,成了!大青根绕着鱼缸打转,枝条乱飞,手舞足蹈,以后不愁元皇币不够了!这可是自己精心挑选的、攒了很久钱才买到的宝贝,只要将剁手断脚出来的枝条插入,就能根据植物特性,吸收天地灵气与水液,自行繁殖,自我生长,自成循环,一根变十根,十根变百根,要多少有多少,再也不担心在万界商城买买买时元皇币不够了!哈哈哈哈,爷也是最近才醒悟,咱可是植物成精,与别家不同,一根枝条也能种活!在无根百花露消耗完毕前,种出的枝条数量会足够多!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大青根从房间角落里翻出了一根犹带生机的碧绿枝条,边回味之前斩断时的痛苦,边自我激励道:忍得一时痛,换来百年好!枝条插入了鱼缸,大青根眼巴巴地瞅着,似乎希望时光能飞快逝去,在下个刹那,里面的东西就抽枝长叶,分化出更多根,而每一根都是大量元皇币!突然,它神情一动,收敛住了喜色,换上了毕恭毕敬的谄媚,原地行礼道:回掌教老爷,小的立刻就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青根步履轻快,穿过重重宫阁,来到了三清殿内,只见深处的云床缭绕幽深,仿佛通往着另外的诸天万界,掌教老爷,当世之尊,元始孟奇正结跏趺坐于其上,身穿玄色道袍,头戴古老冠冕,容颜被脑后圆满宝光的清辉映照得模模糊糊。
而那轮圆满宝光内,生长着一枚容纳了万物万道的果实,无法用语言描述形状与颜色,旁边爬动着一位头扎两只冲天辫的三四岁小姑娘,不断伸出婴儿肥的小手,试图将那枚果实抓住,满脸的执着,时不时展露笑颜。
掌教老爷,怎么能让小姐爬到您头上,不,爬到您脑后的宝光内!天尊脸面何在?咱们玉虚宫脸面何在?大青根恨铁不成钢般在肚中咆哮了几句,接着谄媚笑道:不知掌教老爷召见,有何吩咐?孟奇苦笑一声,指了指脑后的小姑娘:这小祖宗有问题要当面问你。
大青根须发一抬,疾声道:小姐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姑娘中断了捞果实的尝试,奶声奶气道:大青根,你有爹吗?爹?这个字仿佛一道闪电,劈在了大青根的脑海中,掀起了无边巨浪。
对哦,我有爹吗?如果有,我爹是谁?你有娘吗?小姑娘继续问着。
娘?大青根目瞪口呆,似乎又被雷霆劈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讨好笑道:回小姐,有的。
鬼才知道我爹娘是谁,咱植物一系不同于其他生灵,或许爹就是娘,同根而生,花分阴阳,随风飘零,落到了玉虚宫内!小姑娘咬了咬拇指甲,歪了歪头:那你以后会有小孩吗?就像我爹和我娘有我这样的小孩。
大青根陪着笑,胸有成竹道:小姐,您有所不知,小的乃植物成精,与掌教老爷和夫人都不尽相同,除开常见的方式,还能自行繁殖,比如折下一段枝条,精心培育,它就能滋长成全新的大青根,算是我的后,后……说到这里,大青根忽地愣住了,眼神呆滞,想到了门房内正在栽培的那根枝条!糟糕,之前忘了这茬了!癸水五行罩……无根百花露……生生不灭云……这都是仙家妙物,与正常不同,会繁殖出什么东西来?大青根的笑容顿时变得比哭还难看,又急又慌道:掌教老爷,小的忽有要事,须得告退!去吧。
孟奇似乎洞见了所有前因后果,边伸手安抚小姑娘,边微微笑道。
大青根急冲冲回到了门房,刚跨入内,就看见自家万界通识符前端坐着一个青色怪物,挥动着枝条,玩得张牙舞爪,鱼缸内则空空荡荡。
你,你!大青根凝神一看,忽地尖叫出声,你竟敢用我的元皇币!青色怪物瞥了它一眼,嘲笑道:咱也是大青根,元皇币也是我的,为什么不能用?枝条里可是有原主记忆铭刻的!我杀了你!大青根边哭喊边扑了上去,撕扯着青色怪物,两者扭打成一团。
汪汪汪,哮天犬听到动静,奔了进来,然后傻在了门边,油光水滑的皮毛抖啊抖。
怎么有两个大青根?哮天犬,快咬死这假冒我的家伙!一个大青根声嘶力竭地喊道。
它才是假的!另一个大青根愤怒咆哮。
哮天犬抽了抽鼻子,看了看这个,又望了望这个,一时竟分辨不出。
比大青根更麻烦的是两个大青根!番外六 新朋友们玉虚宫门房大开,粉雕玉琢般的小小姑娘迈着短腿,摇摇晃晃走了进来,头上扎着两根冲天辫,脸上和手上有着明显的婴儿肥,似乎稍微戳一下就能凹陷往内。
看到房间内两只青色怪物各据一张躺椅,瘫软于上,毫无生气的同时彼此怒视,谁也不服气谁,于是她稚声稚气问道:大青根,你们怎么了?经过一段时日的真假大青根游戏,她开始熟练地用们来称呼。
还不是它!其中一只青色怪物猛地翻身坐起,枝条乱舞,皆是指着对方。
哼,到底谁花得多?另外那只反唇相讥,落到这个地步,究竟怪谁?两只大青根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几息后才忽然清醒,扭头看向那小祖宗,只见她娇嫩的小脸蛋上尽是懵懂,右手拇指放在嘴边啃啊啃,完全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版大青根倒吸了口凉气,生怕小祖宗又发散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装腔作势叹了口气道:小姐您有所不知,哎,生灵情感不空,则邪魔不尽,不管世道如何,公不公平,美不美好,都难免出现嫉妒、愤怒、骄傲、贪婪、绝望、欲望等东西,而它们就会滋养出邪魔恶神,哎,我就是受到魔君还有九乱天尊影响,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贪婪,将毕生积蓄付诸东流,哎……这边是长吁短叹,另外那只大青根则眼珠子一转,趁机说道:小姐,妖皇殿送了不少年幼妖物过来,说是交流学习,体现玉虚宫的一视同仁。
年幼妖物?小姑娘双眼放光。
对!据说有来自冰玄天的熊豹,有会说话的奇花,有一心想学八九的怪猫……原版大青根见小祖宗注意转移,当即松了口气,添油加醋说道。
小姑娘右手放下,斩钉截铁道:它,它们在哪里?被引去三清殿了。
两只大青根异口同声道。
小姑娘双眼晶晶亮,转过身体,迈开短腿,摇摇晃晃往外,走啊走,走啊走,走过了重重殿阁与楼台,终于踏入了孟奇的三清殿,可这里空空荡荡,安静无声,哪有她想象里的各种各样妖怪。
去哪里了……小姑娘嘴巴一瘪,就要哽咽着召唤自家父亲。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稚嫩仿佛孩童的女声:你是谁?来找谁?小姑娘扭头看去,只见角落里放着一盆花,枝干矮小,花开灿烂,正摇曳着对自己提问。
你就是那朵会说话的花?小姑娘摇晃着靠了过去,其他呢?和小凤小凰一样可爱的妖物呢?它们跟着何伯父与九璃姑姑修炼去了。
那朵花的声音响在空荡的殿阁中,仿佛有一挂挂风铃伴奏。
小姑娘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我懒,舍不得离开床……花枝摇曳,指了指身下的青色玉盆。
那我端你去!小姑娘自告奋勇,将那盆花给抱了起来,似乎天生神力,显得异常轻松,脸上有着找到了新小伙伴的笑颜,边走边开心唠叨,你这么矮,一定吃得很少,我要好好照顾你,让你长高高,恩,你是植物,大青根也是植物,它这么茁壮,靠得是哮天灌溉,我会让哮天也来灌溉你的!以后哮天在大青根那里嘘嘘,在花花这里嗯嗯,就这么决定了!哮天是谁……怎么灌溉……那朵花一脸懵逼。
小姑娘端着花盆,穿过了三清殿,正要前往修炼的地方,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了自家父母正坐在水榭内,一个拿着玉萧,一个抚着古琴,一个白裙空灵,清幽而艳,一个玄袍深沉,逍遥洒然。
娘!娘!小姑娘扑了过去,险些跌倒,仰着一张嫩呼呼的白瓷小脸,你可回来了!灵儿都开始想你了!说到这里,她欢喜举着那盆花道:这是我的新朋友!以后你会有很多新朋友的。
孟奇微笑指了指顾小桑旁边。
小姑娘顺势看去,发现娘亲旁边蹲了只黑毛碧眼的小猫,胡须翘起,似乎在对自己笑。
很多新朋友!小姑娘摸了摸黑猫的头,又看了看怀里的花,可高兴坏了,忽然,她想起一事,皱起眉头,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爹和娘道:我这样不好,大青根说有情感就有邪魔,我这么高兴会引来邪魔的!门房内的两只大青根忽然打了个寒颤,彼此看了一眼,同时出声:刚才的说法,小姐会不会理解歪?孟奇嘿了一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放心,爹给魔君和九乱天尊说一声,要是祂们敢让邪魔来找你,爹就把祂们挂在玉虚宫门外,挂到下个纪元。
好啊好啊,爹爹真厉害!小姑娘顿时就将刚才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之内,兴高采烈拍掌道。
顾小桑抚摸着那只三花猫的背,似笑非笑看了玉虚宫门房方向一眼:大青根懂得越来越多了……是啊。
小姑娘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门房内,两只大青根突地汗流脊背,不知为何有了莫名的恐慌预感。
顾小桑放开那只纯白布偶猫,将小姑娘怀里的花放到了旁边,然后抱起她,打散她的冲天辫,重新梳理了起来,似欣喜似感慨道:你会有很多朋友的……孟奇看向顾小桑,目光温柔道:想起了以前?顾小桑微微点头,脑海内自然浮现出那已经不能回溯的过往:那个时候的自己,和女儿如今一般大小,但由于自我意识的分裂,已经失去了天真与懵懂。
那个时候的自己,因为害怕自身存在最终的失去,拼了命地想要抓住更多的东西来证明来彰显那一点特殊,与丫鬟交着朋友,养猫养鱼,对玉家各房各支的兄弟姐妹都笑颜相待。
但是,换来的只有一句句冷漠的话语:小姐,你是罗教圣女,是老母转世,怎么能和丫鬟小厮这种下等人交朋友?他们这是在亵渎神灵,必须付出性命的代价!小姐,你是罗教圣女,是老母转世,这样对待猫和鱼有失身份,我帮你丢掉它们。
小姐,你是罗教圣女,是老母转世,其他各房无论长辈还是孩童,都是你的仆人你的奴婢,抬起你的头,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不,这确实是罗教圣女该做的事情,但我不是!我不是玉珑紫,我是顾氏的女儿!一个个朋友一件件东西远离,自己的心越来越空旷越来越封闭,只剩下母亲顾氏还留在身边。
她是唯一的稻草,是自己证明本身独立的最后依仗,她给自己取的乳名小桑才是自己认可的真正名字!可惜,最终还是失去了她。
可惜,到头来她也是金皇。
还好,这一切黑暗都已经过去了……番外七 关于过去的问题夜近亥时,酒足饭饱,正是一家老少最为清闲的时光,但他们纷纷拿出了万界通识符,通过投影或者眼眸视觉呈现等各种方式,或聚众或私密地打开了某个直播。
直播间设置在万里竹林内,一片清新,翠绿满目,十人方能合抱的巨竹前面摆放了一张案几,相对而坐着两位女士,一位着典雅大方的红黑相间古袍,面对隔着虚空的无数目光,坦然笑道:欢迎各位收看本期的《万界有约》,我是你们的朋友姜瑜,这一次,我们有幸请到了当今洗剑阁太上长老,白虹宫仙尊,一代剑神,江芷微江仙子,她将与我们聊一聊武道与心灵的修行,讲一讲那已经无法回溯的上一纪。
江芷微依旧穿着鹅黄色的衣裙,黛眉大眼,明艳照人,静静跪坐,微微点头,仿佛漫长的时光从未在她的身上和心灵里留下些许痕迹。
主持万界有约的姜瑜趁机轻吸了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与忐忑,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接受直播专访的造化大神通者,节目组内部所有人的修为加一块都比不上对方的一根发丝,据说在彼岸都无法回溯的上一纪,自己等人连靠近江仙子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常人岂能与蝼蚁为伍?幸亏自己东家瞿九娘是个有本事的女人,交游广阔,见多识广,不仅能弄到万界罕见的延寿之物,而且竟然还能真的邀请到一位临近了剑道巅峰的大神通者!面对这种人物,仙凡之别都难以概述,只能顶礼膜拜!也正因为如此,光是事前的反馈就能预料到今日收看的热烈,节目必将更上几层楼!稍微平复了心情,姜瑜含笑看向江芷微:按照原本的想法,我们会在开始的时候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以迎接降临的江仙子,不失大神通者的身份,但仙子为人低调,平易近人,就这样大大方方来了,大大方方地选择了开始。
江芷微笑道:仙者逍遥,心灵自在,不用讲繁文缛节。
三十三重天外,忽有一声轻咳响起。
这才是真仙家风采,让人神往。
姜瑜抚掌赞叹,然后话锋一转,步入了正题,江仙子,自玉虚宫孟天尊开本纪以来,修行秘籍大半公开,武馆学院之流已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原本的门派,它们分层化阶,层层晋升,确实让修行界后来者源源不断,变得蓬勃兴盛,想要修行的人不愁没有机会,但对门派的损害也显而易见,对此,您作为一大宗门的太上长老,有什么自己的看法?江芷微没有思索,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笑容明艳而不柔媚道:就‘道’而言,本该如此,回到最初,人皆元始,明心见性,都为如来,无论男女老少,妖魔鬼怪,在本质上是不分高低贵贱的,机会的平等算是顺天应时。
于门派而言,逆势而动就像螳臂当车,终究被岁月所碾碎所吞没,必须主动求变,以适应这样的状态这样的大势。
当然,这种状况对我们洗剑阁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姜瑜不解地皱起眉头,如同观看直播的亿兆生灵:为什么对洗剑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呢?大多数门派都在这种浪潮下转变了形态或者失去了以往的荣光。
江芷微不疾不徐道:或许因为我们是比较纯粹的剑修门派,对门派的规模没有执念,对真传弟子的挑选一向严格,在以往,我们收很多普通弟子,传授他们非核心的剑法,然后观察他们,考验他们,磨砺他们,从中找到能成为真正剑修者,有的时候,往往好几代弟子都找不到一个。
如今的浪潮反倒帮我们节省了这个过程,你看,诸天万界,所有想要修行的生灵,都能获得对应的秘籍,然后靠着武馆学院内老师的指导,一点点提升,打破桎梏,获得下个境界的功法,如此循环,直到修炼至类似老师再无法指点的水准。
这个过程里,每个老师面对的弟子很多,不会像以往门派师徒传承那样细致到极点的教导和监督,另外,万界通识天地的兴盛,炼丹练符炼器的普及,有太多的诱惑让弟子们沉醉分心,选择别的道路。
于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步步走出来的,依然专注于剑道的,都是内心强大,意志坚定的修者,都有成为洗剑阁真传弟子的能力,无需我们自己再去观察,考验和磨砺。
姜瑜若有所思点头:仙子说得很有道理,而到了法身及以上境界,秘籍愈发玄奥和深邃,光靠自身不知要花费多久的工夫才能领悟,拜一位仙人为师,跟着他修行,接受更好的指点,是最好的选择,看来武馆学院的体系更适合法身以下,境界越高,越需要专门的师父。
双方就这个问题聊了一阵,姜瑜忽然抿嘴笑道:仙子是诸天万界赫赫有名的剑神,大家都对您本身的状况很好奇,你至今未有伴侣,漫长岁月里会不会感到寂寞?江芷微神情如常,坦然笑道:一则‘财侣法地’里的‘侣’指的是能互相护持,彼此交流大道体悟的好友,非是世俗意义上的伴侣,爱侣,而这样的好友,我并不缺乏。
二则练剑即练心,不能以凡俗的情感来揣测仙佛,你们的寂寞或许是我们的享受,你们眼里的纠葛或许是过眼云烟,斩断内心种种虚妄乃修行的日常工夫,更为重要的是,追寻于道,我心自足,不假外求,何来寂寞?我心自足,不假外求……姜瑜咀嚼着江芷微的这句话,有些无法理解,但又似乎能感受到对方那颗强大的心灵。
沉默半晌,她突然展颜一笑,循着江芷微刚才的话语问道:仙子,您说财侣法地里的‘侣’,您并不缺乏,而我们也知道您与玉虚宫那位是从小认识,可以托付生死的至交,那在上一纪,在你们共同经历的种种艰难险阻里,是否曾经有过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刷的一下,正看着直播的观众们齐齐坐起了身体,眯起了眼睛,等待着答案。
嗯?三十三重天之外,玉虚宫内,纤纤玉手正抚摸着银斑虎皮猫,脑后浮现圆满宝光的孟奇悄悄瞄过去一眼。
时光流淌,姜瑜猛地惊醒,自己怎么将那个问题问出来了,一个不好可是会掀起腥风血雨的!还好,还好,自己只是心里想一想,还没问出口!于是,她灿烂笑道:仙子,您说财侣法地里的‘侣’,您并不缺乏,而我们也知道您有几位可以托付生死的至交,能给我们讲一讲当初共同经历的有趣或惊险事情吗?大家对不能回溯的上一纪很感兴趣。
观众们各自点头,或靠椅背,或躺在床上。
江芷微怔了怔,然后抿嘴一笑:好啊。
番外八 如果天地重开,纪元新生,今时今日的灌江口已无往日一丝一毫的气息。
穆云乐身着藕色衣裙,徘徊于二郎神君庙外,等待着通传的结果,虽然她如今也算位列仙班,只差一步便能身成传说,诸界唯一,但在造化大神通者面前,依旧渺小得仿佛凡人,更别提杨戬这种上一纪的神话时代就赫赫有名的天尊级人物,能不能得到召见始终是个未知数。
更为重要的是,她知道自身求见的目的委实上不了台面——乃为《元皇传》的修订而来,历经多年的打探,她已经将这本小说写到了结局,其中不乏知情者透露的秘辛,但某些细节前后矛盾,让她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好直接上门,拜访当初的亲历者,务求还原事情的真相。
对仙神中人来说,这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为此求见一位仙尊或者天尊简直匪夷所思,可穆云乐审视内心,发觉自己确实想做,于是就不辞辛苦不怕拒绝地开始了奔波,被至交好友们笑称痴气不改。
等待了一阵,穆云乐还未酝酿出任何其他情绪时,一位草头神出来,含笑行礼道:真君请仙子入内。
真君答应了?穆云乐先是一愣,旋即绽放笑靥,感激得几乎快湿润了眼角,想不到清源妙道真君这么好说话,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小事竟能轻松得到他的召见。
跟着草头神,穆云乐穿过了庙宇,进入了仙气盎然的另一重天界,踏足殿阁,看到了结跏趺坐的杨戬。
杨戬依旧是扇云冠,水合服,脚蹬芒鞋,腰系丝绦的打扮,清俊出尘,潇洒随意,右手自然垂下,抚摸着哮天犬油光水滑的皮毛,嘴角则噙着一丝微笑,静静看着穆云乐。
待穆云乐行过礼,他温润如玉般道:姑娘想问昔年真慧之事?是。
穆云乐刚做回答,又颦起黛眉,也不是,其实是关于另外一个问题,晚辈听人提及,真君当初对元皇天尊言真慧就是您入道前的心境性子所化?确有其事。
杨戬让穆云乐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穆云乐痴归痴,可一点也不傻,斟酌了语气才道:可真慧为何一直未曾改变,始终保留着赤子之心,而真君却已不复旧貌?如果不弄清楚这个问题,等修订完全的《元皇传》刊发于世,少不得有人疑惑此节,然后在万界通识天地的论坛上诅咒自己,喊什么还我小师弟之类的话语。
当然,穆云乐自身不是太在意这点,最重要的还是她也好奇。
你想听个故事吗?杨戬梳理着哮天犬的毛发,让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在玉虚宫待久了,它被那些奇奇怪怪的妖怪们传染了某些慵懒的习惯。
穆云乐挺直了腰背,眼神放光道:好!杨戬缓缓开口:殷商之前,大地纷乱,洪水肆掠,妖怪横行,人族各部只能勉强自保…………某个部落附近,处处能见水天相接,浑浊滚滚成漩,仿佛能充塞世界,一眼望去,唯有山峰裸露在外成岛,看不到昔日厚实荒蛮的大地。
杨戬,你别跟着我们!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瞪着后面唇红齿白的小男孩。
小杨戬目光炯炯道:为什么不能跟着你们?族长说小孩子要一起的!因为你笨!因为你蠢!半大不小的孩子默默回答了两句,但这样的答案经过长久的事实证明,根本打发不了杨戬这白痴,他根本不懂!想了想,他决定用绝招,学着父亲的模样,哼了一声:因为你没爹没娘!我为什么要有爹娘?小杨戬懵懂求问。
你看,我们都有,就你没有,说明我们是不一样的,说明你没人要,说明你是个怪物!半大不小的孩子恶语连连。
小杨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族长都说过了,没爹没娘的才是最厉害的,你们都没认真听讲吗?啊?一群小孩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明白杨戬的自信从何而来,当然,他也一贯这样迷之自信。
小杨戬认真解释:族长说了,天帝可厉害了,天帝天生地养,没爹没娘,族长还说了,姬姓部落的族长也厉害,他有娘没爹,感应而生……他语言组织颇有些混乱,举了一大堆例子,末了道:你们看,有爹没娘的比有爹有娘的厉害,有娘没爹的又比有爹没娘的厉害,没爹没娘比他们都厉害,是最厉害的!他下巴微扬,俯视着众小孩,颇有种你们看,我也没爹没娘,所以我也会很厉害的骄傲。
一群小孩被他强大的理由给弄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有些相信,末了才呸了一声,指着杨戬背后道:你看!什么?小杨戬慌忙回过头去,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身后空空荡荡,除了杂草野花,别无他物。
再回头,一群小孩已是跑得不知所踪了。
又上当了……小杨戬喃喃自语了一句,神情略有些黯然,但旋即又兴高采烈起来,往着这座山峰的偏僻处行去,那里有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小黑!来到目的地后,他低声呼唤着新伙伴的名字。
嗖的一声,附近奇形怪状的植物里蹿出了一条脏兮兮的小黑狗,对着小杨戬摇起了尾巴。
小杨戬笑容单纯道:小黑,以后我要跟着你好好练功!小黑狗愣住了,灵性闪烁的眼眸呆呆看着眼前的家伙?跟着我练功?族长说了。
小杨戬言必称族长,我们人族锻体要师法天地,模仿妖族,等到成年,还得一滴滴融合妖族的血液,这样才能成为厉害的战士,我现在年纪还小,得从模仿妖族开始,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妖族。
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观察了小黑狗的模样,然后趴了下来,四肢着地,舌头吐出:汪!汪!做完这一切,他看向小黑狗,灿烂笑道:我模仿得像不像?小黑狗舌头吐着,差点忘了喘气,目光里竟是茫然的神色。
和小黑狗玩了很久,小杨戬满足往峰顶走去,还未临近,鼻端忽然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息。
打到大猎物了?小杨戬呆呆愣愣想着,脚下步伐未停,转过前面的崖壁,看到了部落内的状况。
横七竖八尽是尸体,全都失去了水分,像是风干了许久。
族长!族长!小杨戬奔到一具干尸前,眼泪汪汪,竭力摇晃。
这是部落的族长,自己心目中很厉害很厉害的英雄!族长仿佛回光返照,突地睁开了眼睛,猛地抓住小杨戬的手:快逃!找你的!说完,他仰天栽倒,再无丝毫气息。
找我的?小杨戬一脸呆滞。
……找你的?穆云乐听得好奇心大起。
杨戬神情温和:对,找我的,但准确来说,是找天帝的。
天帝?穆云乐莫名其妙。
昔年天帝为摆脱神灵之躯的桎梏,借助天帝石碑秘密转世,在竭力隐瞒的同时,他也做了故布疑阵的准备,而我便是‘疑阵’之一。
杨戬坦然回答。
原来是这样,那你当初是怎么逃过神灵搜寻的?穆云乐问道。
杨戬微微一笑:有所怀疑且前来寻找的那位神灵不算厉害,与族长同归于尽了。
穆云乐恍然颔首,叹息道:从此开始了逃亡的你,历经磨难,逐渐成熟,没了当初的性子与心境?可真慧也非一帆风顺,也经历了不少危险啊,为什么他没改变?在杨戬拜师玉虚宫前,也就是正式入道前,一切都得依靠自身。
杨戬温文笑道,而真慧,哪怕有马匪之事,有师兄弟分离之悲,有后来的种种磨砺,但始终是有依靠的,有师兄,有师父,不用操心太多。
他闭了闭眼睛:如果当初入道前,也能有师兄,有师父,性子和心境或许会延续吧,但事到如今,真慧永远是真慧,杨戬终究要成为清源妙道真君。
声音低沉,仿佛回荡在诸天,穆云乐忽然颤栗,只见杨戬头顶泥丸打开,放出无数光芒,变化成种种幻影,不断聚合,不断凝缩,似乎要结出一枚虚幻的果实。
番外九 一日游寒风哭号,阴世虚渺,岁月化作黑土,年年岁岁累压,形成万世不拔之荒芜与冰冷。
在这一眼望去昏昏暗暗无有边际的天地间,忽然降下一道金光,细细勾勒出一座布满浮雕与花纹的大门。
大门敞开,内里走出一群人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头缠红巾,有毫芒附体,为首者则留着两撇弯弯的胡须,举着一面黄色大旗,上书五个大字:地府观光团!他感受着能吹散魂魄的阴风,回首叮嘱道:各位客官,你们有‘红宝巾’附身,冰寒不侵,鬼祟不染,大可放心跟随,只是万万莫掉了队,失了道路,这阴土广袤无垠,每时每刻又都在滋长与累积,非天尊佛祖们不足以尽览,一旦离散,那多半就找不回来了。
是,向导先生。
这群游客颇有礼数,齐声回答。
向导将举着的黄色大旗一展,毫光盛放,照亮了前路,接着边走边说道:我们目前看到的这层阴土形成于人皇年间,将远古荒蛮岁月与开天辟地洪荒之纪这两个时代所演绎的阴土完全覆盖与埋葬……游客好奇地四处打量,隐约能见宛若实质的阴风里有扭曲模糊的黑影。
不知不觉,他们前行了很久,向导指着左侧漆黑高耸山峰道:这就是神话传说里所言的‘阴山狱’,地府自然形成,凡生前犯有奸淫掳掠之罪者,死后将被钉在峰顶,日夜受‘散魂罡风’与‘消魄煞气’吹拂,痛苦七七四十九年而未彻底烟消云散方才解脱。
听闻此言,游客眺望而去,只见山峰黑沉光滑,结有冰霜,但怎么也看不到所谓的受刑阴魂。
难道世道最近如此之好,已无奸淫掳掠之辈?一位中年书生捋着五络长须道。
向导哈哈一笑:非也非也,乃地藏王玄悲菩萨誓愿超拔众生,渡尽一切执念与罪孽,将他们都接引去了佛国净土。
菩萨慈悲,以一己之身担众魂罪孽。
游客里有信佛居士双手合十赞颂。
可是,那些奸淫掳掠的人不该受到报应吗?那以后大家都做坏事,都等着地藏王救渡好了!一位十来岁的少年愤愤不平道。
向导闻言一笑:各位客官稍安勿躁,且行且听。
又行一阵,前方阴风骤缓,现出一座只剩大门的城郭,门口立着七八个华盖,垂下道道水光,护住一方方案几,诸多或满脸痛苦或心怀执念的阴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那是做什么的?先前说话的少年好奇发问。
向导嘿了一声:各位靠近看看就明白了。
众人靠近,水光渐明,只见那一方方案几上空都有条幅招展,分别书写着地藏净土酆都鬼城旌旗阴府真空家乡等文字,一位位身影凝实的鬼魂在呼喊介绍着什么:来我们酆都鬼城,包食宿包修炼包轮回!千万别去那旌旗阴府,犯有各种罪孽者在那里必须接受劳动改造,就算九世善人也没什么高一等的地位!各位,各位,轮回有限,苦海无涯,你们想在一次次的轮回当中消磨自身,最终失去本性,化作另一个人,还是接受改造,向道要路,以法铸身?我地藏玄悲菩萨慈悲,愿用金身担你们之罪孽,以佛法化解你们的执念,让你们身心皆受清净,得大自在大极乐。
纷纷扰扰吵吵闹闹之间,只真空家乡条幅下的神人没精打采,隔三岔五才有气无力喊一声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极尽敷衍之能事。
他们在抢夺阴魂?一位白发苍苍老者关切打探道。
向导颔首回答:然也,这无边阴土原本只得地藏净土,掌控生死,操纵轮回,后来才有道门、人皇、罗教等势力进入,玄悲菩萨慈悲为怀,不愿因此酿成冲突,默许各凭本事而为,只是不能诉诸战斗。
这样啊……白发老者微微点头,向导先生,你觉得死后去哪家最好?身有罪孽是不是去地藏净土就能够化解,然后得清净自在与极乐?那十来岁的少年撇了撇嘴,嘀咕道:若真有这么容易,世间都是坏人了……向导呵呵笑道:老丈且听我分解,虽说禅门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玄悲菩萨也会替你们承担相应罪孽,但他化解不了其中因果,而我们这一纪以玉虚宫孟天尊为首,祂的根本之道就含因果之事,所以,消去罪孽、化除执念之后,还得身入轮回,了断因果,方能继续修禅,否则,就算待在玄悲菩萨的净土,亦会修行停滞,眼睁睁等待着彻底终结的到来。
白发老者脸色沉凝,好半天才点了点头:我们等下去哪方地府?当然是去地藏净土,玄悲菩萨可是得到诸方阴曹公认的地府之主,而且日日都在开坛说法,听一听绝对受益匪浅。
向导边说边走,穿过鬼物挨鬼物的城门洞,选择了最中央岔道,进入了一方横跨亿万劫数的朦胧佛国。
净土处处皆有青翠菩提之树,遍地开满了婆罗与金莲,水池镶嵌着黄金琉璃等七宝,荡漾着诸色异光,即使隔着数不清的佛刹,也能看见佛国中央的神圣莲台。
莲台之上,高坐着现出地藏金身的玄悲,他手持黑白二色化作的生死之秘,现出怜悯慈悲之态,以宏大庄严之声一句句讲解着佛法,周围坐满了难以尽数的各族鬼物。
咦,我的万界通识符没信号了。
那十来岁的少年本想拿出通识符,拍照留念,上传论坛,做一日之游的凭证,谁知竟然没有了信号。
向导咳嗽一声道:最初之时,阴土和阳世是能以万界通识符连通的,但后来发现阴阳互蚀且因果纠缠,于是忽有一日,两界隔断,冥府自成局域,只得每年七月半起才能互相连接十五日。
那快递能到阴土吗?有人着急问道。
可以,可以,各大仙门都与阴世有正常往来,而且玉虚快递无有不止!向导敬业回答,各位可以就地解散了,想听佛法的去听,想探亲的去探亲,想四处走走的四处走走,等玄悲菩萨讲法完毕,我们就在这里集合。
他话音刚落,整个净土突然漆黑,再无一丝一毫光芒,耳畔尽是惊呼之声。
转瞬之间,明亮顿起,清光照彻了佛国,照亮了阴土。
端坐莲台的玄悲停下了讲法,抬头看向阴土之外,看到异象频现,看到了杨戬登临彼岸。
等一切平息,他又望了望玉虚宫位置,轻轻叹了口气:老衲复有收徒之心,不知哪两位施主有缘?佛音回荡之中,他伸手拈住了一朵飘落的金莲。
看到这一幕,游客里那位十来岁的少年不知为何忽地微笑了起来,似乎明悟了很多很多。
玄悲拈花,迦叶一笑。
番外十 奇遇烟雨如雾,笼罩平湖,点点滴滴斜飞,扑面湿湿润润,来往行人不减反增,徜徉于这迷离美景。
杨柳垂岸之处,身着青衫头戴纶巾的孟奇蹲在水边,一边浣濯双手,一边打量着如织游客,他的身后,顾小桑一袭素裙,俏立枝旁,手中举着一把红伞,遮住了两人身影,而附近道观香火缭绕,祭祀着一气化三清的天尊苏孟。
走吧。
孟奇悠然起身,负手而行,气定神闲。
顾小桑红伞倚肩,梨涡浅浅,故意问道:走去哪里?四处走走,感受红尘,久在云霄外,易失本来心。
说话间,孟奇与好几位游人擦肩而过,无人知是天尊来,高高在上没错,以为只能高高在上就成执变妄了,灭情断性可走,只能灭情断性亦犯了执与妄。
顾小桑抿嘴一笑,眼波流转:于妾身而言,红尘俗世,男女老少,其实都不放在心头,帮助不会无趣,毁灭亦不会不忍,只是不想反抗了半生的老母,却变成了另一个金皇。
她说的云山雾绕,但孟奇却微微点头,随手摘下一片杨柳叶,揉成一掌星海,点点滴滴皆是璀璨。
璀璨腾空,直冲云霄,照彻了朦胧烟雨,引来无数人翘首。
这是?顾小桑流露出些许好奇,颇有几分少女娇憨。
孟奇左手负于身后,含笑道:虽说开辟这一纪的诸天万界时,为万事万物都留下了一线生机,但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终其一生亦难有改变命运的际遇,我扔出这些‘奇遇’,给每个生灵留下梦想的机会。
当然,得到者若不接受也无妨,全凭自愿,为夫不会刻意去干涉他们的未来。
两人边说边行,话语渐渐飘散,身影亦慢慢消失在了烟雨深处。
高空璀璨炸开,像是一颗颗流星穿过时空。
……夜色醉人,沈诚霍然惊醒,被噩梦吓得冷汗淋漓,几乎不能自拔。
有所思则有所梦,在梦中,他见到家族被即将发生的那件大祸所覆灭,修行还没入门的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生,不得不因此褪去锦衣玉食的生活,流落江湖,混迹底层,为了填饱肚子,为了争夺地盘,一次又一次博上性命,最终被乱刀砍死于如今居住的府邸门口。
这是梦,没什么……但一年后那件事情到来该怎么办……绝对不能落到这种地步……沈诚喘着气,脑海里乱糟糟一团,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念头。
心不平,情不静,他披衣下床,踱步到窗边,仰望皎洁月色。
窗边摆放着一张书桌,上面都是沈诚喜爱的闲书,包括诸多小说话本。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划破天际,在沈诚目瞪口呆之中落在了书桌上,化成一册泛着淡淡金光的厚厚书籍,封面暗红内嵌,形成了一个个常见的文字。
这是……沈诚又惊又疑,慌忙望去。
在他内心深处,悄然涌出了股股喜悦,自家看过的小说和话本里可不乏类似的场景,那都是主角得到某些好处的时候!换言之,自己有奇遇了!目光落下,沈诚辨认出了金光书籍的名称:起点十年合集!起点十年合集?沈诚茫然低语,这他娘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过?定了定神,他小心翼翼翻开了书籍,只见扉页开宗明义写着:翻到哪一页,你就将获得对应的奇遇,只有一次机会。
这段话语之后便是目录,每一个标题后都对应有页码:穿越——第1页重生——第356页满腹诗词——第399页身体数值化及不同模板——第400页万界商城——第701页异能——第702页主神空间——第1008页……沈诚呆呆看着,甚至在最后看到了主角光环(天煞孤星型)主角光环(雌性生物发情型)主角光环(对手智商降低型)主角光环(周围生物NPC化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沈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感觉到了疼痛,而桌上的《起点十年合集》并未消失。
真的是奇遇啊……按照提示,翻到哪一页,似乎就能获得对应的奇遇……重生,重生,难道是从头再来,回到当初?中间的那些页码是不是就表示重生到不同时间段……沈诚暗自嘀咕了起来,根据目前看到的情况进行着推理,这是操纵时光的力量!这简直超过了想象!而作为一个惯来谨慎的人,沈诚心里还泛起了别的疑惑与担忧:这个奇遇的背后会不会潜藏着别的阴谋,否则不会这么巧就落到我的面前?或者说真的只是个巧合?思前想后,在大祸将近的压迫下,沈诚深吸了口气,决定冒险尝试一下。
认真考虑许久,他伸出手,翻到了身体数值化及不同模板那里:穿越意味着抛弃家族,让他们自行面对大祸,非沈诚所愿,重生若是时间点不对,也改变不了当前的局势,同样的,异能看似不错,但首先得祈求运气,否则很容易翻到鸡肋,派不上什么用场,至于主神空间、万界商城之流,沈诚完全不了解,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另外,主角光环等处于无法选择的状态,因此有个保底(身体数值化)的选项就弥足珍贵了。
对于这个五个字,沈诚其实也不太理解,但依稀能揣测出点什么。
书页翻开,金光迸射,一下就将沈诚笼罩,等到他视线恢复,《起点十年合集》已然不见,而一排排数字在他眼前划过:姓名:沈诚年龄:19力量:16(勉强算个大力士)敏捷:12(正常人)意志:10(一颗多愁善感的心)智慧:16(谨慎不是坏事)体力:15(锻炼得还不错)智力:13(中人之资)魅力:18(13+5)(深受仰慕,家族加成)血量值:150(全身再无要害)目前可分配属性点:三点重置属性机会:一次模板:神格神灵。
沈诚想了想,先加了两点在力量上,然后感觉到体内似乎有热流炸开。
走出房间,来到花园,他双手伸出,握住了一个石锁——这是他往日怎么都举不起来的重物。
吐气开声,沈诚猛地用力,石锁轰然腾空。
举着石锁,沈诚甚至觉得尤有余力,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真为奇遇,光靠全身再无要害这个变化和重置自身属性的机会,自己只要极端化些,就能解决掉家族的大祸,忧的是这奇遇简直为仙家手段,不知道有没有包含什么目的…………夜深人静,任云飞躺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
忽然,光芒一闪一暗,他的手机出现了黑屏。
草,该换了!任云飞骂了一句,试了试重启。
等到品牌标志出现,他松了口气,然后看见屏幕上多了一行大字:晋江十年合集!啊?任云飞迷茫皱眉。
……十年后,海潮汹涌处,一艘楼船停靠在了岛边。
沈诚背负双手,拾级而上,气质深如渊海,让人望之侧目。
在他的前方,一座青灰色的道观仿佛藏在天水之间——这是天下最擅卜卦的地方,而沈诚始终有个疑问耿耿于怀,想求解答。
……任云飞打开车门,发现自己又路痴了,原本是想去道观求个平安符,谁知到了反方向的龙虎寺。
算了,来都来了,去摇个签吧,看看那奇遇究竟是怎么回事!任云飞暗咬牙齿,一路前行,惹来道道灼热的目光。
……道长,我想算卦。
沈诚淡然看着面前的白发老道。
老道眉眼不抬:算什么?在下多年前有场奇遇,想算一算幕后的强者大概有什么图谋。
沈诚平静说道。
老道拿起了卦盘。
……任云飞摇动签筒,默默念叨:我的奇遇究竟是怎么回事?啪,一根竹签落地。
……解出来是什么?任云飞紧张兮兮看着旁边的老和尚。
老和尚微微一笑:大概就是四个字。
什么?任云飞屏住了呼吸。
老和尚道:好人好事!……答案是什么?沈诚语气不自觉加重。
白发老道看了看卦盘,轻叹一声:无的放矢。
无的放矢?沈诚脱口而出,一时竟有些失神。
这就是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番外十一 往事呜呜咽咽,箫音悱恻,顾小桑立在窗前,手按玉箫,粉唇轻凑,目光似迷离似空幻,眼前有花暗落,燕子双飞。
咚咚咚,低沉又富有节律的敲门声传来,让她收敛了目光,转过了身子,露出了难以琢磨的笑容。
进来吧。
她语气轻快道,仿佛毫不在意圣女的庄重形象。
吱呀,一位货郎打扮的男子躬身步入,小心将房门合拢,然后恭恭敬敬道:回禀圣女,有你吩咐的消息传来。
他始终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向顾小桑,仿佛怕被那既清且艳的绝色容光所慑。
天外奇石再次丢失?顾小桑梨涡浅浅,神情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是,增贤门内的天外奇石于昨夜再次丢失。
货郎如实回答。
顾小桑将玉箫插回腰间,微微点头,状似不经意般问道:这几日可有外景强者路过三山四水?货郎冥思苦想了一阵方道:崔家有船队临近,预备南下恒原,拜访郑氏,必有外景强者坐镇。
平津崔氏最近不太安分啊,频繁拜访各大世家,有的人怕是坐立不安了。
顾小桑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然后从芥子环内取出了一枚蜡丸,弹给了货郎,日夜兼程赶往入桓州的那段河道,将此物丢入水中,务必在明日傍晚前完成。
她没有说威胁的话语,但货郎却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属下遵命,必不要圣女失望,否则自投大江,了断余生!这个时候,他下意识抬起了头,以示自身之决心,正好看到了那双仿佛藏着亿万星子的幽深眼眸。
星空有多么浩瀚多么美丽多么让人惊叹,这双眼睛就有多么的梦幻。
货郎如被雷殛,内心深处被神不知鬼不觉种下了一点暗示,准备在完成任务后自杀灭口,然后他浑浑噩噩收起那枚蜡丸,转身离开了小楼。
那枚蜡丸大如人眼,覆盖着赤红的表皮,有一点火热的味道,显然非是凡物。
顾小桑目送着属下远去,久久不动,像是化成了一尊雕像,忽然,她黛眉皱起,状似痛苦,眼波闪烁,一下失去了灵动与空寂,愈发得深沉与淡漠,仿佛历经千百世轮回,看透了红尘的变迁。
就在这时,她眉心噼里啪啦透出一道道细小的紫电青雷,构出了一层层篆文,重叠成极尽繁琐与华丽的图案。
图案压下,渗入了皮肤,消失于无踪,而顾小桑眼眸的灵动也恢复了。
小紫……她低笑一声,意味难明。
白纱轻扬,房门合拢,顾小桑重新走到窗边,嘴角依旧挂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玄女传人出世,应身觉醒……单秀眉,柳漱玉……谋划布局的能力,自己不会逊色于人,这一方面是本身天赋,另外一方面也是功法的神异,阅历和见识的积累。
从大的方面讲,自己见到了未来的种种发展与最大可能,了解的隐秘甚至可能超过部分彼岸大人物,而小的细节处,罗教源远流长,有着完善的、恐怖的消息搜集能力,超过了绝大多数门派与世家。
当你知道的比对手多很多,事情也就变得简单而轻松。
这是那家伙目前不能想象的,故而终将嫌弃抗拒又不得不随着自己的想法走,就像猫爪下的老鼠,而这也可以用来描述自身,是的,可以用来描述自身的处境…………雨水淅淅沥沥,街上一块块青石板如被洗过,单秀眉悄然进入了揽月楼雅间,坐在主位,周围空无一人,宾客还未有谁到来。
穿入桓州穷山峻岭的大江翻滚流淌,时不时能见到溺水者的浮尸飘过,某段水底,那枚蜡丸仿佛被火烧一点点融合,滴出的红汁诡异消失。
蜡丸彻底裂开,露出了里面的事物,这是一截断折的剑尖,略有无名指最上指节长。
剑尖覆盖着一层冰冻般的幽蓝,让周围流水忽地变缓变凝,然后,它迸发出一阵光芒,穿透江水,冲上云霄,锋锐冰寒之气搅动了天地。
已经转为南下的一只船队里,生有两道断眉的崔清羽猛然睁开了眼睛,颔下短须微微颤动:神兵气息?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模糊,只剩层层紫影原地扭动。
揽月楼附近,一座小院的静室内,同样有人眼中迸出寸芒:神兵出世?光影浮动,小院重归寂静。
穷山恶水深处,路过的一位外景强者也扭头看向了那道幽蓝光华,然后取出一张面具,戴在了脸上,那是上古神话传说里太乙真人的面具!揽月楼外的马车里,顾小桑素净着俏脸,仰望着高空,看光华转瞬即逝。
雷神传人之事关系重大,素女道不可能只因为单秀眉这应身较近就只派玄女传人前来,必然还有外景强者!调虎离山,一桃二士!单秀眉等了片刻,忽有所感,起身走到窗边,恰好看见一位白衣素裙的女子举着油纸伞摇曳而来,仿佛沐浴着雨水的花朵。
她悠哉而行,一步至楼前,一步登窗边!单秀眉的瞳子陡然收缩,如同针尖,耳畔幻听般响起了一阵阵祈祷之声: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一根洁白如玉的手指点来,单秀眉竟身不由己往前靠拢,如中梦魇之术。
危险之际,六道寒光霍然迸发,从揽月楼前大树上,从对面小铺子内,从一楼大堂里,有的蹿出回折,有的流星赶月,有的盘旋而上,将顾小桑背后每一处要害尽数笼罩,要逼得她离开单秀眉,与此同时,雅间外飞来一条飘带,缠住了单秀眉的腰部,试图将她拖曳往后。
七大天女护玄主!对她们而言,先让单秀眉脱离危险是必然选择!就在这时,她们眼中的顾小桑消失了!顾小桑像是早有预料,刚才那一指竟然是虚招,顺势往前,脚步一错,身体一旋,竟来到了单秀眉的身后,然后左手妙曼拂出,直取单秀眉后脑。
而单秀眉在飘带拉拽下,竟主动撞了上去!六道匹练失去顾小桑身形后,其势不减,眼见即将刺中单秀眉,只好强行变招,一阵慌乱。
一阵慌乱,白影闪烁,顾小桑居然放弃了单秀眉,撞入了那些洒落的剑光里,周围空气猛地一消,失去了阻力,就像产生了恐怖的漩涡,让一位位天女错乱了步伐,丢掉了重心,靠近了这位大罗妖女。
一拉一扯,一推一放,白影仿佛翩翩起舞,伴随着一道道身影的倒下,而且顾小桑时刻不离单秀眉周围,既以她为盾牌,也用她做诱饵。
等到散花天女放弃飘带,加入战团,七大天女只剩下三位!单秀眉勉强恢复了过来,抽出了长剑,突然,楼板诡异劈裂,她脚下一空,直接从二楼坠入了一楼,这也让她摆脱了顾小桑的钳制,而剩下的三位天女不顾自家性命,死死缠着顾小桑,不让她追赶。
顾小桑并不惊讶,只是轻笑一声。
玄女传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其后,她杀尽天女,一路追赶入桓,再次遇见了孟奇。
往事越千年,已然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