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 卢湛得了人,神清气爽从林真真房里出来,却不想, 刚翻出了林国公府院墙, 没走几步,就听到巷子对面有两个早起的婆子在嘲讽道:这年头啊, 不要脸的事当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呢。
怎么了又是?还能怎么了,我那个远房表侄子啊, 被宫里那位带坏了, 昨日夜里吃了点酒, 就摸到了他表妹房里, 硬是把他已有婚约在身的表妹给上了。
还说什么,宫里那位能这样做, 他凭什么就不能?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确实被宫里那位带坏了,听闻这大半个月来, 好些人家的姑娘都被这样的理由……给糟蹋了……啧啧啧,这一句又一句的, 竟是将京城内近期发生的强上事件, 全归罪于被太子卢湛带坏了?卢湛听到这样的话, 你说气不气?只见卢湛一身的神清气爽立马消散殆尽, 转而被一层愠怒所替代, 眉角眼梢皆是怒气。
贴身太监小福子见了, 忙小声请示道:爷, 奴才过去揍她们两个?让她们瞎说八道!搞得好像没有正月十五的假山事件,这京城就太平一片,没有一个姑娘被采了花似的。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强上的罪恶事件每天都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哪一日停过了?这也能强行安在太子头上,说是被太子给带歪了风气?非揍死她们两个瞎掰的婆子不可!卢湛瘪着嘴,忍了又忍,才摇了摇头:算了,跟两个刁民计较,自贬身份。
说罢,卢湛一掀袍摆,踩着黄木凳上了马车。
小福子立马也爬上马车,拍着马屁道:太子殿下就是心胸宽广,当真是便宜了那两个长舌妇了……好了,好了,别再提这些刁民的事了,听着就心烦。
卢湛心里头另有正事呢,及时打断了小福子的拍马屁,吩咐道:小福子,你眼下别回宫了,先去苏府跑一趟。
小福子一听,心下了然,这是交代他去苏府催促退亲之事。
连忙应下道:好,奴才保证办得妥妥的。
卢湛听了,点点头。
督促苏炎退亲而已,这点小事自然用不着他这个当朝太子亲自上,派遣贴身大太监去,已是够给苏炎面子了。
小福子离开后,卢湛坐着马车,直接回了宫。
原以为小福子会很快回宫,可卢湛怎么都没想到,他坐在东宫书房里,从清晨直直等到了晌午,甚至午膳时分都过了,还没等回小福子的身影。
去趟苏府而已,又算不上远,怎的去了这般久还没回?卢湛等得有些心烦,折子也看不进了。
索性从桌案前起身,一把推开窗户,眺望外头的满园春.色,只见不知何时,枝头已新抽出了嫩芽,黄黄的,绿绿的,心头说不出的舒服。
被如斯美景安抚了一番,卢湛心头那股子烦躁,才勉强压抑住了。
太子殿下,春寒料峭,风冷。
小福子不在,另一个小太监暂时顶班,上来献殷勤,劝说太子关窗,不要久站。
在他的东宫,居然有人敢逾矩管他?滚!卢湛心头那股子烦躁再次被惹了出来,甩袖喝道,滚下去,自去领十板子!吓得小太监面色都白了,赶忙低头退出书房,自去领罚。
小太监被打板子时,忍不住心内哀嚎,太子殿下这脾气,自打从东南沿海回来,就易怒,朱皇后被废离宫,太子当真就越发暴躁起来了,一言不合就要惩罚人。
小太监自叹命苦啊,发誓下回再不去关怀什么破太子了,躲得远远的才好。
卢湛喝退小太监后,又从窗口眺望书房前的那条小径,看小福子是否回来了。
很不幸,又足足眺望了两刻钟,都未见到小福子的身影。
小钟子,你出宫去一趟苏府,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卢湛察觉出不大对劲,又派遣另一个小太监去苏府打探消息。
小钟子立马应下,火速出宫去了苏府。
却不想,小钟子去了后,也是大半日的不回来,就像两个太监都人间蒸发了似的。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卢湛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再没了看折子的心情。
结果,这一踱步,就直接踱步到了晚霞漫天,才终于见到小福子、小钟子两个太监气喘吁吁跑回了东宫。
怎么回事,耽搁到现在才回?一天都耗尽了!卢湛见到小福子和小钟子,劈头盖脸就训斥上了。
却见小福子双腿往地上一跪,满脸苦涩道:回禀太子殿下,不是奴才不想回宫,实在是抽不开身啊。
小钟子也连忙跪在地上点头。
卢湛见了,往圈椅里一坐,斜他俩一眼,一副有话快说的神情。
然后就见小福子诉苦道:回禀太子殿下,奴才去了苏府,没见着苏炎,苏夫人也不在府里,唯有一个老迈的苏老夫人在。
奴才便将催促退亲的事给苏老夫人说了,哪知苏老夫人耳朵背,奴才大声说了无数次,她老人家都没听懂奴才在说什么。
后来实在没法了,奴才便要来了纸笔,将退亲之事写在了纸上。
原想着吧,这样总能将差事办妥了,岂料苏老夫人见到纸上写的东西后,立马激动了起来,一个劲拽住奴才的手,哭着喊‘不能退亲啊,不能退亲啊,林姑娘可是我的孙媳妇儿啊,好端端的,你怎能逼迫我家炎儿退亲啊?你是宫里出来的?求你放过我的好孙媳妇吧,求你,求你了’。
奴才一听,也急了,忙一个劲地解释了起来,说‘皇上将林姑娘赐婚给太子殿下了,他们必须要退亲’。
可苏老夫人耳背啊,压根听不清我在说什么,也不给奴才落笔写字的机会,一个劲地抓着我又哭又闹,求我放过了她的孙媳妇。
奴才也不好硬将老人家推开,苏大人和苏夫人都不在府里,奴才也不好丢下哭闹不止的苏老夫人,自己跑了……太子殿下啊,奴才被苏老夫人哭得是丁点法子都没有啊。
直到苏大人下了值回府,奴才才得以脱身啊。
小福子说完,小钟子也连忙点头:奴才去了后,苏老夫人情绪就更激动了,只道咱们宫里去人逼她了,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奴才一见,大事不妙,哪里敢给太子殿下您惹祸啊,便也留下来好一通劝慰老夫人。
卢湛听到这,面色是说不出的阴沉。
良久,卢湛才摆摆手道:罢了,你们遇上没法讲理的老妇人,也是没招。
退下吧。
办事不利的小福子和小钟子,见没被责罚,纷纷感恩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火速退下。
说实话,最近太子心情不佳,时常体罚东宫里的奴才,他们能被免罚,当真是撞了大运了。
两个奴才哪里晓得,他们这是借了林真真的光呢。
卢湛实在太宝贝林真真了,两个太监是去办理林真真的事出的错,一念及林真真,卢湛就心软了,竟舍不得惩罚人了。
不过两个小太监下去后,卢湛阴沉的面色却是久久未散,尤其想起自己今早对林真真许下的承诺,什么今日必定帮她搞定退亲,眼下想来,简直是狂抽自己面颊啊!太丢人了,今夜都不敢去面对林真真了。
原本,卢湛是打算今夜再去探望林真真,好好与她分享一番退亲后的快乐,这下倒好,卢湛哪里还敢去?去了,简直就是直面自己夸下海口,却做不到的难堪啊!思及此,卢湛真恨自己不该将话说得那般满,这下好了,林真真盼望了一整日,结果只等来一场空,怕是要失落死了,也对他失望死了。
卢湛当真是悔之万分呐!话说,卢湛在那里悔之万分时,苏府的苏老夫人却坐在主位上,正微笑着享受孙儿的捏肩犒劳呢。
嗯,这个手法舒服。
苏老夫人后背靠着苏炎,笑着褒奖道。
好,祖母喜欢,那孙儿再多来几次。
苏炎微笑着继续收紧、放开手指,一次次给祖母捏着肩头,边捏边道,今儿祖母唱了整整一日的戏,当真是辛苦至极,孙儿可得给祖母好好松一松肩。
给你出气的事,祖母就是再唱上两天两夜的戏,也不算什么!苏老夫人豪气地道。
咦,那两个小太监不是说苏老夫人耳朵背,几乎听不见么?怎的眼下又与苏炎对答如流了?咳咳,那不是作戏么,故意诓骗那两个龟孙子的。
人家苏老夫人耳朵才不背呢,坐在堂屋里,外头走廊上小丫鬟们之间的拌嘴都能听得真真的。
还耳背?怎么可能!亏得你祖母身子骨硬朗,换做我呀,都不一定演得来呢。
苏夫人从外头笑着走进堂屋,到了苏老夫人跟前,立马从身后丫鬟的托盘里提起茶壶,亲手给苏老夫人倒了一盏茶,感激道,母亲,你哭了一整日,嗓子可还舒服?儿媳亲自给您泡了一壶茶,您喝了润润喉。
被儿媳和孙儿如此感激和孝顺,苏老夫人哪能不乐,立马笑呵呵地接过茶来,低下头就品了一口,赞叹道:这茶好喝啊,比哪日的都清甜!当真是勤劳过后,换来的奖励品非同一般呐。
苏夫人和苏炎听了,越发笑将起来。
话说,林真真和太子的事,苏老夫人原本是一直蒙在鼓里的,直到正月十五那夜,宫里传出巨大的丑闻,苏老夫人才晓得真相。
当即气得拐杖死劲儿往地上杵!拉住苏夫人的手,苏老夫人便抹上了老泪,哭诉他的孙儿怎的婚事如此多舛,一个未婚妻被人强行纳了做妾,另一个则不知廉耻,背地里搞上了堂妹的未婚夫。
那夜哟,苏老夫人险些没哭晕了去,还是苏炎好生一通劝解,才劝住了。
末了,又承诺道:祖母放心,这口恶气孙儿必定要出的,这个仇孙儿也必定要报复回来,岂能便宜了那对不要脸的人。
如此,苏老夫人才彻底止住了哭。
眼下,想起那夜的事,苏老夫人还心头不大痛快呢。
与媳妇和孙儿笑过一轮后,苏老夫人又询问苏炎:孙儿呐,今日大功告成,接下来几日该如何继续演下去?只听苏炎道:祖母稍安勿躁,今日咱们府里发生的事,明儿就能传出去,继而发酵,后日必能逼迫得太子亲自登门……届时,您往那一躺,便完事了,剩下的全部交给孙儿就成。
孙儿保证能让您出了心中那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