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5-03-22 07:16:55

陆诏年用力甩开手, 反手摸后颈,发现她的纽扣真的掉了。

是他刚才扯掉的吗?还是说……什么时候?陆诏年心跳很快。

埃德闻挑了下眉:看来要我好心提醒。

陆诏年抬眼,见埃德闻单手拨下针织衫的领子。

即使在些微光亮下, 也能看清他脖颈上清晰的咬痕。

陆诏年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她在梦游时很少和人发生交互,高考前那次是第一次被发现她梦时如醒,会与人对话,这么多年至此一次, 她天然地把原因归结为高考压力太大……所以埃德闻是说, 他第一次,被人轻薄……?此时此刻,她一个样貌出众、遵纪守法、年年拿奖学金的三有女大,竟然成了做这种事的坏女人。

天理难容!昨晚没有煎药, 陆诏年后悔至极, 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自己。

你怎么证明, 这是我做的。

陆诏年绷着脸说。

埃德闻看她神色慌张,淡笑:怎么证明?或许, 你可以再试一次。

陆诏年试图辩解,她梦游了, 可这话谁都会觉得觉得荒谬。

以你一个成年男人的体格,要拒绝我轻而易举, 为什么让我得逞了呢。

嗯, 陆诏年觉得逻辑合理。

埃德闻简短地停顿了,那么你承认了?你呢?陆诏年迫使自己保持冷静。

我为什么要拒绝?他的逻辑倒也, 倒也说得通, 这个时代哪儿还有坐怀不乱的君子。

哦!陆诏年到底没承这个台阶下, 要扳回一局,所以,你今天帮我的忙,是意有所图?埃德闻哂笑:是,图你你一个女孩子睡客厅,怪可怜。

脚步声渐渐远去,陆诏年表情冷了下来。

平生最讨厌,被人怜悯。

************Ed,你确定要跟这支队伍吗?清晨,美森起床收拾床铺。

卫浴门敞开着,埃德闻正对着镜子刮胡茬。

不是你联系的吗?我只是与你同行而已。

埃德闻说。

当然,我和机构主理人很熟悉,可是不知道他们这次的向导是这样的人。

也许有些误会。

什么样的误会让他们要剔除年?埃德闻有些烦躁:那是他们内部的事。

临时更换一支队伍已经耽误了时间,我不想再麻烦。

美森耸肩:你今天心情很糟啊。

水龙头断断续续出水,美森上前关切,埃德闻仍摆一张臭脸。

做噩梦了吗?我从来不做梦。

埃德闻轻声说着,将刀片丢回皂盒,走出房间。

************楼下,主人家忙着准备自助早餐,队伍里几个早起的人围在吧台聊天。

这样的话,是有些高反吧……喝了葡萄糖就没事了。

陆诏年坐在角落的高脚椅上,捧着一个马克杯。

埃德闻超吧台走去,女主人招呼他,来杯咖啡?谢谢。

诶,你是华裔还是……?女孩大方地和埃德闻搭话。

埃德闻反应就很美式,轻轻努唇,抬眉:Pardon?女孩意识到埃德闻一点中文都不会讲,连忙切换语言:我是说……nice to meet you.埃德闻笑了,笑容弧度刚刚好,长睫毛半遮眼眸。

女孩离得近,一瞬被迷住了,她有点不好意思,转头看朋友,对方正在笑她。

是混血吗?一直问人家,你好没礼貌喔。

埃德闻好ᴶˢᴳᴮᴮ像猜到她们在讲什么,玩笑说:不是的话我会被歧视吗?大家笑起来。

陆诏年喝完葡萄糖水,拢起卫衣袖子擦了下嘴唇。

她轻声问女主人要了一块面包,舀起蛋花和培根,包成三明治。

她下了椅子,到门口穿鞋。

你要去哪里啊?女孩朗声问,小年,你高反好点了吗?我没事。

屋子里很闷,我出去走走。

今早有牧场体验活动,你不跟我们一起吗?我带了对讲机,有事老李他们会叫我的。

那好喔,别走太远!拜拜。

陆诏年回头笑了下。

陆诏年沿着溪流一路往前走。

雪山就在路的尽头,群山环绕之间。

那些队员经过四五天徒步,攀登雪山又穿越雅拉,一起来就兴奋地讨论所见所闻。

比起他们,陆诏年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色,是觉得自然很美,可并不像别人那样心潮澎湃。

她甚至不觉得放松。

是下意识担心病症的原因吗?出发时,时钟幻象消失了,她还以为是个好兆头。

纽扣消失的那个晚上,她到底跟埃德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到埃德闻脖颈上的咬痕,陆诏年一阵脸热。

陆诏年从不记得自己做的梦,更不知道梦游是什么样子,难道在梦里,她的人格是如狼似虎的……熟女?一阵马蹄声袭来,陆诏年慌忙躲让,险些踩进溪流里。

马擦身而过,往山上跑去,陆诏年定身看去,只见马背上的男人身姿挺拔,正是埃德闻。

美森慢悠悠跟在后面,和陆诏年打招呼。

你这是要去哪儿?哪里都好。

小心别迷路。

美森笑说,你们的人去牧场挤奶了,你不去吗?陆诏年打趣:你送我吗?美森露出歉意:我恐怕不行,不过我想埃德闻能够办到,他很擅长,你瞧。

陆诏年瞥了眼远去的背影,不必麻烦了。

陆诏年沿着溪水散步,直到牦牛群出来放风了。

听民居的主人家说,牧民们早上四五点就在挤奶了,通常工作到十点钟左右,把牛群放出去,天亮前再把牛群一个不落地赶回家。

陆诏年原路返回,果然遇见从牧屋回来的队员。

有几个人骑着马,惬意地观赏风光,和埃德闻说笑着。

奇怪,这个人真是阴晴不定。

************他们吃过午餐,午憩了一会儿,跟着美森徒步去海子。

团队里有一个女向导是资深瑜伽教练,她带大家去那儿冥想。

陆诏年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对方,但这几天接触不多,陆诏年现在才从大家的谈话里得知对方的名字叫Ivan,很男孩子气。

没有,我本名就叫意繁,展意繁。

人们问是哪几个字,埃德闻能听懂似的,淡淡笑着。

你想知道怎么写吗?哦,好啊。

意繁摊开埃德闻手心,画出一撇一捺。

她的名字有好多笔画,写了好久。

周围话题换了一个,意繁才将将写完。

陆诏年腹诽,什么第一次,怕是第一千八百次享受投怀送抱了吧。

************众人来到海子,意繁引导大家用一种舒服的姿势坐下,均匀呼吸,然后闭上眼睛。

陆诏年被女孩们拉着坐在柔软的羊绒毯子上,原本心里有些抵触,可听着意繁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就跟着做了。

意繁的声音逐渐变得空远。

阳光晒在身上,很暖和,陆诏年想起了儿时快乐的事情,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叫——年年。

那冷然中略带戏谑的嗓音惊醒了陆诏年,她惊慌地睁开眼睛。

四下搜寻,只见埃德闻独自坐在湖岸边,背对着他们。

有所感应似的,埃德闻转头看过来,二人目光相触。

埃德闻用唇语说了些什么,陆诏年没懂,也不想懂。

她冷冷睇了他一眼,收起了视线。

************冥想还在继续,四下一片寂然时,陆诏年悄悄地循着来时的路返回了民宿。

好尴尬哦,结果分段队员就是那两个老外……昨晚上他们帮小年说话,在这儿,谁吃那套?荒郊野岭的,人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

好像他们是有些来头。

我看那女孩才是,你们看到她的表没?贵,是真的贵。

什么表?男人送的吧?那女大学生可不简单,头一天晚上来,我就看她在二楼那儿勾搭男人……几个司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们讨论着陆诏年。

陆诏年走过去,他们放低声,却也显得不在意她有没有听到。

老李冲陆诏年笑了下,陆诏年没什么表示,走进屋子。

老李犹豫片刻,跟了过来:扬子本来想用分段队员替换你,结果今下午才晓得,就是那两个……陆诏年脚步一顿:美森和埃德闻要加入我们?听扬子说,他们之前跟一支队伍走大横断,出发没多久就产生了矛盾,在这里休整几天了。

************陆诏年回房间,趁着有信号和孟柔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孟柔问:有没有帅哥。

陆诏年说:梦里有。

孟柔回复了一个鳄鱼听了都要做噩梦的表情,说:梦里什么都有。

弗洛伊德认为梦具有深刻的寓意,人能够经由梦触达宿命。

可陆诏年记不得自己的梦境,有时在醒来的一刹那,她用力抓住梦境,反而连梦境的情绪也捕捉不了。

陆诏年不再好奇那些梦境,可当务之急,她有必要搞清楚,那晚上梦游,她到底做了些什么惹人非议的事。

入夜,几个年轻人拉上美森和埃德闻在二楼角落的客厅煮泡面吃。

陆诏年打开房间门,见此踌躇起来。

年,你吃过了吗?美森招呼道。

嗯,我不饿。

陆诏年说完就听到肚子咕噜,不由得有些悔意。

可要她跟埃德闻讨要吃的,她更是一万个不愿意。

陆诏年掩上房门,思索着该如何向埃德闻打听那天的事。

要让美森帮忙吗?看起来,埃德闻不想让第三个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这么做说不好会惹他生气......************埃德闻瞥见门缝透出的光亮,悄悄弯起了唇角。

旅友饱餐一顿后,埃德闻把瓦斯罐收起来,和美森回了房间。

埃德闻刷了牙,热了一杯牦牛奶,加了点可可。

美森意外地说:噢,给我的吗?埃德闻笑了下,像是说你觉得呢。

美森故作遗憾:给年的对吧?埃德闻皱眉头:我不能给自己做吗?我去看会儿书。

角落客厅放了许多书,有天南海北的旅人留下的,埃德闻拿起这两天翻阅的那本滇藏秘境接着看。

虚掩的门从里面打开,陆诏年抬手,恰撞上埃德闻目光越过书朝她看来。

陆诏年一下就把手指抵到嘴唇上,好似只是在思索,要做些什么。

埃德闻晃了晃手上的书。

厚重的图书书页发出响动,陆诏年睁大眼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埃德闻轻描淡写地用唇语说:What?(咋)陆诏年鼓起勇气,大胆地指了他一下:过来!埃德闻随即作出费解的表情。

两人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僵持着。

过来。

他轻声说。

陆诏年犹豫片刻,不敌埃德闻受害者般审判的目光,气呼呼地过去了。

是怎样?她冷不丁来一句,埃德闻竟然理解到意图,他把牛奶端给她,你喝了我再告诉你。

你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陆诏年把杯子凑近瞧。

我需要吗?陆诏年一顿,放低杯子看了看埃德闻的脸,挤出一句:谁知道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呢。

埃德闻笑了。

不知怎么,陆诏年不敢看他笑盈盈的眸眼,借喝牛奶的动作避开了视线。

牦牛奶腥味很重,陆诏年皱着眉头喝下去,尝到了醇美甘甜的味道。

陆诏年想说些什么,埃德闻拿走了她的杯子:事情,就是这样开始的。

怎,怎样......陆诏年恨自己关键时刻怂了。

你过来喝了我的酒,然后......那个夜晚,埃德闻也像今天一样坐在沙发角落阅读,陆诏年如常地走过去,坐下来拿起埃德闻的杯子抿了一口。

那天喝的是威士忌,她极其自然地发出一声哇哦,像是和他搭话。

奇怪地看着她的埃德闻一下就笑了,还不错吧?陆诏年说着方言,语速很快,埃德闻试图对话无果,准备离开。

霎时,陆诏年抱住了埃德闻,埃德闻单臂撑着沙发才没有摔到她身上去,而另一只手护在她身后。

陆诏年仍睁着眼睛。

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

埃德闻觉得自己好像掉了进去,回过神来时,她正用嘴唇描摹他的下巴,他轻微滚动的喉结——埃德闻一下逮住她睡裙后领,想以此拉开距离。

这似乎触怒了她,ᴶˢᴳᴮᴮ她咬他,好像还说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