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下旬, 南央大学最盛大的一场夏日晚会,即将拉开帷幕。
这场夏日晚会由学生会牵头,也是给南央大学全体新生的迎新晚会。
因为晚会有悠久的传统,所以历来组织的流程, 学生会都有迹可循——办公室负责向团委提交文件审批、宣传部负责各学院的节目汇总以及宣传工作、外联部负责拉赞助、组织部负责场地搭建, 而体育部一帮男生…负责扛桌椅板凳、提水等搬运工作。
例会上, 陈西泽雷厉风行地布置了任务,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他开会的风格向来如此,学生会每周两次例会, 从不拖泥带水。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时间的宝贵, 所以学生会的例会是全校最出了名的短小精悍,惹人羡慕。
不过这一次, 陈西泽却有些不同的想法——今年的夏日晚会,我想做和往年不一样的风格, 大家如果有好的想法,欢迎畅所欲言。
大家见陈西泽对这次晚会有热情,自然愿意拥趸他,好好办一场晚会, 于是热烈讨论了起来。
邹雪柔提议道:我们要不要请明星来啊。
许舒阳望向她:你说的容易啊,上哪儿请明星啊。
我听说隔壁的私立学院,校庆的时候就请了好些个明星来呢。
许舒阳是外联部部长, 表情立刻狰狞了起来:敢情赞助不是你去拉啊!要是钱够, 别说刚出道的新人,就算顶流爱豆我都能给你请过来, 关键是, 咱们请得起吗?这有什么, 不就赞助吗?邹雪柔轻松地说,等会儿我回去,问爸要几张名片,给你介绍些资源。
行啊,交给你了。
许舒阳笑着说,既然赞助没问题,咱们就把晚会规格扩大,表演的节目严格筛选,做一场高质量的夏日晚会。
组织部部长立刻道:只要赞助够,做成春晚都没问题啊。
……薛梨作为小秘书,坐在最角落里,奋笔疾书地记录着例会的主要内容。
在他们热烈讨论的间隙里,她抬起头,望着陈西泽。
若是平时,他一般喜欢穿宽松休闲的运动系卫衣,不过在学生会的正式场合里,他永远是一身干净的白衬衣,正式又端方。
衬衣很修身,他的体态匀称,是完美的衣架子身材,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了结实流畅的手臂线条,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很有男人味。
从薛梨的角度望过去,看到他凌厉分明的侧脸,轮廓很立体。
他有一股子天然的领导范儿,虽然私底下对她总是轻佻痞坏、玩世不恭,然而一旦穿上白衬衣,站在主席的位置上,他永远有最持重稳定的气场。
学生会甭管是新入的干事,还是部长们,几乎都把他当成了主心骨,所以对于他的提议、他们的讨论也异常激烈。
等大家都讨论结束后,陈西泽望向了大一的干事们:你们是新生,某种程度上来说,夏日晚会也是给你们准备的,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晚会。
大一干事们面面相觑,不太敢说话,何思礼发言道:我们没有参加过往年的晚会,所以也没什么经验,还是希望听听学姐学长的看法。
最后,陈西泽偏头望了眼薛梨。
薛梨正叼着笔杆子、专心致志地盯着他喉结上的一颗红痣看,见他凌厉的眼神蓦地扫过来,吓了一跳,差点把笔杆子都咬断。
你想要什么样的晚会。
陈西泽问她。
啊。
薛梨愣了愣,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晚会都行啊。
这话说出来之后,似乎又觉得过于敷衍,过意不去地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都听学姐学长的安排。
只要别叫她上台,爱谁谁。
不过陈西泽漆黑的视线似乎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漫不经心道:那行,学姐学长的安排,就是请你开场给我们表演翻跟头。
……今天例会到此结束,大家都下去想一想,周四例会,我们要把形式定下来,散会。
众人纷纷走出阶梯教室,薛梨小跑着、在楼梯口追上陈西泽,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陈西泽,你不是开玩笑吧。
陈西泽面无表情道:你看我像开玩笑?你你你…你故意戏弄我呢!戏弄?你知道往届的夏日晚会,音乐学院多少才高八斗的同学被筛下来,扼腕遗憾,想上台都没机会。
她咕哝着:那你还让我上,这多不公平呢。
你代表学生会上台热场,没什么不公平的。
陈西泽转身便走,薛梨一把将他揪了回来:陈西泽,我再说一遍,我不!小姑娘没别的,就一身的蛮力,陈西泽竟被她一股巨力扯了过来,整个按在了楼梯扶手边。
她急得面红耳赤,自然没有意识到这个站在阶梯上面、揪着他的衣领、压着他的动作有什么不合适,还当是小时候和他打架那样子,凑近了他的脸:陈西泽,我不!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柔唇,陈西泽调子软了些:为什么不?我…我害羞!他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小猫,看看你现在这副简直要强暴我的动作,你这’害羞’完全没有说服力。
薛梨这才意识到,她几乎一整个压在了陈西泽身上,他喉结上的那颗痣,近在咫尺,她甚至还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木香。
她老脸一红,赶紧松开了他,退后两步险些摔下阶梯,幸而陈西泽将她兜了回来。
反、反正我不上,就不就不就不。
薛梨耍起了脾气,紧张死了!不想上台也行,明天之前,给我一份夏天晚会的策划,我想知道新生最想要什么样的晚会。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陈西泽理了理被她抓的皱巴巴的领口,去新生里走访调查,我要知道他们最想看什么样的晚会。
为什么让我去啊。
薛梨眉头皱了起来,你有那么多手下,个个都比我能干。
但我只给你开工资。
她低头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不再耽误,抓住帆布小书包,三两步跑下了阶梯:等着,我马上就去!夕阳透过天窗,在墙上洒下斜斜的光斑,空气中蹁飞着尘埃物质。
陈西泽微微偏头,视线低垂,望着小姑娘下楼的身影,不自觉地看了很久,直到有干事在楼上叫住他,他才抽回视线,收敛了眼底涌动的情绪。
夜间同学们最喜欢聚集活动的地方,就是绿地操场,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玩牌、玩桌游狼人杀、谈天说地看星星…而大一新生入校后,绿地操场基本上被他们占领了。
食堂吃过晚饭之后,薛梨就带着她的室友姐姐们来到了绿地操场,采访大一的同学们。
陆晚听拿着小笔记本,询问一对正散步的新生情侣:同学你好,想做一个小小的问卷调查,请问你们对今年的夏日晚会,有什么想法吗?你期待这场晚会是什么样的形式呢?女生想了想,说道:呃,形式我觉得无所谓,我希望多一些歌舞节目…啊不好意思,我的左耳助听器好像快没电了,你能不能大声点。
女生放大了音量:我说,希望多一些歌舞节目!啊,什么什么?你再大声点!……而另一边,刘诗雨像个复读机一样,按下了手机里的电子女音:你好,你想看什么样的夏日晚会?活泼热闹的请按1,安静优雅的请按2,完全不想看,请按3,人工服务请按0。
这…面前两个女生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薛梨扶了扶额,又去看另一边的沈南星。
沈南星似乎挺靠谱的,在两个正低头在玩《王者荣耀》的男生面前盘腿坐下来:帅哥,夏日晚会有兴趣吗?没有。
懂了,你们是对玩游戏感兴趣,对吧。
对啊。
来来来,star的直播间了解一下,某音上直接搜索13483xx81,每晚10点准时开播,不仅有精湛的走位、绝杀的技术、还有劲爆够料的漂亮主播。
薛梨都无语了。
行了,看来这事儿还得她亲力亲为。
薛梨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认真采访了许多新生,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有说想看明星唱跳、有说想看搞笑脱口秀表演的、也有说想看音乐会的…但基本上都是对晚会内容的期许,没有得到太多有关晚会形式上的有用的答案。
陈西泽想要跳出历年晚会的窠臼,做创新的、前所未有的夏日晚会。
可是这谈何容易呀。
薛梨看着手机备忘录里记录的几十条采访信息,陷入了深深地惆怅中。
她不知道陈西泽心里有没有答案,但她也不想就这么平平无奇地敷衍交差了,万一弄不好,陈西泽真让她代表学生会上台表演翻跟头…薛梨才真的要吐血了呢。
她在走在学校的银杏路边,绞尽脑汁地拼命思考着,忽然看到有女生很兴奋地吆五喝六朝着银杏林走去,激动地讨论着什么——真的是他?这还能有假,我室友亲眼看见的。
天哪,竟然才知道。
他也是临时起意,没几个人知道的。
薛梨看到不少女生都朝银杏林赶了过去,也鬼使神差地跟着她们,来到了林子。
远远地听见吉他舒缓的音调传来。
有个头发染了潮流白的男生,坐在林子里,倚着一棵银杏树弹奏吉他。
他五官给人一种清隽寡淡的味道,单眼皮,眼尾狭长,皮肤出奇的白,和他的发色格外搭配,给人一种病态的苍白感。
但他很漂亮,漂亮得像一碰就会碎的脆弱的玻璃城堡。
女孩们坐在铺满了银杏叶的林子里,自觉围成了一个圈儿,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倾听着少年的歌声。
他一首接这一首地弹着吉他,从周杰伦的《枫》,一直到五月天的《知足》,怀旧感拉满了,好多女孩都摸出手机来拍照录像。
薛梨远远看着这人,真的好有明星范儿。
个人演唱会一直举办到十点半,宿舍即将宵禁,女孩们才意犹未尽地三三两两散去了。
薛梨一直跟着这个白发吉他少年,走到男十舍楼下。
终于吉他少年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回头,冷淡道:没带手机,不加微信,不谈女友。
呃。
薛梨没想到这家伙这般直白,顿了顿,从书包里摸出工作牌戴在颈子上,你好,我是学生会的,未经团委批准聚众百人就算违规了,你是大一新生吗,这边想问问呢你的学院、班级、姓名。
男生脸色顿时煞白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显然紧张了起来:啊,我不知道,很、很严重吗。
薛梨噗嗤一笑,摆摆手:开玩笑的啦,没有这项规定,我只是想采访一下你。
……吉他少年脸色松懈了下来,极度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超级无聊的…短发女孩:想问什么?薛梨赶紧摸出小笔记本:你知道夏日晚会吗?知道。
你觉得什么样的晚会,才受欢迎呢。
少年单手揣兜,漫不经心道:你觉得,刚刚林子里看我弹吉他的人多吗?多啊。
我受欢迎吗。
好像挺受欢迎的。
那你觉得刚刚那种形式,怎么样?你的意思是...没有人组织,但有很多人来看,想走就走,不必强留,走了又会有新的人来。
大家想听什么歌,我就唱什么歌,不想唱了就离开,绝对的自由就是绝对的快乐。
薛梨如醍醐灌顶一般,似乎明白什么。
啊!感谢感谢!帮大忙了真是!她双手合十连声感谢,菩萨保佑,好人一生平安,祝你有个好梦,拜拜!说完,她赶紧跑回宿舍,迫不及待想跟陈西泽做工作汇报。
喂。
身后少年叫住了她。
薛梨回头,却见他冷清清地站在月光下,漂亮得不似人间。
你真的只是学生会的?他不爽地问。
对啊,我有工作牌呢。
薛梨亮了亮胸前的牌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不好意思,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你是?少年傲然地说:我是许然。
本以为女孩会有所反应,却没想到,她微笑地点了点头:我记住啦,谢谢你,许然同学,拜拜!……250宿舍里,沈南星抓着薛梨的肩膀一阵猛摇:许然啊!!!他是许然啊啊啊啊啊!疯了吧!你居然不认识他啊啊啊啊啊!你都跟他说了那么多话,为什么不找他要签名啊啊啊!薛梨用力挣开了沈南星的桎梏,咕哝道:我就是不认识他啊!你不刷某音吗,那么火的百万粉丝超级网红,你居然没认出来!我…我不刷短视频的呀,我妈不让我刷那个,说浪费时间。
陆晚听拿着手机走过来,将许然在镜头前弹吉他的视频递给她看。
镜头里的少年顶着一头潮流发色,弹着五月天的熟悉旋律,清清淡淡地唱着歌。
评论几十万,点赞上百万。
他真的爆红。
太夸张了吧。
薛梨皱着眉,就这样唱唱歌而已啊,谁还不会呢。
陆晚听耸耸肩:我也觉得他火得莫名其妙,但就是火了嘛,粉丝就喜欢他这种干净、清淡、病弱型的美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真的超级帅啊!还行吧。
薛梨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还没陈西泽帅。
沈南星:老实说,半斤八两。
我也觉得,颜值绝对比得上,他是新生,估摸着这一进校,校草的宝座得易主了。
薛梨见沈南星和陆晚听都这样说,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陈西泽气质明显好多了呀,他是射击冠军…你们看过他射击的样子吗,百步穿杨,哪里是这什么网红能比的。
沈南星笑着揽住小姑娘的肩膀:这么护着你小竹马。
我客观公正、实话实说。
不过话说回来,梨梨,你的运气真的绝绝子了。
陆晚听夸张的说,许然心高气傲,进校这么久,就没跟几个女生说过话,对他的粉丝更是爱答不理,今晚居然跟你说了这么多。
因为我在采访他呀,别说,他还真挺有想法的,几句话就让我茅塞顿开了。
她摆摆手,钻进了书桌帘子里,不说了,我领导等着我做工作报告了。
陆晚听凑到沈南星身边,手肘戳了戳她:她运气也太好了些吧!入校以来,许然搭理过谁啊。
沈南星耸耸肩,她就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走桃花!冷冰冰的医学院实验室里,陈西泽背靠着白墙,将二十万的转账汇入了那个熟悉的账户里。
穿堂风冷飕飕地掠过,深秋的凉意彻人心骨。
收到。
对方发来简短的两个字。
这是最后一次了。
陈西泽指尖颤抖着,按下了这几个字,我不会再给你转账了。
几秒后,对方回了几个字——你爸欠我们家的,这辈子,都别想还清。
他独自站在趴着藤蔓绿植的窗台边,看着窗外透凉的夜色,低头点了一根烟。
袅袅白雾缓慢升腾,将他笼入了儿时无边的梦魇之中。
……薛梨很兴奋,躲在被窝里,快速给陈西泽编辑着文字消息——陈西泽!我有想法了!以往的夏日晚会不都是在大礼堂举办吗?由各学院的学生会组织大一新生观看,强制参加。
这一次,我们的舞台可以搭在绿地操场,做露天的晚会,观众也无须学生会组织、来去自由,只要宣传部工作到位了,节目类型是大家喜欢看的,我相信会有很多同学愿意过来参加。
而且想走就走,走了还会有新的同学来,甚至大二大三肯定都会有很多学姐学长来看的,人数一定不少。
节目的类型,我觉得也可以更加灵活,甚至还可以邀请现场的观众同学参与其中!音乐学院也有蛮多高人气的新生,也可以邀请他们…如果能有这些同学参加,甚至我们连网络热度都有了,线上线下同步直播,多好呢!陈西泽,你觉得怎么样!这主意是不是很棒!你都听傻了吧!是不是在感叹,怎么会有我这么聪明机智的手下呢。
夸我夸我夸我!陈西泽踱步回宿舍这一路上,手机嗡嗡震动着,就没停下来过。
薛梨蜷在被窝里,心脏狂跳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陈西泽的回应,不免也有些失落,正在她即将关掉手机睡觉的时候,手机呜呜地震动了起来。
陈西泽给她打电话了。
薛梨心头一惊,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外套悄悄溜出宿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小声接了电话:陈西泽,你看到我的消息了吗?嗯。
他的嗓音永远这般波澜不惊。
怎么样啊!还没睡?唔…室友都睡了,我溜出寝室接电话呢,你呢?该不会睡着了又被我弄醒了吧。
我刚从实验室出来,在回宿舍的路上。
薛梨看着天边的一轮雾蒙蒙的弯月,看了看时间,都快接近十二点了:你每天实验都这么晚啊?今天结束的比较早。
我室友,就是听听,你给她修助听器那个…她有几个高中朋友也在医学院,都没这么忙呢,经常一起约着出去玩。
陈西泽平静地说:我在准备发核刊论文,会比较忙。
这样哦。
薛梨看着叫上毛茸茸的兔子拖鞋,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熬夜会变老,还会变丑。
嗯?下次我给你敷张面膜吧。
行啊。
陈西泽哼笑了一声,你的想法我看了。
嗯嗯嗯!是你自己想的?当然!薛梨迫不及待地邀功,我很聪明呢!陈西泽没有回答。
她知道他不信,只能实话实说道:其实…是一个同学给我的启发,他蛮受欢迎的,好像还是什么网红,我室友说他比你都帅,马上要夺下你的校草之位了。
小姑娘又跑题了,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陈西泽忽然打断了她:我走到你楼下了。
诶?她清晰地听到电话那边,男人深呼吸了一下:要不要,见一面?小姑娘心脏微微一动,连忙道:好哇。
说完,她挂掉了电话,蹑手蹑脚地推门回宿舍,从宿舍里拿了个小布囊,又抓起口红粗糙地在唇边抹了抹,用力抿抿嘴,这才急匆匆地跑下楼。
隔着女生宿舍的铁栏杆大门,薛梨见到了陈西泽。
他穿着单薄的白衬衣,左肩拎着黑色单肩包,低着头,漆黑的眸子埋入了刘海投下的阴影里。
门口路灯昏黄,照着他清瘦的身形,影子投影在了墙上。
薛梨走近了,才嗅到他身上明显的烟草味,凛冽的气息,昭示着男人似乎不良的情绪。
陈西泽?男人偏头望向她,下颌线流畅而硬朗,脸色却带了几分深夜懒散的倦意。
这个是我写的策划,刚写的,你拿去看看。
薛梨把文件从铁栏间隙里递过去。
陈西泽没有接策划,手却伸了进来,粗砺的指腹落在了小姑娘的唇边,轻轻一蹭,指尖染了一抹口红的嫣色。
大半夜,涂什么口红。
呃。
差点以为是个鬼。
……小姑娘柳眉倒竖:谁是鬼啦!陈西泽用指腹将她唇上的口红全部抹掉了:见哥哥不需要化妆。
才没有,我这是…就算要化,也稍微化出点水平来。
……是是是,你最有水平!气死了。
薛梨不做声,不搭理他了。
报告不用给我看,两天后,周四例会,你自己做汇报,说服他们。
啊!薛梨手捂着胸口,做出受惊状,要做汇报吗!我不敢!学生会才几个人,这都不敢?就是不敢啊。
薛梨上课都从不举手回答问题的,每次被老师揪起来,脸都会红成猴子屁股。
陈西泽,你帮我汇报吧。
我是你的谁,凭什么帮你汇报。
小姑娘露出了谄媚又无赖的笑容,隔着铁栏,揪着他的衣角:你是哥哥啊。
所以你希望以后在学生会,别人都拿你当主席的妹妹。
任何工作出了问题,也因为你是主席的妹妹,所以会格外网开一面。
这敢情好哇!好个头。
陈西泽将文件卷起来,敲了敲她的脑袋,如果你的汇报不能取得大家的一致通过,夏日晚会,你还得上台翻跟头。
陈西泽,你简直过分!嘘。
少年修长的指尖落在薄唇边,瞥了眼旁边的宿管阿姨房间。
薛梨赶紧捂住嘴,视线却落在了他颀长漂亮的食指尖,恍然间,又想到了那个吃蛋糕的梦,顿时脸颊通红。
陈西泽沉重的心情,在她这里终于稍微释怀,轻松地扬了扬手:走了。
等下。
薛梨叫住了他,飞快地从包里摸出小布囊,布囊里装了一个黑色的零钱袋,塞给了陈西泽。
他低头,看到零钱袋上绣了一个可爱的团子脸,不是特别清晰。
好丑。
陈西泽皱眉,淡淡道,这是猪头?明明是狗头!薛梨闷声闷气说,绣了好几个晚上呢,我的是小猫,你的是小狗,一模一样的。
行,收了。
陈西泽将零钱袋揣回了书包里,转身离开。
诶!她又叫住了他,陈西泽,你今天晚上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怎么了呢?陈西泽的心微微一惊,望向了栏杆里的女孩。
女孩双手紧捻着运动外套,里面是单薄的花边睡衣,戴着黑方框大眼镜,狭长的单眼皮,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他们的孩提时光和青葱岁月,总是厮混在一起,一起长大。
这小姑娘看似大大咧咧,不细心也不温柔,但他的任何情绪,总逃不过她的眼睛。
哪怕是个近视眼。
陈西泽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因为,穷。
……薛梨无语地说:这…的确是个让人烦恼的问题,我也帮不了你!陈西泽薄唇弯了弯,背对着她扬了扬手:没钱是真的,明天请哥哥吃鸡腿。
哼,等着吧!薛梨虽然不相信陈西泽的哭穷,但鬼使神差的,上课的时候,一整天脑子里都是大鸡腿,转啊转的。
简直有毒啊。
下课后,薛梨特意去美食街的炸鸡店,买了一个孜然口味的鸡腿,出门给陈西泽发消息——冰糖雪梨:想吃吗?【图片】123:冠军维修店,送过来。
冰糖雪梨:你还真拿自己当领导,还要我给你送过来!123:我不是领导。
123:难道你是?冰糖雪梨:……薛梨不情不愿地溜达到了冠军维修铺,他最近忙着课业和学生会的事,每个周末还要去市中心射击馆训练打靶。
薛梨好几次路过修理铺,推门进去看到都是其他人。
这会儿居然又开始营业了,看来没钱是真的。
薛梨走进去,看到陈西泽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戴着专用的单片眼镜,专注地修理着一块电子表。
而他胳膊旁的篮子里,搁了不少坏手机。
门口也有很多女孩等着呢。
他的生意向来不错。
薛梨推开柜台门,熟门熟路地摸进了维修室内部,倚在他身边的柜台上,将香喷喷的鸡腿递到他面前:想吃吗?现在暂时不空,留着晚饭吃。
薛梨将鸡腿放进书包里捂着,谨防真的冷了不好吃了。
陈西泽,你真没钱了啊,居然又开张了。
当我跟你开玩笑?好吧,我还有点钱。
薛梨好心好意道,这两天…可以请你吃饭。
陈西泽摘下眼镜,狭长的桃花眼扫向她:你有多少。
薛梨摸出小荷包,数了数:239块4毛。
真的好有钱。
……看不起人是不是!这时候,有个长发黑裙子的小姐姐走进来,陈西泽将修好的手机递过去:换了内外屏,送了膜,打个折,420。
谢谢学长!没事。
女生接过手机,笑容璀璨。
找陈西泽修手机,其实真的比校外的维修店便宜太多了,最大的遗憾就是他不经常开张。
学长拜拜。
女孩又看了薛梨一眼,笑着说:妹妹,拜拜。
薛梨赶紧对她挥手道别:拜…拜拜。
她走后,薛梨一整个趴在维修台边,不解地问他:她为什么叫我妹妹?陈西泽指尖灵活地旋着表芯,漫不经心道:全校都知道,你是薛衍和我的妹妹。
薛梨难以置信地咕哝了一句,这么友好吗,居然没人把我当情敌。
陈西泽修表的手,微微一顿。
薛梨愣了愣,反应过来,顿时脸颊红透底,揪着陈西泽的衣领发起疯来——我不是那个意思!陈西泽!啊啊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得脖子根都红了:我真的没有,我对你真的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陈西泽都还来不及回应,直接被这个身体特别结实的小姑娘、粗暴又野蛮地一整个按在了修理台上。
你不准乱想,我我我我…我也没有梦到过你,一次都没有。
……小姑娘用一种近乎要强暴他的姿势,抓着他的衣领,按着他的肩膀,一整个都贴了上来——陈西泽,不准乱想!薛梨,你再对老子发癫试试。
你答应我,不准乱想。
我什么都没想。
陈西泽看着女孩急得像个应激的猫咪似的,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化被动为主动,将小姑娘反压在身下——下次再敢用这种姿势压制我,我不会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