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孟菱要早起去茶馆工作。
刚起床,打开手机看到陈遂的微信,她停下一切动作点开来看:【一起走?】想了想, 她回:【你在学校?】消息发送出去,那边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很快回复:【我只是不常住校,又没退宿。
】【如果已经起床了就下来。
】【我在昨晚分开的那个地方等你。
】接连三声消息提示音,每一下都敲在孟菱的心尖上。
她迅速下床去洗浴间收拾自己,又以最快速度换好了衣服, 等到要换鞋子了, 她又忽然停了下来。
他,在等她?孟菱睫毛动了动, 安静的眨了一下眼睛。
她忽然有一点迷茫。
不知道她和他这样子算什么。
有点懊恼自己的不彻底, 拒绝他不舍得,接受他又不踏实。
算了, 就这样走一步算一步吧。
出了门, 外头寒风凛凛。
很快她就看到他的车, 那辆黑色的帕拉梅拉。
尽管算不上很夸张的豪车, 但是以他的年龄来说, 已经很招摇了。
她走过去,离他差不多十米远的时候, 她看到他的车窗摇了下来。
他一双漆黑的眼眸露了出来, 眼尾微翘, 带着浑然天成的倦懒和散漫,接着是高挺的鼻子, 薄嘴唇, 冷硬的下巴, 弧度漂亮的喉结。
他还是穿着昨天的那件白色卫衣, 碎发搭在额前,连冬风都格外爱怜,只是轻轻吹拂。
车窗完全摇下来,他两只手臂撑在窗框上,托腮一笑,有点风流:早啊。
声音清澈里带着一丝磁性的嘶哑。
早。
孟菱不自在的把目光闪躲开,绕过他的车头上了车。
她坐上来,他又把车窗摇了上去。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她点头:挺好的。
是嘛……他点了点头,忽然凑近。
她倏然屏息,往后仰了仰,受惊的定住了。
她这姿态惹他一笑:想什么呢?他倒是坦坦荡荡:我只是检查一下有没有黑眼圈。
孟菱脸颊发烫,被捉弄的无措和羞恼油然而生: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关心。
陈遂睫毛颤了颤。
看来小姑娘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他笑了笑,大发慈悲放过她,从她身旁起来,系上安全带,去开车。
又问:吃了吗?孟菱说:我不饿。
陈遂有时候挺佩服孟菱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能力:我饿了。
他说,陪我吃个早饭吧。
她能拒绝吗……显然上了贼车,是不可能不被贼惦记的。
她想了想:我请你吧。
陈遂露出一个随性又散漫的笑容:怎么?孟菱抿了抿唇:就……想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昨天,你帮了我。
她声音里隐隐透出女孩的娇怯。
可他没有察觉到这细枝末节,眼眸一黯:所以你要跟我扯平?……孟菱忽然沉默。
陈遂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翻涌着情绪:你要是想跟我扯平也行,但帐不是这么算的——比如我送你去上班,还有之前送你回学校,你算算光油钱你欠我多少。
孟菱攥紧了安全带。
她不是那个意思。
还有,要不是你差点被人霸王硬上弓,而我恰好帮了你一把,你是不是永远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孟菱忽然想到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们不欢而散,后来几乎淡出彼此的生命。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谢谢你,都是真心的。
……陈遂嘴唇动了动,却把话咽了下去。
想把话说得再深一点,又怕火候不够,说出来反而对彼此的关系没有任何帮助。
她解释的不够令他信服。
他明显很不爽,忽然猛踩了一把,发泄似的疾驰而去。
她看了眼他车的控制台,之前那根头绳已经不见了。
于是低了低首,更沉默了。
后来这顿饭没吃成。
沉默了一路。
到茶馆附近,他把车停下。
一大早就和他闹不愉快,并非是她本意,她不觉得这次是他错,可是也不觉得自己错,她有点丧,默默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
可是门推不开。
她扭脸看他。
他的声音恰好在她转脸的瞬间响起:孟菱,你可以跟我闹脾气,但别总推开我。
他声音凉凉的,薄薄的眼皮微微耷拉着,淡淡扫她,语气闲散但认真:人和人的缘分就这么一点儿,用完了也就没了。
多少人就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推开了彼此,被茫茫人海冲散,就再也找不回来。
孟菱沉沉地呼吸着,眼眸中浮着细碎的情绪,最后却只是说:我快迟到了。
他笑笑:快去吧,不然扣你工资。
然后他给车门开了锁。
她想推门下车,他好像想起什么又喊她一声,从汽车储物盒里掏出一根薄荷绿小花样式的头绳:嫂子的头绳落我车上了,你顺便给她送过去。
孟菱怔了怔。
陈遂问:怎么,不舍得走啊?孟菱反应过来,接过头绳,忙推门下车。
外面的空气好冷,她打了个冷颤,看了眼薄荷绿小花,压下了心头燥热的情绪。
这一天孟菱都心不在焉的。
她想着陈遂的话,总是分神。
晚上五点半下班,那会儿店里正忙,她就留下来帮忙了,一直到八点多才离开。
她去这条街的街头坐公交,走到春风沉醉附近的时候,看到了陈遂的车。
这家酒吧是他开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清楚,他这晚是过来玩,还是来视察工作。
她这样想着,却没有停下步伐,依旧神情如常的在走路。
很快走到公交站,她打开微信,打算提前找出乘车码,却看到宿舍四人的微信群像是炸了一样,有九十九加的消息。
她点进去,没有先去翻聊天记录,而是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了,这么热闹。
】齐舒婷的语音电话在下一秒就打了过来。
孟菱接听,还没张口说喂,齐舒婷炮仗一样,急切说:他奶奶的,那个杨琛真不是个东西!你去学校表白墙的Q.Q号上看看吧。
他简直不要脸!孟菱眉心隐隐跳动起来。
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却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
这种滋味让她的一颗心沉了再沉。
她打开Q.Q,想到自己并没有学校表白墙的Q.Q,现问曲洛要了一个,点击添加好友之后,那边自动通过。
她紧接着点进表白墙的Q.Q空间里。
然后屏住呼吸,往下滑动,看到了半小时前发的那则动态,已经有两千多个赞,三万多的浏览量。
而内容是对她的隔空喊话:【想对汉语言文学专业一班的孟菱同学说,做人不能太茶。
你之前收了我朋友的早饭,还借作业给我朋友看,结果一边吊着我朋友,让我朋友对你好,一边又和大名鼎鼎的陈遂好上了。
你脚踏两条船,也不怕翻阴沟里?玩人就这么爽吗?】这段字下面还配有四张图片。
一张是孟菱把作业发给杨琛的截图。
第二张是在教室后排拍摄的杨琛把豆浆放到她面前的抓拍。
第三张是昨晚表白,杨琛单膝下跪的照片。
第四张是陈遂把她带走的照片。
孟菱的眼泪砸到屏幕上。
她狠狠擦了把泪,觉得为这种人流眼泪实在是太不值了。
可是心里委屈,难堪,生气……各种情绪交织,情绪顶上来了,眼泪就控制不住。
再看这条造谣下面的评论,多达二百多条。
7:如果是真的,那确实挺茶。
春风夏夜:陈遂怎么会看上这种女的?陈遂男小三吗?芝麻脆:吃瓜群众表示,事情还没搞清楚,没必要听风就是雨,对一个女生恶意这么大。
阿飘:表面清纯,实际骚浪,这种女的,谁不想上。
…… ……孟菱自虐般,一条条的看下去。
比起一个清清白白的灵魂,人们更愿意见证一尘不染的人堕落。
人们更愿意抓住一个人的缺点,把它无限放大,如果那个人是个本就优秀的人,他们就会批判的更用力。
人类总是如此卑劣,既希望别人也和自己一样不完美,可又总是用完人的标准去审判他人。
舍友们的反驳和澄清夹杂在议论纷纷中。
S:救命啊,这年头怎么还会有这么下头的男的?别人不喜欢你,你硬赶着还倒打一耙?洛洛洛洛洛:得不到就要毁掉?有点恶心……看着看着,齐舒婷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你怎么还没回宿舍?不会想不开吧。
齐舒婷被气得很不耐烦。
孟菱呵出一口白气:我刚下班,这就要回了。
齐舒婷又叹了口气: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孟菱说:我把造谣截图发给导员,然后让她联系表白墙删帖。
我给你说——声音由远及近,有人走过来夺走了手机,我刚才随手写了个澄清帖发给表白墙了,又给他发了一百红包。
我估计他这会儿就该发了。
说话的是顾娆。
齐舒婷在旁边骂骂咧咧:你有病吧,夺我手机干嘛。
顾娆不理她,冲电话那端的孟菱一笑:对了,这么好的机会,多向陈遂撒撒娇。
孟菱微愣。
她总是这样,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有时候你不知道该对她说谢谢,还是该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最后孟菱还是对她说了声谢。
挂了电话之后,孟菱又点进Q.Q里,把表白墙发出来的那个动态截图,发给了导员。
没一会儿公交车到了,她坐上去,过了大概四十分钟,她快到学校了,导员才给她回复:【收到,我已联系表白墙删帖,其他事情等周一再说。
】孟菱回:【谢谢老师。
】退出消息框,有股无力感,总觉得老师也不会给她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她不受控制的又一次点进Q.Q空间。
顾娆所谓的澄清贴在半小时前被表白墙发出来。
【作为杨琛和孟菱的同班同学,我可以作证,孟菱一直都是个表里如一的女生,在班里是个好学生,对男生也保持正常距离,没有和任何一个男生搞暧昧。
综上所述,欢迎来我们班打听。
至于杨琛,未经别人同意就给人家送饭、表白,真的不是道德绑架吗?请女生们换位思考一下,被一个拒绝过多次的男生,纠缠不清,道德绑架,造谣诽谤,是什么滋味。
】顾娆到底是学文学的,尽管总是翘课,可认真起来,也是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然而这条澄清,点赞只有两百多,浏览量也刚刚到两千,还没有那则造谣的点赞量多。
果然,谣言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赢了。
令人狂欢的从来不是正义和真理,而是谣言,残忍,盲从和偏执。
孟菱看到澄清帖下面的评论。
Mimanchi:额,有一说一,不带陈遂大名,我真不关心你俩的恩恩怨怨。
我只想知道陈遂是不是撬墙角了。
芝麻脆:普信男真下头。
Ohh:我还是中立态度吧。
…… ……孟菱料到评论会是这样了。
夸人的不一定是真心的,但是骂人的绝对是。
跟风是最不用负责的伤人手段不是吗?事情是真的,证明我骂对了,我有先见之明有判断力。
事情是假的,那都是造谣者蒙蔽了我,我不再关注这个消息,这件事就和我再没关系。
一群乌合之众。
孟菱摁了摁太阳穴。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陈遂。
她想了想才接起来。
他想必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没有废话:你在哪。
在公交车上。
她说,不过还有两站就到学校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些许不耐烦:门口见。
……她想说什么。
他已经把通话掐了。
过了两分钟,公交车里响起提醒乘客下车的提示音,公交车缓缓趋停,这站过完,就还只剩一站到学校。
看了一路手机,这会儿电量提示冒红灯,只有百分之八的电了,她怕他再找她,于是把手机关上,转头去看窗外。
当车内响起下一站:遗棠大学东门的提示音时,有一辆黑色的轿跑忽然映入眼帘。
孟菱愣了愣,从那个蛙脸设计的车头,判断出那是陈遂的车。
他原本是踩紧了油门往前冲的,车子倏地就超过了公交车,可过了那么十几秒,公交车往前驶了一段,他的车尾忽然出现在眼前。
他降速了,所以公交车很快与他齐平。
几秒后,他的驾驶座与她的座位相对。
他摇下车窗,黑发在黑夜里飞舞着,噙着笑,声音听不太清,口型似在说:好巧。
有点拽,拽的有点孟浪。
她明白过来,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到她了,于是降速在等她。
他一看就是压着限速狠踩油门飞奔过来见她的,至于为什么来,她心中有数。
后座没有人,她把车窗推开了。
冷风顿时全都灌进来,把她的长发吹得都糊在脸上,她遥遥望着他,大声喊:注意安全。
他没说什么,只挑了眉,伸手向她比了个OK。
作者有话说:令人狂欢的从来不是正义和真理,而是谣言,残忍,盲从和偏执。
——《乌合之众》。
拒绝他不舍得,接受他又不踏实。
00真的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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