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现场变得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大家喘不过气来。
梁红鲤娇滴滴的外貌神态和恐怖实力之间的反差，令众人心生一种异样的畏惧感。
良久之后，樊长老语气平静道：将他们二人抬下去好生医治。
早有四位梨山执事上前抬人，周护玉和武俊采总算解脱，心中都是暗暗舒了口气。
樊长老看向梁红鲤，语气认真，姑娘天生神力，樊某佩服，第一场是你赢了。
梁红鲤笑着点点头，挥手下场。
樊长老回头叫了声：全师弟。
那位眉目清秀，不苟言笑的梨山长老点点头，也不见他如何行动，只是身子一晃，下一刻就出现在场中。
令狐棠顿了一下，抬步登场，动作是一贯的潇洒从容。
请前辈赐教。
令狐棠上了场，对全长老拱手施礼，全长老也是点点头。
全师弟，令狐少侠是玄界少有的修行天才，不要再大意。
樊长老出言提醒，三局两胜，如今我方已输了一局，后面两局，不容有失。
全长老回了三个字：理会得。
语毕，周身气机大盛，境界一再向上攀升，身上黑色长袍随之鼓胀起来，宗师威压，瞬时笼罩全场。
身处气场正中心的令狐棠右脚蹭地向外挪移，抬手抽出山河剑。
全长老双脚钉在地上，上身猛地前倾，莫大的宗师气场急剧收缩凝聚成一座山峰，随着全长老的动作倾压向令狐棠。
令狐棠半步不退，山河剑挑起，悬河剑意起于大地，正面抗御全长老的威压。
不错。
全长老赞道，因为令狐棠和任芷灵的关系，他早就认识令狐棠，知道他过去的修为境界，此时感受到他突飞猛进的浩瀚剑意，忍不住夸奖了一句。
但不论令狐棠的进步如何惊人，悬河剑意如何臻于圆满，在全长老看来，也只是不错。
令狐棠固然是圣人弟子，个人天赋也是上乘，修习的又都是上等功法，一般来说，对上普通的宗师，他绝对有一战之力。
但梨山全长老的宗师境界，却也是花了数十年功夫，一步一个脚印，没有半点取巧，也没有依靠什么逆天丹药，全凭个人刻苦努力突破晋级，含金量同样不容小觑，没那么容易战胜。
好整以暇地点评了令狐棠的剑意之后，全长老身体突然直立，山峰倾倒的威压瞬间消失，以令狐棠剑意的收放自如，都出现了刹那的空荡，全长老顺势向上一抬掌，令狐棠的山河剑几欲脱手而出。
佩服！令狐棠诚恳赞了一句，手中在剑柄上轻轻一点，山河剑陡然旋转，剑走圆弧，削向全长老。
全长老挥舞大袖去卷剑锋，准备再接再厉，直接夺剑，突地发现那剑身如乌龟缩头，嗖地一下撤回，重归令狐棠手中。
江河倒悬！令狐棠喝了一声，手腕翻转，绵绵不绝的剑意如悬河一般飞流直下倾泻向全长老。
起初的气势之争全长老占据上风，此时令狐棠好不容易反过手，丝毫不敢怠慢，当即毫无保留地释放剑意，滚滚长江，泛滥黄河，一往无前！全长老凝神应付，再无时间点评令狐棠，但手忙脚乱也不至于，只是随着令狐棠剑意的不断增强，他七重宗师的境界也渐渐发挥至巅峰。
山石滚动，天地变色，端的是好一番恶斗，无诗为证。
郭大牛，你说他们谁能赢？散修联盟中，梁红鲤歪头问郭大路。
再强的中三重真人，也无法赢一位实打实的中三重宗师，这本来就是玄界的规矩，不然划分这等级还有什么意义？郭大路道。
那怎么办？要么令狐棠突然晋级，要么令狐棠认输，然后由我干掉那位樊长老，争取两胜一负的结果。
那位樊长老也是实打实的宗师吧？你同样是真人怎么保证能打赢他？我前面说了啊，可以边打边晋级。
果然郭大牛爱吹牛！两人正说着，场上的局面开始逆转，全长老稳稳接住令狐棠连绵不绝的剑势，并开始反守为攻。
只见全长老右手铁袖扫出，荡开令狐棠山河剑，左手向前一推，排山倒海般的掌力横推向令狐棠。
令狐少侠要输！人群中有人突然失声叫了一句。
就在这时，令狐棠握紧山河剑，莫名其妙地对着虚空点了一下，继而剑势横削、斜拉，再潇洒自如地斜斜挥出去。
随着这轮剑招施出，本已稳占优势的全长老被打个措手不及，而且他从那画风突变的剑意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霸道。
这是……樊长老眉头一皱，竟认不出来令狐棠的剑招。
匡前辈的八字剑意！场间唯二能认出令狐棠剑意的化机子脱口叫道。
令狐棠刚才挥剑写的那一个之字，正是匡世棋留在半招崖吾之剑道，胜天半招八字中的第二字。
郭大路满脸欣慰的点点头。
匡世棋曾持上邪剑怼天怼地，其中霸道可想而知！不过令狐棠勉力使出这道剑意之后，也是损耗极大，退到原处后，收剑闭目默立，缭绕于四周的剑意敛于其身，天地于他而言，一片寂静。
他要破境！樊长老脱口叫道。
全长老点点头，垂手站立一旁，停下进攻，任令狐棠自行破境，表现出一代宗师的气魄和风度。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令狐棠陡然睁开双目，众人便见到两道凌厉至极的剑意直射而出，剑意所至，前方一块巨岩被斩成三段。
嗡——接着听到一声长鸣，山河剑昂扬抬头，直指天空。
上三重真人境成也。
樊长老叹息一声，隐隐觉得任芷灵这次可能选错了人。
谢前辈成全。
令狐棠望向全长老，令狐棠再请前辈指教。
全长老微微颔首，脚下步罡踏斗，竟是将令狐棠当做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这一次，令狐棠不再使悬河剑意，而是直接用小师叔祖留下的八字剑意，现在他要写的是一个剑字。
令狐棠双臂张开，自然而然地摊开山河剑，做拥抱天地状，继而山河剑好似自行游走，先是高高举起，然后当空斜斜劈下，正是剑字第一划的那一撇。
仅此一招，令狐棠整个人的气势就如同出鞘宝剑，锋芒毕露、气场夺人，一时山崖石树亦为之失色，人人心中由衷生出一股寒意和惧意。
樊长老脸色微变，喃喃道：匡世棋……他的思绪不知道回到哪一年，是一剑削平一座山的那年春天，还是一剑断沧河的那年夏天？这时，一道剑意从天而降，将他的思绪拉回，等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到战场中，他发现师弟的两片长袖已被斩成碎片，正与拄剑而立的令狐棠对峙。
此局，是晚辈输了。
令狐棠光明磊落道。
如果按照刚刚落下的战局来算，二人是平手，但如果算上他破境的那段，的确是全长老手下留情、略胜一筹。
全长老深深地看了令狐棠一眼，只说了句：芷灵错了。
转身退场。
令狐棠抱剑拱手，也下了场。
老夫修道数十年，很少见到有人在战斗中破境升级，细细数来，恐怕不超过一手之数，令狐贤侄当真了不得。
樊长老边说边走上场，语毕，看向郭大路，问：你能否也给老夫一个惊喜？郭大路灿烂一笑，道：好啊。
说着一步跨上场，将将好来到樊长老面前，境界刚好晋入上三重真人。
樊长老：……老夫只是随便说说啊，过分！！！第344章 樊长老指尖玄虚，郭大路嘴炮无敌！大凡修士，遇到晋级破境的关卡时，大多选择闭关，有门有派的自有宗内长辈事先安排好一切，尤其是重要境界的突破，更是天才地宝早已齐备，防御法阵提前布好，高手护法随时待命……即便是散修，也会事先觅一个山好水好地点隐蔽的洞天或福地，先布置好层层叠叠的防御法阵，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敢入内闭关，争取顺利突破。
就拿令狐棠来说，一旦那位全长老是位心思歹毒的宗师，他在令狐棠破境的时候，只要稍稍动下手脚，就足以给书剑宗大师兄造成不可挽回的破绽。
所以才有临场晋级有风险，破境装逼须谨慎的说法。
这也是为什么樊长老会说他修道多年，却很少见到有人临场晋级的原因。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所谓不足一手之数的话才刚落音，今天就一下碰到俩，而且看上去，一个比一个轻松随意，跟闹着玩似的。
看来两位是约好来踩我梨山的了。
樊长老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开始习惯性的扣帽子。
郭大路道：倘若樊长老大人大量，容我等登山入殿参拜老母，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既然是樊长老主动布局在先，又何谈我们踩梨山之说？樊长老的话未免有些颠倒黑白，不知在下是否有说错？樊长老冷笑一声，道：就让本座看看你的竹刀比之你的词锋如何。
郭大路朗声道：我这把竹刀长三尺七寸，乃是取勇山毛竹削成，轻刀无锋，大巧不工，自问世以来，未尝一败。
樊长老道：今日我便会让你如愿以偿。
郭大路道：我的愿望是永远不败。
樊长老：……不按剧本讲台词的人都是王八蛋！樊长老决定不再跟他废话，而是直接动手将其碾压。
作为七重巅峰境界的宗师，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临场破境又怎样，还是真人而已，真人战宗师，那就是越级！越级对敌能有几成胜算？他修道数十年，见到越级胜敌的修士不超过一手，啊呸，不超过五个人！樊长老伸出单掌，请吧。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没有去看郭大路，一眼都没看，既没有看他的竹刀，也没有看他的眼睛，甚至没有看他的脚步，以此表达对他的轻视。
郭大路忽然道：现在不能动手。
樊长老讶异：为何不能？郭大路道：因为你心中有怒，不是最佳状态，我若赢你，胜之不武。
樊长老：……郭大路解释道：高手相争，如两军交战，要做到知己知彼，你的眼睛看都不朝我这边看一眼，可谓是犯了兵家大忌，而且我的‘庖丁解牛刀法’招式相当刁钻诡异，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我捅到，绝不容轻视。
樊长老：……你实力解说的表情是认真的吗？啊？郭大路继续循循善诱：故而你不仅要盯着我看，还要注意我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连每一根肌肉的跳动！要知道，每一点都可能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因素。
众人：……如果看到他刚刚一步入上三重真人，一定会把他白痴吧。
更可怕的是，你现在的心已乱，心乱则招乱，招乱则必败，樊长老，要谨慎。
郭大路提醒道。
樊长老终于忍无可忍冷笑道：还未交手，你已断定我必败？你以为自己的圣人？郭大路道：我只是不想胜之不武，因我的竹刀从不趁人之危！樊长老呵呵冷笑，道：你想以这番言辞乱我心境，小子，你还嫩了点。
先破我这一指吧。
樊长老说着对郭大路点出一记春风玄虚指，指尖所触，空中道气如圈圈波纹，旋转着推向郭大路。
郭大路摇头一叹，道：不听少年言，吃亏在眼前呐。
郭大路迎着玄虚指动了。
他的竹刀已经出鞘。
如他本人所言，那刀锋划过的轨迹果然刁钻诡谲，围观的修士只是看到这一刀劈的角度，就已背出冷汗。
刀势看起来并不快，但出刀时两人相隔数丈之远，落刀时，刀尖已到樊长老近前。
竹刀少年竟是避开了那玄虚一指，连人带刀，直取樊长老要害。
刀不快，人快。
樊长老应变也迅速，回手在竹刀上弹了一指，化解危机。
竹刀先是斜斜逸出，划了一个半圆之后，骤然自下而上撩起，取樊长老腋窝，好像刚刚被弹开的竹刀是故意退开蓄势，只为更快更强更险的一击。
这种变化已然到了自然而然、随心所欲的地步。
扬长避短的对攻，妙到毫巅的招式，说不定那竹刀少年真能越级胜过梨山长老。
令狐棠道：樊长老的玄虚指看似玄之又玄，灵动飘逸，其实有迹可循，内里还是中正的路子，反而是那烤串小哥的刀随心所欲，没有定势，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招是什么。
化机子点点头，道：不过樊长老境界高过烤串小哥，以不变应万变，仍是能够占据主动。
是啊。
烤串小哥的刀之所以轻灵流动，何尝不是因为被迫而随机应变……樊长老要加力了！山坡之上，老树枯枝，指意刀意掠过，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樊长老左手背负身后，仍是单手应敌，但此时他的右手已经发挥到极致，幻影重重，大袖挥舞出的几根管风如蹭地蟒蛇，昂首吐信缠绕着郭大路，指尖的道气纵横场间，飒飒作响，气势更是惊人。
看似无路可逃的竹刀少年不再以双目辨招察敌，而是以神识直觉穿越蟒风指意。
竹刀不停，变化却越发随心所欲、依乎天理，刀刃翻飞间，如入牛身，批大郤、导大窾，响然轰然，好似依循着某种韵律和节拍。
旁观的令狐棠恍然道：原来如此。
目无全牛中的全牛既是指牛，也是指人，更是指自然万物。
目中无全牛，便是透过表面看到内里规律，看破规律，再利用规律，离取胜就不远了。
这种境界就是上三重真人的境界。
令狐棠虽是一眼即通，但和那竹刀少年即通即用还是有一段差距。
场上，郭大路和樊长老又一次两边分开，郭大路双手持刀，猛然跳起，当头劈向樊长老，后者单指变双指，微微分开，凌空夹住竹刀。
郭大路人尚在半空，做下劈状，看起来好像被樊长老双指挑在虚空定住一般。
这是樊长老玄虚指集大成的一招，练到圆满境界，能夹断闪电，何况一把竹刀。
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眼见要落败的竹刀少年突然嘴里念念有词，被樊长老夹住的竹刀开始轻微而快速地颤动起来。
动刀甚微，霍然已解，如土委地！郭大路挣脱出竹刀，冷峻的刀锋贴着樊长老的手臂掠向他的喉咙。
樊长老叹了口气，身体后仰，左手五指如流星般探出，荡开竹刀。
郭大路身子一翻，飘然落回原地。
这‘庖丁解牛刀法’是何人所授？天刀宗燕鸣鸿可不会这套刀法。
樊长老问道。
郭大路道：实不相瞒，这套刀法是我刚刚临时自创的，为的是配合我新晋的上三重真人境界，其中有哪些不成熟的地方，还望樊长老指点一二。
樊长老：……很成熟，没什么可指点的。
说着拂袖离去。
你们自行登山入殿，若敢造次，必不轻饶！樊长老威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心人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莫名心塞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