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博声和小美在医院守到后半夜,医生从抢救室出来说:暂时稳住了,她现在这情况不适合情绪波动太大,止痛药的效果也越来越差了。
听完医生的话,梁博声连连点头说以后不会了,以后都听医生的。
看到病床上的唐宁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那么苍白瘦弱,心揪着有点痛,转身对小美说:你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哥,你这样说太见外了。
我没事,明天周日休息,你赶紧回去和嫂子解释解释吧,她挺不容易的,但唐宁这样,唉,嫂子太不容易了。
小美内心很纠结。
梁博声什么话也没说,拍了拍小美的肩,出了医院开车回家,掏出钥匙发现门反锁了,打不开,打谢叶红手机关机。
他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突然散了,身体一软靠墙滑了下来,坐在门口,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左边是不久人世的唐宁,总觉得冥冥之中在诺大的广场,从人群中选中了自己,那么就有一份责任在, 觉得上天就是派他去拯救这个美丽女人的。
右边是八年相伴,任劳任怨的老婆,没有享受过一天恋爱的滋味,却陪着自己一起扛起了这个家,记得她生孩子那天,抓着他的手说可不可以陪产,他犹豫了,眼神里写满了害怕,就算在那么疼痛的时候,她还在顾及自己的面子,一看犹豫就大喊妈,陪我进去。
八年来,他除了老实上班,按时回家,定时把工资交到谢叶红手里外,好像没为她做过什么,记得第一年去谢叶红家过年,岳父舅舅把他灌得烂醉,第二年过年时他有些害怕,谢叶红贴心的说,没事,咱们就说孩子还小,来回折腾受不起,不行就说你单位加班。
谢叶红总能从他眼神中读懂说不出口的话,然后轻描淡写的帮着化解,让他在人前人后都特有面子,今天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太失礼,也是给足了自己台阶下。
记得刚结婚的那一两年,梁博声在单位还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常常被同事拉去喝酒,买单就不说了,往往喝得烂醉回家,一进屋就发醉疯,次数多了,谢叶红生气了就说下次再这样,就把门反锁了,让你在走廊睡一夜,就知道长记性了。
可她嘴上说说,从来没有真的实行过。
八年后的今天,她终于反锁了家门,让他睡走廊。
梁博声又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左思右想,叶红还有大把时间,可唐宁时日不多了,扶着墙起来,开着车又回到了医院,看着小美趴在旁边睡着了,轻轻拍醒说:小美,你回去,我来守着。
迷迷糊糊地小美看到哥回来,张嘴想问问他和嫂子怎么样了,可实在太疲倦了,想想这是他们夫妻的事情,做妹妹的也不好搅和,就打了几个哈欠,叫了车回了公寓。
第二天清晨,梁博声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醒来抬头,迎面看到唐宁的笑脸,依旧迷人的酒窝,月牙般的双眼是红的,明显哭过。
早上醒来时,我打电话给了国外的姐姐,还有在北京的妈妈、弟弟,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 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受到了爱。
唐宁轻声说着,眼眶又湿润了。
想吃点什么吗?我去买。
梁博声岔开了话题,在他的内心一遍遍告诉自己,与唐宁的一切一切都是出于正义和悲悯,也只有这样内心才不会愧疚。
小米粥,再加一个白馒头,以前爬山累到绝望时,就觉得这两样东西是全天下最美味的。
唐宁将泪水忍住,带着笑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等梁博声提了早餐进来,唐宁郑重地说道:回家吧,我不能再自私的霸占你,更不能用我的病来要挟你留下,回家去吧,算是我最后一个遗愿吧。
说完唐宁转过头,背对着梁博声,双肩抖动着,明显在强忍着哭泣,梁博声悲从中来,鼻子一酸,眼泪也涌了上来,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她,又拍了拍她,有着无限不舍。
梁博声在情绪崩溃的前一刻离开了病房,冲到了楼梯间,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呆坐了许久许久,再站起来,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又好像绑了铅块一样沉重。
回到家,没有看到老婆,梁博声想着是带轩轩上学习班了吧,上的是哪一门又在哪里,他全然不知,为了争取和谢叶红能好好解释这件事情,他挽起袖子想给家里来个大扫除。
扫了一圈地,没扫出什么垃圾,换上拖把往沙发底下试试,依然看不到灰尘,自己还累得满头大汗,进了厨房开始拆油烟机,发现干干净净,应该最近一两天就有洗过。
从洗手间转到晾衣服的阳台,也没啥可干,于是冲了个澡,将自己换洗的衣服丢进了洗衣机,悲哀的发现,表面看自己是一家之主,实际自己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家里离开了自己,一切如常,而自己离开了家,就像鱼离了水。
幸好,钱,是自己赚来的。
想到这里梁博声稍稍有点安心,于是躺在沙发上睡意来袭,不知道睡了多久,在喷香的饭菜中醒来,看到身上盖着毯子,抬头看到老婆孩子正坐在餐桌吃饭,不由地起身走了过去。
哇,好香啊,老婆你的厨艺还是这么好。
梁博声有些夸张地说道,谢叶红眼皮都没动一下,继续吃饭。
哼,爸爸,你不要我们了,昨天晚上我看到你的车了,呼的一下,开得老远,老远。
轩轩生气地说道。
这,那个,老婆,唐宁突然晕了过去,所以得立马赶去医院,当时小美也在车上,可以做证。
梁博声赶紧解释道。
然而谢叶红依旧眼皮没眨一下,把手中的饭吃完,对着轩轩说:吃完饭,可以玩一会,然后睡午觉,下午咱们还要去上课。
梁博声愣在原地,却经受了暴风雨般的打击,这种无视是致命的,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咕咕叫的肚皮,让他进了厨房,打开电饭煲,发现里面光光的,一粒饭都没有。
恼羞成怒地他,一气之下放下碗筷,拿了车钥匙,就出了门,可不知道往哪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