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冷得比较早,街道两边的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南方的冬天冷得直钻骨髓,梓云在这样的清晨把小海从睡梦中吵醒,在电话里兴奋地大叫:赶紧过来,我要给你拍大片!快点,快点!挂了电话,小海就收到了一个地址,立马翻身起来,用 3 分钟冲了一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穿了件黑色长款大衣,连坐电梯都觉得耽误时间,一路从六楼小跑到了街上,招手拦了一辆的士,冷冷的细雨拍打在脸上,他的内心却无比炙热。
有了梓云的小海,完全变了一个人,游戏是什么早就忘记,小海觉得梓云是自己的翅膀,有她才能飞,梓云是自己的心,有她才能跳动。
但此时如果有人问小海,你爱梓云什么?他说不上来,就是从心底里觉得她就是生活的全部意义。
梁博声继续去各大公司面试,所有人对他的学历和证件很感兴趣,却对他的工作经历摇头,说事业单位的财务和私营大企业的财务管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面试一次次失败,他没有沮丧,而是从这一次次的交谈中发现了这些大企业需要什么样的财务人员。
他跑回母校蹭课,去同学开的会计事务所跟着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轻后辈,学习最新的财务软件,学习做大企业的财务报表,压力和忙碌,让他感觉到自己年轻了,充实了。
彭健鸿至从和梁一悦结婚后,在事业上开始发力,管理的业务部业绩一个月比一个月好,乐得老板说这样下去,咱们过几年也可以上市了。
而梁一悦为了让谢叶红不离婚安心搞事业,让梁博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天天围着继女开心和孙子轩轩,忙得团团转。
没有人知道小美在经历什么,至从知道怀孕后的小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将桌上最后一包薯片吃完,饮水机里的水已经没了,她睡来就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唇干到脱皮,脑中一遍遍回想和秦松男的过程,再一次一次的痛骂自己犯贱。
她感觉自己正掉进一个无底洞,一直在快速的坠落,可是怎么也触不到地,身体有时轻飘飘好像没了重量,晚上总做梦,自己推开了公寓的窗户,勇敢地跳了下去,没有摔得粉碎,而是高高地飞了起来,落在一处悬崖,再纵身一跃,下落了几米脚一蹬,又高高地飞了起来。
好久没有洗头,头越来越痒了,伸出手抓了抓头皮,才从虚幻中回到现实,感受到肉体的存在,她支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脱了衣服进了淋浴室,打开了花洒,水好像是从四面八方来的。
热水冲刷着身体,清晰的听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挤出洗发乳,机械地揉搓着长发,绵绵的泡沫手一用力就从指缝里跑了出去,再用水一冲,奇痒无比的头皮瞬间舒畅了,像是卸下了十几斤的重量,可这又能怎样,她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突然心里一阵悲恸,死劲地敲打着肚子。
一个重心不稳,脚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摔倒的过程中手本能想抓住东西,结果打翻了架子上的洗面奶沐浴露等,东西洒了一地,热水还在一个劲地流,不急也不慢,她感觉到腹部一阵痛疼,一股热量从下体流了出来,随着水往下水道奔去,鲜红鲜红的。
大姨妈终于来了,那些验孕棒都是假的,过期的!没良心的卖家。
可转念一想,或许是流产了,巨大的绝望像一记重拳朝心脏猛得击来,腹部痛疼感越来越强,看到洒落一地的东西里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摸起来一看,原来是平时用来修眉的刀片,捡起来,坐在水中托着沉重的脑袋看了又看,应该是很锋利地吧,孤独终老也就是一个人死在家里很久也没人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哪天来不都一样,或许早点解脱痛苦也是件好事。
举起刀片的时候, 她想起十三岁那年看过的《呼啸山庄》,记不太清楚里面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只记得当时心灵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清晰记得这位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30 岁的时候抑郁而死,那么年轻,那么有才华,为什么要抑郁而死,或许痛苦到了一定程度,死也是一种解脱吧。
恍惚中想到那些有漏洞的安全套,或许是秦松男的老婆所为,想让他净身出户离婚,或许是秦松男其它的女朋友所为,想以此要挟他离婚,真相是什么,她再也不想知道了,因为这都是自己一生洗不掉地耻辱。
她在哗哗的热水中,举起刀片,突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愣了一秒,没有多想,划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一阵痛疼感袭来,血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罪恶一点一点开始洗刷,身体慢慢地越来越轻,内心反而平和了……这天下午,梁一悦从幼儿园接开心回家,一直感觉到胸口闷得慌,回来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开心体贴地跑过来问:妈妈,你怎么了?开心乖,自己去玩,妈妈有点不舒服!梁一悦笑着安慰道,开心乖巧地走开,从书包里掏出吃了半截的巧克力,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巧克力就好了。
这是我亲妈妈说的,真的很有效。
伸手摸摸开心的头,接过巧克力,说:开心乖,可以倒杯水给我吗?开心点头,跑去饮水机那里接水。
梁一悦突然想起:好久没有和小美联系了,不会出事了吧。
说完从包里掏出手机,发现小美关机,又打电话给梁博声和小海,一个在面试手机调成了静音,一个在摄影室拍片,手机不在身上,最后只好打过谢叶红,刚接通就喊道:小美,是不是出事了,我胸口突然痛了一下,堵得透不过气。
妈,你量下血压是不是高了,小美肯定没事。
谢叶红安慰道,可转念一想,原本早应该去看小美,结果店里一忙又耽误了好几天,边接电话边收拾东西,拎起包掏出车钥匙一路小跑往停车场去。
小美手机关机,赶紧去看看,去看看。
不然我不安心,叶红,拜托你了。
梁一悦慌张地挂完电话,又立马打给在上班的彭健鸿,说:赶紧去看看小美,是不是出事了,最近打电话一直关机。
谢叶红先去了小美公司,前台说她早就辞职了。
接着又问你们公司的秦总在吗?前台有些疑惑地望着她,犹豫了一会说道:秦总在刘经理辞职的那天,就调回总部了。
谢叶红一听大呼不好,开车一路飞奔到小美的公寓,敲了好久的门,没人开。
此时彭健鸿也从电梯里跑了出来,看到谢叶红问:小美怎么了,一直关机。
不知道啊,手机关机好几天了,我应该早点来看她的。
上次她带着一个已婚男人来见我,现在那男人走了,她辞职了,估计真出事了,怎么办,怎么办?谢叶红平时多冷静有主见的一个人,此时也慌了,如果小美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得愧疚一辈子。
先冷静,这门看是撞不开,打电话给房东,或者找开锁的把门打开,不然谁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彭健鸿冷静地分析道,开始打电话问梁一悦有没有小美房东的电话。
这一提醒,谢叶红突然把包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倒,说:这公寓是我婶买来投资的,是我帮着租给小美的,钥匙应该在这里,在里面的。
谢叶红跪在地上,包里好多钥匙,手一直哆嗦着,小美这次找的那个男人是已婚,她一天到晚念叨着 30 岁之前一定要结婚,上次她带那个男人来见我,她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这次打击一定很大,再过两个月她就 30 岁了。
彭健鸿没有仔细听,抓起地上的钥匙,一把一把的来来回回试,用力过猛,差点将一把错误的钥匙断在锁眼里,气得回头大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多钥匙,为什么不标注一下。
村里好些人买了公寓,都让我帮着打理出租,钥匙都在这里。
谢叶红跪得膝盖有点痛,从一串串钥匙中,终于找到一把贴着颗小小红桃心的钥匙,递给彭健鸿,喊道:应该就是这把。
钥匙插进去,转动了几下,门开了,屋里黑黑的一片,彭健鸿大步跨进了客厅,打开灯,发现没人,谢叶红推开了洗手间的门,看到玻璃隔开的淋浴室正冒着白茫茫地雾气,推开玻璃门,洒落的毛巾堵了下水道,水汪汪鲜红一片,而小美光着身子倒在地上,脸色苍白,陷入了昏迷。
小美,你怎么这傻,醒醒,我是嫂子。
谢叶红吓得腿发软,关了水扯了毛巾,冲着在外面的彭健鸿,尖声喊道:打 120,打 120。
120?彭健鸿一听,出事了。
扯住床上的床单一角,猛得抽出来,闭眼一脚踏进浴室,将床单递进去,大喊道:用这个包住,我抱着下楼,开车去最近的医院,就五分钟,比 120 快。
谢叶红眼泪哗哗的掉,抓起一条毛巾紧紧系在左手伤口上,再拿过彭健鸿递过来的床单盖在小美身上,说:进来,赶紧,赶紧的。
彭健鸿抱起小美,就往电梯冲去,谢叶红抓起一条干毛巾,跟在后面,进了电梯,用干毛巾将她的湿发包好,说不出一句话。
进了医院急诊科抢救,两人筋疲力尽地坐在走廊上相对无言,许久彭健鸿说:我回去接一悦过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能瞒着她。
你守在这里没有问题吧?好,好,你去,我在这里守着,守着。
谢叶红嘴里喃喃的说道,脑袋还是懵的,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可自己又真实的出现在医院,那股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一直往鼻子里冲,等彭健鸿一走,在椅子上坐不住,起来来来回回的走着,每隔几秒钟就看一下时间。
心里憋得难受到了极点,拿出手机拨通了梁博声的电话,说:小美在医院,你赶紧过来,赶紧过来。
说完这句,再也控制不住,哭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