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多,梁一悦捧着保温瓶出现在病房外,不敢进去,推了推累得趴睡在椅子上的谢叶红,你也吃点,小美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在睡。
说完,往虚掩的病房门探了探头。
妈,你来了。
我不喝,留着给小美,刚叫了美甲工作室的学徒过来陪着,自己人放心,刚把头发吹干吹透,喝了点水吃了一块巧克力又睡了,很是虚弱的。
谢叶红小声地说道。
没一会停好车的彭健鸿提着几个饭盒过来,递给谢叶红说:吃点,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彭叔,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讲两家话。
妈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等会没什么事,我就去附近酒店开个房间睡,这饭我一会吃。
谢叶红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我不回家,这是我女儿,她一天没有摆脱轻生的念头,我一天不会回家。
梁一悦坐在椅子上,腰一挺抱着煲温瓶坚定地说道。
谢叶红也是做母亲的人,又知道婆婆的脾气,就对彭健鸿说:彭叔,你先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我在这里没事的。
彭健鸿心疼老婆,但这种情况下,做为母亲不守在女儿身边,内心肯定愧疚不安,只好抱了抱她,轻声说:这样吧,我留下来,你们去附近找个酒店休息,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一悦,你看这样可以吗?健鸿,你明天一大早还得上班,你回去,叶红你也回去,我守在这里,这是我的孩子,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想要放弃生命,我都是不允许的。
谢叶红一听,婆婆这是要追问原由,立马拉着她起身,推到彭叔的怀里,你们都回去,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小美丢了工作,失业又单身,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一时想不开罢了。
一悦,现在我们不应该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是要让她知道不应该这样做。
彭健鸿说道。
我应该多关注关注她的,她这样,我心里太难受了,恨不得那刀划在我的手腕上。
梁一悦依偎在老公的怀里无比愧疚懊恼。
这一夜,三人都守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只有在这里,心才能稳稳地放在胸腔里。
第二天小美醒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窗外的树光秃秃的,枝枝桠桠的往蓝天白云拼命延伸着,孤独而颓废,转头看到床边插着一朵红艳的玫瑰,觉得十分刺眼。
姐姐,你醒了?出太阳,想不想出去走走,我帮你拿衣服。
陪护的女孩大概十几岁,眼珠漆黑发亮,一笑,肉肉的鼻头很是可爱。
这花哪来的,赶紧丢了。
小美生气地说道。
我,这就丢。
女孩有些慌张,拿起那朵玫瑰揉烂了狠狠丢进了垃圾桶,转头磕磕碰碰地解释:刚才有人捧着一束花正要丢,我觉得好看,就抽了一朵,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看女孩吓得畏畏缩缩的样子,小美又觉得自己这气生得莫名奇妙,你多大了?小美坐了起来,伸手拿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换了柔和的口气问道。
18 岁,明年就 19 了。
她边说边拧开保温瓶,里面是小米粥,递给小美。
这么小。
小美喝了两口粥,呆呆地望着窗外。
不小了,在乡下这个年龄,能读书的在上大学,学渣只能出门打工,不然在家就会安排相亲订婚等着生孩子。
她心直口快地说道,没注意到小美紧皱的眉头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不过,我不想那么早结婚,想多学习,将来也开个美甲店,赚很多的钱,等遇到真心相爱的人再结婚。
她继续说道,眼睛闪闪发光。
那,如果一辈子也没有遇到呢。
小美淡淡的说了一句。
她愣了一秒,眼珠一转轻松地说道:那就做个有钱的富婆。
小美一听觉得又生气不起来,看了一眼小米粥,又没了食欲,躺下闭上了眼睛。
小女生轻声问道:姐,想吃馄饨吗?我帮你去买。
小美眼都没睁点点头,不是想吃,而是希望她能出去,让自己静一静。
小陪护一听,立马出了病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谢叶红和梁一悦,说要吃馄饨。
两人一听,只要想着吃,那就有希望。
梁一悦听到女儿还吃了几口小米粥,安心了不少,昨天的汤可能太油腻了,我回家重新煲汤,中午带过来,叶红,一会小海过来,你就回家休息。
谢叶红点点头,让陪护的女孩下楼去买馄饨,等人一走,她敲了敲病房门,等了许久,听到小美轻轻说了声:进来吧。
推门进去,看到病床上的小美闭着眼睛,脸色已经没有昨天那么苍白吓人。
小美,我是嫂子。
谢叶红搬了一条椅子轻轻放在床边,坐下,小声地说道。
你们都知道了,对吧?小美闭着眼睛说道, 刚说完右眼就滚落下一颗眼泪,滑过脸颊,滴到了枕头上。
没有,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情只要你不愿意公开,嫂子保密到死。
谢叶红抓住她的手,坚定地说道。
此时小美才缓缓睁开眼睛,眼泪又流了出来,谢叶红抽出纸赶紧擦拭,红着眼睛说:傻丫头,这不是你的错,对了,美容院现在生意挺好的,这么有才华,你将来还有无限可能。
那一刻我真的,真的,实在无法面对自己,那一瞬间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解脱,妈一定很伤心吧。
小美眼里充满愧疚,眼泪又止不住的滑落。
妈那么坚强的人,只要你活着,就不会伤心,一会我去问医生能不能早点出院,咱们回家调理,过些天要回来做 B 超复查,到时候我陪你。
谢叶红安慰道。
唉!小美深深叹了一口气,心想回家,回哪里?不想回去看到妈妈伤心的眼神,那样会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更也不想回那个有着痛苦记忆的公寓。
几天后,谢叶红在美容院附近租了套房,将小美从医院里接了过去,她好像没了自杀的迹象,但常常坐在窗前发呆,大部分时间就是躺在床上睡觉,她说心死了。
梁博声说要去找秦松男,不把这男人命弄没了,至少也要打残。
谢叶红说你没有资格说人家,毕竟你也犯过同样的错误。
一时让梁博声语塞,瞬间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怨恨,不是一时半会就会忘记的。
但一码归一码,毕竟找到秦松男太容易了,从分公司前台那里获知调回了总部,而总部地址在企业网上一查就能找到,两天后梁博声坐飞机,就落榻在 CBD 附近的酒店。
怎么找到秦松男,梁博声直接去了他公司前台。
秦松男,是你们公司的吧?是的,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前台职业微笑,眼神麻木。
麻烦你转达一下,长沙的刘思美哥哥来了,这是我在酒店的地址,如果今天晚上六点不过来见我,那么后果自负。
梁博声想着妹妹自杀时的绝望,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最后四个字恶狠狠地一字一顿地。
先生,您这样,我只能请保安过来了。
前台微笑凝固了,眼神变得有些害怕起来。
保安没用,你最好是报警,这样秦松男连带着你们公司明天一起上社会新闻,你最好把这信息转达到,不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梁博声把事情说得很严重,但具体是什么事,又摸棱两可,反而让人意识到事态严重。
先生,慢走,我会转达的。
前台说着,拿起了电话。
这是梁博声的第一招,如果他不来,就再出第二招,没想到秦松男比想象中的要怂,提前一个小时,匆匆赶来,敲响了酒店的房门。
门开了,他走进来,梁博声说请进,悄悄反锁了门。
秦松男,我是刘思美的大哥。
梁博声边说边把袖子撸了上去。
大哥,我和思美是你情我愿的,但离婚不是这么容易的,我听小美说,你也出轨了,你应该能体谅我现在的感受。
秦松男脸皮厚得像城墙,他觉得这就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梁博声刚还能沉住气,听到他拉着自己平起平坐,怒火从胸腔直冲脑门,砰砰两拳,打得他摔倒在地,再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腰部。
我只是陪唐宁走完她人生的最后一刻,保留了底线,你呢,害得我妹妹自杀,一命偿一命吧,渣男!梁博声怒吼着,内心感到无比痛快,谢叶红说得对,为了家人不应该忍气吞声。
秦松男爬起来,手握拳头护在脸边,动作标准一看就练过,小美自杀?不可能。
害我家人者,虽远必诛。
梁博声喊着,又挥拳出去,可惜被挡,一拳头迎面而来,打中了鼻梁。
两人在酒店房间里扭打起来,秦松男吼着:我是真的喜欢小美,但真的没办法,我也有无奈和难处。
我管你们怎么玩,欺负了我妹妹就该死,以前求稳就是窝囊,现在打得就是你。
梁博声用手背擦了下鼻子流出的血,认准时机,一拳头挥过去,被他闪过,对面来了一个扫堂腿,梁博声摔倒在地,秦松男直接骑在他胸上,按住他的手,不打了,行不行,你打不过我的。
打不过,也要打,现在是一命换一命。
梁博声瞪着红红的眼睛怒吼着,全然一副不要命的状态,把秦松男吓住了,就这松懈的瞬间,梁博声一个翻身,局势对换,不再言语,挥着拳头就往他脑袋上打。
或许秦松男自认理亏,双手握着头,任凭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最后终究是累了。
梁博声站起来,坐到椅子上,脸上挂着伤,鼻子流着血,手指着地上的他,杀气腾腾地说道:秦松男,你最好祈祷我妹妹以后的人生顺遂,不然我还是会找到你一命换一命。
谢叶红再次见到梁博声的时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条件反射一般的脱口问道:你这是和谁打架了?伤成这样,涂药了吗?说完,又自责自己关心他干嘛。
梁博声嘿嘿地笑,没事,秦松男伤得更重,走路都一瘸一瘸的,肿得像个猪头。
你这几天不见人影,就是找他打架去了。
谢叶红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此时发现,这个同床共枕的男人变了,变得热血起来,明明是很幼稚的举动,却让她心底的冰开始出现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