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没有等来梓云,小林先过来了,说临时有个商业活动,让小海过去站台,还要唱两首歌。
小海正想问可不可以推掉,就被小林一把拉着上了车,说:这事推不了,原本是公司另外一个艺人的活,可他上午打篮球,韧带撕伤,你替一下,对了,你旁边有把吉他,试试,实在不行,就只能假唱了。
吉他还是大学和室友学的,随意拨了几下,感觉来了,轻轻弹着唱着:董小姐,你从没忘记你的微笑,就算你和我一样,渴望着衰老,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小林开着车一路向东,两边的风景如画般掠过,吉他声像滴落在树叶上的水珠,小海的声音像路边迎着风的野花。
一曲唱完,车里一片安静。
小林轻轻地说了一句:超市开业得唱些能带动情绪,动感的歌,民谣不合适,不行,咱们就假唱吧。
小海没有出声,望着窗外发呆,这份职业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有太多无奈和心酸,而自己就像娱乐圈流水作业上的一个木偶,或许这就是行业规则。
但他现在最害怕是梓云喜欢他,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而他只是一枚棋子。
梓云发微信问在哪里?小海说改天吧,临时要去一趟河北。
梓云说好,多注意安全。
小海突然松了一口气,说到底他还是害怕知道答案。
初夏的晚上,超市门口的广场上搭了一个舞台,有一群穿着露脐装的女生在跳着热舞,男女老少或坐或站叫着好,有人过来说怎么才到,赶紧上台吧。
小海回想上次在舞台唱歌是在高二,距离上次在 KTV 是 7 个月前,拿过话筒,喉咙发干,手心出汗,小林跑过来说:假唱,就是一个表演,相信自己,你可以的,加油!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听出是最近很火的广场舞歌曲,小林在街上听过几次,却记不起歌词,更不知道如何融入音乐里,像个木偶一样的嘴巴动了几下,台下看热闹的观众里有个跟唱的大哥,声音都比他大。
歌曲进行到一半,他实在装不下去,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一般,径直走下了台,冲小林喊:吉他,吉他!商场负责人怒气冲冲过来,吼道:怎么回事,假唱我已经忍了,像个木偶桩子我也忍了,就这还要中断,小心告你们毁约。
小林赔着笑脸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连着拍了 48 小时的戏,状态一下子没调整过来,吉他清唱三首,比合同上多一首。
会吉他,怎么不早说,不错,显得有格调多了,多唱两首吧。
商场负责人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小海抱着吉他,唱着董小姐,安和桥,慢慢的吸引了很多年轻人过来,不由地弹唱了一首姑娘,满脑子都是梓云,最初的惊鸿一睹,还有她胸前的冰淇淋,她大笑的模样,还有那天晚上,她穿着自己的大 T 恤,一下子跳到床上,装进被窝,眼睛闪闪发光,就像夜晚的星辰。
一连唱了四首,小林在台下拼命招手,叫他下来,小海收起吉他,对着观众鞠躬,收获了一长串掌声,心满意足地下了台,问小林:你觉得怎么样?不错,不错,快上车,我们得赶紧回北京。
高大的小林几乎是提着小海上的车,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找大个子助理了,至少艺人不配合的时候,提起来甚至扛起来,轻松搞定。
一进公司,姚姐坐在老板椅中很淡然,新哥眉头紧皱,却又不好发火,一看到小海,就吼道:你不知道娱乐圈有种生物叫狗仔队?上次让你送姚姐回家,扶就好了,谁叫搂着她的。
小海没有吭声,看了看办公桌上的照片,有个狗仔好像全程蹲守在火锅店外,一路跟到了小区门口。
新哥,没事,到时候真的被曝出来,就说我喝醉了,小海送我回家就好了,没必要这么生气,反正我绯闻缠身,已经习惯了。
崔姚有些困了,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到时候自媒体会写你找小鲜肉,而小海还没开始红,就会被冠上为了红不择手段……新哥还没有说完,崔姚打断道:小海,你知道这事就成了,到时候有个心理准备,那个小林,送他回去吧。
小海第一次面对这样棘手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配合,尴尬的跟着助理出了办公室。
人一走, 崔姚已没有刚才的疲倦,站起来走了两步,说道:这消息不要花钱封口,让他们爆,一旦爆了所有的人都会压倒性的说小海,为了红不择手段,选择被潜规则上位等等。
对了,小海今天去河北那边为超市开业假唱的那段视频剪下来,把这些负面信息发给梓云,红还是糊就在她的一念之间,她想空手套白狼,这次一定得白纸黑字把彭姐剧中的女一号确定下来才能帮他扭转形象。
明白了,论套路还是你厉害。
新哥一听崔姚的计划,脸色立马阴转睛。
小海没有多想那天晚上送醉酒的崔姚回家,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眼下最让人揪心的是梓云让他进入娱乐圈,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小海,在讲之前,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爱上你是计划之外的事,所以希望你能明白。
梓云第一次如此严肃,小海拉过她的手,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年我爸 40 岁,单身了 10 年,他的前妻和 3 岁的孩子出车祸出事了,他发誓这辈子不再结婚。
一心扑在事业上,拥有很多产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投资影视剧,直到遇到我妈。
我妈在北京上的大学,对影视剧非常有兴趣,大学期间做过群演,还演过一阵子小配角,毕业后还做过编剧,最后当了经纪人,她总能从人群中,发现那些拥有表演天赋的人,加以引导和培训,她以为演技好就能大红大紫,后来发现没有资本和扎实的剧本,都是一场梦罢了。
于是她想自己当制片人,挑选最好的剧本和最适合的演员,但缺少资金,辗转之下认识了我爸,他投资了很多项目,但从来没有涉及过影视圈,当时合作没有谈成,但两人在相处的过程中彼此吸引,没多久我妈怀孕了想结婚,被我爸拒绝了,说孩子可以生下来,但不会结婚。
生下我之后,妈妈一方面念叨着自己的影视事业一方面又不得不承担起母亲的角色,事业和家庭在内心拉扯,有了产后抑郁症,我爸看她每天郁郁寡欢,觉得有事情忙总比胡思乱想的好。
这才决定投资,但前提是剧本得他满意才成,并且提出不要拍 IP 剧,选择原创剧本。
就这样,我爸出钱,我妈当制片人,一年出一部剧,演员不止有实力派,还有挖掘的新人,拍一部火一部。
我妈的梦想是实现了,可两人常常不在一起,沟通越来越少,我爸和一个三十岁的舞蹈老师走得很近,并且还参加了几次公开的商务活动。
原本以为再等几年,老夫老妻了我爸会给个名份,没想到被人横刀夺爱,我妈几近崩溃,后来那个女人也怀了孩子,说是男孩,也想和我爸结婚,他没同意,于是那个女人为了逼走我妈,不知耍了什么花招威胁我爸停止投资影视剧,他当时也没有什么挣扎就答应了。
这么多年感情和一个孩子,就这样说断就断了,连个解释也没有,就这样爱人没了,梦想也没了,我妈崩溃了,一直想着要报复我爸和那个女人,要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抑郁症就更加严重了。
三年前,我向爸提出再投资影视剧,让我来当制片人。
他说和我打个赌,如果赢了,就可以。
这个赌就是让我去人群里找一个非表演专业的素人,让他签给只懂炒作的经纪公司,如果此人的演技能得到肯定,被市场所接受,那就可以。
所以这三年我不止在全国或全世界追逐最美的风景,还有寻找非专业但拥有表演天赋的人。
对于我爸来说,能不能成功,一是靠独特的眼光,慧眼识珠,二是靠不懈努力,坚持到底。
小海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当初玩游戏,见过很多人吗?梓云一听笑了,说:游戏里见的就你一个,更多的是在短视频平台上寻找约见,或者以摄影师的身份,通过镜头寻找。
我不想将自己的感情和赌局连在起来。
可最后发现,你才是那个最有天赋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就拥有表演天赋?小海认识自己二十多年了,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特长。
很小我就和妈妈呆在剧组,见多了那些爱表演到痴狂的人,这种耳濡目染带来的第六感,其实大部分人都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只要是本色出演,但真正的演员是可以塑造不同角色的。
梓云说着望着眼前的小海,眼里写着忧伤,人的情感是一直流动和变化的,也许被命运裹挟着,我们的感情有一天也会变。
怎么会,只要彼此相爱,环境再变化也不会变的。
小海捧着梓云的脸,眼神笃定地说道,梓云笑了一下说:但愿如此。
小海不喜欢梓云说这样丧气的话,来了北京后她好像一夜间成熟了不少,有些心疼地吻住了她,希望这股热情让她知道,小海是永远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