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美提着三瓶白酒进了屋,轩轩一阵欢呼:终于可以开餐了,快饿死我了,姑姑你是最后一名。
梁一悦和彭健鸿两人坐在一起,刘思美呆呆看了好一会,今天的老妈可真美,整个人神采弈弈,上一次见她这样,好像是轩轩的满月酒。
那个小八岁的男人不时的给老妈夹菜,递纸巾倒饮料,偶尔两人一对视,眼神里尽是宠溺,或许这就是爱情,是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看到这里心里一阵绞痛,脸上却强挂着欢笑,把一瓶白酒拧开,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怎么能少了酒,咱们一醉方休。
,刘思美找来杯子,将一瓶白酒均匀分成了四杯。
第一杯递给了彭健鸿,第二杯递给了梁博声,第三杯递给了刘小海,将第四杯高高举起说道:高兴,是真的替老妈开心,我不反对,反正我就是个失败者,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去他的 30 而立。
说完一仰头倒进了口中,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把刘思美的眼泪也一颗一颗激了出来,一边挂着泪一边说道:是家人就一口干,把我当家人就一口干。
梁一悦眉头紧皱,看着女儿这样心疼不已,一直以为她感情上失败了那么多次,和表面看上去那样云淡风轻,没想到心里那么多伤痕,她心疼地说道:别这样,别这样,没嫁出去,有妈陪着你。
可是你也要嫁人了,我就是一个失败者,要身材没身材,就算天天不吃晚饭,我依旧瘦不下来。
没有一个男人爱我,没有一个。
刘思美一边说一边拆开第二瓶白酒,给自己倒上。
刘小海打开手机看到微信还是没有新好友的信息,心一沉拿起面前的酒杯也一仰头喝尽,说道:姐,论丧,记得你还有个弟弟。
梁博声还没喝酒心已经烧得火辣辣得不是滋味,谢叶红悄悄起身带着两个孩子拿着些饭菜,围坐在客厅的茶几旁,留下五人在餐桌。
彭健鸿伸出手抚了抚梁一悦的后背,示意她别着急,站起来端起酒,一饮而尽,说道:我有心成为家中的一份子,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们在健身房认识,一直不知道一悦有三个这么大的孩子,更不知道她已经当奶奶了。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再婚,因为上一段婚姻太刻骨铭心,从小青梅竹马,一起创业拼搏拖垮了身体,后来想要孩子一直怀不上,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却查出癌症,冒很大的风险生下孩子后,倾家荡产的治疗,她还是走了,这前半生就耗光了我一生的力气。
如果不是因为开心,我或许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现在我健身运动,是希望以后不会拖累女儿。
直到我遇到一悦,她身上有一股顽强的生命力,有一股不服从命运的劲,深深影响到了我,就像开启了第二次生命轮回。
彭健鸿说完,梁一悦眼眶有些湿润,却嘴角上扬微笑着说: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会放弃!但我不后悔遇到了健鸿,或许自始自终我都太自私了,这个家很多责任,都是博声和叶红在替我承担。
梁博声原本就强烈反对老妈再婚,可听到她这么说,心一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彭健鸿,如果哪天你要始乱终弃,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之后四个人都不言不语,把三瓶白酒全部干完,全部醉倒,刘思美在流眼泪,止都止不住,刘小海还好,喝醉了就呼呼大睡,只有彭健鸿稍微清醒一点,对着梁一悦说道:一悦,让你为难了,让你为难了。
梁博声喝醉了,嘴里一直大叫着:爸,我对不住你,没有照顾好这个家。
妹妹过得不好,弟弟也过得不好,现在妈要嫁人了。
谢叶红一听这是什么混帐话,赶紧把老公拖进房间把门带上,出来麻利地收拾餐具,梁一悦也进了厨房,轻声问道:叶红,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妈,你这样问,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博声是我的老公,不想看到他伤心。
可做为女人,无论在哪个年龄都希望有人疼爱。
谢叶红背对着婆婆,一边刷碗一边回答道。
那一夜除了小孩子睡得香甜,每个人都不好过,尤其是梁一悦,19 岁未婚生子,她没有害怕,20 岁带着伤抱着儿子逃走没有害怕,甚至在第二任丈夫病倒到去世的日子,她也没有害怕,因为始终相信漫漫人生,输赢未定,如果感觉有些累,那就吃颗糖。
现在她害怕了,一边是自己一生中最后遇到的爱,一边是三个子女的感受,两边都不想放弃,放弃哪一个她的生命都将不完整。
天微微亮,刘思美顶着剧烈的头痛叫了车回公寓,接着谢叶红早早叫醒了儿子和老公,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只有刘小海在客厅沙发上流着口水依旧睡意浓浓。
梁一悦一夜没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到女儿离开,接着大儿子一家离开,直到彭健鸿轻轻敲房门,她才睁开眼。
对不起,健鸿,以前我总与命运抗争,现在或许是时候顺从命运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梁一悦愧疚地说道,彭健鸿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轻抚着后背,什么也没有说。
梁一悦 53 岁了,有些记忆变得久远而模糊,甚至有些恍惚似上辈子,她是家中第四个孩子,父母为了养活一家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父母的成功就是子女都平安长大,听话的孩子就是任劳任怨下地干活,像梁一悦这样不听话的孩子,基本上是在木棍下打大的。
从记事开始,她就不想过这种辛苦生活,渴望得到情感上的交流,而这种交流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有,妈妈会额外注意到她,时不时摸一下额头是不是烫,还会偷偷给她苦涩的嘴里放点白砂糖,所以她总爱在夏天的大太阳下面暴晒,这样第二天就有可能生病,独享妈妈的爱。
18 岁的时候,村头那个长得魁梧的男人会额外注意她,常常夸她长得漂亮,头发油亮油亮,皮肤滑溜溜的,会趁人不注意往她屁股上狠狠抓一把。
男人哈哈大笑,她不会愤怒而是娇羞,懵懂缺乏爱的她,分不清什么是耍流氓什么是表达爱意,只知道有人额外关注她,这很开心!未婚先孕后被父母赶出了家,毫无尊严的住进了嫌弃她的婆家,男人在外面依旧会抓其它女人的屁股,回来后稍有不顺心就对她拳打脚踢,每次她都死死护住肚子,咬牙暗暗下决心:生下孩子,就逃走。
羊水破了,宫缩真痛啊,她拼命咬着牙就是不喊出声,婆婆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生绣的剪刀在磨石上来来回回的磨着,一会用来剪孩子脐带,她痛得死去活来,而自家男人却不知道在哪里调戏姑娘。
那年冬天的雪真大,半夜的农村静悄悄地,天地白茫茫一片,南方鲜有这样的厚雪。
男人突然惊醒,对她狠狠踢了一脚,她从梦中跌落到床下,摸黑中起来撞到膝盖,一声痛疼的大叫惊醒了孩子,男人暴怒,抓起枕头就狠狠压在孩子的脸上,说吵死人了。
梁一悦来不及查看流血的膝盖,直接扑了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吃奶,轻轻摇着,她坐在冰冷的黑暗中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逃,逃,逃,!孩子哭声止住了,她浑身冰凉仅靠一个滚烫的信念支撑,等到男人再次入睡,她借着窗外的雪光,悄悄收拾了几件衣服,趁着天还没有大亮,带着遍体伤痕,瘸着腿,一深一浅的离开了村子。
那个雪夜没有将她和孩子冻死,哆哆嗦嗦上了去省城的火车,她才感觉到全身冻得麻木,明天会怎样她不知道,唯一可以投奔的是村里唯一一个上了大学,留在省城大学当老师的同姓姐姐。
当她抱着半岁的孩子出现在省城大学门口时,引发了一阵骚乱,传达室里的大爷看着可怜就让她进来避避风雪。
同村姐姐叫梁巧花,是全镇第一个大学生,梁一悦的名字就是她取的,她是全村人的骄傲,虽然从没教过梁一悦什么大道理,但梁一悦一直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至少名字就能鲜明的和那些梅、丽、红区分开来。
记得那年梁巧花坐在田梗上拍着她的小脑袋说:我以后就留在省城工作了,将来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那时梁一悦觉得她是神一般的存在,常常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就写她的名字梁巧花,瞬间就觉得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因为未婚先孕,村子里的傻子疯子都敢对她吐口水,年长的女人在背后说闲话,当面就劝她安份点,男人都这样,等年龄大了打不动了,多生几个孩子,男人就稳重了。
只有梁巧花见到她的第一眼,神情坚定地说:做得好!这样的男人就不配有老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