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乌母后, 乌游雪和谢嘉澜之间再没有说过话。
谢嘉澜坐在马车上,阖上眼, 记忆卷来。
乌游雪是那般狠绝, 就像是那时转头朝自己射出一箭的样子,眼神决然。
眼中没有他的存在。
乌游雪不曾在意这些,低首慈爱注视睡过去的小蛮。
谢嘉澜想了很久, 试图打破他和她之间的诡异平静,他需要动静才能让自己不再去想乌游雪当时的话,道:要不要去见你的父亲?不想见。
乌游雪说。
自母亲去世,乌游雪在这世间就成了孤家寡人,父亲总是偏爱继母和继妹, 对她冷眼旁观,日日的冷遇下, 乌游雪摒弃了天真。
如今, 亲人于她,已成过往云烟, 她认清现实, 不再留恋父亲。
谢嘉澜心酸又满意,如此一来, 乌游雪就只有他和小蛮了,也只有他能依靠。
思及此,谢嘉澜皱起的眉头松了松。
但没等他愉悦一会儿,乌游雪思量后改口:去。
入夜后, 马车到达乌府。
乌府不大,就是个三进院落, 瞧着比以前陈旧不少, 也看不到什么仆人, 只有乌父三人。
乌父和乌夫人,还有乌二姑娘跪在地上恭迎乌游雪和谢嘉澜。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被他们抛弃的乌游雪竟然活着从宫里出来了,这性情内敛温良的小姑娘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大人物的女人。
想起一年多的牢狱之灾,三人心里叫苦,由于谢嘉澜背地里已经警告过他们一家子,乌父什么攀龙附凤的心都没了。
一家子战战兢兢,只想赶快把这些带来灾厄的神仙送走。
父亲。
乌游雪道,端量自己的父亲,瘦了,也憔悴了,看起来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滋润。
而自己继母和妹妹也同样如此,虽描了妆,但掩不住灰头土脸。
乌游雪哪里知道,他们三人足足在牢里待了一年多,前几日才放出来回乌父,而且还受到谢嘉澜威胁,不得让乌游雪看出什么端倪,否则后果自负。
三人被吓得魂都要飞了,得知乌游雪要过来,魂差不多消散了,乌父根本没有见到女儿的喜悦,只有害怕和不安。
他并不喜乌游雪这个大女儿,乌父始终觉着乌游雪和她那个母亲一样,长得太妖媚,不讨人喜欢。
乌游雪五味杂陈,有些唏嘘,没有多问。
额......诶,小雪,好久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吗?乌父提着心小心道。
若是现在,尚可。
乌游雪道。
你有孩子了?乌父发现乌游雪怀中婴孩,惊讶道。
乌游雪把小蛮交给上来的奶娘,道:嗯,她叫小蛮。
小蛮这个名字好。
乌父不敢看谢嘉澜神色,曲意奉承道,乌夫人和乌二姑娘也不多问,连连重复乌父的话。
乌游雪淡淡点头,无意间一个瞥视,她目睹父亲的疏离和虚情假意,乌游雪几欲作呕,他们才是一家子,而她只是个局外人。
有那么不待见她吗?乌游雪心道,心里发酸。
乌游雪和乌父简单寒暄后,便起身回了自己闺房。
她回来只是想瞧瞧闺房,找找曾经和母亲的美好回忆,仅此而已。
她想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回到这了,为不留遗憾,乌游雪才决定来乌府。
闺房无人打扫,积了不少灰,摆设如旧。
一直不说话的谢嘉澜让人把屋子打扫干净,然后问进屋的乌游雪。
朕可以进吗?乌游雪似乎没听到。
谢嘉澜默认许了,在原地稍作停留,便提步进了乌游雪闺房。
乌游雪的闺房很素淡,装潢简朴,是她的风格,没什么贵重物品,谢嘉澜发现了挂在墙上的鞭子和书柜上的一些画卷,以及倚在窗棂前出神的乌游雪。
想起今日的事,谢嘉澜摇摇头,把刺骨的话通通抛在脑后。
谢嘉澜一步步靠近乌游雪,踱步至她影子后。
紧接着他趁虚而入,从背后抱住乌游雪。
谢嘉澜怀抱温暖,充满了药香和沉香。
你还有朕,还有小蛮。
谢嘉澜宽慰道。
今后,朕会一直陪着你。
乌游雪回神,挣脱开谢嘉澜的怀抱,多谢陛下的安慰,我不需要。
朕所言皆为真话。
谢嘉澜道。
你信朕。
乌游雪随口道:好,你要我信你,可以,前提是我不想再看到你,今后不要在出现在视线中,你能办到,我就能无条件相信你,陛下。
谢嘉澜再次环住乌游雪,低声道:朕办不到......你不要离开朕。
倘若仔细听,他语气中掺杂了难以察觉的卑微。
谢嘉澜偷偷摸到乌游雪的手腕,静静感受她跳动的脉搏。
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乌游雪口吻冷淡,她很烦躁,可她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力气了,没第一时间推开谢嘉澜。
我去看看小蛮,陛下自便。
乌游雪说罢,推开谢嘉澜,转身离去。
小蛮有奶娘照顾,你根本无须担心。
谢嘉澜发现,乌游雪现在满心都是小蛮,看都不看他一眼。
乌游雪不吱声,用实际行动回复谢嘉澜,打破他的幻想。
怀里落空,谢嘉澜心里便是一空,只余手指间挥之不去的暖意和跃动。
半夜,乌游雪哄完小蛮回来,乏了,便睡在床榻上。
谁知刚躺下,谢嘉澜如游魂一般出现在她床边。
朕睡在哪?乌游雪侧过身,背对谢嘉澜,懒得搭理他。
多日在乌游雪那受的憋闷爆发,谢嘉澜忿气,压声喊:乌游雪。
乌游雪眼皮打架,身心俱疲,负重前行,加上压抑太久,如今得以在乌母墓前宣泄出来,乌游雪说不出轻松。
适才在乌父面前产生的一点儿委屈时烟消云散。
此时她只想睡个好觉,带着这种心情,她没有精神再去理睬谢嘉澜,也不想再提防戒备什么,都是累赘。
过了一会儿,恍恍惚惚的乌游雪觉出背后靠近的热意,意识霎时清醒,显然是谢嘉澜上床榻了。
乌游雪立即道:你不要过来,我不想和你同床。
谢嘉澜止住行径,道:那朕不睡床,睡哪?乌游雪口出狂言:地上。
整个寝屋顿时鸦雀无声。
最后,谢嘉澜不知从那弄来了被褥,铺在地上。
还想在这待几日?谢嘉澜问。
没有传来乌游雪的声音。
谢嘉澜于是道:明日回京。
次日醒来,乌游雪就不愿再待在伤心地,对父亲彻底失望,也不奢求什么,重游一番旧地后,乌游雪跟谢嘉澜离开。
临行前,她买了当地的桃花糕,在回京途中吃。
不想在船上她不仅吃到了桃花糕,还有其他特色小吃,都是谢嘉澜派人买来的。
谢嘉澜殷勤说:你若是喜欢江都美食,朕可以带个厨子回皇宫。
乌游雪:不用。
谢嘉澜看乌游雪,没接话。
.中秋前夕,谢嘉澜和乌游雪返回皇宫。
一回宫,谢嘉澜便颁布下一道圣旨,封乌游雪为皇后。
乌游雪是何人?这道很横空出世的圣旨在百官中掀起轩然大波。
皇帝的独断和一意孤行遭到了百官反对,他们认为乌游雪没有资格。
可谢嘉澜早有对策,他给乌游雪捏造了个身份——季国公遗落在外的小女儿,身份尊贵。
谢嘉澜还让钦天监和正明批出乌游雪八字命格与他极配,且娶乌游雪能昌大晋国运,是大晋之福,谢嘉澜安排的种种,把官员的嘴堵得口水都出不来。
紧接着,谢嘉澜再下一道圣旨,封谢灵为长乐公主,赐下封地和一大堆赏赐,荣宠加身。
谢灵又是谁?公主?皇帝什么时候有了女儿?谢嘉澜顺理成章解释了小蛮身份,一年多前他在外与乌游雪相识相爱后的意外结晶,因为一些缘故,他和她们母子俩分离,这次南巡时等老天开眼,与她们重逢。
谢灵,毫无疑问是而今皇帝的第一个女人,第一位公主。
臣子们惊掉下巴。
但即便如此,朝堂之上,仍然有反对的声音,对此,谢嘉澜直言采取强硬手段,有反对的,直接抓进牢中,若如不认乌游雪和小蛮,人头直接落地。
软硬施加下,朝臣们妥协了,算了算了,只要皇帝后宫有了女人,便是个好兆头,有了一个日后就有第二个,开枝散叶是迟早的事。
天下也沸腾了。
剩下的,便是普天同庆。
皇帝有了皇后,还有位小千岁,这都是值得欢庆的大事。
与此同时,卧病在床的姜太后得知谢嘉澜回京,马不停蹄叫人去给谢嘉澜传话,说要见他。
谢嘉澜应付完朝臣们,才抽出时间去往慈宁宫,与姜太后面谈。
那夜,慈庆宫中隐有争吵声传出,最后平息,皇帝面无表情从慈庆宫走出。
赵嬷嬷给姜太后端来茶水,瞧着姜太后一副大受打击、心如死灰的样子,摇摇头,她觉着姜太后是有些傻,她其实没必要为其他人和皇帝争吵,要知道现在皇帝才是她的倚仗。
可姜太后不听,嬷嬷也没有法子。
这次,太后娘娘彻底被架空了,娘娘因为端王和谢高轩的死彻底和皇帝闹掰了,两人之间再无母子情分可言。
自此,姜太后便鲜少再露面,深居简出。
对于宫里发生的一切,乌游雪没有什么反应,也不在乎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只待在宫里带孩子,两耳不闻窗外事。
现在,皇宫上下皆要称呼乌游雪为皇后娘娘。
乌游雪从不主动去找谢嘉澜,从来都是他主动来看乌游雪。
这几日,谢嘉澜没有过来,乌游雪也不曾过问他人追问原因。
她不知晓,谢嘉澜又病倒了,本来就身体初愈,结果还经舟车劳顿,回京后又大刀阔斧给乌游雪和小蛮正位,一番操劳,谢嘉澜病了,很大部分原因是因先前吃多丹药造成。
如今虽不再食丹药,但丹药造成的危害不是戒掉就能消除的。
乌游雪对谢嘉澜的事一概不知。
中秋那夜,谢嘉澜吃了些猛药,硬生生扭转了虚弱的身体,提上了气色,带着乌游雪和小蛮带出来露面,给天下人看,让天下人都记住乌游雪和小蛮的长相。
他要让天下人都明白,乌游雪是他谢嘉澜的女人,所有人都只能仰望乌游雪,生不出点丁点觊觎的心思。
乌游雪早些在皇宫当先帝妃子的经历已经被谢嘉澜抹干净,没人会知道乌游雪是先帝妃子,是当今皇帝的庶母。
、两人在一起本该不为世俗所接纳。
月圆星明,宴席上,在座众人都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摸摸打量几下乌游雪。
只一眼,他们都感叹,这未来皇后实属是绝色之姿,美,实在是太美了。
无人不为乌游雪的美所折服。
另厢,被谢嘉澜邀请到京的谢嘉炽愣愣看着上首的谢嘉澜和乌游雪,只觉手中杯盏中的酒十分苦涩。
哥,你缘何总盯着她看?清宁悄悄问。
乌游雪倒是个厉害的。
清宁忍不住感慨一句,她还以为乌游雪会死,谁想她摇身一变,成了皇后。
谢嘉炽回神,忙不迭吃酒掩饰心思,没什么。
谢嘉炽清楚,谢嘉澜邀他,就是要摧毁掉他对乌游雪的妄想,谢嘉澜在告诉他,乌游雪是谢嘉澜的人,容不得任何人惦记。
杯中清酒映出谢嘉炽的面容。
透过余光,谢嘉炽瞥见乌游雪神色,瞅着不错,谢嘉澜应该没有亏待她,再像以前那般对她。
只是,乌游雪眸底还是藏了那散不尽的忧愁。
谢嘉炽放下酒杯。
文贵太妃催促道:乖儿,你该重新选个王妃了,再玩下去,你就准备孤寡终身了,现在连你三哥都要娶妻了,你还不赶快?从前谢嘉炽总拿不近女色的谢嘉澜当借口,搪塞文贵太妃催婚,而今,这个借口不好用了。
谢嘉炽点头。
谢嘉炽问清宁:你同陆烨成婚后,他对你如何?就那样,我和他都撕破脸了,他也不装了,不再是以前的百依百顺,不过啊,他还在我手心里,逃不掉。
清宁笑得残忍而天真。
所以,哥,不用担心,我过得可舒服了,只需要你再资助我点银钱。
你行事收敛点。
谢嘉炽摸摸清宁的头。
清宁:知道了,哥。
对了,三哥可有为难你?你的事,他应该都清楚了。
谢嘉炽道。
谢嘉澜睚眦必报,但估计是顾念乌游雪,并未重罚清宁,只是减了俸禄,降了陆烨的官职,还弄坏了几个清宁比较喜欢的人。
还能承受。
清宁如实道。
就在这时,清宁看到乌游雪离席,她连忙也扔下一句我去去就回离了宴席。
清宁很快找到乌游雪,好久不见,乌、不,皇后娘娘。
公主。
乌游雪道,多谢公主当日之恩。
清宁挑眉,鼓掌两三下,旋即道: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竟然成了皇后。
清宁并不清楚在淮安发生的事。
在清宁看到,乌游雪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稀奇,稀奇极了。
乌游雪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欠公主一个人情,假使日后公主有需要,尽管提,我会竭力满足。
行啊,既然你光明正大回了皇宫,那有机会的话要不要打马球?清宁说。
乌游雪:可以。
清宁想到什么,道:三哥会同意吗?乌游雪肯定:公主放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
清宁说,那本公主走了。
回宴的清宁很歪着脑袋,思忖着事,她很好奇,乌游雪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收服了谢嘉澜。
美貌吗?不像。
那就是品性了。
从乌游雪的话中,清宁多少得出,乌游雪似乎拿捏住了谢嘉澜的七寸。
清宁和乌游雪的对话不出意外被谢嘉澜得知,谢嘉澜让人退下后,继续吃酒。
宴散后,谢嘉澜回到宫殿,入目是正在小床边看小蛮的乌游雪。
小蛮睡了吗?谢嘉澜道。
乌游雪闻声,立即做噤声的手指,用手势示意谢嘉澜去外间。
谢嘉澜乖乖去了外间,不久,乌游雪从里面出来。
小蛮才睡,你刚才差点把她吵醒,小蛮被吵醒会很闹的,哭得特别大声。
谢嘉澜:朕下次会注意。
嗯。
朕想带你去见个人。
谢嘉澜说。
乌游雪拒绝:我要睡了,还有,日后这些宴会我不想再参加,很累。
好,只是有时候的一些宴席你必须要出席,因为你是皇后。
那我不要当皇后了。
乌游雪看谢嘉澜,埋怨道,多此一举。
谢嘉澜气血烦恼,语气平静道:这是朕能给你的。
不稀罕。
乌游雪眉间拢着不耐,淡淡说。
谢嘉澜深吸一口气,努力使声线如常,你能不能少气朕?我要睡了。
乌游雪绕开话茬子,下逐客令。
朕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就今天,你听朕的话......她是德太妃,朕敬仰的长辈,她曾救过朕。
德太妃?乌游雪听过她,是后宫中很神秘的一个妃嫔,常年礼佛,深入简出。
你日后若是无聊,可去找太妃说说话。
谢嘉澜不依不饶。
乌游雪最后拗不过谢嘉澜,被他带着去见了德太妃。
慈庆宫,昭阳殿,初见太妃,乌游雪便生出了好感。
乌游雪喜欢德太妃身上的气质,像母亲的味道,且在她身边,乌游雪心平气和,什么烦心事都不见了。
乌游雪和德太妃聊了很多,两人也逐渐热络起来。
德太妃很喜欢乌游雪这个姑娘,喜欢她身上的韧劲。
两人无话不谈,交谈中,乌游雪笑了。
这是她入宫后头一回对除小蛮以外的人笑,笑得很真。
谢嘉澜远远瞧着,忽略心头的不适,越发觉着带乌游雪来见德太妃是一件极为正确的事。
回宫途中,乌游雪对谢嘉澜说:以后,你能不能不要限制我的自由?好,朕答应你。
我想和清宁公主打马球,你别因为过去的事为难清宁公主。
谢嘉澜还是刚才的回复,以前是朕不好,现在,只要你开心就好。
但有一点谢嘉澜不会改变——无论乌游雪去哪,都得有他的人跟着,或者他在,这样他才安心。
谢嘉澜暂时还可以接受乌游雪不爱他,但他受不了再一次失去乌游雪。
乌游雪对谢嘉澜说得甜言蜜语没听进耳朵里,她只听到自己想要的话。
此后,乌游雪虽不能常常过去叨扰德太妃,但好歹她在皇宫有了个能说话的人,皇宫的生活终于不再苦闷了。
偶尔的时候,乌游雪还能同清宁一道打马球。
阴霾退散,日子总归是活出了点人样来。
过去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似乎都只是一场梦。
在夜深人静时,乌游雪会想起来。
.一晃六年过去。
谢嘉澜后宫空虚,只有乌游雪一个人。
朝臣们有不少都在骂乌游雪是妖妃,说乌游雪凭着娇媚的样貌蛊惑了谢嘉澜。
谢嘉澜自然不会放过那些口不遮掩的朝臣,要么在牢里待一辈子,要么去刑场。
不管谢嘉澜如何独宠乌游雪,给她无上宠爱,乌游雪都不肯再为谢嘉澜生子,是以谢嘉澜子嗣只有谢灵一个。
举国上下唯一的公主,谢灵十二分金贵。
谢灵长大了,成了小姑娘,她继承了乌游雪和谢嘉澜美貌,小小年纪便生得十分漂亮,而且天资聪颖,对国事政务都有自己认识和见解。
同时,谢灵还成为了大晋开国以来又是第一位皇太女。
其中,谢嘉澜在册立谢灵为皇太女时遭受了绝无仅有的阻碍和困难。
有不少极端的臣子甚至暗中刺杀过谢灵,乃至是乌游雪和谢嘉澜。
好在最后没什么大碍,极端臣子都被扫除,而谢嘉澜成功册立。
谢灵就此成为皇太女。
但还是给乌游雪留下阴影,那段时间,乌游雪吃不好睡不好,终日惶惶不安,把小蛮看在身后,生怕小蛮出事。
后来,乌游雪忧思过度,病倒了,是谢嘉澜衣不解带照顾了乌游雪几日,乌游雪才痊愈。
苏醒后的乌游雪心有余悸,极力反对谢嘉澜的决策,想尽办法让谢嘉澜收回成命,她觉着让小蛮成为皇太女的事还是太过危险。
谢嘉澜只说:反对的人有多少,朕就杀多少。
朕会杀到天底下再无人敢说反对的话。
血流成河,不在话下。
谢嘉澜也不在乎让朝堂淌满温热的鲜血,他甚至跃跃欲试,传统的礼法束缚不了他。
乌游雪想,谢嘉澜果然是个疯子。
她又一次见识到谢嘉澜藏在骨子里的疯狂。
谢嘉澜轻拍她的背,缓声道:届时,那副统一的场面,你一定要好好欣赏。
乌游雪阖上眼。
不久后她便释然了,因为她和小蛮交谈过,小蛮向她表露了这种念头,她对乌游雪说,她要成为皇帝,成为像谢嘉澜那样的皇帝,治理天下,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小蛮无疑是受到了谢嘉澜的影响,在少数和谢嘉澜相处中,谢嘉澜发现女儿天赋,间或教小蛮一些帝王心术,加上小蛮心智早熟,造成谢嘉澜对她的影响不可磨灭。
罢了。
只要小蛮是自愿便好。
乌游雪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保证小蛮的安危。
.冬日,一场雪刚结束,坤宁宫外全是积雪。
洒扫宫人们在殿外除雪。
而乌游雪起来,梳洗后,先是开窗欣赏外头的雪景,入目全是雪白色,紧接着照例给宫里的花浇上水。
这般举止,乌游雪已持续了六年。
六年,六年......白驹过隙,竟然已经六年了。
孰料乌游雪竟在深宫待了六年,前几年,乌游雪身旁时时刻刻都有小蛮陪着。
但近几年来小蛮功课太多,已没有多余的闲暇陪乌游雪,好在乌游雪也不是矫情的人,虽少了女儿的陪伴,但还是把日子过下去了。
只是乌游雪眉眼忧郁较之以往浓郁了不少。
雪地也打不了马球,但可以去冰嬉。
小蛮呢。
这个时辰太女殿下应该起来了,现在正在学习。
乌游雪道:记得添炭,不要让小蛮冷到,另外,厨房也不要忘记给小蛮送去羹汤,还有把东西都准备好。
宫女道:遵命。
等会乌游雪和小蛮约定好了要去冰湖上冰嬉。
乌游雪径自在坤宁宫女等小蛮,谁知过了一会儿,忽然一个低头的宫女过来对乌游雪说:皇后娘娘,太女殿下请你过去。
低头的宫女说:太女殿下说有惊喜要给您,是以想您一人个前往,莫要让其他人知道。
乌游雪毫不犹豫起身,同宫女离宫。
小蛮心思如发,到六岁时已经知晓自己母后和父皇之间那看不见的隔阂,也感受到乌游雪在深宫时的寂寥和忧虑。
乌游雪经常在坤宁宫女的窗牖前眺望远方,小蛮常常看到,记在心里。
为了让乌游雪开心,小蛮会送乌游雪很多礼物,讨乌游雪开心,也会做些事来都逗乌游雪。
除去少量时间,小蛮基本都陪在乌游雪身边,骑马、射箭、冰嬉、马球......小蛮会努力陪乌游雪玩。
因为小蛮知道,自己的母后很孤单,母后总是对她笑,但笑得多了,小蛮透过表面窥见笑容深处的东西。
她的母后一直都想离开皇宫这座牢笼,只是自己的父皇并不允许。
父皇虽爱自己的母后,但他不会放母后离开。
而母后因为她,放弃了跑,放弃了外面的自由。
这是小蛮很久之后自己摸索出来的结果,她不理解父皇和母后之间的关系,但她希望父皇和母后好好的。
是以,乌游雪对宫女的话深信不疑,小蛮是会经常让她单独过去,然后给她惊喜。
可这次半途中,乌游雪忽然觉出不对劲。
随着时间推移,不对劲的苗头越来越强烈。
乌游雪定了定神,也不多说,想着找到机会。
正在这时,宫女适时拿出一串佛珠,交给乌游雪。
乌游雪接下佛珠。
这串佛珠原本是谢嘉澜的,后来小蛮三岁生辰时,谢嘉澜把它送给了小蛮,自此小蛮每日贴身戴着,从不摘下来。
皇后娘娘跟奴婢来便是。
宫女说。
乌游雪思前想后,决定继续和宫女走,微弱的光线下,乌游雪发髻上的簪钗熠熠生辉。
不知过了多久,宫女停下脚步,出现在乌游雪面前的是高高的内城墙。
娘娘,地方到了,娘娘多保重,奴婢先走了。
说休,宫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地只剩下不知所措乌游雪。
乌游雪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她一时弄不清情况,总体而言,没有危险的迹象。
怎么回事?那宫女带她过来这里有何居心?正当乌游雪困惑不已时,她的头顶上方遽然传来了低微的声音。
如若不是周遭安静,乌游雪都不会听到这声音。
乌游雪,好一个皇后。
语气中满是怨恨和嘲讽。
乌游雪刹那间抬起头,随即她看到了令她不安的一幕。
内城墙上,姜太后勒住了昏迷的小蛮,她们身后,就是高大的城墙,如果一个不小心,她们很有可能就会从城墙上跌下去。
更何况昨夜刚落一场雪,城墙上的道肯定很滑,如果、如果......乌游雪两眼一黑,险些昏倒。
太、太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请您冷静一下。
六年来,乌游雪几乎没与姜太后碰过面,而今,是六年后乌游雪头一回正式打交道。
乌游雪眯着眼打量姜太后,只见姜太后手臂死死箍住小蛮,同她站在城墙上,高高在上。
冷静?你叫哀家如何冷静?你这个心机女人,你知道哀家这么多年来都是怎么过的吗?都是因为你。
姜太后语无伦次,说出的话都是在发泄心中愤懑。
瞧着精神好像不太对劲。
乌游雪急不可耐,又不得不冷静与姜太后周旋,一边说话转移姜太后注意,一边偷偷上城墙。
太后娘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有什么账都算在我身上,小蛮是您的孙女,还只是个孩子,她何错之有?太后娘娘,您......千万冷静。
乌游雪压低声音道。
没错,都是你这个女人的错,都是你出现勾引了皇帝的心,害的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姜太后两眼发红,咆哮着。
接着姜太后情绪激动道,你知道吗?他们都死了,死得好惨,哀家看着他们的人头......说到伤心处,姜太后哭了,悲痛欲绝。
谁死了?乌游雪徐徐问道。
还能是谁?端王和高轩啊。
原来是他们?姜太后怎地这般在意他们?现在你这个贱.人竟还成为了皇后,皇帝还对你如此宠爱,天理难容。
姜太后妒忌不已,朝后退了一步。
乌游雪埋下不解,心提到嗓子眼上,继续和姜太后斡旋:太后娘娘,你有气都撒我身上,您小心点后面。
蓦然,姜太后发现乌游雪上来,厉声制止。
你别过来,你要是过来,哀家就带着她跳下去,同归于尽!好好。
乌游雪止步,安抚发疯的姜太后。
太后娘娘,您看我都说了是我的错,你有事冲我来,莫要为难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她可是您的孙女。
六岁的小孩子几个字眼好想找回了姜太后一些神智,乌游雪趁热打铁,太后娘娘,要不这样,我过去,也不反抗,我用自己代替她,您看成不?姜太后有几分迟疑,乌游雪又说:我什么都不做,您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好,那你上来,如果你有任何异动,哀家就带着你女儿跳下去。
姜太后威胁道。
乌游雪屏住呼吸,在姜太后注目下一步步登上城墙,然后姜太后扔给乌游雪一个瓶子,你先把里面的药丸吃掉。
乌游雪蹲下接下瓶子,倒出里面黑色药丸,看也不看就全吃进去了。
药丸入腹,很快,药效立竿见影,乌游雪浑身发软,提不上一点儿力气。
她扶着墙,救子心切,竭力道:太后娘娘,还请您放了小蛮。
姜太后也说话算话,直接扔掉昏睡中的小蛮,迈步走进乌游雪,随后一把擒住了她,姜太后的手臂勒住她的脖子,令乌游雪呼吸不畅。
乌游雪浑然不觉,只看着被姜太后扔下的小蛮,心疼地颤了颤眼眸。
与此同时,被扔在城道上的小蛮的手动了动。
另一边,谢嘉澜在景清宫得知了乌游雪不见的事,还有皇太女也不见踪影的事。
她们是和宫女走的。
谢嘉澜登时脸色骤变,勃然大怒,时隔六年,谢嘉澜再度体会到怒火焚心之感。
但救人要紧,谢嘉澜强忍怒火,立即派人搜查皇宫。
没过多久,原来那个带乌游雪出坤宁宫的宫女就被找到。
宫女不堪受刑,把所有事都招供出来。
得知是姜太后手臂,谢嘉澜有点头疼,旋即马不停蹄前往宫女说的内城墙。
果不其然,在寒风中,他看到被姜太后挟持的乌游雪。
正在与乌游雪抱怨、并时不时掐她的姜太后看见了赶来的谢嘉澜以及他身后一众禁军和内侍。
姜太后发了疯,偏又不慌不忙。
皇帝,你来了。
母后,你知道自己干什么吗?谢嘉澜嗓音沉静。
哀家当然知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皇帝。
先救小蛮,她在我左侧。
乌游雪担心小蛮,忍不住大声道。
谢嘉澜仰头,颔首,复而朝前挪动小步。
姜太后却像受了刺激般,大声嚷道:所有人都不准上来,否则,哀家就带着乌游雪跳下去。
内城墙很高,两个女人如若真跳下去,那肯定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命估摸是没了。
气氛眨眼紧张。
皇帝,叫你的人都退下,哀家不想看到他们。
谢嘉澜扫眼四周的人,说:你们都退下。
谢嘉澜给常春打了个手势。
是。
皇帝,你上来。
好,母后,有事好好说,您别冲动。
谢嘉澜说罢,便上城墙。
未久,姜太后眼里遂出现谢嘉澜,不知为何,姜太后眼眶莫名湿了,不准再靠近,离我们远一点。
谢嘉澜盯着被姜太后勒住的乌游雪,听姜太后话,慢慢后退,正在这时,谢嘉澜的余光瞄到了伏地不起的小蛮。
他手握成拳,阴冷的目光不露痕迹掠过不正常的姜太后。
照姜太后的性子,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