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乌游雪吃完药, 谢嘉澜搁下碗,强硬地用雪练给乌游雪擦净脸颊残余的浅浅泪痕, 再而拭去她嘴角的药渍。
完事后, 谢嘉澜把巾帕塞进乌游雪手心,面上没有多余情绪侧漏,只是语气稍微柔和了些, 他道:好好养病,朕过会再来。
乌游雪面上的薄红渐消,她睁开没什么波澜的眼睛,窥他一眼,复而低垂双目, 偏过头。
烛光摆荡,投在乌游雪身上, 衬得她倩形影影绰绰。
只瞧得清她一头缎发, 乌黑澄亮,倾泻而下, 披散秀肩。
成绸的发丝有黯光拂过, 如涓涓细流,溶溶荡荡。
谢嘉澜静静看她, 两瞬之后移开目光,交代月皎几句,便起身离开。
谢嘉澜一走,等殿门想起关上的响动, 乌游雪才全身松弛下来。
月皎见机拿来蜜脯给乌游雪解苦。
娘娘,您现在可好些了?好了很多。
乌游雪轻声答。
月皎把药罐等收拾好, 迟疑片刻, 道:娘娘, 您下次要是有任何不适,请告诉奴婢,不用一直强忍着......否则,到头来,吃苦的只有自己。
这句话月皎踟蹰了半晌,最终没有说出来。
她转口道:娘娘,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乌游雪掀开薄薄的眼皮,鬓边几缕形影单调的青丝轻漾,淡淡掠过乌游雪浮现血色的面靥。
只听她气咽声丝:你说。
如果您出了什么意外,皇上他第一个问罪的肯定是奴婢等人,这朱鸟殿上上下下的人都会遭到牵连,届时只怕奴婢等人的性命不保,还请娘娘再三思索,顾念奴婢等人卑贱的命。
月皎道。
想到谢嘉澜那暗藏的疯劲,乌游雪抿抿唇,说:我尽量。
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有点不妥当,乌游雪补充道:你们别怕。
语气中带着温柔的安抚之意。
她与谢嘉澜的事,她并不想波及任何无辜之人。
否则,乌游雪良心难安。
月皎一听,喜上眉梢,奴婢替朱鸟殿所有宫女谢娘娘恩惠及体谅。
乌游雪摇头,不赞成道:谈不上恩惠。
月皎却不把话听进耳朵里,而是询问:娘娘,您的脚踝始终拷着锁链,长此以往,只怕对您的脚不好,奴婢可以为您揉揉脚,这样娘娘您也不会太难受了。
这半年来,乌游雪也觉自己体质似乎下降了很多,加之现今又被束缚在这一方殿宇中,还拖着长而重的锁链,是有点吃力。
乌游雪想了想,说:麻烦你了。
.另一边,清宁与姜棠在外吹着寒风,幸而两人皆披上了斗篷,手抱着汤婆子取暖,否则都要冻死。
两人等了身体都僵了后,谢嘉澜才肯出殿,朝景清宫的方向去。
等人彻底不见人影,清宁才与姜棠现出身影。
再等一会。
清宁道。
一盏茶凉透的工夫,清宁拉上姜棠去东宫。
东宫的门是敞开的,门内路过几个太监,因此地不再是谢嘉澜住所,加上今日是除夕,其他宫门侍卫人手不足,东宫没有侍卫把守。
姜棠挽上清宁迈过东宫门槛,要走进来,恰在此时,守门的太监姗姗来迟。
太监一眼认出清宁,忙道:公主,您来此地作甚?适才在宴席上,太后交代让本公主与姜姑娘来东宫拿一样东西。
清宁道。
这位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姜家的姑娘。
清宁指着姜棠道。
太监立即行礼:奴才见过姜姑娘。
姜棠作势点头,附和道:公主说的不错,我们确实是奉命来取东西,且皇上也同意了。
太监一听,犹豫不决,皇上真默许了?但太监不是总管事的,他不可能就这么把人给放进来,要知道皇上交代过,任何人未经他允许,都不准进东宫。
但清宁她们又说有皇上的口谕,太监纠结不已,偏管事的元宝还不在。
元宝适才同人去找太医,结果不慎摔了一跤,如今在太医署那边看病。
太监做不了决定,清宁似乎看出他的举棋不定,立即施压加把火:怎么,本公主进不得东宫?还是以为本公主与姜姑娘说谎话?太监立刻急得流冷汗,正当他慌张时,有有几名太监过来,了解事情经过后,其中一个问:不知公主要拿何物?奴才可代公主取之。
清宁冷哼一声,甩袖道: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胆敢质问本公主?本公主为何要告诉你们,既然本公主来了,自然是要亲自取,还轮不到你们插手!姜棠攥紧手心,点头。
清宁公主的威仪不小,再不放本公主进来,你们可知会犯什么罪!到时耽搁了要事,伤了除夕喜意,可都是你们的责任,准备掉脑袋吧!此话一出,太监们不敢再拦着,急忙让开,带着清宁与姜棠进殿。
清宁一进来,也不管其他人,带上姜棠径自去寻有光的殿宇。
可一连进了几个宫殿,都不曾逮住人,清宁忍不住急躁起来。
人呢?一定在东宫!清宁的异常也终于让太监们察觉不对,其中一个激灵的,连忙让人去景清宫传消息。
清宁从偏殿中出来,正好看到几个宫女提着水桶往一条偏僻的甬道走。
她定睛再睐,顿时灵光一闪,如果不在显眼的地方,那定是在东宫角落,亦或者让人不易察觉的殿宇。
三哥既然藏住人,那定然要藏得深。
清宁思索毕,直接踹开想拦住去路的几个碍事的太监,拽上气喘吁吁的姜棠跟上宫女。
彼时,月皎正为乌游雪捏脚,活动她足部筋骨。
猛然,但听殿外响起推搡声与宫女惊呼的叫声,紧接着遂爆开殿门被踢开的声音。
外面怎么了?乌游雪缓缓皱起眉头。
月皎起身,道:奴婢去看看。
话还尚未着地,清宁蛮横的嗓音穿梭至乌游雪耳边。
乌游雪在哪?陌生又充满敌意的声线让乌游雪微愣,随即回神,望向前方。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神态骄纵的少女与一个长相温婉的女子进来。
少女气焰嚣张,来势汹汹。
想必方才便是她开的口。
乌游雪疑惑两人的突然出现,也不知她与两人有何恩怨。
少女眼中明显是要找她算账的意思,可她根本不认识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乌游雪与清宁对上视线。
烛光照耀之下,乌游雪的面容一览无余。
虽说知晓乌游雪好看,但清宁没料到她如此美。
姜棠也看得清清楚楚,心下忍不住自惭形秽,杵在原地。
你们是谁?怎会出现在这?乌游雪轻声问。
月皎听了,在清宁还未说话时,低声为乌游雪解答:娘娘,那人是清宁公主。
清宁公主?乌游雪觉着耳熟,少顷,她想起了清宁是谁,不正是陆烨的未婚妻吗?想到这一点,乌游雪忽然对清宁来这的目的了然于心。
清宁公主听到乌游雪,不屑道:本公主你都不认识?孤陋寡闻,你不认识本公主,那可知道陆烨,我正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与陆烨的事,本公主知道得一清二楚。
乌游雪听了,有点不好意思,歉意道:公主,此事是我的疏忽,但我与陆烨清清白白,还请你不要误会。
乌游雪顿了顿,又道:公主,陆烨他可还好?伤势都痊愈了吗?不提还好,一提陆烨,清宁就怒火中烧。
遽然,清宁瞅到地上的锁链,一怔,然后意味不明发笑,三个这么会玩?真没想到啊。
她说着,眼中飙出明晃晃的火,见姜棠走神,也不管她,一步步靠近床榻,月皎见清宁蓄势待发的模样,心下不安,连忙移动脚,挡住清宁,恭敬道:不知公主来找娘娘所谓何事?与此同时,殿外被清宁踹到的宫女也进来了,骤然看到殿中境地,俱是一慌,但清宁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宫女们也不敢妄动,她们只祈愿皇帝快来。
这个除夕夜实在过得不够安稳。
清宁笑得森寒:自然是算账,她这个狐狸精,敢勾引陆烨,简直胆大包天!乌游雪脸色微白,辩解道:公主,我已同你澄清了事实,请你不要再误会!许是说话牵扯到伤,乌游雪面色又白了一分,似病中西子。
美到惊心动魄。
你什么你,你是我父皇的妃子,却仗着媚相,勾引了陆烨,甚至还勾引了我三哥,真是不知廉耻,今日我便替三哥好好教训你!清宁蔑视道,气愤之余,又生出些妒意,语气极为狂妄。
月皎拔高声音:公主——月皎话还未说完,清宁就一把扯开她,死开!然后清宁飞速扬起手,扇向乌游雪。
回过神的姜棠看着清宁的举动,彻底懵住。
宫女们也再顾不得其他,跑过去企图阻止清宁。
.景清宫,谢嘉澜坐在金座之上,俯视殿中所有人。
他一抬眼,与明家姑娘明雅对上眼,谢嘉澜朝她颔首。
明雅面色清冷,亦大方朝谢嘉澜点头,姿态端庄典雅,气质独特。
蓦然看见谢嘉澜与明雅的眼神交接,姜太后的气又不顺了,她闷闷地吃了口酒,按下心中愤愤。
有弓身的小太近急急忙忙靠近候着谢嘉澜一旁的常春,与常春说了话。
听完,常春面色骤变,下意识看向席下,的确没有清宁与姜棠的声音,常春立即对谢嘉澜小声道:皇上,东宫那边又出事了!谢嘉澜皱眉。
常春凑近,垂首细语,把事情以最快的速度给说出来。
谢嘉澜目光闪过冷芒,从容不迫起身,道:突有急事,朕先去处理。
撂下这句,谢嘉澜转身离开。
路途中,谢嘉澜思此事,便觉被冒犯到,他问:怎么回事?常春冷汗涔涔:奴才也不知。
谢嘉澜好整以暇道: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