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簌簌的雪花落在乌游雪的发上、肩上, 她顿足少顷,缓缓动身往前走。
她撩开轻绡绫罗, 往长亭里面走, 面上聚集的湿气更重,连眼睛都不曾幸免,瞧着泪涟涟的。
很快, 乌游雪抵达尽头。
抬头望去,便是黑黢黢的夜空,不见丁点碎星与微光。
环顾四面,刻印在乌游雪瞳孔中的是一方露天的汉白玉雕砌成的温泉池。
左右有湘妃竹以及竹篾儿编成的遮挡篱笆,正面远处所及则是茂盛的冬樱与梅林。
白色与红色交织。
景色宜人。
再定睛看温泉, 温泉中间、周围有透白的巨石,还有石灯笼, 灯笼发出的明光散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水面上, 波光荡漾。
空荡荡的半空中潮雾氤氲。
零星白雪坠落,鉴进琉璃似的水面。
谢嘉澜不知从何处走出来, 过来用膳。
乌游雪默默跟谢嘉澜到长案边, 席地而坐。
案上中间有一个小型烤炉,炉上置釜, 摆放的玉碟上有薄肉片。
菜色有荤有素,笋鸡脯、银鱼、春饼、水点心......还有细米饭与面食。
素菜基本为谢嘉澜准备,他口味清淡,而荤食则是给乌游雪准备, 她病渐愈,当适量吃些荤食。
谢嘉澜似乎心情不错, 面上看不出什么, 但举止体贴, 用竹夹给乌游雪烤肉,然后把熟得恰到好处的羊肉片蘸酱、洒些香料,再放在乌游雪碗中。
吃吧。
乌游雪夹住羊肉片,静静放进口中,细嚼慢咽。
小半时辰,这场沉默的进膳才结束。
你喜欢梅花?谢嘉澜随口问。
嗯。
乌游雪敷衍道。
谢嘉澜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朕记得你好像是喜欢骑马?虽不愿回想陆烨,但谢嘉澜从陆烨口中曾意外得知,乌游雪喜欢骑马。
起初,谢嘉澜知晓乌游雪喜欢骑马的事还稍微惊了惊,毕竟是一个商户闺阁女子,怎会喜爱骑马呢?行宫有马场,等朕闲下来,便带你去。
谢嘉澜道。
乌游雪目光狐疑不定。
朕说话算数。
有前车之鉴,乌游雪没把谢嘉澜的话放在心上,只随意点头。
谢嘉澜:身体好了?经过几日的调养,加之乌游雪外用和内服的药都是极好的,她自然好得很快,如今已无大碍,不然她也没有精力天天去外面看梅花。
差不多了。
谢嘉澜颔首,道:朕这几日来一直抽不来身,也没来泡温泉,今日刚好闲下来......谢嘉澜目光灼灼看她,这次他没打哑谜,而是直接说:伺候朕宽衣吧。
不是有其他婢女吗?乌游雪不情愿。
闻言,谢嘉澜眸光蓦然一沉,他冷冷勾起嘴角,讽道:这里除了你没有别人,婢女不就是你吗?乌游雪磨磨唧唧靠近谢嘉澜。
还要朕催促?若是寻常婢女,你早就被朕拉出去砍了脑袋。
谢嘉澜漠声。
乌游雪加重语气:是,陛下。
她快步过来,只身侍候谢嘉澜宽衣解带。
一层层衣裳被褪下,谢嘉澜精壮结实的身躯展露出来。
乌游雪不经意间瞥见谢嘉澜背脊、腰侧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刀伤、剑痕。
她别开视线,恶狠狠地想,怎么伤到他的人不狠点?捅死他最好!乌游雪压下心中恶念,把衣裳腰带等放在温泉旁边的小几上。
陛下,好了。
谁知话音未落,谢嘉澜猛然从乌游雪背后抱住她。
没有隔断掉的冷风击打谢嘉澜的背,扬起刺骨的钝感。
他浑然不觉,径自扯开了乌游雪的披风,披风顺势滑在地上。
远处,窸窣声起,湘妃竹摇摆,樱花与梅花交叠的香味伴随寒风漾来,温泉上蒸腾出的白蒙蒙的雾气渐渐萦绕在两人相抵的足底。
谢嘉澜冰凉的唇贴上乌游雪的耳后,慢声道:你不陪朕?陛下,我不想泡温泉。
乌游雪婉拒。
朕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往梅林跑,一次都不曾泡过温泉,你不试试,怎知你不想?谢嘉谆谆诱导,而且,来了这行宫,总得试一次,才不枉此行。
皎洁的冰雪遇热化作水珠,哒哒跌入淡碧色的温泉中,激起细微的波动,在极静的衬托下,谢嘉澜的话分外明晰。
我不用。
乌游雪坚定道,如清莺的嗓音在四面回旋。
谢嘉澜见此,没有恼,只意味深长地上扬尾巴音:是吗?说着,谢嘉澜直接捞起乌游雪,令她足尖悬空。
你做什么?猝不及防的举动导致乌游雪反应很大,她回头努目看罪魁祸首。
谢嘉澜什么都不说,箍住乌游雪让她动惮不得,旋即环住她,带她一步步下池阶,被温泉水慢慢覆盖。
乌游雪满身湿透。
晶莹雪花点缀上乌游雪的头顶,让她的肤色瞧上去比雪还白。
放开我。
乌游雪忍不了,她用手去拍打、捶打谢嘉澜环住她的手臂,两人附近的水面顿时浮动不止。
好了。
谢嘉澜忽然叹气一声,继而松开乌游雪,就在乌游雪以为他放过自己时,谢嘉澜遽然把她逼至花磐石前。
就在这安心泡吧。
他说。
可他说着容易,但行动上却把乌游雪逼得死死的。
他把她翻转过来,与他面对面。
谢嘉澜那只戴佛珠的左手顺着乌游雪手臂线条下滑,待指尖触及乌游雪左手的佛珠后,他停下,扣住她的手,五指插.进她指尖缝隙中,用力。
乌游雪去扯左手,奈何根本抽不出来,与以前一样自讨苦吃。
万幸的是,接下来谢嘉澜并未对她做出任何事,只扣住她的手阖眼浸泡温泉。
见状,乌游雪不敢打扰他,生怕一个出声就勾出他的不正常。
从前不堪的记忆历历在目。
乌游雪僵直着身子,也没褪掉衣裳,就这么缩在温泉中半炷香时间。
正当乌游雪思忖谢嘉澜何时起身时,他猝然睁开一双眼。
他上下打量乌游雪,来了句摸不清门路的话:够了吗?什么够了?陛下,你是说你好了吗?那我们快回去吧。
乌游雪语气微喜。
谢嘉澜不语,注视乌游雪的天真,有一小簇雪花颤巍巍立在乌游雪睫毛尖上。
本能的,谢嘉澜俯首用舌尖卷走冰凉的雪晶。
乌游雪莫名发怵,隐隐觉着有不详的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谢嘉澜面色平静冷淡,可眼神中有些东西在悄然变化。
乌游雪与谢嘉澜也算是相处了有些时日,对谢嘉澜的情绪虽一知半解,但也能猜出些什么。
谢嘉澜目光锁在她身上。
从他的眸光中,乌游雪看到了令她不安的欲.望。
须臾,恰好有一片梅花花瓣被风吹过来,黏在乌游雪唇间,醒目勾人。
再配上乌游雪略微忐忑纯粹的眼眸,以及她美艳的长相,像话本子中清纯的妖孽。
如果能笑就更好了。
谢嘉澜空出的手抬起乌游雪削尖的精致下颐,指腹轻轻抚她水润光泽的粉唇。
濛濛白雾还在不住冒出,清酒似的水面渗出一圈接一圈的波澜。
天地安静到只能听到一位女子无助的啜泣声。
轻拢慢捻抹复挑。
乌游雪感觉自己就是那琵琶弦,任人作弄。
乌游雪十指僵硬,指尖不断淌水,嫩得跟藕芽似的,泛滥出玉泽与乳白色的光晕。
她全身淋漓,眼眶湿润到看不清所有东西,一层又一层的水雾遮住乌游雪的视野。
谢嘉澜先是不停叫她的名字,语速不快,腔调不咸不淡,紧接着又唤了个称谓。
就跟中毒了一般。
不,他是有了魔障,一声接一声,不厌其烦,甚至越叫越顺口:母妃。
他说得又哑又低,语气中裹夹躁意与快.感,充斥了某种未知的情感。
旖.旎缱绻的氛围顿时被他营造出一种难以宣之的禁.忌之感。
轻盈翩翩的樱花与梅花摆动婀娜舞姿,落在乌游雪肩头,搔她沁出淡红的肩上肌肤。
它们时而不疾不徐地吟诵,犹似在说他们是在偷.情。
乌游雪听着十分逆耳,浑身上下都在不适。
乌游雪闭上眼。
她是快溺水身亡的鱼,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仍在承受起伏不定的感觉。
颤栗到窒息。
很久才结束。
乌游雪完全脱水。
意识消失前,乌游雪吊住最后一口气,咬住谢嘉澜的肩肉,心道,毫无章法。
她连连唾骂。
哑口。
.尝到兴味的谢嘉澜丝毫不知足,只待乌游雪调养好事时,便要拉她做那档子事。
一来二去,谢嘉澜基本忘记了他曾说过要带乌游雪去马场的话。
而乌游雪也不记得去马场的事。
她受过两次不等的教训,自然是万般推托,有几次成功了,但有几次谢嘉澜没有耐心,不由分说就把乌游雪带到温泉中行事。
乌游雪很想拿东西捅.死他,可一想到自己的要事,她遂强自忍住了所有屈辱。
虽是忍气吞声,但乌游雪担心一件事,那便是她的肚子。
谢嘉澜从未给她送来过避子汤,乌游雪不得不怀疑他有什么盘算,也因这一点,乌游雪很怕谢嘉澜发现她做的手脚。
乌游雪偷偷带了麝香。
麝香金贵,但谢嘉澜过去曾给她送过香囊和含麝香的药膏。
不过就现在看来,谢嘉澜是没有发现出端倪。
乌游雪缓了口气。
许是觉着乌游雪这几日伺候得好了,谢嘉澜脸上常年的冷色真真实实淡了不少,赏赐了乌游雪不少东西,还说要带乌游雪去上元灯会。
后来有几日,谢嘉澜记起去马场的事,只是宫里需要他亲自去处理政事,不得以,谢嘉澜离开了行宫。
因为他时常不见人影,就给了乌游雪钻空子的机会。
谢嘉澜本欲带乌游雪去灯会,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临近上元节,宫里又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