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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2025-03-22 07:17:50

乌游雪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或者说是龙床上,满目的黄色, 代表皇族最尊贵的颜色, 格外刺眼。

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郁的沉香味。

乌游雪不禁皱了皱眉,旋即腹部开始叫,鼓鸣似的。

乌游雪慢吞吞支起身体, 就听到谢嘉澜的声音:醒了。

语气没有起伏。

乌游雪看过去,谢嘉澜站在床榻不远处,还是不久前的戎服,瞧着意气风发。

两人相隔几步之距。

外面冬日的光透过窗牖进来,散散披在谢嘉澜身形轮廓上, 只见他面色如常,但眉宇却与平时不同。

他拧着眉, 双目如炬, 瞳仁中载满幽深静水,只消一下, 水面翻涌。

细详之下, 可看出他在忍耐什么。

谢嘉澜认真的目光在乌游雪身上逗留一阵,复而别开, 他压下种种情绪,冷道:先下来用膳。

少焉,谢嘉澜回忆起什么,轻轻嗤了一声。

你竟然会饿晕过去, 真是可笑。

谢嘉澜平缓的语气忽地变得讽刺。

乌游雪听出他话中的阴阳怪气,她再硬气, 也不由脸变红。

太丢脸了。

乌游雪也是头一回饿晕过去, 只要想到那个画面, 她便羞赧不已。

如果不是埋香,她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有进食。

乌游雪嘴唇翕动,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愣着做什么,下来。

谢嘉澜睨她,声线再度平复。

哦。

乌游雪下床去趿鞋,群裾摆动,乌游雪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踝缠上了白布条,她微微动脚,不怎么疼了。

似乎是看到乌游雪的动作,谢嘉澜状似随意道:朕叫太医过来看了你的脚,伤势虽不是很严重,有点青肿,但是也要注意保养。

谢嘉澜缓声道:你既然脚疼,那为何不说?谢嘉澜知道乌游雪脚踝受伤,但乌游雪犯下大错,谢嘉澜是不会因为脚伤就心软,他仍然存着滔天怒火,而这种怒火在他将乌游雪贬为宫婢之后也只是稍微减少。

他在等乌游雪主动来向他低头,也想看看她的骨头能硬到什么时候。

今日乌游雪回应阿泰木与晕倒这两件事,也让谢嘉澜了解到乌游雪这个犟到极点的性子。

他知道她在跟她对着干,让他不好受。

呵,谢嘉澜轻哂。

谢嘉澜就不信自己有朝一日驯服不了他,让她臣服。

而乌游雪听到谢嘉澜的话,心里没忍住拿话去呛他。

说,说什么说?不是他安排管事公公支使她做事吗?既如此,她就算再苦也要咬牙坚持,断然不可能去求谢嘉澜。

因为谢嘉澜一直在等她低头。

假使她低头,那她从前的反抗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不会忘记谢嘉澜伤害过她的事。

乌游雪自顾自穿好鞋,想了想,平声道:陛下,我只是一介奴婢,哪里敢烦扰陛下您。

闻言,谢嘉澜拂袖,未再多言。

未久,乌游雪迈动小碎步跟着谢嘉澜出内殿,来到外殿。

彼时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玉碟,玉碟、玉盘上皆是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有素有荤有汤,还有点心等。

都是皇帝的御膳,乌游雪曾经在东宫时吃过一次,对御膳记忆犹新,趁着谢嘉澜坐下时,乌游雪摁了摁闹腾的腹部,努力不让肚子发出奇怪的响声。

她可还记得从前曾在谢嘉澜面前出过一次糗。

等谢嘉澜坐好,乌游雪就听他又嘲笑一下,她装作没听到,眉梢略压,徐徐坐在桌上。

谢嘉澜:吃吧。

等乌游雪吃完饭,谢嘉澜再打算和她算账。

练武场上的事谢嘉澜历历在目,耿耿于怀。

桌下,谢嘉澜手中把玩着方块状的小罐。

谢嘉澜对面,乌游雪瞥他一眼,按下不适,也不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她清楚只有自己吃好了,才有更多的气力去反抗,只有填饱肚子,日后就再不会出现今日这般窘迫的事。

乌游雪说服自己后,暂时淡忘掉与谢嘉澜的恩怨,埋头用膳。

尽管饿,但乌游雪还记得餐桌上的礼仪,吃得极为文雅,没有狼吞虎咽,而是细细咀嚼之后再吞咽,像小兔子在进食。

不久,常春弓身进来,低眉垂目道:皇上,阿泰木求见。

阿泰木三个字一经提起,谢嘉澜便想到适才在演武场上的事。

当时赛场上的比试还在继续,谢嘉澜热身过后,渐渐占据优势,正当谢嘉澜要赢下第一回合的比试时,乌游雪突然晕倒,因为她的昏迷导致比试暂时中断。

乌游雪昏厥后,阿泰木先谢嘉澜一步扔下弓箭,驾马到乌游雪身旁,翻身下马就要抱起乌游雪,在阿泰木看来他已胜券在握,他不可能会输。

阿泰木有着草原王子的自信。

是以阿泰木已然把乌游雪当做自己的女人。

可阿泰木还没抱热乎,人就被阴沉着脸的谢嘉澜抢走。

临走前,谢嘉澜直接扔下一句话:人就不劳三王子费心了。

说罢,谢嘉澜头也不回地抱着乌游雪走了。

留下一无所知、十分困惑又懊恼的阿泰木,以及充当透明人的谢嘉炽。

阿泰木想要去追,却被横空出现的皇宫内卫所阻挡。

后来,阿泰木被放出来,几番来到景清宫想要求见谢嘉澜,都被谢嘉澜打发走。

阿泰木想要得到乌游雪简直是在做梦!谢嘉澜笑阿泰木的不自量力。

阿泰木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但也仅限于值得尊敬了,他的箭术比之谢嘉澜还是略逊一筹。

让他候着。

谢嘉澜道,他不明白,为何乌游雪会说她愿意,难道大晋比不上草原?难道在乌游雪眼中阿泰木都要比他好?她就这么想要远离他?谢嘉澜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怕他再想,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掐死面前的乌游雪。

冷静。

肩膀下的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崩裂开来,轻一阵重一阵的疼痛感入侵了谢嘉澜的脑海。

他头皮发麻,耳朵好想短暂聋住,什么都听不到,只有皮下快速流动的潺潺血液声。

冷静。

谢嘉澜绷住脸。

与此同时,谢嘉澜衣袂下的修长手指正不住地颤动,手背上的青色脉络分外明晰,像盘桓横列的藤蔓,裹夹人最深的恶念。

乌游雪抬头,没说什么,继续吃。

谢嘉澜注意到乌游雪的反应,胸腔几不可察地起伏,半晌,他让常春退下。

继而面容瞬间笼上阴冷,只听谢嘉澜寒声道:怎么,惦记那个蛮夷?她转头,放下了筷子。

吃得差不多了。

乌游雪心中的恨意开始作祟,说到底,造成她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不正是眼前这个在质问她的男人嘛。

在旁人眼中,谢嘉澜与寻常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坐拥天下,是生杀予夺的天子,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但现在在乌游雪眼中,他是皇帝,也是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疯子。

如果我说是,陛下你要拿我怎么样?乌游雪与谢嘉澜对视,毫不胆怯,一字一句都好像是在作死。

乌游雪忍住了自己对谢嘉澜的恐惧。

她腰背挺直,如亭亭玉立的池中莲,干净、坚韧、笔直、纯粹,在艰难的环境中长成最美的样子,最后不惧任何风雨。

乌游雪一身宫婢装,却不显卑贱平庸,反而耀眼夺目,不容小觑。

殿里的地龙烧得很旺,正如乌游雪此刻的心,都是热的,热到滚烫,如粘稠岩浆,能灼伤到人。

有看不见的火星在噼里啪啦炸开。

她明白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在激怒面前这个快伪装不了的疯子。

但她不想再忍,即便会没命,即便会向她娘给她的翡翠玉佩一样被谢嘉澜摔碎,再合不上,她也要让谢嘉澜尝尝痛苦的滋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嘉澜神色沉冷,眸下是层层叠叠交错的阴翳,让人毛骨悚然。

是,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非常清醒,你也听到了,我当时已经答应了三王子,说我愿意去瓦剌。

乌游雪道,目视谢嘉澜,陛下,难道你还要我重复一遍?好,你说得真好。

谢嘉澜猛地起身,抬手撩翻了桌布,只听到哐当一声,原本桌案上的碗碟全然碎裂。

碎片、残羹等乱七八糟横列在名贵的地毯之上。

很快,干净的毯子变得脏污,难以入目。

这一举动发生得太快,快到乌游雪没有反应过来,乌游雪被吓了一跳,眼神一晃。

衣裳上还溅到了汤汁,衣料颜色霎时变深。

紧接着谢嘉澜一脚踹开碍事的桌子,朝乌游雪走去,步步逼近,脸上阴沉到凝出水,十分吓人。

适才两人之间维持的平静瞬间被打碎。

原本在练武场上堆积的矛盾在此刻终于爆发出来。

谢嘉澜的怒气再压不住。

谢嘉澜捏住了乌游雪的下巴,强制抬起。

他凑近自己的脸,让乌游雪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眼底的颜色。

原先淡如琥珀色清酒的瞳色变得深不见底,一眼看过去竟然看不到头,目光好像被他瞳仁中的怒火吞噬殆尽。

再、说、一、遍。

谢嘉澜冷笑。

他背着光,脸庞覆满了阴暗的薄光。

乌游雪手指紧张地蜷缩着,手脚发软,后颈流出了冷汗,旋即她攥紧了拳头。

她目不斜视,勇敢地望进谢嘉澜可怖的眸中。

乌游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婉轻柔,但吐出的字眼却一下接一下割伤谢嘉澜的理智,陛下,你知道成全之美四个字怎么写的吗?谢嘉澜咬牙切齿,你就这般要与朕作对?这般想去做蛮夷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