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 皇城一片寂静,只有些许灯火点缀, 上元节残余的气氛渐渐消失, 皇城又恢复了从前的沉寂。
皇宫的宫道之上,一辆马车正在行驶。
末了,马车停到西苑。
凛风吹动马车上的车帘, 隐约可见车厢内坐着一男一女。
乌游雪被谢嘉澜带下马车,他将她重新带到了西苑斗兽场中。
谢嘉澜让乌游雪站在看台上,他把她抵在栏杆上,身上有一半的重量压住她,谢嘉澜单手扼住乌游雪的下颐, 让她动不了,让乌游雪欣赏下面的战况。
这次, 乌游雪看的是活生生的恶狼。
乌游雪被迫观摩一场狼与狼之间的搏杀, 她不知道为什么谢嘉澜再次把她带到这,还让她看这种血腥的场面。
这简直就是乌游雪见到最令人恶心的一幕。
底下的战况很是激烈, 看起来像是在争夺什么, 乌游雪耳边都充斥着狼的嚎叫声、鼻尖甚至能闻到细微的血味。
且随着乌游雪待的时间越长,鼻端聚集的血腥味就更加浓郁。
乌游雪的眉头皱得厉害, 她并不想看这种画面,可是谢嘉澜在逼着她看。
乌游雪想闭上眼睛,可谢嘉澜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想法,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 谢嘉澜捏住乌游雪下巴的手愈发用力,乌游雪不忍痛, 忍不住嘶一声。
你要敢是闭上眼, 朕就卸了你的下巴。
谢嘉澜威胁道。
谢嘉澜唇畔靠近乌游雪的耳朵, 道:你不是想去瓦剌吗?那你可知道瓦剌是什么地方吗?他们那群草原人喜好恶斗,瓦剌人都是豺狼虎豹,是凶恶之徒,就像这底下在抢夺头领的狼一般,他们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十分残忍,你还想去那?谢嘉澜慢声道。
他们就是冷血动物,阿泰木同样是也是,如果你敢不看,朕会瞧不起你。
谢嘉澜道。
这一句话明显刺激到乌游雪,为了自己曾经做过的努力不是笑话,还可能是不服输,乌游雪强自睁开眼,将底下的画面尽收眼底。
虽是如此,乌游雪依旧看得十分恶心,白日吃下的膳食隐约要吐出来似的,但好在她忍住了。
谢嘉澜如此说,难道他自己就不是吗?乌游雪心中腹诽,但面上没有表露。
谢嘉澜继续道:它们都是朕亲自养的,每年这个时候它们都会相互斗争,择出王,朕每年都会过来瞧瞧。
乌游雪不语,谢嘉澜也不在意。
半晌,谢嘉澜等乌游雪看够之后,又问:还想去?乌游雪知道谢嘉澜是在吓唬她,是以乌游雪就算怕,也不会向谢嘉澜低头,她这一身也就仅仅剩下她仅有的面子以及一身倔骨头。
谢嘉澜眼睁睁看着乌游雪摇了摇头,这代表乌游雪没有后悔。
谢嘉澜哂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好。
他这一声没有声音,只有口型。
但听谢嘉澜又道:你知道你嫁过去会发生什么吗?瓦剌人他们可都是子承父业。
最后四个字,意味深长。
草原人确实有这个习惯,乌游雪曾经听母亲说过,所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反正乌游雪不在意。
这辈子,乌游雪约莫是找不到一个真正合心意的郎君,既然如此,乌游雪便打算先满足自己的心愿,其他日后再想。
你连与朕的关系都十分避讳,怎么,就不介意瓦剌人他们的习俗?谢嘉澜语气带着讽刺。
乌游雪沉默片刻,说道:是。
乌游雪还是嘴硬,不肯说不。
虽只有一个字,但谢嘉澜却能听到字眼中乌游雪的决心,极有分量。
谢嘉澜被气笑了,他冷冷压着自己的眉,眼神锐利无情,道:好,既然你喜欢,那你就下去近距离感受感受,如何?此话一出,乌游雪就觉着谢嘉澜不是在说笑,她险些抑制不住害怕,想要退缩,可紧接着想到谢嘉澜的所作所为,他敢这么说,肯定是断定她不敢。
谢嘉澜在等乌游雪求饶。
乌游雪抿着唇,唇瓣几不可察地翕动。
考虑好了吗?谢嘉澜松开手,好整以暇地观察乌游雪。
他倒要看看乌游雪还能烈到什么时候。
宽大封闭的场地内,高台上只有两个人,而下面是与两人格格不入的争斗,状况惨烈,且这场争斗似乎快分择出胜者了。
乌游雪看着下面的画面,内心有点发憷,她闭了闭眼,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我去。
说罢,乌游雪起身推开了谢嘉澜,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边走,前往不远处的台阶。
谢嘉澜目睹着乌游雪步步下台阶,而下面已经分出胜负,最终的胜利者踏着横列的尸体,睁开一双凶恶的兽瞳,对乌游雪虎视眈眈。
这群狼在搏斗前是饿着的。
乌游雪无意与饿狼对视一眼,便后背发凉,蓦然,她不合时宜地想,谢嘉澜就像这头狼,凶恶可怖,一直在叫嚣着要吞掉她。
乌游雪步伐很慢,她感受自己头上插的簪子的位置。
如果它要过来咬她,她就拿簪子刺它的眼睛或者是喉咙。
不过,虽然是这样想,乌游雪内心却十分没有把握。
苍白的面色泄露了她此时心情的不安,只是谢嘉澜对于这一切都不曾看到。
他所目视的是乌游雪狠绝的背影,一去不复返。
谢嘉澜目光始终在乌游雪身上,犹觉五脏六腑都被焚烧。
谢嘉澜气得差点肺部炸开,胸口不断起伏,呼吸也开始不匀,他握紧拳,狠狠地砸在阙栏上,手背上的浮起条条青色长筋。
她胆子是真要捅破了天。
就算是去送死,乌游雪也不肯低头,也不肯说一声软话,她到底是有多厌恶他?谢嘉澜想到这个问题,就直觉心口堵得慌,很是难受。
为什么?谢嘉澜记得刚见乌游雪时,她还是个有点胆怯的女子,可现在的性子却越发烈,谢嘉澜原本想着用这个法子磨磨乌游雪的性子,当然,谢嘉澜没想过要她送死,只要乌游雪肯低头认错,他就放过她。
谁曾想,乌游雪根本不曾像谢嘉澜预期中的那般。
谢嘉澜低估了乌游雪。
思及此,谢嘉澜横过去眼,瞅见那头独狼垂涎的样子,再看乌游雪义无反顾的模样,刺眼,太刺眼了。
如果乌游雪真下去了,那等待她的一定是饿狼的撕咬。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脚还有伤,怎么在一匹狼的猛攻下存活?谢嘉澜浑身上下都在说不要去管乌游雪这个女人了,她三番五次地气他,和他对着干,那他为何还要在意她。
她这是自作孽。
既然她这么想去瓦剌,便让她去,前提是乌游雪能熬过这一关。
可谢嘉澜想是这么想,可当看到乌游雪下去后站在铁门面前,而那只饿狼闻着味道过来,直接扑在了铁门上,锋利的牙齿在不断地啃咬铁门,他登时感到一丝恐慌。
此时,乌游雪清晰地看到牙齿上直直往下掉的口水,狼的兽瞳发出幽幽的光,阴森恐怖。
乌游雪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脚底都有点软,她闭阖眼眸,旋即展开,压下了忐忑与跳动的心脏。
铁门也在这时缓缓打开。
饿狼似乎感觉到食物快到嘴了,十分兴奋,它跳下铁门,就要从铁门开出的缝隙中钻出来。
可就在这时,谢嘉澜蓦然腾空而下,抱起正欲拔下簪子去和饿狼搏斗的乌游雪,然后谢嘉澜另只手甩出一支箭羽,穿破空气,直直刺入了饿狼的眼中。
饿狼顿时惨叫,谢嘉澜一脚把狼踢回去,然后用手把升降的铁门拉下。
旋即谢嘉澜带着乌游雪离开,回到高台上。
喜欢找死?谢嘉澜阴鸷道。
乌游雪从鬼门关逃出,心弦一松,思及适才的一幕乌游雪不由身体发软,哪里还听得到谢嘉澜的话。
看着乌游雪惊魂未定的样子,谢嘉澜冷笑,她是胆子大,可是也少不了害怕,谢嘉澜先是嘲笑,紧接着他想到乌游雪即便是恐惧也不曾对他低头,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里,他比狼还可怕?是不是她宁愿死都不肯和他在一起?越想,谢嘉澜怒火更旺,几乎是目眦欲裂。
说、话。
谢嘉澜逼问乌游雪,吐出的气息冰冷至极。
乌游雪回神,她垂着眸,倔强地不说话,她和谢嘉澜没有话说,他问来问去,无非就是那几个重复的问题。
何况面前这个人多次想让她死,乌游雪现在没有心情和一个强迫她的人说一个字。
既然原来的路走不通,就算了。
天无绝人之路,乌游雪想,自己总会找到好法子远离谢嘉澜这个疯子。
谢嘉澜捏紧了乌游雪的双臂,乌游雪皱了皱眉,不经意间抬眸,看见了谢嘉澜面上淡淡的红印。
本来白日时他脸上的印子还很深,可才不到一日,他脸上的印子竟然就消褪了大半,乌游雪咬着牙关,想起自己,印子要留好些天。
乌游雪顿时有点气愤,凭什么。
她觉得还是打轻了,她应该用尽毕生的力气去扇他的耳光,和他斗个头破血流,反正现在乌游雪已经一无所有。
乌游雪的默不作声加剧了谢嘉澜的无名火。
下一刻,谢嘉澜打了个手势,随后只身抱起乌游雪。
乌游雪立即反应过来,你干什么,放开我。
谢嘉澜不放,把她抱上了台上御座。
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惩罚乌游雪。
在时而传来的狼嚎叫声中,谢嘉澜在不断折磨乌游雪,不知从何时起,场中的火光黯淡了很多,许多说不清的气息弥漫在半空中。
阴影把见不得光的东西盖住。
一场事毕,乌游雪将近虚脱,一身酸骨,浑身都在疼,细汗津津,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而谢嘉澜也不太好受,乌游雪一直不肯配合,弄得他并不尽兴。
同时,谢嘉澜的肩膀上还被乌游雪咬出了很多牙印,都出了血,背上的刮痕也不少。
谢嘉澜用自己的外袍衣包住乌游雪,可乌游雪丝毫不领情,叫喊道:你走开。
她嗓音透着沙哑,似乎是嗓子累到了。
安分点,你还想再来?谢嘉澜克制道。
感受到什么,乌游雪立即老实下来。
两人坐马车回去。
乌游雪披着袍衣,艰难回到自己的房间,忍着疼痛和软绵无力打来水,给自己擦身,接着乌游雪找出裹着麝香的香袋,她戴了一夜。
她明白麝香带多对身体不好,但她不想怀上谢嘉澜的孩子,乌游雪知道孩子无辜,可她要是真怀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厌恶。
乌游雪只希望这麝香有点用。
次日醒来,乌游雪全身依旧十分难受,就连洗漱都很困难,但好在乌游雪坚持下来。
今日她仍然要去景清宫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