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游雪被谢嘉澜生生捞起来。
你把月皎怎么了?乌游雪抬首, 注视谢嘉澜,手肘抵住他结实的胸膛, 颤声道。
你想知道?谢嘉澜脸色嘲讽, 道:那你告诉朕,你为何要这样做?乌游雪目光坚毅,不假思索、斩钉截铁道:我、不、想。
话音刚落, 谢嘉澜修长的手就牢牢桎梏住乌游雪削成的肩头。
他黑着脸,极慢极慢地吐出字眼:不想怀?是,那都是你强迫我的。
乌游雪实话实说,声声都在控诉谢嘉澜的恶行。
此言一出,谢嘉澜胸腔不住地起伏, 一股庞大的郁气压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呼吸逐渐焦促。
乃至他的四肢都感到无力, 竟是忍不住后退两步。
因而谢嘉澜心中焦灼的火,致使他忽略了乌游雪说这句话时语气中藏得很深的委屈和憋闷。
少顷, 谢嘉澜稳住身形, 更加用力拽住乌游雪的肩膀,睁大一双凤目, 如琥珀色的瞳仁中全是乌游雪的容颜,下巴红痕遍布,眸子中的不屈服一清二楚。
被谢嘉澜尽收眼底。
强迫?谢嘉澜被灼得眼睛刺痛,片晌, 他挑眉,慢慢咬字。
光影横斜, 沉香袅袅, 殿中的铜制摆设品、鎏金物件都呈现一种阴森森的纹路。
宽大的内殿中, 谢嘉澜暗紫色的袍衣遮蔽了乌游雪瘦小的身形,他把乌游雪压得像身处一间逼仄的小房间中。
深静的空气中传来谢嘉澜沉沉的、高傲的嗓音。
你出身低微,还曾是父皇的妃子,你该认清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乌游雪,你——他一手开始抚摸乌游雪光滑的脸蛋,动作隐含戾气,没有怜香惜玉。
谢嘉澜手上的薄茧时不时摩挲过乌游雪的娇靥。
有点疼,有点麻,更多的是反感。
乌游雪讨厌谢嘉澜不由分说地触碰。
谢嘉澜目光充满了蔑视,他继续说:你根本就配不上朕,朕宠幸你,是你的福气,何来强迫之说?你该庆幸、欢喜,该恭迎朕,该一心一意地伺候朕。
收起你那点心思。
谢嘉澜道。
乌游雪听之,心中的毒火也烧起来,刚要顶上去话,不料谢嘉澜抢先她一步把话说出来。
他的手仍在狠狠□□乌游雪的脸。
而你却不知好歹,不知道感谢圣恩,还一次又一次地忤逆朕,反抗朕,甚至逃跑,公然挑衅朕的威严,毫无意外,此句话彻彻底底点燃了乌游雪心火,她奋力扭身,要甩开谢嘉澜搭在她身上的手,温柔的声音变得尖锐:放开我,你滚开。
滚开?谢嘉澜耳朵嗡嗡作响,随即语气阴冷地重复这个词,紧接着他借助男性天生的力量优势,再度狠狠摁住欲意反抗的乌游雪,逼迫道:再说一遍?滚开。
乌游雪凝脸,冷声道。
你多次强迫我,凭什么我还要感谢你?你不觉得荒谬吗?乌游雪一双漂亮的秋眸怒瞪谢嘉澜,硬生生从目中泄出丝丝缕缕的火气,钻进谢嘉澜凤眼中。
她一字一顿回答:陛下,我的确如你所说配不上你,我很清楚,也知晓自己身份与你是天差地别,所以,能不能请你放手?谢嘉澜只回:你想得美。
气氛安静一瞬。
你扪心自问,天底下有谁会、会......强迫自己的庶母?乌游雪哽着嗓子道。
乌游雪再坚强,也会面临崩溃,她始终是孤身一人在对抗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而她表面的坚强都是被谢嘉澜逼出来的,佯装的。
支撑不了多久,孤军奋战久了,乌游雪也会倦怠,也会萎靡。
面对强势的谢嘉澜,乌游雪有点扛不住了,忍不住红了眼圈,心里的苦楚和委屈无处排解。
无人倾诉的茫然感和无助感在侵蚀乌游雪的心。
多的是。
谢嘉澜冷静道。
他抚乌游雪的颊侧,接着说:你还是见识太少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谢嘉澜在边疆时见到过,作为太子时也私下处理过类似的事,这世间人其实都不似表面那么高洁。
他们私底下其实都是禽兽,都是败类,在黑暗中释放自己内心的污秽、恶念、欲.望等。
而且你现在也不再是太妃,亦不再是朕的庶母,何来强迫庶母的之说?谢嘉澜继续道,你现在是朕身边的侍寝宫女——谢嘉澜拍拍乌游雪的脸,懂吗?你、你、尽说些歪理,扭曲事实。
乌游雪脸色渐红,呼吸声也不待顺畅,好半晌她才把消极的情绪按回去。
不过在朕心里,你放心,你还是朕的小母妃,有那么一席之地。
谢嘉澜轻轻压下眉眼,轻飘飘说道。
看着谢嘉澜眼中的偏执和疯狂,乌游雪累了,目光变得有点黯淡,她缓缓地、哽咽地说出话:......放过我。
谢嘉澜:呵,痴心妄想。
旋即谢嘉澜俯视乌游雪,长指窝进乌游雪纤细的颈子,放过你之后,你要做什么?去勾引谢嘉炽?还是去找阿泰木?亦或是陆烨?乌游雪睨他,抿唇,默不作声,任谢嘉澜怎么想,她也不作解释。
见此,谢嘉澜似笑非笑,嘴角冷冷的弧度十分牵强。
他同样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对峙,似乎是要看谁先败下阵来。
良久,乌游雪启唇,口吻恢复温淡,平铺直叙: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
尊重?谢嘉澜好笑,唇畔勾出凉意,朕是皇帝,你又是什么?朕不需要尊重你,因为你也从未尊重过朕。
谢嘉澜说。
那都是因为——乌游雪想反驳,可忽然间她想起一件事,是以住了声。
谢嘉澜问:因为什么?乌游雪想起被谢嘉澜绕开的话题,面色稍慌,连忙询问道:月皎她怎么样了?猛然听到月皎这两个字,谢嘉澜也思及在桌上的香囊,月皎?还有空操心别人?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她也不知是生是死。
本来谢嘉澜不打算说月皎的状况,可瞧见乌游雪眼眶中晶莹的泪,心软了小半截。
且乌游雪不提还好,一提,谢嘉澜再度思及乌游雪宁愿损害自己的身体,也要避孕的事。
谢嘉澜心尖似有看不见的刀在割动着。
乌游雪听到月皎生死未卜的消息,很是难过,认为自己也有责任,认定是自己害了月皎,按照谢嘉澜冷酷的性子,月皎多半是已经......在皇宫,宫女的命根本就不值钱,更别说想让月皎死的是生杀予夺的当朝皇帝。
念及此,乌游雪情绪爆发,她用力去锤谢嘉澜的胸膛,大声叱骂谢嘉澜:你这么混蛋!不讲理的疯子!冷漠无情的疯子。
乌游雪恨谢嘉澜,也恨那些私自进她房间的宫女,更恨自己当时拉月皎下水,恨自己没藏好东西,才会让人找出来。
她十分悔恨。
谢嘉澜双手捉住乌游雪的手,挥向自己的胸膛,给自己找罪受,道:继续骂。
乌游雪不遑多让,持续打骂谢嘉澜,可她骂来骂去就是原来一成不变的粗话,动作也始终是捶打。
这场单方面的打骂进行了许久。
骂久了,打久了,乌游雪体力有些不支。
骂得过瘾吗?谢嘉澜问。
乌游雪无声,眼尾浸出些许斑点泪痕。
谢嘉澜视而不见,只道:你骂过瘾了,就该朕说话了。
谢嘉澜拴住乌游雪的手,提着她的背后,长腿夹住她的细腿,暗紫色的袍上兴起层层的褶子,腰间佩戴的玉佩也烙进乌游雪的软腰。
他俯首,重重咬了一下乌游雪的唇,低语说:朕警告你,下次不准再自作主张。
他阴狠道,极具侵占性地顶了顶乌游雪柔软的腹部,不想怀,朕就偏要让你怀上。
让你给朕生孩子,为朕繁衍子嗣。
谢嘉澜说,这是朕给予你的殊荣,好好受着,知道了吗?我不要。
乌游雪嗓音都涩哑了。
谢嘉澜却像是耳聋似的,没听到乌游雪的拒绝,他紧盯她饱满粉嫩的唇。
还要,你这嘴巴功夫倒是见长,下次你要是再口出狂言,你就别想再出声。
谢嘉澜威胁道,一言一行俱咄咄逼人。
语休,谢嘉澜直接把乌游雪打横抱起来,走向空荡荡的床榻。
床床头还风趣地设有好看的流苏,有点异域韵味,同时床很大,不止能容下一个成年男子和女子。
还能做很多事。
一切不言而喻。
外殿中,间或能听到影影绰绰的女声,走开。
不要过来。
谢嘉澜......常春听到这隐约的话,心里一个咯噔,赶忙使走了小部分在殿外伺候的人。
呜呜......最多的是女子细微的抽泣声,还有男子偶尔沙哑低沉的声音。
听不太清男子的声音。
半夜,无人知晓内殿里的乌游雪被折腾成什么样,也不清楚叫了几次水,反正守门的太监回忆,至少叫了三次。
天光熹微时,谢嘉澜起来,忽然发现睡在他旁边的乌游雪面色潮红,口中不断呓语。
谢嘉澜见此,心中一紧,去探乌游雪的额头。
果不其然,发烧了。
谢嘉澜直接把在照看谢高轩的李太医叫过来,让他给乌游雪看病。
幸而乌游雪只是小风寒,喝几剂药便好。
但李太医在把完乌游雪的脉象后,面色略凝。
谢嘉澜问:有什么事直言便可。
她除了风寒,身子可还有其他病?谢嘉澜想到香囊,道,她曾多次携带含麝香的香囊,还服用过避子汤,这对她有什么影响?李太医并非头一回医治乌游雪,对她和谢嘉澜的关系心知肚明,也没有宣张的意思。
他摸了摸胡须,道:她还有点体虚宫寒,但不是特别严重,想必是受了寒,当然也有短时间常闻麝香的原因,至于避子汤,皇上,少服避子汤,一般不会对女子的身体造成损害,请皇上放心。
还有呢?谢嘉澜看出李太医还有话交代。
李太医道:不过她郁结于心症状比以往加重了,长此以往,只怕......谢嘉澜说:你不是医术高超吗?那就快治,多用药,如果治不好,李太医,你就提头来见。
李太医有苦说不出,这心有郁结相当于心病,李太医可不好医治,只能开些疏肝通气的药。
对于这种患者,当多保持舒畅的心情为佳。
可看谢嘉澜不容置喙的神色,李太医道:老臣遵命,一定尽力而为,皇上。
你也辛苦了,朕都看在眼里。
谢嘉澜说。
他吩咐:再给她准备调养身子的药。
是。
李太医又说:对了,皇上,娘娘似乎是来了月事,您要不瞧瞧。
月事?姑娘家又是月事又是风寒,会非常不舒服,一定要好生照料。
李太医道。
谢嘉澜记下来。
知道了。
李太医临走前,谢嘉澜赏赐了李太医一些东西。
随后谢嘉澜叫常春去拿月事带来,常春领命,差人去煎药,再让尚衣局赶制了几条月事带。
谢嘉澜则是给乌游雪擦干净身子,给她上药,紧接着他再琢磨月事带的用法,眉间有点不耐烦和嫌弃,但还是笨手笨脚为乌游雪换上。
把乌游雪重新放在榻上后,谢嘉澜就在床沿放置了一张桌子,坐在床边批阅奏折。
忽地,昏迷不醒的乌游雪又开始呓语,吸引了谢嘉澜的注意。
他缓缓搁下折子,转头打量乌游雪。
她脸上流出冷汗,眼睫同苍白的唇在颤动,唇纹有点明显,嘴角有不正常的朱红色,好像是被人啮咬过。
半截脖面上也有不少红色的痕迹,像唇印,也像指痕。
谢嘉澜拿出白帕为乌游雪擦掉细汗。
他突然觉得此时的乌游雪格外脆弱,但也是最乖巧听话的时候,真实到谢嘉澜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感受到她表露出不适。
如果乌游雪能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不对,这样的乌游雪没有生气。
谢嘉澜口中有涩味滚过,说不清道不明。
就在这时,乌游雪犹似陷入了梦魇中,呓语声变大,在这静寂无声的殿中显得响亮,刚好谢嘉澜能听清。
娘、娘。
我好害怕。
有点模糊。
谢嘉澜低头,把耳凑至乌游雪嘴边。
冉冉对不起你......没能保管好你留给我的玉佩。
乌游雪哭了,泪流满面。
她伸出无助的双手,看起来像是要抓住什么。
半晌之后,她的右手被一只温凉的手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