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两个刺客分别被一支箭洞穿了胸口。
他们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胸口中的箭, 刹那间双双倒地,成为横竖委地的尸体。
清宁出现在乌游雪跟前, 她骑在高大的黑马上, 把弓箭放回马背旁的弓筒中,继而居高临下打量乌游雪,肯定道:找到你了。
乌游雪霍然睁眼, 看清来人,霎时惊愕住。
清宁不打算和乌游雪多讲,见到乌游雪没安然无恙,直言催促:别磨蹭了,先跟我把尸体藏起来。
乌游雪回神, 眼神微滞,哦......好。
两人合力把两具尸体藏进枯叶残枝中, 做好一切, 清宁拍拍手,翻身上马, 再而朝乌游雪伸出素手。
上来。
清宁说。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乌游雪戒备道, 并未接受清宁的好意。
清宁闻言,笑了笑, 不答只道:你不是要逃吗?本公主都说了助你一臂之力。
而且地图你不是收了吗?清宁凝视乌游雪。
乌游雪缝在主腰里侧的地图稍稍发烫。
你带地图了吧,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竟然有人胆大到在猎场刺杀,真是可笑。
清宁挑眉说道, 语气中饱含对刺客刺杀的不屑。
你为何要帮我?乌游雪问,低垂倦眼, 睫毛似无措轻颤, 喉咙泛出涩味。
乌游雪不明白清宁用意, 自马场上的见面后,两人便再无交际。
直到今日乌游雪收到压在汤碗下的地图——是凤阳围场及附近的地形图,各个地方都标注得很清楚。
除此外,还夹杂一个小纸条,上面是清宁的名字,让乌游雪自行处置地图。
乌游雪纠结不已,忐忑不安收下地图,这无疑是一个烫手山芋,她不懂清宁是何想法,心存逃意的她保留了地图,因为怕被谢嘉澜发现,乌游雪把地图缝进主腰里。
这样最安全。
乌游雪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只因就算有地图,她也走不掉。
清宁道:啊,这个嘛,本公主就是觉着好玩。
诚如清宁所言,她帮乌游雪着实是单纯觉着有趣、好玩。
自那日与乌游雪见面后,加上谢嘉炽临行前莫名其妙让清宁多注意下乌游雪,并给了清宁一些东西。
清宁根据这些,突发奇想,想到了这个绝妙的主意——协助乌游雪逃走。
听起来就十分有趣。
清宁寻觅出乐子打发无聊的日子。
反正她哥也是这样暗示她,清宁何乐而不为?谢嘉澜对乌游雪这么重视,如果乌游雪逃走,那谢嘉澜会怎样?抓住乌游雪就是擒住了谢嘉澜的命门。
清宁心道,那她岂不是把她尊贵至极的三哥玩弄于股掌之中?思及此,清宁兴奋不已,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报复的快.感扑面而来。
也幸好清宁派人时刻关注乌游雪和谢嘉澜动静,在两人出去时,清宁的人也跟了上去。
等暗中保护谢嘉澜的人退开,清宁的人并未离两人太远,所以第一时间目睹谢嘉澜与乌游雪遇刺的事。
当然,为了不暴露,他们没有出手,而是折返。
等手下人回禀说两人遇刺后,清宁灵光一闪,随后带上东西就和谢嘉炽留下的心腹侍卫一同去了林子,清宁运气很好,避开人搜寻间正巧遇到跌下坡的乌游雪,且乌游雪身边没有谢嘉澜。
谢嘉澜把乌游雪保护得很好,只是有点狼狈。
真是天助她也。
与此同时,乌游雪眼神从未有过的清明,她认真看清宁,清宁眼神也在注视她,清宁的表情不像说谎的样子,何况乌游雪觉着自己身上根本无利可图,清宁贵为一朝公主,何须来编谎话来诓骗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而且,如果清宁要利用自己,就利用吧,只要能逃走。
或许是什么说不清的情绪,乌游雪破罐子破摔,暂时打消了疑虑,选择相信清宁。
乌游雪思忖间,清宁晃了晃手,催促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上马,那边的锦衣卫已经赶过去,正在救我三哥了,如果你再磨磨蹭蹭,说不准事情还未开始就败露了。
难道你要放弃这次好机会?清宁随口道。
此话一出,更坚定乌游雪的逃心,迷茫和慌乱消褪,她再不多言,仅仅迟疑一瞬,有些吃力地搭上自己濡湿的手。
她把自己交付出去,这是豪赌,但乌游雪已然是个中老手,不畏前路未知的坎坷与磨难。
乌游雪眼睛前所未的清澈。
同时,她备受折磨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平静又规律地跳动。
对于皇室中人,乌游雪向来不信,可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为乌游雪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到片刻,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要逃。
这一次她不会再被捉住。
乌游雪选择放手一搏。
而身陷危险的谢嘉澜,乌游雪没空搭理,她可不会去在意他的死活,毕竟他是万众敬仰的皇帝,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更何况,已经有大批护卫去救驾了。
思绪回笼,乌游雪死死咬住唇,挤出些力气,加上清宁的帮助,她顺当上了马,清宁随即驾马往东方行去。
月色被倏然出现的黑云遮蔽大半,大地登时昏暗了不少,漆黑很快掩盖两人踪迹。
另一方面,因为突袭的刺客,围场四周的守卫绝大多数都去了密林中护驾,是以无人发现潜行的二人。
重重叠叠的树影中,清宁抄了一条隐秘的小径带着乌游雪抵达围场外。
乌游雪下马后,清宁干脆利落地扔给乌游雪一个包袱。
清宁说:里面有路引户帖、碎银,还有新衣裳......你换好衣,把身上这套衣给本公主。
伪造的路引和户帖是谢嘉炽临行前交给清宁的,当初清宁拿到手的时候,还不明所以,都不晓得谢嘉炽用意,谢嘉炽也不解释。
清宁拿着东西,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瞧见乌游雪,她福至心灵,觉着谢嘉炽留的东西有用武之地了。
幸亏她来时机灵地把东西都带上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多事之秋。
清宁给乌游雪准备的是一套男装,乌游雪换好衣,把换下的红衣递给清宁。
清宁沉思须臾,从腰间掏下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把玩了一下,想起谢嘉炽的话,旋即扔给乌游雪,接着说:有地图,你可以去通州,在通州坐船离开。
乌游雪接下匕首,神色怔然。
清宁好心解释道:至于匕首......同为女人,算是本公主大发慈悲赐给你的,留给你防身用吧。
......多谢公主。
乌游雪感激道,她没想到清宁会帮她这么多,这让乌游雪受宠若惊,思及过往与清宁的恩怨,她徒然心情复杂,她忽然觉着清宁是一个难懂的人。
上一刻还是一副刻薄狠毒的样子,下一刻却突然好心慈悲起来。
别再回京城,祝你好运。
言毕,清宁把缰绳交给乌游雪,把马上的箭筒取下来,拿上乌游雪的红衣转身离去。
她还得回去处理现场和两具尸体,为乌游雪逃离的事再添一把火。
清宁不关心乌游雪要去哪,反正她与乌游雪分道扬镳后,两人便再无瓜葛。
而自己的目的也达成了。
她一个弱女子要如何独自生存下去,这可就不管清宁的事。
且让乌游雪自生自灭。
她本来帮乌游雪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清宁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从来不是仁慈善良的人。
临走前,清宁还撂下一句:本公主可不是在帮你,你可不要误会了。
话音刚落,乌游雪愣了一下,随后檀唇衔上浅浅的笑,我知道。
知道就好。
待清宁一走,乌游雪遂系好包袱,从主腰中取出地图,借着稀薄的月光细览地图,未久,她记好路线,收好图,使出全身力气上马,乌游雪一直往东,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应该离猎场有一定距离,就算谢嘉澜发现她逃了,也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来。
乌游雪的心脏跳如擂鼓,一刻都不曾停息。
料峭寒风如刀子般割着乌游雪的脸,她却不觉疼痛,仍迎风驾马,不曾停歇半步。
当东方升起一截旭日,似乎象征即将到来的新生。
不多时,昏昧的天光投进乌游雪逐渐清澈的眸底,与她瞳仁中的坚定糅合,激发出蓬勃的生机,在乌游雪眼中折出焕然一新的绚丽光芒。
.当谢嘉澜睁开眼时,正侧躺在榻上,他下意识抬眸看周围,身边俱是人,姜太后、李太医、常春、周尧等。
没有乌游雪。
他心头冒出不祥征兆。
谢嘉澜正要喊周尧过来,姜太后却先一步发现,急声关切道:皇帝,你醒了?身体可还有恙?......母后。
谢嘉澜淡道,目光沉冷。
话音未落,其他人便通通围了上来,距离救回谢嘉澜仅仅过了小半时辰,而谢嘉澜受伤后也仅仅过了这么久。
谁都不曾料到谢嘉澜会受到刺杀。
因为内卫救驾不及时,导致谢嘉澜与刺客缠斗时后背被砍了一刀。
龙体受损,保护谢嘉澜的贴身侍卫通通有罪,但当时他们并未是故意护驾不及时,实在是谢嘉澜要与乌游雪相处,还让他们退远点。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护驾不及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谢嘉澜没有受重伤,中的毒也不深,有李太医在,毒素估计在谢嘉澜体内留个几日就会干干净净了。
回到现实,谢嘉澜见状,径自拂开人,缓缓起身,赤.裸而精壮的上身缠满纱布,后背一抽一抽地疼。
谢嘉澜面不改色,你们先退下,朕无碍,周尧留下。
姜太后还有话说,皇帝,你这是——母后。
谢嘉澜冷睨姜太后,姜太后见状只好与其他人离开帐篷。
李太医临走前,补充一句:皇上,注意伤口。
等只剩下谢嘉澜与周尧时,周尧下跪,谢嘉澜坐在榻上,指骨不耐地敲着大腿,睥睨周尧,嗓音冷躁,道:人呢?现在谢嘉澜不关心刺客是谁派来的,他只想知道乌游雪的下落。
乌游雪跌下坡后,谢嘉澜被围攻,一时下不了坡,且他发觉身体渐渐僵直,使不上力,头也昏昏沉沉,他瞬间意识到是刀上有毒。
刺客们见谢嘉澜动作迟缓,便果断举刀,齐齐朝谢嘉澜杀来。
恰在这时,周尧等人及时赶到,几道绣春刀破空而来,穿过靠近谢嘉澜的刺客的胸口,两方交战,不多时刺客们见大势已去,负隅抵抗后,皆自杀而亡,一个活口都不剩,没留下一点线索。
周尧收拾完惨剧,带谢嘉澜回营时,忽然想起乌游雪,遂派人去找乌游雪。
如果皇上醒来见不到乌游雪......周尧心里发抖,只希冀能找到乌游雪,可天不遂人愿,周尧虽发觉乌游雪的踪迹,可找不到她的人。
听到死亡问话,周尧满头大汗,顶着头上的压迫感,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他提着心,如实道:启禀皇上,臣没有找到乌姑娘,只在寻找途中捡到了几片红料,最后一次发现乌姑娘衣物的地方是在西边山崖,沿途中臣还发现了一些被压倒的树枝和人过的痕迹......徘徊在谢嘉澜胸口的不安越发浓。
朕不想听废话。
谢嘉澜语气出奇的平静,但略微苍白的脸上却浮现森森冷意,眸底尽是寒凉。
臣最后在崖壁上生出的松树上看到了被撕碎的红腰带,臣以为......周尧不敢说后面的猜测,只把怀里的红色料子拿出来,交给谢嘉澜。
谢嘉澜扫一眼,确定是乌游雪身上的腰带和衣裳料子后,再慢慢接过,旋即收紧掌心的柔软碎布,眼中暗流涌动。
周遭压抑到极点,令人窒息。
谢嘉澜静静看向周尧,薄唇漾开冷血的弧度,你是想告诉朕,她坠崖了?皇上息怒,臣不敢妄言,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断然不会出事的。
周尧跪地磕头,梗着脖子道。
闻言,谢嘉澜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昏黄的光影下,谢嘉澜没有表情的面上浮现出戾气,并愈发炽盛,吉人天相?她不会死。
谢嘉澜肯定道。
音色未落,谢嘉澜又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人是在山崖附近不见的,那就再去找,崖底下也去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找不到,你就提头来见!周尧恭敬道:遵旨。
此时此刻,谢嘉澜如一尊煞神,他的言行举止表明他不相信乌游雪会坠崖,怎么可能?谢嘉澜不信,攥紧腰带的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想,那群刺客明显是冲他来的,怎么会可能再花精力去追杀乌游雪?可是当时乌游雪与谢嘉澜极为亲密,刺客们也不是傻子,保不准他们会分出人去杀乌游雪。
谢嘉澜手还在抖,唇色泛白,喉咙也感觉到腥味。
刺客呢?都死绝了。
周尧道。
给朕鞭尸,把他们凌迟,剁.碎,再拿去喂这里的野兽。
谢嘉澜语气恢复平静。
如果不是这群杂碎,他不会受伤,乌游雪也不会下落不明。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烧灼谢嘉澜内在名为理智的心弦。
把背后的人给我找出来。
对了,皇上,还有这条链子。
周尧把袖下洗干净的金链呈上来。
谢嘉澜凝视金链,不久前的旖.旎画面一闪而过,想到什么,他眉眼间的冷意更甚,眸中淬出冰渣子,里面是冰封的幽潭。
许久,谢嘉澜才从周尧手里拽过金链,死死握在手心,金链咯得他掌心作痛,却不敌心口隐隐约约的刺疼。
周尧从帐篷出来,大汗淋漓,马不停蹄召集人手,带上一众属下,开始去西边的山崖搜寻乌游雪,除此外,其他地方也不能放过。
血雨腥风过后,迎来的是皇帝隐忍的盛怒。
.另一边,端王得知刺杀行动失败后,既气结于心,又心生恐慌。
接到谢嘉澜带乌游雪出来的消息后,端王当机立断,派早已准备的刺客去刺杀谢嘉澜。
他下的命令是见谢嘉澜就杀掉,遇乌游雪就活捉。
天赐良机,没道理浪费。
端王早就看谢嘉澜不顺眼了,当然,杀谢嘉澜只是为掩饰他真正的目的——乌游雪。
可最后,端王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刺杀失败,谢嘉澜肯定会彻查,即便端王行事小心,也不敢再在这风口浪尖时生事。
端王在房间来回踱步,最后暂时打消所有复仇想法,打算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端王自知悉乌游雪还活着的消息后,就假装回封地,实际上,他一直在京城,等待时机到来。
而走前他还得和姜太后写一封信,安抚好姜太后。
姜太后只清楚端王要抓乌游雪,却不知他还要杀谢嘉澜,现在姜太后知道谢嘉澜受伤,肯定会质问端王。
.两日后,乌游雪根据地图,不眠不休地驾马,终于彻底远离凤阳猎场,绕了偏僻的路前往通州。
乌游雪不知谢嘉澜是否已经知道她逃走,加之为掩人耳目,乌游雪每一步都皱走得谨慎,她生怕自己再被抓回来一次。
冥冥之中,乌游雪能感觉到,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逃离的机会。
她抹黑了自己的容貌,扮做是回家奔丧的商户男子,在途径小村庄后,乌游雪支撑不住了,便在一座村庄留宿了一夜,期间同朴实的村民打听小道,并买了些饼充饥。
时间紧迫,乌游雪本来想在黎明前走,可她遽然想起如今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她一个人骑马似乎太过引人注目。
深思熟虑后,乌游雪同村里一位老人商量,想卖掉黑马。
令她没想到的是,话仅仅说出去半个时辰,老人家就回来说,找到买主了。
是一个胡人。
不得不说,乌游雪运气很好,彼时正有一个商队经过,商队里其中一匹马得病死了,他们刚好缺一匹马。
乌游雪同老人家过去和商队的领头人商议买卖。
乌游雪是商户出身,稍稍打量商队后洞悉了商队来自哪里。
是以,乌游雪耍了点小聪明,在与领头人交谈时带上江南口音,没过多久便得到领头人的信任。
这个商队来自江南,除几个胡人,和乌游雪算得上都是老乡。
商队此行是要前往通州坐船回杭州。
这不刚好和乌游雪的目的吻合吗?只不过乌游雪要回江都,清明已过,她想回去给母亲扫墓。
乌游雪眼前一亮,只觉老天开眼,不肯错过这个好机会。
与其一人回去,还不如混进商队,这样更安全。
谢嘉澜再怎么搜查,也断然不会想到她扮做了男子,并成为商队中的一员。
思及此,乌游雪沉了沉雀跃的心,开始努力说服领头人,看能不能把她带上,可乌游雪不知这个商队是不接纳陌生人的。
领头人看着这个黑头土脸的清瘦男子,在乌游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娓娓道来中,得知乌游雪是回家奔丧,动了恻隐之心,他此行回去也是为奔丧。
同病相怜下,领头人破例一次,欣然答应带乌游雪上路。
乌游雪很高兴,卖马时也便宜了一些价钱,只收了三十两。
清宁给乌游雪的马是一匹血统优良的好马。
其中乌游雪把五两银子给了老人家,道别后,乌游雪便启程,与商队去通州。
乌游雪化名迟云,路引上也是这个名字。
凤阳行宫。
因为皇帝遇刺,今年的春蒐提前结束,朝臣贵族和家眷们纷纷回朝。
而谢嘉澜却没返程,他在等好消息。
可一连三日扩大范围搜索,都找不到乌游雪的人。
崖底也多次搜寻,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滚滚的、仿佛能吞掉成千上万人的江流。
第三日时,一个锦衣卫在崖底终于有了新的发现——他在一个石缝中找到一块红色的布料。
是从乌游雪身上撕裂下来的。
种种迹象表明,乌游雪很可能坠崖后被湍急的水流冲走,生死不明。
谢嘉澜立在江河畔边的嶙峋奇石上,四周都是在认真搜寻的锦衣卫。
周尧伴在谢嘉澜身后,沉默不语。
悬崖底下的风十分凛冽,风声近乎鬼哭狼嚎,道道刺骨寒风吹得谢嘉澜的长袍肆意舞动。
谢嘉澜目无波澜地盯着面前的江流,他手里是一条红色的细腰带。
不知站了多久,谢嘉澜胸腔震动,口中尝到猩甜。
周尧不经意一抬眼,就瞥见谢嘉澜嘴角溢出鲜红色的血,血流沿着他的下巴而下,最终在他的下巴尖凝成醒目的血珠,眨眼后,血珠落进谢嘉澜胸前的暗色衣襟上,并开出不易察觉的艳丽红梅。
周尧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身为局外人的周尧在这一刻好像明白了什么。
有头绪了吗?谢嘉澜问。
周尧省得谢嘉澜问的是刺客来历,请皇上恕罪,微臣无能,暂时还未查到。
嗯。
她的下落呢?谢嘉澜问了一个可能会掉脑袋的问题。
周尧霎时压力非常大,半晌,他战战兢兢道:臣该死,没能在这三日寻到乌姑娘。
呵,一群没用的饭桶。
谢嘉澜嗤了一声,转身,泄愤般踹了周尧一脚。
周尧吃痛跪地,道:皇上息怒。
息怒?息什么怒?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只会在这碍朕的眼,要你们有何用?谢嘉澜嗓音冰冷。
皇上恕罪,皇上息怒。
周围的锦衣卫纷纷跪下。
看着这群废物,谢嘉澜怒火难遏,可他清楚,发怒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陷入僵局。
冗长的沉静后,谢嘉澜似乎是平复了心情,再次变成喜怒难辨的皇帝,只听他对周尧沉声道:周尧,她不可能会死。
周尧不接话,他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乌游雪多半死了,可作为锦衣卫的直觉又在告诉他,或许有什么细节被他忽略了。
绝对。
谢嘉澜平静道,语气淡然,紧接着他慢慢用袖子擦掉唇角的血渍。
没有乌游雪的尸体,谢嘉澜近乎偏执地认定乌游雪还活着。
他对她反抗时的样子还记忆犹新,像她这种外柔内刚的女子,生命力如一株路边漂亮的野花一般,历经风吹雨打,仍然伫立着,所以她怎么可能就死了?而且谢嘉澜觉着有些迹象都十分可疑,但仅凭乌游雪定然办不成,除外有外人相助。
但谢嘉澜也知道,乌游雪绝对不会有什么朋友,更遑论有人冒生命的危险出手助她了。
谢嘉澜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执拗认为乌游雪不可能会死。
她还活着。
说不定她是借这次刺杀逃跑了。
逃跑?对,她一定是偷偷逃跑了,对,一定是这样。
谢嘉澜知道,乌游雪一直想从他身边逃走。
在确定这个想法后,谢嘉澜豁然开朗,怒火高涨,旋即他攥紧腰带,胸腔起伏不定间,他露出一个又怨又毒的冷笑。
在盛怒下,谢嘉澜忽视了心口的剧痛,以及口中不断泛滥的血腥味。
他想,自己就不该带乌游雪出来。
错,都错了。
他得再次抓住她,打断她的手脚,折断她欲意扇动的翅膀,让她成为他的笼中雀。
片刻之后,谢嘉澜红着眼,克制好翻涌的情绪,说道:周尧,马上封锁京城及百里内的各个水路关口,严加看守,对每个进出的人都要进行严密的排查。
一定、务必要拿住乌游雪。
谢嘉澜一字一顿道。
如果他没猜错......他要来一场瓮中捉鳖。
可谢嘉澜不知道,就在他发布完这则命令后不久,乌游雪已经到达通州,并在官兵来之前登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