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还在继续, 遥远的爆声响彻云霄。
可不知怎么,鹊桥上却一下子安静下来, 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闹声似乎都被隔绝。
听不到任何响声。
风止, 方才的暧.昧销声匿迹,气氛瞬间凝固。
乌游雪的声音异常清晰。
她略颤的话语如同一桶冷水直接从谢嘉澜头上浇下来,熄灭了他所有戾气。
谢嘉澜怔然, 乌游雪面上表露的茫然和陌生在他本不平静的心掀起轩然大波。
下一瞬,谢嘉澜双手死死摁住乌游雪的肩膀,沉声道:你在装什么傻?乌游雪吃痛,不明所以,几乎是谢嘉澜说完后, 她心里就自发生出一种排斥,就像是见了此生最大的仇敌, 其中还夹杂浓到化为实质的憎恨。
心口的火横空冒出, 火势渐大,她五脏六腑都被波及。
乌游雪无法解释这种被心火烧灼的感受。
老天爷没给她时间多想, 此时的她被谢嘉澜周身的寒气压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好半晌她才道:公子,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确实不认识你。
谢嘉澜凤眸里满是乌游雪挣扎的模样,她眼底俱是对谢嘉澜的抗拒,清清楚楚展示出对谢嘉澜的陌生,没有半点作戏的痕迹。
谢嘉澜眼睑下的浓密阴翳与淡青色交融, 他有片刻的失神。
乌游雪被谢嘉澜阴沉的目光盯得浑身不适,她偏过头, 避开谢嘉澜视线, 看向谢嘉炽。
迄今为止, 乌游雪还是头一回见谢嘉澜这么蛮不讲理、行为粗鲁的人,一言不发就踹谢嘉炽,乌游雪猜测谢嘉澜可能与谢嘉炽认识,亦或是认识从前的她。
回忆刚才谢嘉澜的质问,乌游雪觉得八九不离十。
但她现在没空更进一步去深思这些问题,此时此刻,她很担心谢嘉炽,只想尽快过去看看谢嘉炽状况,可谢嘉澜偏偏不放过她。
你我素不相识,能不能请你放开我?乌游雪试图推开谢嘉澜,动作急迫,眼露不耐和反感,公子,自重。
乌游雪既怯又恼,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还有男人敢对她一个寡妇动手动脚,胆大包天,行为恶劣到极点,乌游雪几欲作呕,心里的厌恶排山倒海般袭来。
自重?乌游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还在装傻?谢嘉澜咄咄逼人,深陷在失而复得的喜悦、恼怒、痛恨、妒忌等情绪中的男人并未察觉到乌游雪起伏的情绪。
他话音未落,乌游雪头像是撕裂了一般,大脑空白一片,哪里听得进谢嘉澜的话,她再使力,自顾自去推谢嘉澜,却无功而返。
见此,乌游雪只得暂时不再理会谢嘉澜的平白无故的压制,她忍着痛,拔高声问谢嘉炽,谢公子,你还好吗?谢公子?谢嘉澜知道这不是在叫他,倏然他终于记起适才被他踹到几尺外的男人,理智回归,扭头望向旁边。
阴云渐渐遮住天上玉盘,倾洒的月光也黯淡了些许。
在昏暗中,谢嘉炽捂着腹部缓缓站起来,谢嘉炽那一脚威力不小,至今他腹部仍一抽一抽地痛,痛得谢嘉炽五官都扭曲了几瞬。
好半晌,谢嘉炽才堪堪缓过劲来。
谢嘉澜眯了眯眼,等看清男人的面容后,他眼神一凝,这才发现男人是他的皇弟——谢嘉炽。
我没事,三哥,你放开她。
谢嘉炽道。
是你?谢嘉澜拧紧了眉,说道。
两道不同的声线同时响起。
他们二人的视线对上,冥冥之中似要兴起血雨腥风。
焰火在这时停止。
夜风浮动,吹动谢嘉澜与谢嘉炽的袍裾。
空气中有看不见的火星子摩擦作响。
这一刻,谢嘉澜只觉心口堵得慌,他竭力才摒弃心中杂念,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
但心却渐渐沉入铺满熔浆的谷底。
谢嘉炽移开眼,看向乌游雪,三哥,你先放开她,你没看到她正难受吗?闻声,谢嘉澜转头,想找乌游雪问清楚,可才一别来眼,却瞧见乌游雪苍白的脸,手上力道下意识削减,随即他强忍着气松开乌游雪,目光转向走来的谢嘉炽。
她一直在你这?谢嘉澜语气肯定又保持不确信,脸上满是冷寒之色。
谢嘉炽硬气得很,不遑多让,直言道:是。
话音刚落,谢嘉澜就拧紧了拳头,朝谢嘉炽走来。
可就在这时,乌游雪再受不了头疼,目眩头沉,昏厥过去。
谢嘉炽霎时眼神一凝,不管不顾冲向乌游雪。
但他到底是晚了一步,被抢占先机的谢嘉澜捷足先登,他先接住乌游雪,并横抱起她。
两人视线再次撞上,水火不容。
.深夜,谢嘉澜私宅。
庭院里,谢嘉澜正与谢嘉炽对峙。
两兄弟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三哥,你怎么出现在这?谢嘉炽道,按理说,谢嘉澜南巡不会这么快就到淮安,甚至他都不一定来淮安。
表白被突然出现的谢嘉澜打断,谢嘉炽心情并不好。
谢嘉澜嗤笑,笑得极冷,现在不是你问朕,而是朕要盘问你,她为何会和在一起?听言,谢嘉炽勾笑,倚在墙边,三哥,你想知道其中缘由,语气这么强硬真的好吗?谢嘉澜走过来,两人身量差不多,谢嘉澜比谢嘉炽稍微高上那么一点,但不影响谢嘉澜睥睨谢嘉炽,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都交代清楚,四弟。
冗长的沉静后,谢嘉炽缓缓道:还看不出来吗?三哥,她不记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