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乌游雪转醒,但她却没料到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阴魂不散的脸孔。
是乌游雪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
刹那间, 乌游雪心里闪过怯懦和各种情绪。
醒了?谢嘉澜一整晚都睡在乌游雪身旁, 天亮后也一直陪着乌游雪,不曾离开半步。
身体可还有不适的地方?谢嘉澜目光落在乌游雪身上,道。
乌游雪却朝后缩了缩身子, 尽管努力镇定,但神色还是漏出几分惊慌失措,你为何出现在这?你到底是谁?谢公子呢?谢公子,三个字尤为刺耳。
谢嘉澜绷着唇角,从容不迫道:你无须害怕, 朕、我是他的兄长,且我与你是旧识, 你放心, 我不会害你。
谢嘉澜注视乌游雪,放低声音:昨日, 是我唐突了。
乌游雪垂眸, 仍然戒备,时刻保持警惕。
一年多前, 你突生事故无故失踪,我很担心你,找了你很久,昨日蓦然见到你, 我未能控制好情绪,行为有些鲁莽, 你......莫要介意。
他解释道。
得知你无事, 我很高兴, 还有一件事——我是你夫婿。
他又扔出一个沉甸甸的石子掷进乌游雪心湖中。
夫婿?乌游雪低低呢喃。
下一刻,什么?乌游雪反应过来,猛地瞪大眼,不可置信看向谢嘉澜。
谢嘉澜依旧保持冷静,只沉声道:我没有骗你,我是你夫婿,四弟正是因为知道你的身份,才会救下你,只不过我二人素来不睦,所以他才没有把你的下落告知我,导致相隔这么久我才找回你。
四弟可有亏待你?他俊美冷淡的面容上罕见地透出几不可见的担忧。
许久,乌游雪才从谢嘉澜的话中抽.离出来,须臾,她摇头抿唇,适当露出将信将疑的样子。
你在诓骗我?还是真的?她试探着道,五指划过摊开的被褥。
千真万确。
谢嘉澜拿出了十成耐心,并带上堪称温柔的面具,他缓缓道:你现在忘却前尘,我能理解你一时不适应。
谢嘉澜端来一碗药,这是能治头疾的汤药,听四弟说,你常常头疼,这药喝了对你大有裨益。
不用,我很好,谢谢你。
乌游雪顿了顿,细声细语地说,我现在在哪?她环顾四周,这才惊觉房间十分陌生。
昨日你昏倒后,我将你带回了我的私宅。
谢嘉澜也不强求,暂且搁下药碗,泰然自若地回答。
乌游雪闻言,有些忐忑地收回目光,继而攥住手,又道:谢公子在哪?我想见他。
他有事,已经走了。
谢嘉澜面不改色撒谎。
他容忍谢嘉炽留在宅子里已经是极限,眼下他并不想再给自己添堵,让乌游雪见谢嘉炽。
他很烦,乌游雪张口闭口都是谢嘉炽。
见此,乌游雪迟疑一瞬,旋即颤了颤睫毛,拢了拢衣裙后,直接下床。
别动。
谢嘉澜第一时间制止她下床动作,皱眉,似乎被乌游雪的不乖弄生气了,语气有些不悦,你做什么?乌游雪正色道:公子谢谢你,但不管你是不是我过去的夫婿,我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们现在毫无关系,你放我走,我要去找谢公子。
谢嘉澜狠狠地压下自己的眉弓,眼眸沉如黑潭水,他道:闭嘴。
话音未落,似乎察觉自己语气有点冲,谢嘉澜立马和缓了声线,宣告道,你哪里都不准去。
我是你夫婿,你无须去见他,且这于礼不合,有我照顾你,足矣,你还有何不满?乌游雪固执己见,仍然不管不顾要下床。
谢嘉澜再度摁住了乌游雪,他冷了冷脸,闷着声说:等你再休息一日,我们便离开这。
你......凭什么?我不想和你走,我要找谢公子,他在哪?求求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乌游雪乞求道。
你为何一定要见他?乌游雪不语,谢嘉澜看着她这副执拗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乌游雪从来没真心依靠过他,他宁愿信谢嘉炽,也不愿信他。
思及此,谢嘉澜波澜不惊的脸色变了。
你与他不过相识一年半,哪里比得上......谢嘉澜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自己与乌游雪相处的时间还没谢嘉炽和乌游雪在一起的时间多。
霎时间,他感到挫败,口中涩味很重。
谢嘉澜想杀谢嘉炽的念头从未有过的深。
你现在身子还未痊愈,尚不方便见他。
谢嘉澜抑制住杀意,好声好气道。
可就在这时,乌游雪感觉到右臂上的重量,她挽起袖子,看到了绕在小臂上的金色链子,链条很细,闪烁着冷感的光,她抬头,指着金链道:这是什么,是你给我戴上的?是。
谢嘉澜并不避讳,接着说,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乌游雪被金链刺激到,忽然愤怒,气愤之余头也隐隐作痛,乌游雪咬唇,便使用蛮力取下金链,然后把金链还给谢嘉澜。
我不需要了,公子。
乌游雪镇住火气,冷着声音道。
我想见谢公子。
乌游雪只有这一个诉求。
但谢嘉澜不会让乌游雪如愿,此时他还试图说服乌游雪,他已经把你交还给我,你也不必再和他产生交际了。
他不会。
乌游雪笃定道。
见乌游雪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谢嘉澜指节逐渐青白。
他会。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许久,乌游雪说:我不想看到你。
.不欢而散后,乌游雪就被软禁在房间里,除了谢嘉澜和几个进出的丫鬟,什么人都见不着。
谢嘉澜软禁乌游雪,时不时就过来和乌游雪说话,抑或是看着她,乌游雪不搭理他,冷淡疏离,对谢嘉澜很是抗拒。
她就这么和谢嘉澜耗了三日。
原本明日出发的计划被乌游雪硬生生耽搁了。
而这三日内,第一日,乌游雪还试图和谢嘉澜商量,但第二日乌游雪就开始绝食,两日一粒米未沾,有且只喝了些水。
她威胁不到谢嘉澜,也说服不了他,是以她只能采用这种自损的法子来和谢嘉澜谈判。
谢嘉澜会在意的。
但也不一定。
她看似冷静,实则心里很是焦急慌乱。
不过好在,第四日,谢嘉澜终于松口了。
你可以见谢嘉炽,但我必须在旁边。
随便你。
乌游雪淡道。
当见到谢嘉炽后,乌游雪权当在场的谢嘉澜是个透明人,她与谢嘉澜相对而坐,直接问谢嘉炽与谢嘉澜的关系。
谢嘉炽大方承认了。
小雪,你还好吗?谢嘉炽故意道。
果不其然,听到小雪二字,谢嘉澜冷冷扫向谢嘉炽,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只不过这些,谢嘉炽并不在意。
我......还好。
乌游雪咽下委屈,似乎不介意谢嘉炽突然的亲密称谓。
随后乌游雪道:谢公子,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乌游雪一直知道谢嘉炽身份不凡,但从未过问过,但现在她很想知道。
谢嘉炽: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段时间你就知悉了。
听言,旁边的谢嘉澜斜了两人一眼,两人距离得当,动作也不亲密。
他说你把我交付给他了,可是真的?乌游雪道,悄无声息侧了侧身子,紧接着指尖蘸水,在桌案上写下炽子,水痕很快消失,但足矣让谢嘉炽看清楚。
谢嘉炽愣住。
两人相处这么久,一些默契还是有的。
乌游雪深深看谢嘉炽一眼,眼底清澈却有另一种通透清明,谢嘉澜忽然领会到什么,他朝乌游雪笑笑,对谢嘉澜说:三哥我什么时候把小雪交付给你了?这简直是子虚乌有的事。
一面说,谢嘉炽一面在桌上写下出去两个简短的字。
乌游雪猜出字,松了松手。
谢嘉澜警告:谢嘉炽,你不要太过了。
她是我的人。
谢嘉澜对谢嘉炽说完,看向乌游雪,你是我的人。
最终,乌游雪和谢嘉炽见面不到半柱香,就被谢嘉澜搅合了。
幸好,谢嘉澜没有发现乌游雪和谢嘉炽之间的短暂交流。
我已满足你的心愿,你该吃些东西了,再不用,你是想弄垮自己的身体吗?谢嘉澜略带责备说。
乌游雪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胃有三分饱后,就撂下了筷子,瞧着还是老样子。
明日我们就走。
谢嘉澜道,在淮安的时间有点长了,照此下去,他微服出来考察南方还不知道要多久。
谢嘉澜这一次的南巡场面不大,他行事上也很低调,并不奢.靡。
乌游雪默不作声。
后两日,乌游雪头疼,谢嘉澜不得不再次搁浅离开之事。
乌游雪身体好转后,她就说她要回家,要回家拿东西,不想再待在这没有人气、还闷死人的宅子。
谢嘉澜自然不会放乌游雪离开,这是他的底线。
但到最后,谢嘉澜犟不过乌游雪,也担心她身体出问题,所以答应下来。
乌游雪又如此看抗拒,最后,谢嘉澜派了一队侍卫护送乌游雪回去。
有前车之鉴后,谢嘉澜特意吩咐让侍卫一定要看紧乌游雪,不能让她离开他们视线半步,且只能待半日,半日,就把拿好东西的乌游雪送回来。
虽然乌游雪失忆,但谢嘉澜不会松懈。
得了谢嘉澜首肯,乌游雪带着侍卫回涟水县。
谁知,半路上谢嘉澜突然出现。
最后,一行人抵达乌游雪住所,侍卫把正门和后门守住,谢嘉澜则与乌游雪进了这个小院,他一面参观院子,一面道:这一年多来,你就住在这?嗯。
乌游雪垂目道。
谢嘉澜忽然道:今日,我们在这住上一日,明日再走。
他不是再过问乌游雪意见,而是直接宣告命令。
乌游雪进了闺房,一入内,她就把显眼的东西都藏起来,做到滴水不漏,然后来到里屋,把床底下的蒙汗药、还有防身利器都揣进袖中。
等乌游雪做好这些,谢嘉澜便进来,看到乌游雪从里面走出来,他道:你在做什么?乌游雪定了定神,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径自偏过头,不看谢嘉澜,选择无视他的话。
许久,乌游雪似乎是浑身不自在,才说:我去弄点茶水过来。
乌游雪飞快端来茶水,随意道:我屋子里没什么好看的。
谢嘉澜回头睨乌游雪一眼,没说话。
你别看了。
再三确认谢嘉澜不会过来时,乌游雪屏息凝神,先给自己倒杯茶水,然后悄悄把大量的蒙汗药倒进了茶壶中,因为紧张,药险些洒掉。
等药末融化后,乌游雪再给谢嘉澜斟了一杯茶。
心跳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