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萧瑟, 乌游雪一身白衣被簌簌秋风吹动,随风飘荡, 勾勒出她出尘气质。
乌游雪随意打量四周, 挽了挽秀发,脚踏轻盈的步子,随常春去往谢嘉澜的房间。
过路上, 一排排护卫穿梭,宅子戒备森严,没有漏洞。
乌游雪很快到达门口,只见门两侧站着几名面无表情的守卫,见到乌游雪和常春纷纷低下头。
隔着一扇门, 乌游雪能闻到细微的药味和血味。
乌游雪皱了皱眉,常春则推开门, 道:乌姑娘, 请。
乌游雪在迈进门槛的一瞬间心里莫名其妙生出不详预感,并快速跳动两下, 她停顿片刻, 回过神方才跨过去。
到了里屋,压抑而深沉的气氛压得乌游雪身体微绷。
乌游雪打起精气神。
透过帐幔, 谢嘉澜清瘦的身影便映入乌游雪眸中,随之而来的,是几欲要实质化的夹杂着铁锈味和苦药味的气息。
很明显,谢嘉澜伤得不轻, 且通过乌游雪初步观察,他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得知这一点, 乌游雪莫名舒服了一些, 也不太郁闷了。
谢嘉澜越糟糕, 她就越高兴、越痛快。
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有一天会出手救她这个卑贱的女子,还搞成这副模样,让人知道岂不是会笑掉大牙?心里在幸灾乐祸,不过面上的乌游雪并未露出什么破绽。
听到轻柔的足音,谢嘉澜知晓乌游雪来了,但他并未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挥了挥手,常春见状默默退下。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乌游雪和谢嘉澜。
安静,十分安静。
气氛逐渐凝滞,乌游雪完全没有带着看望救命恩人的诚意过来,而谢嘉澜也一言不发,隔着帐幔,乌游雪隐约瞧出床榻上的谢嘉澜似乎低着头,在看手里的什么东西。
乌游雪收回眼神,沉思须臾,慢慢张开嘴唇。
谢、陛下,我们谈谈。
静悄悄的屋子回荡出乌游雪柔中带刚的嗓音。
乌游雪竭力镇定道,明知谢嘉澜是个疯子,但她已经走投无路,没有丁点办法,只能竭尽全力和谢嘉澜来一场谈判。
命运总是喜欢和她开玩笑,给她希望却又再度把疯子引到她身边,让她绝望。
几经濒死的乌游雪认了,真的认了。
前路遍地荆棘。
短短两年光景,她好像已经经历了颠沛流离的一生。
况如今已为人母,纵有一颗不服输的心,也需要为女儿考虑看,不得再冒险行事,此次给谢嘉澜下药出逃,大抵已是她最后一次全力反抗。
她知晓,事不过三,这次被谢嘉澜再抓回来,就意味着她可能再逃不出谢嘉澜的手掌心。
谢嘉澜不会放过她。
她现在有了软肋,早已不适合和谢嘉澜玉石俱焚。
如果她没有失忆,她断然不会生下孩子,只是天意弄人......乌游雪合拢眼,压下繁杂思绪,再抬头时,她藏起了全部的摇摆不定和脆弱,眼底只剩下坚定。
她挺直腰肢,未闻谢嘉澜回答,她再提声:谢嘉澜,我们谈谈。
话音未落,床榻那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响音,乌游雪蹙眉,觉着有点熟悉,那响声像拨浪鼓鼓动的声音。
乌游雪警钟敲响,心中某种预感隐隐要灵验了。
与此同时,谢嘉澜慢慢撩开了挡住视线的帐幔,露出他的全貌。
面无血色,唇色发白,眉眼冷淡,在看到乌游雪的瞬间,他瞳仁一动,里面似压抑了什么,俊美的脸生生拽出两分阴柔之气。
谢嘉澜的眼神太冷也太复杂,乌游雪看不懂,只撇开眼,正巧瞅见谢嘉澜手里的拨浪鼓。
起初乌游雪还不太在意,可下一刻乌游雪便紧紧盯着他手中拨浪鼓,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寒毛竖起。
纵乌游雪什么都不说,努力隐瞒,但纸包不住火。
他知道了?乌游雪愣愣抬眸,撞进谢嘉澜幽深眼眸。
谢嘉澜道:好。
听常春说,你身体痊愈了?他关切道。
是。
闻声,乌游雪敛色,摁住颤抖的心弦。
谢嘉澜握紧拨浪鼓,低眸,状似随口道:你就不过问朕的身体情况?什么?乌游雪一怔,随即反应,还无端听出话里几分埋怨和酸涩。
乌游雪偏头,敷衍道:陛下洪福齐天,自有一堆人问候,我不过一介寡妇,无权过问陛下龙体安康。
语气中没一点怜悯,姿态就如同在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话。
乌游雪冷漠的态度深深刺痛到谢嘉澜的眼睛,一口血登时涌上来。
不久前两人还在洞里相依为命,亲密无间,还有乌游雪无条件的依赖好像都化作了泡影,俱是谢嘉澜的黄粱一梦。
不单如此,她还隐瞒自己......而这一切都是他自讨苦吃,想到什么,谢嘉澜盯着手中拨浪鼓,眸色微暗,心里发苦。
谢嘉澜和乌游雪足足在漆黑阴冷的洞口待了一天两夜,才被后来的禁军找到,由于两人情况不容乐观,禁卫还花费了一番工夫方才救出两人。
谢嘉炽当初也在场,他想带走乌游雪,但禁军不肯,且因谢嘉炽冲撞谢嘉澜,乃至兵刃相见一事,禁军奉命把谢嘉炽幽禁起来。
两人得救后,谢嘉澜撑着一口气,看一眼乌游雪,下命令让属下先救乌游雪后,就彻彻底底昏死过去,如同一个死人。
经过抢救,乌游雪情况要好一些,只是风寒,而谢嘉澜的状况很是糟糕。
他全身上下都是伤,肩头的箭伤尤其重,失血有点多,且也染上了风寒,加上过度吃丹药,致使他四肢冰冷,脉搏非常弱,一度让大夫们以为人就不活了。
好在最后谢嘉澜熬过来了。
谢嘉澜昏死的那几日,全部人都吊着心,不敢有片刻松懈。
如果谢嘉澜就此驾崩,后果不堪设想。
......寡妇,看来你还挺适应这个身份......说的好。
谢嘉澜扭头,用帕子捂着嘴,少顷,白色帕子上沾上了点点红花。
乌游雪未言。
谢嘉澜话锋一转:关于此次刺客的事,朕已查明幕后主使,你不要再担惊受怕,朕会妥善解决。
谢嘉澜之所以两日不见乌游雪,一是因为心态变化,不知该如何正面面对乌游雪,只能偷偷看,二是他需要处理手中的事物,以及手下人查获的消息。
这次刺杀,捕捉到一个活口,在谢嘉澜昏迷期间,刺客已招供出主使,他醒来后便得知支使刺客的幕后之人是端王。
回想乌游雪的话,很明显端王是对乌游雪怀恨在心,而杀他,估计是端王也早有想法。
谢嘉澜明白自己的皇叔有异心,只是一直不显山露水,而乌游雪伤害谢高轩一事,正好成为导火索。
假如猜得不错,给端王提供乌游雪身份的人是姜太后,这是谢嘉澜的疏漏,他没想到端王会如此极端,追着乌游雪不放,看来端王对自己绝孙的结果很是不甘心。
端王敢下手,那谢嘉澜必定要回些礼。
既然端王绝孙了,那断子岂不是锦上添花?是谁?乌游雪心有余悸。
谢嘉澜:是朕的皇叔端王,刺客抓你,约莫是你伤过他儿子。
往后,朕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谢嘉澜承诺道。
除此外,谢嘉澜还查出,曾经拐过乌游雪、活跃在淮安以及其他府州的买卖人口的组织背后有端王的影子在,这让谢嘉澜在端王头顶又划上一笔。
他的皇叔,还真是不安分,背地里净搞些小动作,上不了台面。
是该好生惩罚。
不过这些,没必要让乌游雪知道。
他的人头估计明日就送到了,你可要看看?谢嘉澜低声道。
乌游雪一阵恶寒,对残忍的言辞仍听不习惯。
不必了。
知道自己往后再无危险后,乌游雪便放下心来,至于端王如何,那不是她该关心的。
凭她的微薄之力,根本奈何不了端王分毫。
乌游雪回神,迟疑一瞬,眸光下意识落在拨浪鼓上。
对了,你想和朕谈什么?谢嘉澜目视乌游雪,放下拨浪鼓,微微挪动身体。
我......不等乌游雪开口说完,谢嘉澜就道:是想见谢嘉炽?瞅乌游雪表情,他说得八九不离十。
谢嘉澜继续道:你有事找他?他话里有话。
乌游雪提起精神,抿唇瞥谢嘉澜。
你放心,朕不会再对四弟做什么。
咳咳。
猛地谢嘉澜低首咳嗽几声,像久病之人的声音,说不出的虚弱。
咳完,谢嘉澜赶紧抬眸注视乌游雪,眼底闪光,不放过她面上任何表情,却不知自己面色愈发苍白。
可惜,他没有在乌游雪脸上找到让自己欢喜的情绪。
乌游雪眉宇冷淡,如覆上薄薄的雪,连眉梢都啜上冰霜,找不到从前的柔弱和温和的影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谢嘉澜能看到,他和乌游雪之间变化的天堑。
谢嘉澜讪讪收回视线,唇线冰冷,双目中的倦色愈深,眸底的某些情绪差点破土而出。
半晌,他死死攥紧了拳头,许久,他道:朕知晓你找他所谓何事。
时间突然漫长,如拉不到尽头的长线。
灯盏之上,白色蜡烛在燃烧,与外面透进来的光交相辉映,照亮屋子。
你想说什么?乌游雪绞手指。
你认得这个吗?是朕在你房里无意找到的。
谢嘉澜拿起拨浪鼓,双眼忽而发黑。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他说,话语中没有逼迫,语气平淡至极,甚至有些低声下气。
乌游雪想要狡辩,没......话未说完,她就心虚起来,睫毛不住颤动。
你有一个孩子?谢嘉澜摇动拨浪鼓打断乌游雪,声音颤抖而肯定。
音落,谢嘉澜掀开眼睫,深邃凤眸直勾勾望进乌游雪眼底。
是吗?他佯装平静说,瞳中荡起漂亮涟漪,里面是期许。
谢嘉澜目光锁在她身上,一字一顿:回答朕,乌游雪。
两人视线交接,违心的、虚假的......都无所遁形,只剩下坦诚。
谢嘉澜莫名心痛难耐。
早在追赶乌游雪时,谢嘉澜就让人彻查乌游雪,前两日谢嘉澜醒来,便得到属下禀告,知悉了乌游雪在涟水县的一切。
同时,谢嘉澜逼问了谢嘉炽,虽谢嘉炽并未说什么,但细心的谢嘉澜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通过种种努力遮掩却仍然明显的线索,谢嘉澜确定,乌游雪有了一个孩子。
锦衣卫甚至找到了当初为乌游雪接生的产婆,由此可知,孩子是乌游雪亲生的,且根据孩子生产日,他推断,孩子很有可能是他的。
不,就是他的种。
最初知道这好消息,谢嘉澜一改愁眉苦脸,几乎是一瞬间就亢奋不已,笑了笑,气血上头,只想去找乌游雪。
但没过多久,记忆袭来,如一桶冷水浇下来,令谢嘉澜清醒过来。
乌游雪是生了他和她的孩子,可她在隐瞒,说明她不想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刀子割多了,已经生锈,且变得钝,但造成的伤痛比往昔还要重。
冷静下来的谢嘉澜吐了几口血,随即下令让人把孩子找来,他要见见她,一家团圆。
无论如何,他都有了孩子,还是个可爱的公主,这都让谢嘉澜欣喜万分。
这时候,想见孩子同时谢嘉澜在想,乌游雪有了他的孩子,他就有了筹码,也有了绊住乌游雪步伐的关键东西。
他会对她们母子俩好,千娇百宠,弥补从前......过错。
回到现实,乌游雪听到谢嘉澜那如晴天霹雳的话,霎时怔在原地,一时什么反应都没有。
直到外面有人说了什么。
然后就模糊听到谢嘉澜说:抱进来。
乌游雪回神时,熟悉的奶娘已将好不容易哄睡下的小蛮抱进来。
奶娘战战兢兢的,也不敢东张西望,见到谢嘉澜,就蹲下身子道:见过贵人。
孩子睡了?谢嘉澜问。
奶娘冷汗直冒,道:禀贵人,是的。
谢嘉澜看着奶娘怀中的小蛮,虽未见到正面,可血缘上的吸引让他对小蛮充满亲切感,他很好奇自己和乌游雪的女儿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个小美人?直到真正与女儿见面,谢嘉澜心中才勃发出一种新奇的情感,他真切意识到他当父亲了。
他有女儿了。
谢嘉澜胸口膨胀,愉悦和为人父的高兴上蹿下跳,闹腾得他脸上气色都好了些。
想到这,谢嘉澜有些抑制不住内心渴望,只想把小蛮抢过来抱,可瞄到乌游雪,他又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她必定不愿他碰小蛮。
谢嘉澜十分清楚。
乌游雪回头,恰好与奶娘低下的眼神撞上。
当奶娘看清乌游雪,她立马不再紧张,忘乎所以,激动道:迟娘子。
乌游雪点头,眼睛一瞬不瞬落在小蛮身上。
这时,奶娘襁褓中的小蛮似乎察觉到自己母亲的气息,慢慢睁开了眼皮,映入她眼球的是一张朝思暮想的面容。
娘亲。
小蛮霎时跟受了刺激似的,放声大哭,短短的小臂挣脱掉束缚,直直朝乌游雪伸出,同时,她嘴里还含糊地叫唤着什么。
乌游雪心疼不已,立即从奶娘接过哭闹的小蛮,如获至宝,眉间透出母性的温柔光辉,边轻摇手臂,用手指勾住小蛮的小手,边轻声哄道:小蛮别哭,娘亲在。
很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小蛮一到乌游雪怀里就止住了哭声,她揪住乌游雪的小指,低低嘤咛,动着粉红的小嘴奶声奶气道:......娘、娘亲。
话语含糊不清,可乌游雪却听得真切,那一刻,乌游雪眼眶发红,眨眼间她就笑了出来,是真实而温柔的笑,眼泪也在这一刻落下来。
乌游雪又笑又哭的样子深深刻进了旁观着的谢嘉澜眼底。
母女俩再见之际,谢嘉澜用眼神示意奶娘退下,奶娘虽不知情况,但为了自身安危,啥也没问,就悄无声息转身离房。
小蛮,你受苦了。
乌游雪热泪盈眶,母女相见,此时此刻,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忽略了旁边虎视眈眈的疯子,所有忧愁都被抛在脑后,沉湎在重逢的喜悦中。
这些日子有没有闹?是不是想娘亲了?她揽住小蛮,思念和担忧的泪花颗颗滚进襁褓中。
小蛮才三个月大,虽回答不上来乌游雪的话,不过她好像也多少听懂了话,一直呜呜着奶音,似在回应,她的小手也牢牢捂住乌游雪的尾指,不曾松开。
小蛮也很想娘亲。
母女之间气氛温馨,没有人可以横.插进来,就连谢嘉澜也不能。
良久,两人温存之后,谢嘉澜挑准时机解释道:朕派人去查了你一年多来在涟水县的所有事,获悉她的存在,所以,朕就自作主张,把她从谢嘉炽手里接了回来。
朕想,你要见谢嘉炽,就是为了问女儿的下落吧。
谢嘉澜道。
谢嘉澜不确定是哪次有的,可能是在猎场。
乌游雪用指侧摩挲小蛮的细腻光滑的脸蛋,从喜悦中抽身,抬眸望谢嘉澜,后退两步,一言不发。
她是叫迟灵,不,乌灵?乳名是小蛮,都是你取的?谢嘉澜缓缓出声。
你有意见?谢嘉澜笑,朕没意见,你取得很好。
小蛮,小蛮,叫着很顺口。
陛下,你实话跟我说,你想干什么?乌游雪询问道,谢嘉澜心思捉摸不透,她猜不出来,只能试着先发制人。
疼吗?谢嘉澜不答反道,咽下咳声。
你觉得呢?讶然一息后,乌游雪反问。
生小蛮时很顺利,但乌游雪也承受了分娩的痛,那非常人所能理解的,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抵消的痛。
朕没想做什么,只是担忧谢嘉炽照顾不好她,又恐你思念小蛮,是以才让人......朕、我能看看女儿吗?谢嘉澜小心翼翼试探道。
乌游雪低眸端量,她很戒备,因为谢嘉澜安排的这出戏,她怕谢嘉澜抢走小蛮。
谢嘉澜猜出乌游雪顾虑,轻声道:我不会抢走她,她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父亲,该有理由见见她。
闻声,乌游雪迟疑许久,她想不能剥夺谢嘉澜身为父亲权利,也不可剥夺小蛮认识自己父亲的权利,是以乌游雪再三权衡,最终选择走过来,稍稍蹲下身,让谢嘉澜能看到小蛮。
见此,谢嘉澜喜上眉梢。
襁褓中的小蛮还很娇小,皮肤白里透红,粉雕玉琢,一双漂亮的小黑珠子,腮帮子又粉又嘟,可爱极了,与乌游雪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乌游雪。
初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小蛮表现出很乖巧温顺,甚而是欢喜,她在傻笑,小巧的脸蛋皱成一团,像小白团子,可爱动人。
同时,小蛮嘴里还在吐出什么奇怪的字眼。
......摸。
娘。
......从小蛮的举止可见,她对谢嘉澜有好感,这是血缘上的吸引,没人能干涉。
谢嘉澜也很开心,撩开挡住小蛮部分脸颊的布料。
看到她,就情不自禁联想到幼时的乌游雪。
谢嘉澜心要化了,不久前的算计通通灰飞烟灭。
他想,这是他女儿,是他日盼夜盼出来的女儿,是他和乌游雪不可分割的羁绊。
谢嘉澜忍不住伸出小截尾指,想逗逗小蛮,乌游雪没有阻止。
随后小蛮就用小手抓住了谢嘉澜的小指,然后挥舞着,笑得跟花似的,天真灿烂。
小指的触感软糯如白云,温温热热的感觉如细流般涌进谢嘉澜心脏处,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一刻,他被感染到,身体和内心的痛忽然消失了,一切都是美好而宁静的,他感到从未有过地雀跃,满心都是小蛮的笑靥。
谢嘉澜按捺不住抬首,入目是乌游雪淡淡的表情,见此,他重新低下头,焦躁不安。
因为还在病中,谢嘉澜不想传染病气给小蛮,故而没有亲自抱她,只看着。
半刻钟后一步,乌游雪带小蛮远离床榻。
跟我回去吧,冉冉。
谢嘉澜说,语气中有几不可察地祈求。
朕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朕会好好照顾你和小蛮,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他许下诺言。
咳。
谢嘉澜用手帕拭干净嘴角,慢声细语道:过往一切就让我们都忘掉,好吗?冉冉。
乌游雪垂眸,置若罔闻,瞧着只顾着与怀中的小蛮玩耍,唇边牵着温柔的笑,只对小蛮的笑。
.乌游雪在谢嘉澜兀自忐忑过了会,他便放她和小蛮离开。
等回到自己兀自,乌游雪方才安下心,看着睡下的小蛮,她回忆谢嘉澜态度的柔和和低声下气,扯了扯嘴角,眼中清明如初。
乌游雪醒来后便做出最坏打算,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从小蛮出现在她和谢嘉澜眼前时,乌游雪就明白,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甩开谢嘉澜,她一生都要活在谢嘉澜的阴影下,受他的侵占。
他成功禁.锢了她外在的身。
不过,风水轮流转。
她不是过去任人宰割的乌游雪,而谢嘉澜似乎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只顾自己的皇帝。
两个人都变了。
从前,是谢嘉澜折磨她,可从现在开始,是她乌游雪折磨谢嘉澜。
往后,大概看谢嘉澜痛苦是她唯一感到有些高兴的事了。
只是,小蛮日后再过不了平静而自由的生活了。
思及此,乌游雪失笑,紧接着摇摇头,感觉自己的心好似也扭曲了。
她无所从来,亦无所去,余生只望小蛮好好长大成人,别无他求。
她恢复记忆后,不是没有讨厌过、憎恨过自己孩子,但她也清楚孩子无辜,且母亲的身份让乌游雪没再迁怒于小蛮。
女儿是她的唯一牵挂。
逃不掉了。
再也。
这或许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