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姚舒涵的帮忙, 赵彦生顺利的转进了单人病房。
后续的一切检查都并没有什么大碍,手术完成度也还不错,只是得注意点后期的恢复。
夏天热, 要注意伤口发言,尽量不要碰到水。
赵彦生这一觉睡了很久。
他似乎很累,睡着的时候一直蹙着眉头。
他做了很多个梦。
梦里梦见他寒窗苦读的那些年,他每天清晨都踏着日出去上学,也梦见在大学里为数不多的休闲时光。
那些无数的碎片组成了梦中梦, 将他困在里面。
赵彦生再醒来时, 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他睁开眼睛,看向四周。
病房的环境很好, 干净整洁, 窗外是属于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晚霞隐在楼房之间, 天色一片赤橙。
赵彦生在病房里找着叶迢的身影, 环绕了一圈,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 没有其他人。
他刚想张嘴, 叶迢便推门进来了。
她的手里拎着打包回来的晚饭。
叶迢回头,对上了赵彦生的视线。
她没有很诧异, 只是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淡淡道:睡醒了吗?赵彦生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叶迢坐在他的身边, 嗯了声:睡了一天。
赵彦生看着叶迢,没说话, 他的精气神要比昨天看上去好了些。
过了会儿, 赵彦生问她:这是单人间?叶迢拉着他的手, 点了点头。
这很贵的..赵彦生没说完这句话, 就被叶迢打断了,赵彦生,你不用给我节约钱。
反正你也收我那么贵的房租了..她嘀咕着。
赵彦生扯着嘴角,浅浅的笑了下。
他把头转向窗外,看着那片夕阳说:这儿的风景真好看。
叶迢说:没有你带我去看的那次好看。
赵彦生笑:以后我们还去看很多次。
叶迢伸手去拿刚刚放在床头柜上的粥,隔着碗,她还能感觉到粥的热度。
刚刚去打包粥的时候,经过医院的走廊,她亲眼目睹了一场生死离别。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涌入叶迢的耳朵,她看着那些人围在医生的身旁,苦苦哀求着医生再抢救一下。
叶迢满脸冷漠,站在一旁,避开了他们。
她拎着粥,一步也没回头的往病房里走去。
叶迢掀开粥的盖子,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喝点粥吧。
她说。
叶迢一靠近赵彦生,他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烟味,抽烟了么?嗯。
赵彦生抬了还在打点滴的那只手,摸了摸叶迢的脑袋。
房间里很安静,甚至能听到时光流逝的声音。
他们什么都没说。
叶迢喂赵彦生喝了几口粥,他便喝不下了。
叶迢拿了纸,给他擦了擦嘴。
叶迢,对不起。
赵彦生看着窗外,突然说道。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叶迢又从一旁拿了毛巾来给他擦拭手臂,这些事她不放心护工来做,于是就都亲力亲为了。
赵彦生配合着她,张开手,我没有保护好自己。
不用和我道歉。
叶迢擦完了一只手,又换了另外一只。
赵彦生:你在怪我?叶迢闷了下,然后说:我没有怪你。
只是很担心你。
赵彦生说话说的有些累,每句话说完后都要休息会儿:叶迢,等我病好了,我们就一块出去玩。
叶迢手里的动作停了,她说:我想去上次没去的那座庙,你说特灵验的那座。
赵彦生问:上次不是说没什么想求的了吗?叶迢思考了会儿,才说:现在又有了。
叶迢..赵彦生犹豫了下,你是不是希望,我换一份工作。
屋里沉默了片刻,空调在安静的工作着,叶迢把空调调到了恒温的26度,以免赵彦生的伤口发炎。
做完这一切后,叶迢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下,赵彦生的手掌心里依旧温暖。
叶迢?嗯..如果你想,我..叶迢盯着赵彦生,他的胡子要长长了些,鼻梁依旧高挺。
不,我..我知道你热爱这份工作。
所以,我不会阻止你的热爱。
赵彦生缓缓笑着,笑的有些吃力。
他真的是爱惨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叶迢这个女人,总是面冷心热。
他甚至没法说出一点叶迢的不好。
他不知道叶迢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很艰辛,但她在这样一个大染缸里,却知世故而不世故。
正好。
赵彦生咳了两声,你在云县剩下的时间,我都能陪着你了。
叶迢垂下了眼睫,瞳孔里是旁人看不清的情绪。
她还记得,刚和赵彦生发生过关系后没多久,她问过赵彦生。
赵彦生,你为什么从来没有为我失去过理智啊?赵彦生那会儿正在点烟,手一顿。
但片刻后,他把烟点燃了。
赵彦生问她:叶迢,你呢?叶迢反问他:你期待的回答是什么?赵彦生思考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会走。
叶迢笑了声,赵彦生撇过头去看她的侧颜。
她的侧颜即使在黑夜里,也依旧动人。
叶迢说:我也知道你不会跟我走。
叶迢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问赵彦生这个问题。
因为她也没有为他失去理智。
但是此刻,她竟然生出了一些私心。
私心的想让他放弃他所坚持的。
叶迢盯着那双深沉的眼,平静的说:赵彦生,我们结婚吧。
赵彦生明显愣了下,他有些意外,但意外之外更多的是惊讶。
他其实已经有些疲倦了,但叶迢的这句话让他恢复了些神志,你确定?叶迢没挪开视线,她的目光坦荡,坦诚。
像一个英勇无畏,勇往直前的女战士。
我觉得,你应该是不会向我求婚了。
叶迢笑了下,所以我来求了,赵彦生。
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要是有天,你没了。
我该怎么办?赵彦生微睁着眼,等着叶迢的答案。
但许久,都没等来她的答案。
赵彦生用尽力气,睁开眼问她:你怎么办?叶迢说:我不知道。
所以,我们结婚吧。
至少..叶迢看着他,笑了,至少以后我有身份能来祭奠你。
赵彦生没有立刻答应,他只是觉得叶迢在开玩笑。
而叶迢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也便不了了之。
之后的时间里,赵彦生的精神头一点点恢复了,也逐渐可以自己用手拿些较轻的物品了。
只是洗澡这事,从一开始叶迢就执意进去帮他洗。
但是赵彦生不肯,硬是要自己洗。
水冲到了伤口上,导致了伤口的二次发炎,他又连着发了两天的高烧,打了两天的消炎针和退烧药后,高烧才退了下去。
从那之后,叶迢就没让他再独自进卫生间洗过澡了。
李牧他们只要有空,就会来看赵彦生。
赵彦生平时不怎么碰手机,所以在见到李牧时,他立刻就问了关于那晚的后续情况。
那三人一看就是制定了周全的计划,逃跑的路线完美的避开了沿路的所有监控。
大家几乎要把眼睛看瞎了,都没找出那三人。
索性沉香木他们没有拿到,只是那个被打伤的金丝猴,失血过多而亡了。
赵彦生眉头紧皱,他有预感,那三人拿不到那块沉香木是不会罢休的。
他们一定还会再来。
有让他们加强看管吗?赵彦生坐在病床上还不忘操心这事。
李牧说:放心,哥,都安排好了。
上头也借派了人手过来,你好好修养。
本来住二十天的院就可以出院了,但是为了保险,叶迢执意让赵彦生在医院里躺了近一个月才回到云县。
他们回云县的那天,是李牧借了辆车来接他们的。
回到家的时候,杨阿嬷已经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他们回来吃了。
杨鸣叽叽喳喳的在客厅和厨房中间穿梭,肖雨田也来了,跟在杨鸣屁股后面蹭吃蹭喝。
叶迢和赵彦生先回家放了行李,让李牧和明珊先上去。
刚一关上302的大门,赵彦生便长手一捞,揽住叶迢的后脖颈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过来。
他低下头吻她。
吻叶迢的眼睛和嘴唇。
叶迢用手攀上赵彦生的脖子,忘情的回吻他。
气息逐渐上升,叶迢回了神,推了推赵彦生:先上去吃饭吧,大家都等着在。
赵彦生的眼神往她的胸口瞟去,言下之意不用多说。
叶迢点了点他的胸口:好了就开始耍流氓了?赵彦生说:没好的时候也想。
叶迢不理会他,把行李放在客厅里,拉着他的手就往楼上走去。
楼上402的门开着,在等他们,杨阿嬷做的全是赵彦生平日里爱吃的菜,叶迢落座在了赵彦生的身侧。
餐桌上其乐融融,赵彦生和杨阿嬷讲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把杨阿嬷吓的直捂心口,用方言说道:小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哟。
或许是提到这事,杨阿嬷想起了杨父,眼神里的光黯淡了些。
她似有感慨的说:当年君君爸爸,也是工作时的意外没的,哎,他们这行,听起来很轻松,但危险却不比旁的少一点。
君君是杨鸣的小名。
杨阿嬷继续说:他们明明干着最苦最累的活,拿着最低的工资,死了也没落的个勋章,也没人记得住...,说到这儿,饭桌上的人都有些动容。
叶迢没说话,只是垂着头夹菜,吃饭。
赵彦生在餐桌上握紧了她的手,也紧抿着唇没接话。
这只是饭桌上的一个小插曲,这样不愉快的事很快就被抛之于脑后了。
吃完饭,杨阿嬷赶着去餐馆,赵彦生和李牧他们打了会儿牌后,就已经傍晚了。
天色渐晚,叶迢他们便先回了家。
时隔很久,住回到家里,叶迢还有些不是很习惯了。
简单的吃过饭,洗漱完后,已经十一点了。
叶迢躺在床上,一天的奔波她已经有些累了。
这些天,她的神经其实一直都在紧绷着,直到赵彦生真正出院的那刻,她的心才又重新落回到肚子里。
一旁,赵彦生洗好后过来躺了下来,他的味道扑面而来。
叶迢顺势躺到了他的怀里,避开了他的伤口处。
光滑的皮肤在赵彦生的手掌间摩擦,他把鼻子埋在叶迢的发间,深吸了口她的气味。
虽然这些天没锻炼,但是赵彦生的身材依旧是一如既往。
屋子里一片漆黑,静悄悄。
过了会儿,叶迢叫他:赵彦生。
赵彦生回答她:怎么了?我以为你睡着了。
赵彦生有节奏的拍了拍叶迢的后背,累了吗?叶迢:有点儿。
她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赵彦生的怀抱依旧温暖,洗衣液的味道混杂着这股温暖涌向叶迢。
她扭动了下身体,想拥他拥的更紧。
叶迢忽然抬了头,赵彦生下巴上的胡子擦到了她的额头,有些刺疼。
她说:赵彦生,在医院的时候我没开玩笑。
赵彦生刚有了些困意,他没反应过来,声音钝钝的:什么?叶迢把手放在他的心口处,她看着窗外的那点亮,那些树。
我说,我想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