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叶迢和赵彦生赶在太阳还没升起前就出了门。
早上没那么热, 尤其是上山的小路,更是有树荫遮蔽,清风徐徐, 很是凉快。
在上山之前,赵彦生特意把驱蚊花露水给叶迢全身抹了个遍才出的门。
叶迢只往赵彦生背上背的包里放了两瓶矿泉水,就拉上了拉链。
赵彦生问她要不要多带几瓶,她摇了摇头。
出了客栈,就是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
那儿其实本没有路, 但是走的人多了, 就硬生生的被踩出来了一条路。
叶迢和赵彦生人手一根登山棍,沿着那条泥巴路往上走去。
泥巴路上没什么风景, 全都被密密麻麻的树给挡住了。
偶尔有鸟飞过, 惊醒了林间的宁静。
走了一小截泥巴路,就到了大路上。
大路的路要好走的多, 就用不上登山棍了, 赵彦生把叶迢手上的那根拿了过来, 别在了包上。
再往上走一点, 就能看到山顶上的塔了。
路上没什么人, 沿路陪伴他们的只有树。
他们也不赶时间,便慢慢的走着。
叶迢边走, 边欣赏路两旁的树。
在认识赵彦生之前, 叶迢是绝不会对这些树产生任何兴趣的。
她停在一棵结了花朵的树前, 盯着看了会儿。
这些花朵是鲜红色的,像一个个小火焰挂在树上。
叶迢驻足, 问赵彦生:这个是什么树?赵彦生这些年见的多了, 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什么树。
他说:火焰树。
火焰树?叶迢重复了遍。
嗯。
赵彦生说, 这个树在这儿很常见。
为什么要叫它火焰树?有什么含义吗?赵彦生伸手摸了摸它鲜红的花瓣, 说:它象征着无忧无虑,吉祥美丽。
人就要像这火焰树的花朵一样,随风舞动,没有烦恼。
叶迢看着这些在风中摇曳的花朵,当真像一团团火焰一样,迎风飞舞。
她看了看远处山顶的塔,敲钟声回荡在山谷。
这世间又有几人真的能做到无忧无虑呢?她跟着赵彦生继续往上走,青砖红瓦逐渐映入眼帘。
走上去的每节台阶像是每天都有人清扫般,一尘不染。
就像眼前的这座庙,独隐于市,四四方方的寺庙间有着一口古钟,隔一个小时便会有小和尚去敲响对应时辰的次数。
叶迢走的有些累了,从赵彦生背后的背包里拿了瓶水出来喝。
她喝了一口,递给了赵彦生。
赵彦生接过去也喝了口。
这座寺庙在云县这一块儿小有名气,除了当地人会来上香拜佛以外,偶有几个背包客也会不远万里,来这里许下心愿。
叶迢站在台阶上,向远处眺望。
而塔的另一边,还是一望无际的蓝天。
叶迢忽然想起,之前进藏时看到过的那些沿路的朝圣者,他们为了自己的信仰,无数次的匍匐叩拜一步步抵达圣地。
他们是那么的虔诚,那么的坚强。
叶迢勾起嘴角,浅浅的笑着。
到底,她还是不够虔诚了。
赵彦生,我是不是不够虔诚,否则我就应该三步一叩首跪着上来了。
赵彦生淡淡的说:信则有,不信则无罢了。
叶迢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瞳孔里蒙着一层看破世俗的淡然。
她说:那你信么?赵彦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其实叶迢也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他们之间向来是自由的,不必捆绑在一起硬是非要得到些什么准确的答案。
继续走吧。
赵彦生说。
沿途走在他们旁边的还有几个背包客,一看就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旅游的。
他们和赵彦生攀谈着,似乎并没有认出来叶迢。
在这里,她不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叶迢。
她只是一个再普普通通不过的人。
他们见全程赵彦生都紧紧拉着叶迢的手,生怕把她弄丢了的那副模样,说:你们感情真好。
叶迢笑了下:是啊。
其中一个稍大点年纪的背包客说:你们看上去很年轻般配,有孩子了吗?赵彦生回头看了叶迢一眼,像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叶迢握着他的手要更紧了,她最喜欢听别人夸她和赵彦生般配了。
她笑脸盈盈道:还没有,不过最近打算要了。
叶迢指了指山顶的寺庙,说:这不是就来求了嘛。
赵彦生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回答,眼神里有些错愕。
那几个背包客听了都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对他们说:祝你们心想事成啊!叶迢毫不客气的接下了他们的祝福:一定一定,三年抱俩。
等和他们拉开了些距离后,赵彦生才开口说:你不怕这么说他们认出你来?叶迢不在乎,她说: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怕什么?再说,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恋爱。
叶迢攀着赵彦生的胳膊,略带挑衅的说:怎么,你怕了?赵彦生说:没有。
叶迢没再调侃他,握着他的手继续往上走。
这座寺庙叫云隐寺,地方不大,但看起来却很有年代感。
寺庙的院子里栽种着几棵千年菩提树,它们每棵都枝繁叶茂,茎叶上都布满着丰富的历史感。
院子的正中间立着一座壮观的弥勒佛的佛像,他高耸入云,游客站在他的下面,显得渺小无比。
有两个裹着素衣的小和尚正在院子里,拿着竹扫帚正在扫地上的灰尘和落叶。
大殿里的人不算多,多的是里面念经打坐的人儿。
他们面前无一不摆着木鱼和经书,闭着眼睛念着经文。
叶迢和赵彦生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转着,他们看着每间屋子里供奉着的佛像,都没有踏进去。
旁边有间小屋,是给游客求签解疑的,里面排着几个人。
叶迢问赵彦生:要进去求个签吗?赵彦生摇了摇头。
我不信这个。
叶迢说:那我替你求一个。
赵彦生拗不过她,同意了。
叶迢去寺庙门口兑了换了一张一百的零钱,拿着纸币去求签的地方,替赵彦生求了张签。
签上写着第九十六签,下面的话叶迢看不太明白。
她又跟在那条队伍后面,进了小房间,花了三十去解签。
小房间的最里面坐了一个穿着红色间带着点黄色袈裟的喇嘛。
他面前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把蒲扇和茶杯。
他看签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叶迢。
叶迢把签递给了赵彦生,让他坐了过去。
今年多大了?喇嘛看了眼手里的签,又看了眼赵彦生。
赵彦生说:三十二。
属马?赵彦生嗯了声。
喇嘛看着签,喝了口茶。
这个签,还可以。
下半年,别多管闲事,万事顺顺利利。
赵彦生说:什么叫多管闲事?除了自己之外的事,都是闲事。
喇嘛不急不忙的说,他摇着大蒲扇,直视着赵彦生的眼睛。
赵彦生拿回了自己的签,客气的说道:谢谢。
他刚起身没走两步,喇嘛从背后叫住了他。
施主,切记我说的话。
切记。
赵彦生回头看过去,一时间竟有一瞬间的信服。
庙里的烟火香味从这香炉里向上飘去,最后化为一缕轻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解签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叶迢的心情,她把签放到了包里,然后同赵彦生说:你信么?赵彦生盯着那站立在塔顶的鸟,出了神。
他看了会儿,说:我不信。
庙里的东边有两个老人,在不停的起身跪拜。
叶迢没见过,有些好奇他们在干嘛。
赵彦生说:那是一百零八拜,每跪拜一次,就串一次念珠,每一颗念珠都代表着他们的一个心愿。
叶迢问:你拜过吗?赵彦生被风吹的眯了眼,他说:没有,我没有那么多心愿。
...叶迢说:这应该很累吧。
赵彦生看着她:你想尝试?叶迢笑了下:我也没有一百零八个心愿。
他们就站在那儿,看着那两个老人完成了这串串了一百零八个的念珠串。
赵彦生说:你不是有愿望么,进去许吧。
叶迢问他:你呢,没有么?赵彦生说:有一个。
他们在临走前才进了大殿,为表示虔诚,他们闭着眼,对着菩萨说了很久的话。
赵彦生先睁开了眼睛,他见叶迢还在低着头,便先一步出了大殿。
过了会儿,叶迢也出来了。
赵彦生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问她:许了什么愿?这么久?叶迢说:你想知道的话去问菩萨吧。
临走前,叶迢把今天换下来的最后三张十块的纸币扔进了功德箱里,也算是尽了一份心。
他们出了寺庙,已经中午了。
赵彦生带着叶迢去了附近的镇上吃的饭,他们选了家家常菜,没再吃云县当地的特色菜。
叶迢吃的比昨晚要多了些,吃饱过后,他们就回了客栈。
太阳悬在头顶,他们沿着路走着。
路两旁的树替他们遮了荫,但还是抑制不住汗珠从叶迢的额前流下。
她走了会儿,不乐意走了,赵彦生便背着她走。
就这样慢悠悠的,他们回到了客栈。
叶迢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汗味,一回房间便去洗了澡。
赵彦生躺在床上玩手机,等叶迢洗好出来时,赵彦生已经侧卧着在床上睡着了。
他的手机滑落在枕边,半张脸都陷进了枕头里。
叶迢没叫他,也没惊动他。
她轻轻的爬上了床,躺在了赵彦生的身边。
这已经是她这段时间不知道第几次看他睡觉的样子了。
叶迢伸出手,碰了碰他的头发。
赵彦生前段时间因为太热,洗头也不方便,就又去把头发剪短了。
这下头发又短,又扎手。
像个刺猬。
她不可见的笑了笑。
叶迢躺到了他的身边,望着他。
赵彦生,我许你永远平安,永远无忧无虑,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这要比那一百零八个心愿更难,更难。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