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
叶迢正背对着他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外面天黑了,黑夜笼罩着大地。
他轻轻的从枕头下抽出自己的胳膊,下了床。
他从旁边的床头柜拿了烟和打火机, 把窗户开了条缝。
叶迢睡的浅,赵彦生手里打火机的声音一响,她就醒了。
黑暗中,火光在摇曳。
叶迢被晃的眯了眯眼。
她半坐了起来。
赵彦生转过头问:把你吵醒了?叶迢揉着眼睛,摇了摇头:我本来就睡的浅。
赵彦生没接话, 低头吸了口烟。
叶迢隔着火光, 看着他的脸。
叶迢,不然你先回宁市吧。
赵彦生像是想了很久才思考出来这个答案。
叶迢直视着赵彦生的眼睛:为什么?赵彦生抽了个回龙, 从鼻子里喷出一团烟, 沉默着。
氛围沉默到无法再沉默时,赵彦生开口了。
他说:我这边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叶迢从床上起来, 拿过桌上的烟盒, 抽了一支出来。
叶迢不想问那个工作和自己, 哪个更重要的问题, 因为她知道这两个问题没法比。
她甚至从来没想过, 一定要让赵彦生离开这里。
嗯。
你..赵彦生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会不会在宁市等你?叶迢一下就看穿了赵彦生的小心思,赵彦生抬起头, 望着她, 手里的烟都快要燃尽了。
他像是突然丧了气般, 垂下了头。
他看着地面,甚至是掉在地面上的烟灰, 升起了些迷茫。
赵彦生问:你会吗?叶迢。
叶迢走到他身边, 把他低垂的头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黑夜漫漫, 她看出了面前男人的纠结, 也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方式让他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叶迢想了很久,她不知道赵彦生究竟需要多久。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可以等他多久。
一个星期,三个月,又或者是半年,甚至可能更久。
赵彦生,你需要多久?赵彦生说:今年冬天下雪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像是承诺,又像是誓言。
叶迢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她点了点头,用手抚着赵彦生头顶上的头发。
赵彦生也仅仅环住她的腰,搂她搂的更紧。
像是突然想起点头这个动作赵彦生看不见,叶迢重新对他说道:赵彦生,我会。
我会等你,直到你来。
之后的两天,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叶迢明白,这次出来玩后没多久,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他们之间谁也不愿意先说再见。
云县附近好玩的地方,赵彦生通通都带她去了一遍,大多数地方他们都只是走马观花般的看了一通,只有风景极好的位置,叶迢才会驻足下来拍几张照片。
最后一天他们去了云县当地一个有名的野生山谷,还没有被开发出来,只有云县这儿的当地人才知道这里。
头天晚上,他们直到凌晨才入睡。
这一觉,他们睡到了午后才起。
午后的天,灰蒙蒙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般。
叶迢被赵彦生叫醒,还有些懵,我们要去干嘛?赵彦生说:去趟山谷就回家了。
叶迢看了眼窗外的天,马上要下雨了,我们还去吗?赵彦生听出了叶迢话里不太想去,他耐心的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这个得去,这个是我最想带你去的地方。
叶迢眼睛又重新闭上了,语气中有些嗔怪,赵彦生,你没看今天的天气吗?今天的天气怎么了?赵彦生还特意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
叶迢说:这天气适合睡觉。
赵彦生不许她再睡了,硬是拉着叶迢起来化了妆。
磨蹭了会儿,他们出发的时候,天空中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丝像头发丝般细,直往叶迢的脸上钻。
她躬着身,钻进了车里。
叶迢看着一旁坐在驾驶座上神采奕奕的男人,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昨晚他也折腾到很晚,今天却依旧体力充沛。
这个事真的是未解之谜,她摇了摇头。
不过赵彦生的坚定更让她对这个野生山谷多了分好奇。
抱着这份好奇,叶迢硬是撑了一路,打着哈欠没睡觉。
车沿着山路开,这山路倒也还算平坦,至少没有让叶迢觉得颠着她想吐。
沿路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多的只是山上的树。
那些不同种类的树在雨里被风吹着摇摆,他们的枝桠晃晃悠悠,惊动了一片鸟。
虽然空气中飘着雨,但是闷热的气温却一点都没有往下降的意思。
叶迢隔着窗户往外看,看见了天空上的一大团乌云。
车子越往上开,风景就越开阔。
沿途叫不出来的树和花也越来越多,浓密繁茂,它们聚集在一起,各种各样的颜色拼凑在一起。
叶迢趴在窗户上,好漂亮。
赵彦生用余光瞟了眼,等会儿你还能看到更漂亮的。
叶迢说:下雨了也能看到?嗯。
叶迢目不转睛的盯着车窗外,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好风景。
她见过很多风光,大城市的风光,古建筑的韵味,却独独没有见过山野间的风景。
来云县这儿,也算是开了眼了。
快开到山顶的时候,雨终于下了下来。
一声轰雷,几道闪电劈了下来,天空以极快的速度亮了几个度。
赵彦生踩了脚油门,在大雨倾盆前开到了山顶。
叶迢哇了一声。
漫山遍野的花映入眼帘,她甚至无暇顾及倾盆而下的大雨,只顾的上拿出手机拍眼前的好风光。
一个又一个的山头连在一块,草地翠绿,森林茂密。
不远处,有两架巨大的白色风车正在雨中运作。
山头浮了层雾气出来,飘在车子的周围。
叶迢转过头问赵彦生:你算好了这个点下雨是么?赵彦生望着车子外的雾,嗯了声,美吗?叶迢说:美。
这雨会停么?会,雷阵雨,一会儿就停了。
他们没有再说话,坐在车子里,听着雨水砸在车顶的声音,静静地等着雨停。
果然如赵彦生所说,雨下了会儿就停了。
雨水蒸发出来的雾气也渐渐消散去,他们周身的一切都被这场雨洗刷了一遍。
叶迢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空气里满是泥土和树木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这种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她总是能从赵彦生的身上闻到这股味道。
她走到花群里,蹲下身,闻着花的味道。
薄雾很快就被拨开来,云层散开。
天空云卷云舒,露出了湛蓝的天空。
有一丝太阳散发出来的光芒透过云雾露了出来,它洒在了山顶上,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光。
赵彦生,我喜欢这里。
叶迢回头对赵彦生说。
他正靠着车门那儿,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笑,我知道你会喜欢这里。
为什么?你很喜欢上次那个山谷。
赵彦生的语调轻松。
叶迢猛吸了口山头的清新空气,她觉得这儿的空气都要比大城市的干净许多。
大学在首都那会儿,还掀起了一股雾霾热,提倡人人戴口罩,绿色出行。
叶迢站起身,向前走去。
赵彦生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
走到山头边,从底下山谷里涌上来的风吹的她披散下来的头发在风中乱舞。
赵彦生说:别往前走了,小心滑。
叶迢听了他的话,没再往前走。
她只是紧攥着赵彦生的胳膊,探出了半个脑袋往山谷里看去。
这次的山,比上次的还要高出许多。
山谷也要比上次的更深些,底下一望无际。
但是她看见了悬崖边的石头缝里也有些随着狂风摇曳的花,山谷边的岩石断层,一层又一层紧紧连在一起,像一幅泼了墨的水墨画。
叶迢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山头那儿往远处看。
群山起伏,连绵不绝。
她伫立在其中,如世界之中最渺小那般。
阳光极强的穿透力,穿过云层,穿过那如薄纱般的雾,照射了下来。
树木经过雨水的洗刷,更绿了些,细碎的光芒跳动在叶尖,如同一个芭蕾舞女孩在跳跃。
旁边几座山头上也开满了花,绚烂的很。
叶迢拿出手机,递给赵彦生:给我拍几张照片吧。
赵彦生接过手机,后退了几步。
他半蹲着,望着手机镜头里的女人。
她身上的半裙随着山谷的风飘动,一圈又一圈的漾开。
她背着身,黑色的头发丝儿垂在身后,半回眸,双手背在身后,笑脸盈盈。
赵彦生快速按了几张。
照片定格的声音与他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画面中的女人与这山谷里的一切融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赵彦生盯着照片看,这张照片和他从叶迢微博上看到的每一张带给他的感觉都不同。
叶迢此刻是真的开心,所以才会笑的眉眼弯弯。
叶迢回头问:拍好了吗?赵彦生把手机递还给他,满意吗?叶迢快速的左右划动着照片,给出了个肯定的答案:挺好看的。
赵彦生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想抽根烟。
直到手伸进去摸了个空才想起来,烟放在车上了。
算了。
叶迢抬头问他:赵彦生,我们是不是还没有一张合照?赵彦生的手指捻搓着,烟瘾上来了。
听到叶迢说这话,他回想了下,然后嗯了声。
出来玩了好几天,他们甚至都没有一张合照。
叶迢举起手机,问他:要不要拍一张?赵彦生想拒绝,但是对视上叶迢的眼睛,却又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他只好点了点头。
镜头里框住了两个人。
两人的神情都是淡淡的,看上去没什么表情。
他们的身后是满地鲜艳的花,一片天然的背景墙。
叶迢往赵彦生那边靠近了些,咔擦一声,两人定格在了一起。
赵彦生很快的就从镜头面前撤离开来,他不太喜欢照相,所以从小到大,他除了入学照片以外,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日常生活照了。
叶迢垂着眸看刚刚拍出来的那张照片,能看得出赵彦生有些不自在,但是他依旧配合着叶迢,嘴角微微扬了一点起来。
而她自己最清楚自己,面容舒展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了。
叶迢,抬头。
赵彦生叫她。
叶迢猛的抬头,远处的天边横空越起了一道彩虹。
很快,第二条彩虹出现。
是很难见到的双彩虹。
她有些诧异:双彩虹?赵彦生却没什么波动,他低声嗯了声,走到她的身边,揽着叶迢的腰。
在这里看到双彩虹。
叶迢,你是幸运的。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头两天太忙了。
完结给大家发大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