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冥羽一口气狂奔出二十余里,忽然一头栽倒在狂野之中,痛哭失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只觉心中如同坠铅,泪水止不住地奔涌。
冥羽,是你么?草丛里忽然传来一声诧异的叫声。
桑冥羽双眼血红,慢慢站了起来,喝道:什么人?是我,白苗。
白苗浑身泥土,狼狈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你……你怎么哭了?没事儿。
桑冥羽怔怔地盯着白苗,拭了拭泪水,道,巫谢大人呢?在这里。
白苗指了指草丛之中,巫谢正靠在一座土堆上,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胸口微微起伏着,巫谢大人这几日耗神过度,又被那个戎虎士强行破了封印,受到反震之力,方才昏迷了半天,刚刚才苏醒过来。
桑冥羽大吃一惊,疾步奔过去,扑在巫谢面前,惊道:巫谢大人,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巫谢慢慢睁开眼,苦笑一声:还好,死不了……话音未落,只觉胸口一痛,她愕然望去,无声无息之中,胸口多了一把锋利的鱼骨匕首。
直没至柄。
你……巫谢诧异地等着桑冥羽,眼睛中露出一股难言的愤怒,为何……白苗也大吃一惊,惊怒道:冥羽,你做什么?桑冥羽面色狰狞,缓缓松开骨刃的手柄,站直身子,看也不看巫谢,冷冷地望着白苗,那神情,便宛如地狱中的魔神。
白苗满脸惊惧,反手去背后抽弓,却摸了个空,才知方才力抗戎虎士时早已将箭射尽,弓也抛了。
我不杀你。
桑冥羽冷冷地望着他,你也不必反抗。
你手中没有弓箭,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别忘了,空桑岛的少年中,我的武功是最强的。
你……你要干什么?白苗脸上充满了恐惧,怒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桑冥羽嘴角一撇,望了望痛苦挣扎的巫谢,淡淡道:我知道。
但你知不知道,我方才险些死在戎虎士的手里,是少丘救了我?那又如何?你和少丘本来便是朋友。
白苗一脸迷惑,他救你又如何?不——桑冥羽面孔扭曲,怒喝道,我为什么要他救?他如果救你,你接受么?白苗,你还不明白么,你我这十六年,是怎样活过来的!你我一生下来,就被这伟大的炎黄联盟抛到了远离大陆的海外孤岛上,去陪一个弱者、一个懦夫玩一场虚拟的终身游戏!我们的命运是什么?我们一生下来,就被剥夺在炎黄联盟中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的机会,我们要耗费一辈子的青春和岁月,去陪一个白痴、一个弱智玩一场虚拟的游戏。
你甘心吗?啊?你甘心吗?白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戒备的神情却慢慢放松了下来。
白苗,在空桑岛,你箭法第一,天生是个神射手,是个举世无匹的战士;我武功第一,诸少年中无出其右。
可是,你我的这辈子的命运,却是在远离人烟的荒岛上做一个狱卒,如果这个白痴不死,我们就要傻呵呵地陪着他玩到老,玩到死!我们要掩饰自己的武功,我们要掩饰自己的身份,我们还要掩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桑冥羽泪流满面,呜呜痛哭,白苗,你甘心么?白苗长叹一声:冥羽,我们谁没有心中的愤怒与不平,平日里欺辱少丘,不就是为了发泄么?可是,现在这一切不是结束了吗?我们回到了大荒,不久后就将回归自己部落,建功立业,征战沙场,成为整个炎黄的英雄。
是啊……巫谢受创颇重,几乎奄奄一息,但知道此刻性命攸关,强打精神嫣然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心里的苦,我又岂会不知?可是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我不是也如你们一般,被调配到这孤岛之中么?冥羽,白苗,别胡思乱想,一切都结束了,今天发生的事我不予追究,回到帝丘,帝尧自然会知道你们的贡献和你们的牺牲,必定会重加重用……住口!桑冥羽转头喝道,眼中几乎滴出血来,你们这些人的话,全都是假的!你们何尝估计过我们的感受?何尝在乎过我们的生命被虚度?我不甘心做一个狱卒,不甘心陪一个白痴玩,我要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雄,我要将整个大荒踩在脚下,这就是我心里的苦,你知道吗?白苗和巫谢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嘿嘿。
桑冥羽冷笑一声,望着白苗道,白苗,我知道,你也喜欢艾桑,从小就喜欢,你瞒不了我。
只因我也喜欢她,喜欢得发了狂,可是……他面色狰狞地指着巫谢,你们这帮白痴,居然要将艾桑嫁给另一个白痴,嫁给一个囚犯!我们空桑岛几十个少年,哪个不比少丘强?可你们,却为了让这个虚拟的世界变得更加真实,为了按住少丘的心,竟然要断送艾桑的幸福,将她嫁给他!此言一出,白苗眼中也冒出了怒火,却是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凭什么?桑冥羽热泪纵横,哈哈狂笑,他只是一个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囚犯,日日受尽屈辱,却打败了我们所有人,得到了空桑部落的公主!凭什么?我桑冥羽不是鼠肚鸡肠之人,这么多年来,当别的少年欺辱少丘的时候,我心内为之不平,我保护他,安慰他,和他谈心,陪他玩耍,因为我见不得弱者受苦,见不得强者欺凌他人,哪怕他是一个囚犯我也与他约为兄弟,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把艾桑嫁给他?为什么要践踏我最后一丝尊严?巫谢,当你发现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弱者,反而拿走了所有属于你的东西,你是何感受?而其中的原因,仅仅是命运的不公!巫谢急怒交加,猛地呕出一口血,险些昏迷过去,不过此刻她可不敢昏迷,强撑着睁开眼皮,苦笑一声,却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