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7 章

2025-03-21 14:17:26

这个动作, 少年宛如做过无数遍,直接一伸手,便行云流水地把她揽了过来, 半抱在身侧。

他也没看她,微笑着看向淑妃, 礼节周到, 中规中矩。

姜厘僵硬了一瞬, 从他那只手搭的腰部一直往上, 麻了半边, 好似怎么站都不对劲。

在淑妃和这么多宫女面前,她也不好直接对纪无因动手, 垂在身侧的手从背后绕过去,用力掐了他的腰一下。

她暗中咬牙, 面上不显, 无声道:放手!纪无因。

少年似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面上笑容依旧,我和小厘的事情还无人知道, 淑妃娘娘是从何得到的消息呢?……小厘两个从他嘴里说出来, 低低沉沉煞是好听,可姜厘愣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听怎么不适应。

从前,她最怕别人喊她全名,因为那是对方发怒前的象征。

可到了现在,比起这样亲密,她更宁愿他喊她的全名。

腰上的手存在感依旧很强, 姜厘暗暗咬了下唇, 嘴里小声威胁道:放手!听见没有。

纪无因依旧无动于衷, 也没看她,只含笑道:不放。

淑妃略有些探究地看了他们一眼,垂眸片刻,先回答了纪无因的问题,笑着道:二位不是都住在宫外吗?既如此,我若想知道消息,自然是从民间打听。

姜厘忽然用力踩了纪无因一脚,无声道:放手!亭子外围候立的宫女余光看见这一幕,不由纷纷低下头,个别两个忍不住,甚至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淑妃听见了动静,抬眼看向他们,眉头诡异地皱了皱——传闻纪小侯爷骄矜散漫,姜小姐聪慧灵巧,可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的时候,竟是这样相处的吗?淑妃斟酌了下语言,笑道:纪小侯爷好福气。

姜厘正用力踩纪无因的脚,试图让他吃痛放开手,可没想到这个人简直如同铁打的一样,她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他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她正恼怒呢,又听见淑妃这一句打趣的话,这不是误会得更深了么!姜厘张口要说话,纪无因再次抢先一步,不紧不慢道:多谢娘娘夸赞。

抓着她的力道跟铁箍似的,姜厘咬着唇,抬眼看他,纪无因,你别太过分……看云亭中的淑妃走到石凳边坐下,二位,进亭饮茶吧。

纪无因道了声谢,瞥她一眼,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这是演戏。

事关京城动乱机密,姜小姐,你不愿意配合一下吗?姜厘愣了愣,一瞬间思绪流转,见他神情不似作假,扁着嘴不再吭声。

罢了,若真是关系到京城的安危,她配合便是。

纪无因见她乖顺下来,移开视线,握着她的手,走上亭中。

石桌上水雾袅袅,小炉之上,茶壶咕嘟嘟翻滚沸水,淑妃捻起壶柄,给他们各倒了杯茶。

她看着茶杯中翻腾的清澈茶水,轻笑道:本就想提早见二位一面,一直耽搁到现在。

其实在来京城之前,我便有意打听纪小侯爷你的消息,听人说起之后,才认识了姜小姐……即便是作为旁人,看纪小侯爷和姜小姐的情路,走得也真是坎坷啊。

大抵指的是从百花宴那件事情到今日这些时间所发生之事,淑妃虽然才来京城不久,但这么些时间,早已经将京城里的大事多多少少听了些,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对于纪无因和姜厘的事情,尤为记忆深刻。

姜厘的笑容显得有些牵强,揣着手僵坐在石凳上。

纪无因倒是十分自如,低声对她道了句喝茶,随后,看向淑妃道:娘娘不妨直入正题。

他今日前来,也希望淑妃不想浪费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口舌。

淑妃垂目一笑,也十分上道,既然大家都是果断人,那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绕弯子了。

纪小侯爷,今日在开宴前,我遇见过姜小姐,见她形容匆忙,带她回宫补了口脂。

那时我尚且有一丝犹豫,因为仅凭传闻我并不能确定姜小姐和你的关系,不知道她是不是才和你……不过在永宁殿你替她解围时,我便笃定传闻是真,再之后,御花园一事中,我才出言为姜小姐说话。

淑妃缓缓说着,睫毛抬起,看向纪无因,我想问纪小侯爷,这些事,能否替本宫换些人情呢?姜厘愣了愣。

原来她一直不知,今日淑妃对她展露的善意,竟是为了向纪无因讨人情?她心中愕然的同时,又腾起一丝复杂情绪。

纪无因唇角始终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垂眼看着杯中清晰倒映亭顶雕刻纹路的茶水,淑妃娘娘想让我做什么呢?淑妃不语,把自己面前盛得满到快溢出的杯盏端起,倾倒了一些茶水在桌面,这才用食指沾了水痕,一边慢条斯理地在桌上写下一个字,一边道:我想让纪小侯爷帮我……说到这里,她手中的字落成,指着那个被省略的字,抬眼看向纪无因道:一个人。

石桌之上,俨然是一个杀字。

姜厘看见那个字的同时,背后起了凉意,猛地看向对面言笑晏晏的女人。

淑妃要杀谁?纪无因的视线淡淡落在淑妃指着的那个字上,却没有说话,神情不变。

淑妃见姜厘脸色微变,笑着一把抹掉了桌上的字,抬起手,旁边的宫女当即端着帕子低头上前。

淑妃捻起帕子擦了擦,道:姜小姐别怕,该怕的是我才对,你有纪小侯爷做靠山,何愁使唤不动人,我却是得想方设法地求纪小侯爷出手呢。

纪无因但笑不语,道:娘娘觉得方才所说的那些人情,够换这一件事情吗?淑妃歪头,不够吗?她的视线扫向了姜厘,撑着下颌思索片刻。

那本宫再加一个条件,淑妃妩媚笑道,若之后二位有哪里需要帮助,可寻本宫。

姜厘觉得二人有些在打哑谜的意思,抬起头望向纪无因。

她一只手还被他握在手心,挣扎着动了动,是在提醒他:你考虑好。

纪无因察觉到了掌心轻微的挠动,心中一动,瞥向她,见到她眉头皱得都要打结了。

他心底没来由地浮起一个念头——她在担心他吗?他扬眉移开视线,唇边弧度深了些,没有说话。

姜厘见纪无因不搭理自己,蹙起眉。

淑妃将这些小细节尽收眼底,掩唇笑道:姜小姐不用担心,此人不是皇宫里的人、更不是京城里的人,纪小侯爷不会有危险的。

即便真的凶险……我相信凭着纪小侯爷的能力,也能全身而退。

说完,她的目光扫向了纪无因,轻声道,纪小侯爷,成交吗?纪无因点了头,道:可以。

到此刻,淑妃才终于像是放下心结,展颜而笑。

她从自己手腕上解下两串细银链,站起身,走到姜厘身边。

姜厘站起来,立即退后一步,不解道:淑妃娘娘?别怕,这是我给你们的一点小小心意,伸手。

淑妃把她的手拉出来,仔细地把银链放到了她的手心。

那银链上各串有一小块实木,上面刻着小小的古老文字,姜厘看不懂。

淑妃看着银链子,不知想到什么,眉眼间掠过微不可察的悲伤,但这一点情绪稍纵即逝,很快她便恢复了谈笑自如的模样,解释道:姜小姐知道,我是从南疆来的人。

这是我来之前,我们寨主给我的,叫同心链。

我们寨子流传一个传说,只要男女双方都戴上这个链子,印记就会刻入皮肤,永远在一起,即便转世为人,也能靠着印记的吸引再次找到对方……姜厘听得入神,却忽然蹙了蹙眉,目光扫向淑妃的手——她的手腕上,除了一条红绳,再没有旁的其他链子了。

她自己不把链子留下吗?她……没有给自己和皇上各留一条?淑妃见她神色,收回视线,转身缓缓走到看云亭的栏杆旁,道:我给自己留了两条,只是还没来得及用。

这链子,就当我送给二位的见面礼,希望二位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这姜厘哪敢要啊。

她咬着唇,觉得手里仿佛被塞了团火球,拿着烫手,还回去也不大合适。

一方面是因为这东西意义重大,如此贵重之物,她怎好收下?一方面……谁要和纪无因长长久久白头到老了?姜厘如同蔫头耷脑、苦大仇深的兔子,盯着手里的东西,不知如何是好。

纪无因站在旁边,侧眸睨着她快要打结的眉心,微微眯了下眼,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痛快——怎么,她好像很不愿意?他面无表情地握住她的手,强迫她合起掌心收下银链,道了声谢,既如此,多谢淑妃娘娘。

淑妃笑着看向他们,道:我等二位的好消息。

慢走,不送了。

道别之后,纪无因行了一礼,便拉着姜厘离开了。

离开看云亭,走出一段距离,姜厘才频频向后望,道:纪无因,可以松手了吧,都走出这么远了……然而拉着她的少年宛如未闻,握着她的手如同铁箍。

纪无因……纪无因,你听没听见!姜厘咬牙,微愠道,你再不松手我喊人了……她低头,用力掰他的手,可自己的力气在他面前简直如同蚍蜉撼动大树,丝毫不见用处。

姜厘也早知如此,心中不由挫败,嘀咕了两句不再抵抗,就在她以为纪无因要这样带着她回永宁殿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太过突然,姜厘差些没反应过来,还好及时刹住步伐,才不至于撞进他怀里。

她退后一步,拉开一些距离,警惕地望着他道:你做什么?纪无因看不出情绪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向下移动,落在她的手上,给我一条。

一条什么?姜厘没立刻反应过来。

待见到纪无因目光转深,带着压迫意味,朝她慢慢走近,她才猛然醒悟,应了一声,将手中银链递过去。

纪无因看都没看一眼她面上的戒备神色,直接拿过她递过来的银链,拆开之后,绕着她的手腕一圈,然后勾住链子最里侧的小勾,行了。

他的这些动作几乎在瞬息之间便完成,姜厘眼前一花,才要问他为什么,他已经又将手递到了她的面前,给我带上。

姜厘傻在原地,睁圆眼睛,看看他伸过来的手,又抬头看他。

纪无因见她迟迟不动,略皱了下眉,不是还有一条吗?姜厘回神,唇瓣翕动了两下,把剩下一条藏到了身后,纪无因,这、这是同心链。

我知道。

纪无因淡淡道。

姜厘已经提醒过他了,没想到他毫不介意,蹙蹙眉,可……京城人都说,纪小侯爷最讨厌累赘繁琐之物,从不带这些花里胡哨的没用物件。

纪无因朝她走近了一步,迫使得她连连后退,直到她退无可退,才微微俯下身子,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姜小姐,迟迟不给我,你在害怕什么?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仿佛一记洞察人心的钩子,直捣人心,叫人遮掩不住心中所想。

姜厘避开他的视线,眉头一蹙,声音却小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纪无因把手腕伸到她面前,尾音上扬,嗯?既然不怕,那就给他带上。

姜厘盯着他的手许久,像是做了许多心理准备,才慢吞吞地低下头,把银链拿出来,再慢吞吞地绕到他手腕上。

他的骨骼比她宽得多,她带同样的链子,勾锁能够勾到最里侧的扣,可他带的时候,便是要勾最外侧的扣了。

时间仿佛拉长了,清晰的呼吸之间,两人距离很近。

姜厘原本就是刻意放慢动作,不想给他带上银链,可逐渐的,又皱起眉——怎么带不上啊,总是滑脱……纪无因倒也破天荒地没催促,反正这里偏僻,基本无人会经过,由着她去。

因为链子很细,饶是姜厘这种手指纤细小巧的也不好捉,便生了些焦急——也不知纪无因方才是如何直接穿上的……她心中念叨着,低着头认真勾小扣,可那链子还是一次又一次从手里滑脱。

一次又一次,两人的手便无法避免地触碰到,碰撞到,然而姜厘全副心神都在努力勾小扣上,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纪无因却感受到了。

每一次姜厘要重新替他勾小扣的时候,手都会避免不了地从他手腕上蹭过。

她的肌肤柔软细腻,像上好的绸缎,轻微的,不自觉的,羽毛似的轻飘飘掠过,让他控制不住,呼吸一重。

他垂眼,目光落在她因为动作而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她的骨节纤细,也小巧。

仿佛一握就能掰折了去。

又过了一会儿,纪无因还没说话,姜厘就放弃了。

她松了手,匆匆退后一步,蹙眉道:不带了!我带不上。

顿了顿,她自下而上看了他一眼,囫囵道:……之后有机会再带吧。

说完,绕过他便想匆匆逃离。

纪无因沉了脸。

她就这样跑了?怎么,难不成你要带回去,送给你的近舟哥哥?姜厘快步离开的脚步一停,觉得难以理解,又匪夷所思。

她现在算是发现了,他似乎总是隔三岔五地提及易近舟——他是不是和易近舟有仇?我没有,纪无因,你……纪无因走到她身边,没有最好,姜小姐,现在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一对,你可千万别做什么……他停顿片刻,视线攫取住了她,懒洋洋道,红杏出墙的事情。

姜厘的脸轰一声烧起来。

什么红杏出墙啊!她还是个连亲都没定的姑娘,他好意思这么说?谁和你是一对!姜厘呸了声,用力推开他,飞快跑远了。

***回到永宁殿门外的时候,宴席已经进行到最后,煊帝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些还在寒暄说话的宾客。

姜厘还想最后挣扎一下,我、我不进去。

方才走到永宁殿附近,纪无因便把她捉住了。

他也没说话,在她愣神之间,像寻常恋人一样拉住了她的手。

可姜厘哪里肯?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得回来的时候就和纪无因手牵手了……让人看见了,这误会可大了去了!我不进去……姜厘可怜兮兮地抱住朱红门柱,把自己藏在后面,纪无因,你自己进去。

然而即便她已经把声音降到最低,还是引来了个别宫女太监的注视。

纪无因扬眉,似笑非笑道:姜小姐,你是要我把你抱进去吗?姜厘闻言,身子立即僵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纪无因倒也点头,如果你想的话,我不介意。

姜厘见他这般模样,终于确定他不是说谎。

若是她真的点头说好,纪无因恐怕真的会抱着她进永宁殿。

若是当真如此,她可能会在半日之间名扬整个京城,届时,民间流传的说法可能就变成了这样——姜家小小姐与纪小侯爷在一起后,频频耍小性子,连进宫参宴的时候都脚不沾地,要纪小侯爷抱着进殿。

光是想一想,姜厘都能当场闭气。

不要,不要!姜厘咬牙,艰难道,我自己走。

说着,她隔着朱红门住,朝永宁殿里看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进了殿里。

没关系没关系,为皇帝舅舅和国家大事牺牲自己一些,不算什么的,为国捐躯嘛。

再不济,便之后找个时间让皇帝舅舅再替她澄清一回。

姜厘胡思乱想,努力说服自己,摈弃其他杂念,跟在纪无因身后。

然而在旁人看来,便不是这么回事了。

永宁殿中剩下的宾客其实不多,除了等候还未归来的亲眷之外,大多都是想留下来结识更多世家子弟的人,因此殿里十分安静,只偶尔有人低声说话。

但在纪无因领着姜厘进来后,那些声音便都消失了,许多双眼睛看了过来,然后,无一例外的,都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看到了什么?纪小侯爷和姜厘这是……又重修旧好了吗?易珊已经先行回去了,易稚还留在殿里,拉着易近舟说话。

此时,听到有人说到姜家小姐,易稚当即惊喜地转头看去,一边道:大哥,小厘回……接下来的一个来字,卡在了喉咙里。

易稚的笑容登时有些僵硬,小厘怎么跟着纪小侯爷啊?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她和纪无因之间似乎很是亲密。

原本,不久之前在御花园,姜厘在两人之间选择了纪无因时,他们便都感到无比诧异。

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小厘又跟了纪小侯爷吗?易近舟也抬眼看了过去。

等看到不远处的那一幕,他登时紧紧皱起眉,目光先落在了纪无因身上,逐渐的,又转向了姜厘。

姜厘不用抬头,自然也能感觉到那几道熟悉的、带着惊疑的眼神。

但是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似乎不应该解释……兴许这段时日过去就好了。

姜厘咬唇,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纪无因低下头,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

随后,他在她耳边压低声音,似笑非笑道:之后几日,若要出门,我来你家接你。

作者有话说:中招了,今天咳得很厉害,想多更有心无力,明天看看能不能更多点。

宝贝们要保护好自己!感谢在2022-12-24 21:01:13~2022-12-25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起过冬、你踩我尾巴了? 10瓶;无敌猪猪侠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