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8 章

2025-03-21 14:17:45

知鹭和姜厘面面相觑, 只眼睛乱动,就是不敢说话。

姜厘沉默片刻,觉得头疼, 揉了揉额头,把陶碗搁下, 冲老板娘笑道:多谢您, 我们先走了。

老板娘热情地挥挥手, 小小姐慢走啊, 下次记得和纪小侯爷一块来, 大娘请你们吃。

姜厘听了这话更待不住,匆匆离开。

空中还落着小雨, 知鹭哎一声追出去,小小姐, 还下着雨呢!姜厘才走进雨中, 头顶忽然多出一把伞,她愣了下,条件反射就想说不需要, 纪无因你走远些, 可抬头看见易近舟,她陡然愣住, 唇瓣微张着,一副怔忪的模样。

易近舟笑着把另外ЅℰℕᏇᎯℕ一把伞递给知鹭,看回她道:小厘,方才下雨了,我记着你没带伞, 特地出来找你。

他顿了顿, 笑起来, 我以为你们已经回去了,还好你还在。

姜厘还愣着没说话,思索自己方才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易近舟已经看向身旁的甜粥铺子,温声笑道:小厘,你想吃这个吗?我给你买。

姜厘忙拉住他,不用了,我吃过了。

易近舟点头,那我送你回去?知鹭撑着伞站在旁边探头,眼神在易近舟和姜厘身上瞟来瞟去——不是,易大公子,就算只有两把伞,那也应该是我和小小姐一把才是啊……你那么高的个头,和小小姐在一块不挤得慌么?易近舟并未注意到知鹭的犹豫,带着姜厘往回走。

原本那詹记甜粥店里的老板娘看见这一幕,愣得瞪了下眼,抓着锅勺连连走出来几步,探头朝外,看他们离开的背影。

不是吧,这男子是谁?怎么和姜家小姐如此熟稔?纪小侯爷哪去了……易近舟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姜厘忽然若有所觉,抬起头,从纸伞的边缘外看去,楼上是个茶楼,支摘窗里隐约传来唱戏的声音,也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戏子刚好唱到结尾,最后一嗓悠悠落下,这一曲结束了。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没有停留,继续迈开步子。

下一刻,旁边的巷口忽然出现一道袅娜身影,年轻小姑娘扶墙看她一眼,确定是她之后,飞快来到她面前,姜小姐。

小姑娘貌美,脸上涂抹秾丽的脂粉,脖子上戴了一圈骷髅银链,打扮不似京城人。

姜厘隐约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低声道:你是?双茸神情一变,审视着她道:姜小姐不记得妾身了吗?姜厘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下,落在她脖子那一圈骷髅银链上,有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她想起来一些片段,是她和纪无因单独在一家青楼包厢里的画面。

揉抱、亲密、接触……姜厘轻嘶了一声,摁住额头,旁边站着的易近舟看见她这模样,忙道:小厘?双茸抬起眼睛,视线掠到了易近舟身上,飞快地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略带警惕和陌生。

姜厘冲易近舟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随即,她拉着双茸走到旁边,你……她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蹙蹙眉,这位姑娘,你找我有何事?双茸被她的称呼听得眉头直皱,盯着她,思索片刻,娇俏的声音放柔,宫里……最近倒没什么,只是双茸心系事情进展,想来问问纪小侯爷有哪里需要帮忙。

纪无因,姜厘低声道,他出京了,这几日不在京城。

我也并未收到他什么消息。

双茸歪着头,略带几分疑惑,怎么了,姜小姐,你和纪小侯爷之间竟然没有联系吗?姜厘只能摇摇头,她忘记了一些事情,记忆断断续续,再加上现在人还不大舒服,不知道该怎么对双茸解释。

双茸瞅了她一眼,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等候的易近舟和知鹭。

无一例外的,他们都观察着她们这里的动静。

双茸在戏班子里待了这么久,人见得多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扫一眼便能看出个大概,双茸不傻,看出这位穿紫衣的男子,对这位姜小姐似乎……二人关系不浅的模样。

可上次见姜小姐,她不是和纪小侯爷在一起吗?怎得才过这几日,便……双茸思绪流转,看回姜厘,咽下到嘴边的疑惑。

算了,先去找纪小侯爷一趟问清楚了再说不迟。

既然如此,双茸就不打扰您了。

双茸是掐着休息的时间出来的,恰巧看见姜小姐才过来问一问,现在得回去了。

双茸低头颔首,对了,您的脸色不大好,若觉得身体抱恙,回去之后熬煮些养心的药材,多多休息。

她最后看了姜厘一眼,目光有些许迟疑和探究,似乎思索了片刻,但终究没说什么,有礼后退,身影迈进了茶楼,消失不见。

姜厘望着双茸离开的身影,蹙起眉头。

易近舟走到她身边,把纸伞遮到她头上,若有所觉道:小厘,她是谁?姜厘摇摇头,不想对他多说,我们走吧。

易近舟只好道:好。

他重新扬起笑容,我送你们回家。

***夜幕降临,枳宜镇被笼罩进一片黑濛濛的雨雾中,刮来的风微冷。

珞安望着灯火之下,依旧坐在交椅里的翻看枳宜镇官员人事簿的纪无因,小侯爷,不然还是先睡吧?时间不早了。

纪无因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困了就去睡。

珞安当即干笑,哪能啊,小侯爷您都不困呢,我怎么会困。

说着又心虚地摸摸鼻子。

珞安往书桌上瞅去,看着那黄簿子上繁琐的一连串文字,只觉得眼睛累,小心翼翼道:小侯爷,您可查出哪里不对吗?没什么好查的,纪无因捻过一页,灯火下,他半垂着眼,眼神略显漠然,都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禹王搞的鬼,直接干脆的,没有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就是禹王暗中动了手,打算从这枳宜镇开始扩散蛊毒,好引得京城人心惶惶。

至于这禹王是想借这机会趁机拿出解药,博一个好名声与百姓的民心,还是趁乱动手,谋划九五之尊的位置,那就不得而知了。

珞安琢磨着这意思,难以理解地歪了下头,不解道:那您还看什么?纪无因抬眼,看了他一眼。

珞安缩回了脖子,低头老实站着。

心中暗道,兴许……兴许是这儿太冷清太无聊,小侯爷闲不住呢?毕、毕竟……珞安想到这里,又悄悄看了一眼,毕竟小侯爷挂心的人不在身边,日日都见不到,说不定在这里待的每一日都很难捱。

纪无因收回视线,把薄子往桌上一掷,起身走到窗边,垂眼盯着窗外在雨中摇摆的树丛,这镇子上一任的里正好端端当了那么多年,偏偏就在这半年内出了事情,上一级的县令也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他轻笑了声,这位也真是胆子大,在京城附近动手,老虎头上拔毛。

珞安听得云里雾里的,他脑子跟不上,努力想半天,反倒把自己给绕晕了,只好问:小侯爷,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来着枳宜镇这么久,他还怪想念京城的。

还是京城好啊,更热闹一些,也舒服一些。

这里太冷清了,枳宜镇上的百姓本就不多,现在又闹出了蛊毒这事情,更是一天到晚方圆十里都见不到几个人,日日如此,他都快闷出毛病了。

纪无因盯着窗外轻柔摇动的树枝,没有立即回答。

过了许久,他的视线落回了书桌边上放着的那条银链子。

这条银链他并未带在手腕上,离京之后,只是随身放着而已。

他并非不喜这条银链,而是……他要让姜厘亲手给他带上。

夜风携着细雨扑进窗子,少年的马尾黑发被吹起,掠过眉眼。

他的呼吸微微重了些,眼神沉下,低声道:明日。

明日。

真的吗?珞安双眼瞬间迸发出光亮,小侯爷,咱们明日就能回京城了吗?纪无因嗯了声,如果顺利的话。

啊,珞安眉头变成了八字,疑惑道,什么意思啊小侯爷?什么叫,如果顺利的话?纪无因懒洋洋道:意思就是,只要那个新上任不久的里正足够蠢,明日晚些时候,就能带着证据回宫。

珞安不理解,皱眉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小侯爷,他往窗外看了看,时辰不早了,先休息吧,保重身体最要紧。

纪无因淡淡道:你先去睡吧。

珞安只好应了一声,低头转身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这里条件比不上京城,略矮的茅草房屋一间间毗邻着,他的房间就在旁边。

珞安出来之后,看着四野漆黑无比、斜风细雨的凄冷孤清景象,再加上空中还飘着毛毛细雨,登时又为这氛围增添了几分诡异。

珞安没来由的一阵寒战,搓着手臂飞快从屋檐下跑过去,才要推开门进去,他后颈忽然被人用棍棒之类的东西重重一敲,他眼前一黑,登时软倒到地上。

那人俨然是早些时候跟在席弘化身边的仵作,此时他手握木棍,贼眉鼠眼地往旁边看了一圈,无声道:那些锦衣卫住的地方离这里远一些,听不见动静,你动作轻一点,只要进了那扇门,一切就好说了。

说完,仵作嘿嘿笑了起来,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那女子生得一双娇丽眉眼,身段窈窕,裹着一身金红纱裙,发簪步摇,美丽中带着几分俏丽。

最要紧的是,此女子身上带着一股馥郁异香,让人心遐神旎。

仵作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这才道:赶紧进去,完成了里正大人的吩咐,有的你好处拿。

那女子俏皮一笑,也不说话,径直从屋檐下无声跑到纪无因所在的那间屋子外面。

仵作四处看了看,躬腰离开了。

屋中,纪无因站在书桌旁边,盯了那银链片刻,恢复漠然神情。

随即走到床边,也不宽衣,就这样合衣躺下。

他心中纷乱不堪,再加上屋外雨声淅淅沥沥清晰传来,因此并未过多关注外面的脚步声,只以为是珞安驻足不去。

然而,等他闭上眼睛,面前却又浮现出少女一嗔一笑,眼波流转娇俏灵动的模样。

就在此时,没有反锁上的屋门竟被人推了进来。

纪无因本以为是珞安去而复返,可他闭着眼睛,也仍旧在顷刻间判断出此人的脚步声并非珞安,而是陌生人,立即睁开眼起身,同时迅速地按住了身边的刀剑。

少年看过来的这一眼极冷,带着丝毫不近人情、经历了战场厮杀的凶恶戾气,如一柄锋利刀刃直刺过去。

那女子本小心翼翼鼓足了勇气进来,没想到却见到这一幕,陡然僵住身体——她一面诧异传闻中这位纪小侯爷竟生得如此英俊,一面却又被纪无因毫不掩饰的杀意吓了个半死,猛地往后撞上门板,支撑着身体,才不至于腿软跌到地上。

小侯爷……她蓄起一汪盈盈的泪,自下而上看着纪无因,露出脆弱的脖颈,怯声站好了,妾身不是坏人。

纪无因看清她的模样,忽然眯起眼睛。

女子悄悄抬眼看过来,见男子神情不再像方才一样让人害怕,心中涌起暗暗的欢喜,想起来之前席弘化叮嘱的话,弯出一个笑容,站起来怯怯道:小侯爷,妾身仰慕……仰慕您许久,可因为妾身在这镇中没有立身之地,一直没有勇气去京城找小侯爷,前两日听说小侯爷来了枳宜镇,妾身欢喜坏了。

她眼中含着泪,却努力笑着,宛如风中一朵楚楚动人的芙蓉,妾身一直不敢来见小侯爷,可听闻小侯爷再过几日就离开此地,妾身生怕以后再见不到您了,所以即便冒着性命危险也要来见您一面。

妾身一无所有,却还是清白之躯,若小侯爷不嫌弃,妾身什么都不要,只愿和您有个露水情缘就好……这一连串的话说完,女子打量着纪无因,又朝他走了两步。

其实她很年轻,只是面上妆容艳了些,实际上身姿窈窕娇小,能看出属于少女的忐忑,再加上一身娇俏红衣,显出几分刻意的纯然。

纪无因看着她,忽然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谁让你穿红的?女子陡然愣住,身子有些僵硬,小侯爷,您……您不是最喜红色吗?哦?纪无因道,你还打听过我喜欢什么颜色?女子听着耳边那好听的嗓音带着寒意,当即怕了,黛眉蹙起,可怜道,小侯爷,妾身倾慕您许久,您的这些喜好,这些外人都知道,妾身自然听说了……纪无因只觉得她身上的红异常刺目,让他心头没来由地涌起一阵阵怒火。

虽然那一张脸不像,可其他都很相似,头发,衣着,甚至是每一步走的姿态,还有说话时候的娇气,都演了个九成九的相似。

他方才闭着眼睛的时候,脑中那抹身影便已然扰得他无法入眠,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现在睁开眼睛,居然又是一个刻意模仿她的。

纪无因挑眉,你听说的?是吗?他笑了一声,目光转冷,那你是如何得知,我再过几日就要离开枳宜镇?他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意思,在那女子愈发慌乱的眼神微笑道:这个消息,也是你听说的吗?那女子呼吸紊乱,眼神躲闪,磕绊了半天,仍是解释不清。

到底是个年纪尚轻的姑娘,到最后终于扛不住这种迫人的压力,跪了下来,抽泣道:小侯爷饶命……妾身真的只是倾慕您……她抛却了来之前席弘化的嘱咐,被看破之后,倒也破罐子破摔了。

其实被传唤而来,得知要服侍的人是京城的纪小侯爷时,她是一万个的欣喜一万个愿意的,毕竟谁不知道纪小侯爷在外的名号?能和这样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在一起,即便只有一晚上的露水情缘,没有名分,那也是值得的。

所以她在来之前特意去打听了姜家小小姐平日的穿着打扮,特地卯足了劲把自己捯饬一番,尽量让自己像那位娇养的小小姐一样,好让纪小侯爷怜惜。

——因为她听人说过,纪小侯爷一直属意那位姜家小小姐。

方才推门进来时,其实她能察觉出,少年在看见自己时,似乎愣了一瞬。

那时她还以为自己胜算很大,正得意呢,没想到竟被如此对待。

她十分不理解,这些京城里位高权重的侯爷公子们,不个个都是妻妾成群,见了喜欢的便走不动路呢,为何这位小侯爷偏偏不是?女子有些不甘心,咬着唇泪水盈盈,跪着往前一步,纪小侯爷,您收留妾身一晚吧……只要一晚就可以了。

她不相信,自己如此美貌,又如此娇怯,哪个男人见了不会心生怜惜?更别说面前这位还是个听说从没开过荤的,年少轻狂的小侯爷。

纪无因冷冷盯着她,吐出两个字,穿好你的衣裳,出去。

纪小侯爷……那女子凄凄抬头。

他轻扯了下唇角,迎着女子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道:别让我说第二次。

女子视线下移,落在少年攥紧的手上——她已经能感觉到少年身上勃发的怒气和尽力压抑的杀意,当即浑身一颤,再待不下去,拉起微微掉落的外裳,提起裙子踉跄站起来,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屋子。

不远处,一路冒雨匆匆而来的弥蛇正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靠近了屋子,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却居然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哭着从一间屋子里跑了出来,又是惊恐又是害怕,衣裳还有些许凌乱。

女子冒雨跑出来,看见旁边愣愣站着的弥蛇,皱皱眉,也没管他,捂着脸伤心跑开了。

弥蛇看傻了眼,猛地转头看向那间屋子——他眼神很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清,那窗内坐在床上的就是纪无因。

弥蛇心中忽然涌起不可言状的怒火,握起了拳头。

没想到,纪无因居然是这种人!他不在京城,不在姜小姐身边的时候,居然在外面找女人!亏他还这么远跑过来,专门给他传递姜小姐的消息,他瞎了眼了!弥蛇在雨中呼哧呼哧喘着气,忽然转身,打算直接离开,可没走两步,他却又犹豫地停住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他一定要替姜小姐给纪无因一个教训!想到这里,弥蛇转回身,大步流星地朝纪无因所在的那间屋子走去。

可就当他离屋子只有三四丈距离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如翩跹的蝶一般挡住了他的去路。

双茸撑着伞,风尘仆仆,显然也是刚刚赶到这里。

她抬头看着弥蛇,目光审视,你是谁?作者有话说:弥蛇:姜小姐,他偷偷找女人。

姜厘:?行,我知道了。

纪无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