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目光相撞, 这么近的距离,她轻而易举地,便能将他眼底沉沉的暗色尽收眼底。
姜厘懵了, 被酒意染得湿润的眼睛茫然地眨了一下,看向他。
纪无因, 你干什么?纪无因盯着她, 声音低低的, 你说我要干什么?姜厘脑子一片混沌, 念头在脑中打了个转, 却想不明白,我不知道。
她的视线缓慢地上下移动, 落在他唇上,终于恍然大悟, 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想亲我……少女的笑容甜滋滋的,如同桂花蜜, 清香又甜腻。
纪无因喉头上下滚了一番, 居然出奇地没反驳她,只应了一声:嗯。
姜厘一边思索, 一边嘀咕:你想亲我……她伸出手臂,环绕过他的后颈,灵动地眨了眨眼,笑盈盈的,真的吗?纪无因觉得喉咙愈发干涩, 只想要有清冽的水好好润一润, 他盯着姜厘弯起的、潋滟的唇瓣, 如同被蛊惑一般,慢慢俯下身。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碰到那抹柔软的时候,姜厘忽然往旁边一缩,像一尾灵敏的鱼儿一般从他的身躯下钻了出去,咯咯笑道:可是,我不给你亲。
即将触碰到的甜蜜就这样从面前消失,纪无因呼吸急促,被戏弄了一番,眼中染上不满的燥郁,低声道:姜厘!姜厘丝毫不搭理他,翻身坐起,摇摇晃晃地下了床,又走到墙角边坐下,末了,轻哼一声,带着少女的娇憨,你以为你是谁,我干嘛要亲你?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手靠着墙壁,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
纪无因也没办法真过去把她抓回来。
他现在行动不便,若莽撞动弹可能会加重伤势。
再者,他刚刚才将她骗过来,没想到落了个空,再想把她骗过来,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没事,反正以后日子多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纪无因微愠地看了姜厘一眼,努力压下身体里的火,闭上眼睛休息。
姜厘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日的早上,当她睡醒,忽然觉得头有些疼,揉了揉额头。
看向窗外,竟是大早上。
她直接从昨日下午睡到了现在?姜厘愣了许久,慌忙转头看去,便见少年闭着眼睛,靠坐在墙上,看起来竟是无声无息的模样。
姜厘吓坏了,忙跑过去晃他的肩膀,纪无因,纪无因!你不会死了吧,纪无因!她的声音清脆如ЅℰℕᏇᎯℕ黄鹂鸟儿一般,惊雷似的响在耳边。
纪无因咬牙,睁开眼睛盯着她,姜厘,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呢?哦,没死啊。
姜厘应了声,对上他燃烧着怒火的眼眸,发觉自己失言,忙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无因道:如果你确实心存歉意,那就去客栈里买些水。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纪无因面无表情道:我要沐浴。
姜厘的脸登时染上了红霞,囫囵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她去就近的客栈,向老板买了些热水,托人送过来,然后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去饭馆里买了早饭。
钱到位了办事就快了,伙计很快就把沐浴的热水送了过来,姜厘走进屋子,看着纪无因站起身,脸颊有些烧,立即转身背对着他,道:你不需要帮忙吧。
纪无因似笑非笑道:我若要你帮忙,你愿意吗?姜厘立即道:我不要。
纪无因哼笑了一声,姜厘明白了,心虚地抿唇。
她确实问了句废话。
身后水声哗啦,姜厘愈发待不住,端着木盆出了屋子,掩上了门。
也就在这时,这条街道外忽然传来声响,有马车匆匆朝这里而来。
姜厘觉得那马车有些眼熟,不由愣在原地,退到门边安静看着。
本以为那马车会经过她,扬长而去,没想到却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姜厘看着走出马车的几个人,愕然不已。
近舟哥哥,令初哥哥,她叫出他们的名字,话音方落,马车里又钻出了两道身影,她怔忪。
稚姐姐,珊姐姐。
易稚跳下马车,激动地冲过来握住她的手,小厘,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太好了!易珊也笑,小厘,你差点把我们都吓死了。
易近舟和宋令初站在旁边,也都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隐含激动。
只不过他们性子更稳重些,才没像易稚她们一样过去拉她。
易近舟看着她,是止不住的心潮起伏,而宋令初只是释然。
他前一日从宫中出来,听说姜厘病了的事情,急急忙忙想去易家找姜厘,没想到却被告知姜厘被纪无因带走了,他当时如被雷劈,紧赶慢赶地跟着易近舟,出来寻找。
几乎照遍了京城,才有人传来消息,说他们在此偏僻之地,今日过来,终于找到了她。
易稚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确定她是不是完好无损,舒了口气,小厘,是谁救了你啊?姜厘愣了下,犹豫片刻道:白里明。
什么?易稚惊呆了。
易近舟与宋令初也都愣在原地,宛如听见什么匪夷所思的话。
易近舟低声道:怎么会?是纪无因……姜厘点了点头,嗯。
不过白神医已经离开了。
易稚从方才下马车便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她终于反应过来了,愕然道:小厘,你怎么穿着纪小侯爷的衣裳?!宋令初也看见她身上的衣裳,脸色白了几分,小厘,你……怎么会这样?易近舟脸色最难看,纪无因在哪里?小厘,他是不是对你动手,欺负你了?姜厘想起昨日隐约的记忆,纪无因似乎确实招惹了她,自顾自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他确实欺负我了。
易近舟一字一顿道:纪无因在哪里?姜厘见他一脸怒容,像是要找纪无因拼命的模样,吓了一跳道:不,不是……他没有。
近舟哥哥,你消消气,是我说错了。
纪无因伤还没好,若是这时候被人围攻,那还了得?易近舟望着她,咬牙道:小厘,你被他威胁了吗?姜厘摇头,不是的。
易近舟见她神情不似作假,罕见地愣住。
他抬头,看向紧闭的屋门,纪无因是不是在里面?姜厘开口,有些难为情道:他……在沐浴。
这话一出,所有人看着她的脸色都变了。
她跟纪无因单独离开两日之久,当他们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纪无因的衣裳,同他住在一块,纪无因沐浴这种事情,被她这样习以为常地宣之于口。
她和纪无因的关系不需要说,便已然明了了。
易近舟怔怔看着她,宛如掉了魂,小厘,你是要和纪无因在一起吗?姜厘想要解释,但是此时事实摆在眼前,任何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越解释,反而可能越描越黑。
而且她现在和纪无因性命相关,她若是现在解释了,那之后照样还会与他纠缠不清,那反倒不要解释还省了力气。
姜厘低下了头,沉默以对。
沉默就是另一种方式的承认,易近舟和宋令初、易稚易珊都明白,她默认了这个事实。
易稚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小厘,你是被逼的吗?你不是喜欢我大哥吗?姜厘看向易近舟,道:近舟哥哥,对不起。
她一直把他视作和自己亲哥哥一样的存在,之前他对她表白,她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应。
是因为那时她并没有弄清男女之间的喜欢,和普通朋友之间的喜欢。
但是她现在脑子虽然是混沌的,可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并不喜欢易近舟。
既然想明白了,就应当对他们坦诚,趁早断了这些不明不白的牵连。
易近舟看了她好久,惨然一笑,可是小厘,我已经向你爹娘求娶了你,你爹娘……也已经同意了。
就差最后一个关头。
最后一个。
只要他救醒了姜厘,他就能顺利地和她成亲,然后让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妻子。
可偏偏纪无因出现搅乱了这一切。
姜厘宛如迎头一击,愕然道:什么?什么时候她爹娘把她给卖了,她都不知道?姜厘心中又成了一团乱麻,蹙眉低下头。
就在此时,她背后的门被打开,换了衣裳的纪无因站在门后,平静地看着她。
姜厘,进来。
面前站着易近舟、宋令初、易稚和易珊,背后站着纪无因,两方都没有再开口,却成了无声的拉锯。
把姜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姜厘都懵了,看看面前几个人,又看看身后的纪无因,我……纪无因低声道:进来吃饭。
说完,他也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进屋,身影消失在门后。
话音落下,看见姜厘的神色,易近舟便知道,这盘似乎公平拉锯的棋面,他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纪无因甚至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进来吃饭,就让姜厘顷刻间做出了选择。
易近舟看着她,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转身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
宋令初依旧照拂她的情绪,温声道:小厘,之后会有人来接你们,你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说着,他也上了马车。
易稚和易珊都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也准备离开。
尤其是易稚,都快哭了。
但最后还是被易珊拉着带上了车厢。
马车来了又走,这条偏僻荒芜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宁静。
姜厘虽然觉得心中有些空,不过却是轻松了许多。
她本想让易稚她们帮忙把她安好的消息传给爹娘和哥哥,但这件事情,即便她不嘱咐,她们应当也会把消息转告回去。
姜厘抿唇,转身推门进去,纪无因。
屋内已经干干净净,看不出沐浴的痕迹,她愣了下,条件反射道:你……沐浴的桶呢?纪无因淡淡道:送回去了。
你什么时候送回去的?姜厘表示疑惑。
就在你和他们扯皮的时候。
……姜厘瞪眼,我哪有在扯皮。
纪无因抬起眼睛看她,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方才说的话,他现在心情不错,唇边噙着笑,没有就没有,吃饭。
然而,姜厘并没有动。
纪无因看向她,便见少女横眉怒目,一副他欠了她百八万两银子的模样。
干什么?他挑眉。
姜厘跺了下脚,你把我清白毁了,你说怎么办吧!纪无因眯了眯眼,我没有毁你清白。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若我有心毁你清白,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这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姜厘羞恼得脸颊一红,我说的,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她解释半天,索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懊恼道,我姜厘一世英名,全毁在你纪无因身上了。
少女露出的侧颜带着恼怒,粉嫩柔白,又娇气又惹人怜爱。
纪无因漫不经心道:那我娶你。
姜厘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立时瞪了下眼,转身看向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他是受伤伤到脑子了吗?在她的目光逼视下,纪无因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边整理食具边轻笑,反正我的名声也给你毁了,我们两个遭遇都差不多,索性凑一块,凑合凑合过行了。
姜厘匪夷所思道:你……纪无因懒洋洋地勾起笑容,我说得不对吗?再说了,我纪无因长得算不上差,家世也还可以,银钱够你挥霍,这些还不够吗?纪无因说完,忽然想到什么,还有……我自小习武,体力还行,你不用担心那方面……需求不够。
姜厘越听越呆,听到最后,简直一口气喘不上来,羞恼得无地自容。
纪无因!你还要脸不要?她觉得自己的脸滚烫得能煮沸水了。
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淡定自如地说出这些话的?纪无因懒洋洋道:你可以当我不要脸,我是在和你认真分析,现在你和我在一块,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之间,不仅是性命相连的蛊虫,就说他们在京城里的名声,还有各人对他们的印象……他们其实已然牢牢地绑在一块了。
姜厘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懊恼地坐下来。
纪无因再次看向她,见她发怔,不由眯眸,怎么,你是对我不满意?姜厘现在心中乱糟糟的,不想看他,往旁边转了转方向,背对着他,不吭声。
这模样十足十像只生闷气的兔子。
纪无因也不在意,胸膛震出一声笑,收回视线,吃完饭,带你回京城。
姜厘愣了下,扭头看他,真的吗?她可以回去了?纪无因道:怎么,你舍不得,想和我一直待在这里?我没有!那就来吃饭。
姜厘扁了扁嘴,看他一眼,还是乖乖地搬了凳子过来,吃一口,看他一眼,皱皱眉,然后再吃一口,又看他一眼。
姜厘,安分点。
如果你很希望和我接触的话,我不介意满足你,但是要等吃完饭以后。
……呸!臭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今天腱鞘炎,手疼得厉害……明天应该能更多点这本篇幅不长,应该还有几万字就完结了感谢在2023-01-09 21:06:57~2023-01-10 21:0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心家 65瓶;哈哈 13瓶;木俗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