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9 章

2025-03-21 14:18:07

姜厘被他用手臂抱在怀里, 还没平复下眼前天旋地转的晕眩,便听见身后传来这一句话,当即愣了愣。

等到她回过神来, 只觉得心头一股难以言明的羞恼直冲脸颊,烧得慌, 我、我……我没有……投怀送抱!这四个字姜厘说得尤为艰难。

她是那种随便对别人投怀送抱的人吗!纪无因回答得十分敷衍, 满含笑意, 嗯, 你没有。

……他虽然应了下来, 但出口的这句话,跟我知道你是害羞没关系的我都理解这种意思几乎没差别。

姜厘的脸颊热得厉害, 这才发觉方才双茸和弥蛇都到外面去了,估计是避嫌。

环在她腰间的手温度很热, 兴许是纪无因的体温就比她高, 姜厘心头羞恼,去掰他的手,纪无因, 大庭广众之下耍什么流氓, 你当这里没有旁人吗?哦?纪无因来了兴趣,往她耳边靠近一些, 从后面睨着她红红的耳尖,低声道,大庭广众不能为所欲为,那就是说,当私下只有我们二人的时候就可以了吗?……姜厘呆了一瞬, 咬牙拍他的手, 臭不要脸……放开……掌下的腰肢柔软纤细, 触感极好,握在手里的时候说不出的舒服,纪无因并不想放,懒洋洋道: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大家都看见了,方才我只在看书,是你扑到我怀里的。

既然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还不许我讨回来一些吗?姜厘都听傻了。

面对这人如此大言不惭、又偏偏总是话中钻她漏洞的回答,她完全招架不了,一时半会居然想不出反驳他的话。

他说得好像有道理,可又好像十分没有道理。

姜厘呆愣愣地想,一时间闷不吭声,纪无因瞥了她一眼,遮掩住眼底的笑意,把她又往他身边拉了拉,对外面道:你们进来吧。

话音落下,弥蛇就急哄哄地走了进来,依稀能看见他甩开了双茸拉拽的手,执拗道:别拉我,我要吃饭。

双茸本来想拉住弥蛇,这一下给整了个趔趄,差点没扑进船舱里,忙又站好了,若无其事地跟着也走进来。

环在腰间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姜厘羞恼无比,又暗示纪无因赶紧把手拿回去,然而纪无因只一副没听见的懒散模样。

姜厘便也咬紧了牙关,心中暗道一会儿要吃饭,看他只剩一只手怎么吃。

航船规模很大,备有专门准备饭食的师傅。

食物是早在岸上就备好了的,当然有时候若能在河中钓到一些河鲜,也可以直接趁新鲜烹饪了食用,就地取材。

师傅方才一直在旁边尴尬地站着,此时见纪无因点了头,才暗松了口气,让人把饭送上来。

是些家常菜,京城百姓吃惯了的口味。

姜厘僵着半边身体,努力忽略腰上那股灼热的感觉,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吃饭。

纪无因似乎并不饿,只看着她吃。

姜厘实在忽略不了他直刺过来的目光,暗中咬了咬牙,吞下口中的饭,看他道:纪无因,你不吃饭吗?双茸和弥蛇也抬起头,看向了他们。

纪无因盯着她,微笑道:吃啊。

姜厘皱眉,那你动手啊。

她心中暗暗欢喜,等纪无因动手吃饭,她就不用被迫坐得离他这么近了。

可是,心中的欢喜还没有升起来,便听见纪无因懒洋洋笑道:我想你喂我。

……姜厘想直接把一碗饭给他扣到头上去。

她更悲愤了。

这人到底还能有多无耻?双茸和弥蛇也惊讶地看着他们。

尤其是弥蛇,连吃饭都忘记吃了,端着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两个之间的动静。

姜厘的胸脯起伏了两下,咬唇我了半天,努力不当回事地道:纪无因,你自己没有手吗?他一个大男人,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要她喂的这种话的?他就不会觉得羞耻吗!我有啊,纪无因含笑盯着她,但是我觉得你喂的更好吃。

……双茸不敢再看了,低头用力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吃了几口,看见旁边弥蛇还呆呆地看着对面,怒其不争地用力拽了他一下,认真吃饭。

弥蛇心想,大男人怎么也要喂呢?至于吗?只不过他还是从心底里害怕纪无因,便没说出口,不悦地看了双茸一眼,闷闷地低下头吃饭。

姜厘牙齿都要咬碎了,只想直接晕过去。

纪无因要她喂?她恐怕再投几次胎再活几辈子都想不出来这种场景会是什么样。

她磕磕绊绊半天,咬牙道:不行,我、我要吃饭!我没不让你吃饭啊,纪无因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看向窗户外面,你先吃。

……这人怎得如此厚颜无耻。

姜厘脸颊一直发烫,料想自己的脸一定红了,也不敢看坐在对面的双茸和弥蛇,埋着头吃饭,至于吃进嘴里的饭菜是什么味道,她是半点都没吃出来了。

不知是双茸吃得快还是什么,她很快便吃完了,礼貌地对他们道,纪小侯爷和姜小姐慢用。

说着,双茸一手抓起弥蛇,就往外走,行了,别吃了出去了。

弥蛇饭还没吃完,猝不及防就被拉起来,立即嚷嚷道:干什么,我没吃完!没吃饱外面还有干粮,出去吃。

双茸直接反驳。

弥蛇的不满被压了下去,硬是被拉出了船舱。

姜厘简直尴尬得想要就地钻个洞……这里是船上钻不了洞,她还是想直接跳进海里,让冰凉的海水冷静一下自己。

纪无因,你故意的是不是?纪无因回过头,搁下手里端着的酒杯,看她一眼,略微挑了下眉毛,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姜厘忿忿地瞪着他,什么要我喂……你分明就是想让双茸和弥蛇他们早点离开。

她想了想,磨牙道,再说了,就算我敢喂,你敢吃吗?他也不怕她在饭里动手脚?纪无因扬眉一笑,笑声从胸膛中震出。

他也不说话,移开视线,带着笑容抿了口酒,转头看向窗外,没有回答她。

你说话呀……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被惹发火的小姑娘一时间也顾不上原本恪守的男女大防了,直接上手掐纪无因。

反正他都这么随意,她也不想跟他客气。

纪无因冷不防被一只小手掐住了后腰,小姑娘的力道对他来说实在轻微,只能算得上是毛毛雨,仿佛蚊子叮了一口,不仅不会疼,反而还有些麻麻的痒意,让人禁不住神思连篇,朝其他地方想。

可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眉头皱起,嘶了一声,装出似乎很痛的模样。

姜厘果然被唬到了,暗道自己不会真用了那么大的力气伤到他了吧。

纪无因俯身靠近她耳边,遮掩去眼底的那一丝笑意,刻意痛苦地低声道:姜厘,我们现在性命一体,你若是把我疼死了,你也活不了。

姜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剔透清澈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面容,显然被唬到了。

虽然冥冥之中总觉得她方才的力道不会有那么大的作用,可此时的情况特殊,她和纪无因都身中蛊毒,虽然纪无因看起来若无其事,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伪装出来的?想到这里,姜厘当即就犹豫了。

她轻哼了一声,到底是收回了手,却趁着他注意力转移的时候用力推开他,从他的臂弯里飞快从他怀里挣脱,跑了出去。

我不管,反正你自己吃,我不可能……不可能喂你的!姜厘跑到船舱门边,说到最后的时候磕绊了一下,似乎觉得十分羞耻,跺跺脚,匆匆转头直接离开了。

纪无因倒也没多少恼怒情绪,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坐回去,给自己斟了杯酒,喝了一口。

***航船南下的速度很快,还是因为特意在四通八达的水网航路中挑选了最近的水路,姜厘无事做的时候,就站在甲板的栏杆旁边,吹吹风,然后新奇地看着外面经过的景象。

两岸的景色一直在变化,有时候是巍峨险峻的青山,重峦叠嶂,高得让人心生压迫,有时候却是南下途中经过的城镇,炊烟袅袅,一派生活的温馨景象。

双茸知道得多,有时候就站在姜厘身边,给她讲解经过了哪里,这地方又叫什么,有什么风土人情。

每当这时候,姜厘就惊喜地看她,双茸,你知道好多事情。

双茸一愣,笑道:只是之前来的路上,也听人说过而已。

之前来的路上?对,双茸点点头道,我来京城的时候,就是从这条水路走的,不过那时我们的条件没有这么好,船行驶的速度也没这么快,是一路上走走停停,看见附近岸边有城镇或是人居住的地方,便停下来歇歇脚。

姜厘不由心生感慨,转回头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村落,你们来京城,途中一定吃了很多苦。

双茸笑着说:是啊。

不过好在顺利到底了京城,月奴也顺利进了宫。

说到这里,双茸却脸色一变,似乎哪里说漏了嘴,飞快皱了下眉,移开视线。

月奴……姜厘看向她,轻声道,是淑妃娘娘的名字吗?她有些不确定。

双茸皱着眉,低头不语。

姜厘笑笑,没事的,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只是想感慨一下,这个名字很好听。

双茸忍不住看她,可是这名字里有个奴字,在你们京城人的印象里,都只会觉得这个和奴隶有关。

姜厘摇头,我没觉得这个和奴隶有关。

她弯眸朝双茸笑,而且,蝴蝶不是还有个美称,叫玉腰奴吗?双茸心中那一点猜忌和顾虑被打消了,低下头,露出一点笑意。

其实奴在我们南疆,不是低贱的字,很多人都会用这个字当名字。

双茸小声道,告奴、奴……这些是星星的意思。

夕阳逐渐隐没在重重山峦之后,天幕黑沉。

姜厘靠着栏杆,仰头看着天空,闻言笑道,是吗?真好听,是星星呢。

双茸看向她,姜小姐,到南疆之后,一定要处处小心,尤其是天字寨如今的大巫祝闵旬,这个人很难对付,而且诡计多端,不好相处。

姜厘愣了一会儿,转头望向双茸,她忽然便茫然了。

双茸要他们小心大巫祝,可是他们此行不就是要去南疆找解药,等到了南疆,自然是直接去找大巫祝……蓦然,久远的记忆登时翻涌而上,春猎那一日在京郊猎场林子中,她和纪无因藏匿池塘边听见的谈话涌上心头。

姜厘想起那时禹王和燕行峪似乎是在商议,言谈中就提及了南疆新上任的大巫祝。

愕然登时涌起,姜厘呼吸都慢了一拍。

不仅是因为她本就因蛊毒而缺失的记忆,因这几日纪无因给她吃的药而在慢慢恢复,还有,就是因为想起了这个,她才不安起来。

恐怕这一趟真的不会和她想象中的那般顺利……双茸见姜厘脸色变化,正要开口,却看见她身后,纪无因弯腰自船舱里走了出来,又很自觉地把到嘴边的话改了,姜小姐,我先进去了,这外面风大,您也早点进来。

说完,双茸低着头转身离开了。

姜厘正有些疑惑,转头看见纪无因,登时蹙起秀眉,转回头看着外面。

纪无因走到她身边,睨了她一眼,在说什么。

不告诉你。

怎么,害怕了吗?后悔跟我前来南疆一趟?姜厘皱了皱眉头,看他道:什么意思?纪无因唇边依旧是漫不经意的融融笑意,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微微眯起眼眸,你不是在和双茸说南疆的事情吗?姜厘心中警铃大作,你怎么知道?纪无因半真半假地道:我和你体内有同样的蛊毒,既然我们性命相连,谁又能确定我们心思不会相通呢?姜厘想到一个可能,陡然睁大了眼,你能知道我心中所想?对,纪无因含笑垂眼看她,朝她靠近了一些,停住,所以每次你想我的时候,我都知道。

……呸呸呸!姜厘恼道,我哪有想你!他的眼神太过灼热,她不敢直接对上,着急忙慌地移开了视线,看着别处。

不应该啊,她都感觉不到纪无因的所思所想,他怎么知道她的心思?姜厘咬着唇,眉头越皱越紧。

纪无因看着她的侧脸,笑意又深了几分,凑近她低声道,我还知道,你现在在想,我到底是怎么知道你的心思的,还有,姜厘,你现在心跳得很快。

姜厘身体一僵,猛地转回头看他。

少年的目光强势地攫取住了她,虽然眼角眉梢都浸润了笑意,可冥冥之中那股隐约逼迫而来,想要窥见她心中所想的感觉,让人心脏不听话地急速跳动起来。

姜厘都慌了。

不是吧,难道纪无因真的知道她心中所想?我……她彻底没了主心骨,磕绊了起来。

这不公平啊。

姜厘皱眉嘀咕,又变成了被欺负之后小声抱怨不公的兔子,凭什么你能知道我想什么,我却不知道你心中所想?若是真的,那这蛊虫也忒势利眼了吧?都是一样寄生在人体内,却还搞出这种区别对待,凭什么,就因为纪无因比她厉害?纪无因低声笑道:我知道有个办法,能让你也知道我心中所想,你想不想听?什么办法?姜厘不相信地抬眼看他。

他这人有这么好心?纪无因慢悠悠道:你多和我在一起,多投怀送抱一些,多和我亲密接触,如果你不介意,晚上和我同榻而棉也可以,反正只要我ЅℰℕᏇᎯℕ们接触多了,蛊虫就能感应到,让你也能知道我心中所想……姜厘本就是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听到最后,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被糊弄了。

什么呀,她被纪无因给绕进去了!什么蛊虫这么缺德?纪无因怕不是把她当没脑子的三岁小孩骗吧。

还什么……投怀送抱亲密接触……亏他好意思说的出来!姜厘面上火辣辣的,气恼地踢了他一脚,转头就要离开。

这人总是把她耍得团团转,她不跟他在一块了!然而她想走,却没能走成,纪无因直接伸手把她拉住了,睨着她的侧脸笑道:怎了,生气了啊?姜厘恼怒道:放手。

不放。

姜厘被纪无因的强横噎住,急急呆愣了一会儿,咬牙道:你……你敢不放,我喊人了啊。

你喊啊,纪无因懒洋洋笑道,让大家都来看看咱们俩的亲密相处。

姜厘又气红了脸,羞恼道:你不要脸!对,我就是不要脸。

纪无因把她拉过来,俯身朝她靠近下来,带着笑意的嗓音低沉,你待如何?若你要欺负回来,我不介意松懈一会儿,被你压在甲板上亲。

姜厘看着近在咫尺、含着笑意的俊颜,兴许是靠得太近,近得她可以清晰感受到纪无因的温热气息,带着馥郁的芝兰香气。

她愣神了片刻,陡然反应过来,急急扭开了头,磕绊起来,你、你不要脸!纪无因笑道:你不是总说我欺负你吗?现在让你欺负回来,你为何反倒不愿意?他似乎存心想要她的回答,又靠近了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嗯?姜厘再平静不下去,这种过于接近的距离让她心脏无法遏制地砰砰急跳起来,连带着呼吸都乱了几分,她退后几步,小声气恼道:我不亲你!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是登徒子……纪无因眉梢一挑,登徒子?姜厘听出他话中意味不对,又朝他看去,见他微微眯眸,眼中神色危险,竟和昨日在皇城外小巷里看她的神色一般无二,姜厘心中一跳,不自觉往后退去,纪无因,你若是敢碰我……她想了半天,却发觉自己找不到能威胁到他的东西,论武力她比不过纪无因,论家世纪无因和她旗鼓相当……思来想去,姜厘越发觉得挫败,咬着唇,声音小了下去,你若是敢碰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原以为这话对纪无因没什么威胁,依他的性子,照样我行我素。

可没想到,纪无因轻笑了声,竟没有像她想象中那般强硬要亲她。

他转身,几步迈到了宽阔的甲板上,然后竟就这样席地坐下,手枕在后,向后躺了下去,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懒散中带着几分潇洒。

姜厘愣住了,看着他,心中浮起一些从前并未有过的感觉。

纪无因……他居然没有……纪无因自然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懒洋洋笑道:我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人吗?姜厘轻哼,你不是吗?纪无因随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她也过来。

你要干什么?姜厘再次变得警惕。

你过来,像我一样做就知道了。

姜厘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见他躺在甲板上双腿交织,很是惬意的模样,不由也动摇起来,片刻后,终究是慢吞吞走到他身边,先坐下来,然后才看看四周,试探着躺了下去。

她才躺好,看见头顶硕大辽阔的漆黑天幕,一怔过后,睁大了眼睛。

入目是无垠的黑,闪烁的星子点缀在天空,熠熠生辉,极是好看。

此时航船离开河道,行驶到了海域,四周便没有山峦遮挡。

夜晚的海洋很温柔,航船行驶得平稳,偶尔一个浪潮打来,船身也只摇晃一下,并不让人觉得难受,反而很舒服。

这是她从未见过、从未感受过的。

幼时她身体不好,一直被爹娘关在家里养着,整日面对四四方方的屋子,即便家中有精致奢华的东西,或者是哥哥特意带回的新奇玩意儿……可也只是死气沉沉的死物,终究会厌烦。

等到长大一些后,她终于能够出门,可能行动的地方左右不过建宁侯府那一片街道,再后来,她悄悄跑到了远一些的地方,走过的范围便扩大了……但是,说到底都只是在京城里,可现在却不一样。

面前的这一片天不属于任何城镇。

如此美丽,让人心旷神怡。

若是在京城里,抬头恐怕只能看见被飞檐楼阁遮掩了边角的天空。

姜厘忍不住放松下来,眼角眉梢染上浅浅的笑,小声道:好漂亮。

纪无因神色淡淡,没见过吗?姜厘摇头,没见过。

原本以为他会嘲笑她,可是并没有。

空气安静了几许,姜厘慢慢眨了下眼,听见纪无因低声道:那你喜不喜欢?姜厘思索片刻,认真回答,喜欢。

她望着头顶没有边际的天空,轻声说了句,能天天看到这种景象的人,一定很幸福。

话音落下许久,都没有听见纪无因的声音。

姜厘愣了下,转头看他。

却没想到,少年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诚实来说,其实纪无因的容貌无可挑剔。

他的眉眼既有少年郎的英气俊朗,又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镇定,下颌线锐利分明,鼻梁高挺,饶是姜厘想要苛刻挑出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从前她好像没觉得他这么顺眼。

姜厘歪着头打量着纪无因,见他呼吸均匀缓慢,显然是逐渐睡熟了,便也逐渐放下了心。

兴许是纪无因提前吩咐过,所以甲板上一直都只有他们在,没有旁人出来。

姜厘看着他,仿佛看见了一件新奇的、可以深究的玩意儿,慢慢朝他凑了过去。

她折着腰,两只手在身前撑着身体,歪头去看他。

从他额头前被风吹得轻轻飘扬的碎发,到俊朗的眉眼,再是挺拔的鼻,最后落在那微薄的唇。

当她的视线停在那两瓣唇上时,那些记忆登时翻涌而来,纪无因亲吻时的感觉,矛盾的、冰凉又滚烫的温度……还有柔软的触感……姜厘的心脏陡然漏跳了一拍,脸颊滚烫,忙把心中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挥去——她这是魔怔了不成,竟控制不住想起这些。

姜厘抬眼朝纪无因看去。

他似乎已经沉沉睡去了,一呼一吸均匀。

闭着眼睛的时候,比平日少了几分锐利冰冷,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温和。

这副面容,其实很容易招人喜欢。

——如果他的性子没有那么让人讨厌的话。

姜厘如此想着,无声轻哼一声。

等到再看向纪无因的时候,她心中掠过一个念头,忽然弯起眼眸笑了起来。

她垂眼,从自己袖口上扯了两根绢丝下来,然后吃吃笑了声,伸到纪无因鼻子旁边。

姜厘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用绢丝轻轻挠了他鼻子一下,见他无动于衷,便继续胡作非为。

终于,熟睡中的纪无因仿佛感觉到不适,眉头皱了皱。

姜厘当即敏锐地缩回手,退到旁边,警觉地看着他。

可纪无因只是皱了下眉头,便再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他还没醒。

那就好。

姜厘被悬挂起来的心又落回了原处,抿唇无声地偷笑,紧接着,她又趴了回去,撑起半边身体,去挠他的鼻子。

从前她哥就是这么戏弄她的。

她一直想找人这么戏弄回去,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终于在这里圆了这个小小的愿望。

姜厘心里开始琢磨,若是纪无因没被吵醒,那就万事大吉,若是纪无因被她吵醒了,那她就马上跑掉,从甲板上跑进船舱,这里到门那儿也没有很远的路,纪无因应该抓不到她。

姜厘如此想着,视线又往船舱门帘那儿瞧,开始在心中无声地算,从这里跑过去得多久。

然而,就在她移开视线去看船舱的时候,原本那本应熟睡的少年,竟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睡着后初醒的迷糊?而那只纤细嫩白的小手因手的主人还在认真思索,还保持着停在他脸颊旁边,纪无因敛眸,视线从她的手上慢慢划过,然后停在了她的脸上。

姜厘身上泛着属于少女的清甜香气,不仅是衣裳,她的发丝,还有停留在他脸颊边的手,都似有若无地带着那股甜香,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泡过花海,身上才留下这样缠绵的香气,仿佛带着钩子,让人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她身上。

身边似乎有什么变化,姜厘也正好收回了目光,想要最后再捉弄纪无因一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可不能错过。

可是就在她兴致勃勃地再次抬手,看向纪无因时,却陡然撞见了一道不带情绪、正望着自己的幽深眼眸。

顷刻间,姜厘耳边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都麻了。

完了。

她明明已经设想好若是纪无因被她捉弄醒了要往哪里跑了,种种可能都设想过了,可没想到纪无因却直接醒了!她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收回,不用解释也知道她在干什么,再狡辩都是欲盖弥彰。

姜厘傻了眼,慌乱之下,立即要缩回手,爬起来跑掉。

可纪无因的速度比她更快,在她动作之前,他便已经把她往下一扯,高大的身躯覆盖上来,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

原本她在上他躺着的情况,顷刻间变成了他在上她在下。

纪无因接触到她,只觉得将馨香的云握进掌心,方才心中那股患得患失、若即若离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他看着少女懵然的瞳眸,视线缓慢地在她脸上移动,哑声道:姜厘,你想干什么?姜厘倒吸了口气,感觉惊恐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口不择言,我……然而纪无因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在她开口之前,他已然好整以暇地伏低身体,幽幽道:你要对我行不轨之事吗?耳边的气息灼热,扫过她的耳朵,姜厘的身体禁不住颤了一下,眼眸染上无措,看着他道:我没有。

然而心中的小人已然欲哭无泪,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埋了。

早知如此,她绝对不招惹他了。

姜厘知道再解释也徒劳无功,只好带着哭腔,直接求饶道:纪无因,我错了,我不该在你睡觉的时候捉弄你的,你放开我,我下次不敢了……少女是真的慌了,扁着嘴,眼里蓄起了浅浅的水雾,眼眶也泛起红,可怜兮兮的。

纪无因只觉得胸中那股灼热层叠涌起,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让她哭得更厉害些……看她噙着眼泪求饶的模样,被欺负得泪水涟涟,也没办法逃离。

他面上却不显,将那燥郁压下,只幽幽道:是吗?姜厘忙点头,我错了,我不敢了……我道歉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嗯,道歉我听见了。

纪无因在她慢慢亮起来的视线中,眼眸暗潮汹涌,话音一转,可惜,晚了。

姜厘原本才要升起来的希冀,登时凝固在脸上。

她茫然地张了口,想问他为什么,可话还没有出口,少年急切的、如风暴一般的吻便毫无预兆地席卷了她。

少年似乎忍了很久,倾身而下的前一刻,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回和昨日在皇城小巷里的吻不一样,彼时她至少还能站着,可现在压根没办法与他抗衡,只能被压着任他肆意妄为。

唇舌交缠的声音,夹杂着刻意压制的喘//息回荡在耳边,姜厘彻底慌了。

她的手试着想把他推开,可压在身上的身体几乎如山一般沉重,根本推不开,姜厘迷茫了一瞬间,被无措包围,混混沌沌地开始努力想办法。

终于,纪无因放开她,施舍给她了一些空气。

他的吻落到她的脖颈处,仿佛失去控制的野兽。

姜厘吓得不轻,从头到脚都直冒寒意,怕他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纪无因……就在她的话出口的前一瞬,纪无因却已经停了下来。

他呼吸依旧十分急促,沉沉喘息着,整个人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身体紧绷,撑在她身侧的手用力到青筋迸起。

在姜厘略显惊慌的视线中,他忽然一撑身体起来,冷声道:回去。

姜厘爬起来,你……他没事吧?纪无因似乎忍耐不下去,声音哑得厉害,你不是不愿意吗?在我还没有失去理智之前,赶紧进去。

姜厘往后缩了缩,不再犹豫,连忙爬起来,飞快往船舱跑。

才走到门帘边,想掀起帘子进去,腿脚却还是发软,踉跄了一下,只不过被门帘里面的人扶住了。

没想到门帘之后站着的人竟然是双茸。

双茸显然也吓了一跳,立即搀扶住她,姜小姐?我正要出来叫你,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就寝了。

你……双茸忽然看见她面上不同寻常的红晕,还有微乱的衣襟,登时愕然,口中的话直接断掉了。

但她把心思隐藏得很好,立即道:姜小姐,你跑得衣裳乱了,我给你整理一下,虽然天气不冷,可海风潮湿,容易生病。

说着,飞快将她的衣裳整理好。

我们睡一个屋子,我带你回去吧。

面对双茸的贴心,姜厘心中感激,点点头回以笑容。

她往后看了眼已经重新遮蔽下来的门帘,强压下心中的无措和慌乱,跟着双茸飞快走下台阶。

除了航船上的其他人,经过盥洗间的时候,她们还碰到了弥蛇。

可是其他人好糊弄过去,弥蛇就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了。

弥蛇敏锐地觉察到了姜厘的不对劲,拦在双茸面前,磕绊道:小厘,怎么了?双茸皱起眉头,直接怼了回去,没什么事情,你让开,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在这里乱逛。

说着绕过他就要拉着姜厘离开。

弥蛇迈出一步,又挡住了她,面上仍是执拗。

我想,看小厘,但是没人。

这句话双茸听懂了,他是去了她们的屋子想找姜厘,但她们都不在,那屋子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自然找不到。

现在你找到了,可以让开了吧?双茸无奈。

弥蛇却一个劲儿地想把躲在双茸身后的姜厘拉出来,好看个清楚,双茸心中恼怒涌起,你有毛病?拉拉扯扯,你知不知道姜小姐已经有主了?弥蛇想起纪无因,受了打击,皱眉看着她。

很快,他黯然下来,我想看看她,有没有事。

他方才似乎看见姜厘的嘴唇很奇怪,还有,她脖子上还有其他痕迹,是不是被人打了啊?若是这样,他一定帮她把仇报回来。

姜厘尴尬不已,飞快道:我没事,谢谢你,但是我和双茸要回去休息了。

双茸也抬起下巴,怒气冲冲地警告弥蛇,还有啊,我告诉你,女子的屋子男子是绝对不能进的,你给我记住,知不知道?弥蛇低着头,眉头皱得很紧,却不说话。

他不吭声的时候少了攻击性,宛如被训话的孩子。

你听见了没有?双茸防止自己心软,又重复了一遍。

好半晌,弥蛇才懊恼地挤出一句,听见了。

双茸拉着姜厘,飞快地绕过弥蛇离开。

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远处,弥蛇看向她们离开的方向,茫然地皱了下眉头。

为什么……姜厘的身上,好似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双茸带着姜厘回了她们在船上休息的屋子,然后立即关上门。

见动静没有引起其他人,双茸舒了口气,余光看见姜厘心不在焉地蹙着眉,在床边坐下。

双茸也有些踯躅,斟酌了下,委婉地道:姜小姐,这些日子……还是控制些的好。

姜厘心里正乱糟糟的一团,闻言愣住,抬头看她道:啊?双茸有些难为情,走到旁边侧对着她,这才道:船上人多口杂,虽然今晚那些人都被提前吩咐过不许去甲板上,可……可到底不是隐蔽的地方,一次能遮掩得了,再多……还是得控制一下,这事情虽好,可到底是伤身,再加上姜小姐你身体本就虚弱,而且体内蛊毒未清干净,若是再劳累过度,恐怕……饶是双茸再见惯这种事情,再觉得稀疏平常,此时也说不下去了。

姜厘原本没听懂双茸在说什么,可当看见双茸微红的耳朵,饶是她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解释道:我、我没有,是纪无因他……双茸更不好意思了,我知道姜小姐你好说话,纪小侯爷性子更强势一些,但是该拒绝的时候,姜小姐你还是得拒绝,不能让纪小侯爷胡来啊……作者有话说:已经替换完了,字数多补了一些很抱歉,之后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