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2025-03-22 07:18:46

阿柚,我要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你会不会生气?咱们不是说好年底再去的吗, 你怎么今天非要来?苏虞钻进吴嘉悦的马车里。

进来才发现白妔也在。

白妔拍着自己放在旁边的酒坛子,都一样,反正礼物早就准备好了, 什么时候去都行。

阿柚好像戒酒了……吧?苏虞不是很确定, 毕竟她们的确很久没一起喝过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苏虞扇子一伸,指向吴嘉悦, 好家伙,就是从你约阿柚打架那次起, 她就没跟我们喝过酒。

自那以后, 她们几个醉生梦死的喝酒的活动就改成起早贪黑看书了。

如今想想都有些恍然, 好像过去很久了,明明才半年。

吴嘉悦翻了个白眼, 你准备的什么礼物?嘿嘿, 自然是好东西。

苏虞将手中拎着的纸包提起来给她们看,扁扁平平的,看起来像书。

白妔瞬间凑过来, 不是吧你, 又送避火图?白妔有点激动, 苍蝇搓手,出新版了吗?姿势花样怎么说?有没有更大胆的。

她一个没夫郎没通房的人,倒是挺积极。

能不能有点文学涵养,怎么看什么都是避火图,苏虞将纸包解开给她们看,市面上比较火爆的话本, 送给阿柚看看。

正好假期, 也让她休息休息脑子, 放松一下。

让我看看。

白妔挑了一本, 名字好像是《凶猛皇子的俏妻主(删减版)》,眼皮瞬间抽动着跳起来。

不像是阿柚能啃下去的书,她随便翻看两眼,啧啧摇头,太素了。

连胳膊都不露,更别提腿了。

苏虞将书从她手里抽回来,又不是给你看。

白妔笑,我以为你会送个加钱版的。

毕竟当初大家一起送避火图的时候,苏虞挑的版本就很大胆火辣。

我哪敢,苏虞将话本仔细收好,小声说,过年师公肯定跟阿柚形影不离,我要是送价钱版被师公看见,他多不好意思啊。

不是长皇子多不好意思,是以后她见着长皇子多不好意思,尤其是后半生大家在朝堂上天天见,岂不是每每见面就想起来这事?苏虞光是想想都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白妔当真信了苏虞的话,她想,长皇子单看长相乖乖巧巧的,好像真不是看话本的人,如果是加钱版,是太荤了些。

白妔赞同,朝苏虞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考虑周到。

阿婉呢?苏虞看她不在车厢里,走,去接她。

不是我说你,你跟阿婉学学,人家第二名都在努力,你个第三名光想着串门。

苏虞坐在吴嘉悦身边,手臂搭在她肩上。

吴嘉悦眼睫煽动,说,我看天色挺差的,怕过两天下雪,到时候再去会比较麻烦。

京城位于偏北的位置,每年冬天,雪还是挺大的,有时候路上都是积雪,马车都没办法好好走。

苏虞诧异地看了眼吴嘉悦,她也会怕麻烦?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吴嘉悦该去谭府也会去谭府,岂会这么容易被下雪劝退。

对了,伯父怎么样?苏虞问,白妔也看过来。

吴嘉悦搭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抽了抽鼻子,语气如常,还行,大夫说是风寒,要好好养着。

天冷,身子弱就容易生病。

白妔伸手拍拍吴嘉悦的膝盖,如果实在担心,回头再去看看。

你要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回去,我就跟你一起。

苏虞扬眉,你不怕?……怕。

怂的理直气壮。

毕竟那可是吴思圆吴大人,堂堂翰林院的协办大学士,她们这些学生们,谁对上协办大学士不紧张害怕。

白妔挠了挠脖子,几个人一起,再怕也比她自己一个人好点。

吴嘉悦心头微热,顺势点头,好。

她没说太多,也不能说太多。

这事她娘都拐着弯的告诉她,吴嘉悦要是告诉苏白苏三人,害得她们跟自己一样担心紧绷不说,指不定会给她们三人以及她们身后的两个家族带来什么麻烦。

苏虞多看了吴嘉悦两眼,忽然问她,你准备的什么礼物?吴嘉悦一愣,糕点。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师公不是喜欢吃甜食吗,我挑了些糕点。

苏虞凑过去看,就见是街上寻常铺子就能买到的点心,不是特别用心选的,顿时更觉得吴嘉悦古怪了。

她们几个里面,如果论尊敬,肯定是吴嘉悦最尊敬谭柚。

上次中秋节,听说她自己学着亲手扎了盏灯笼送往谭府。

这次过年,吴嘉悦没道理随便在街上买点糕点,怎么着也得亲手做才合理。

苏虞没说什么,低头摆弄自己的话本。

马车带上苏婉,几人一同前往谭府。

她们到的时候,谭柚正在整理书架。

阿柚,藏什么宝贝呢?苏虞眼睛最尖,一下子就看到谭柚将一个红色锦盒放在书架最里面,顿时嘿笑着凑过来,我能看看吗?谭柚微笑,不能。

苏虞伸手捂着胸口,好直接,我好难受,你怎么还是这样。

上次她想看赐婚圣旨,谭柚也是一口拒绝,生怕别人把圣旨给她摸坏了。

谭柚对什么都很大方也很随意,但就是对于关乎长皇子的事情格外小气谨慎。

苏虞一下子就懂了,那红色锦盒里的东西定然跟她们师公有关。

苏虞揶揄地笑,新年礼物。

谭柚一本正经,不过是整理书架,归类摆件。

苏虞点头,好的,我们懂了,就是礼物。

谭柚,……谭柚睨她。

我不说我不说,不过我的礼物对你刚好合适,苏虞把书提起来,填充你的书架。

白妔扫了一眼,谭柚的书架上多数都是古籍孤本之类的古书,再想想苏虞的那些话本,不由问她,你是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

话本怎么了,谁还能一直看古籍,偶尔看看话本放松心情多好,苏虞不服气,再说了,好的话本都能流芳百世成为名著。

谭柚用书将锦盒挡上,笑着道:这次我站苏虞。

苏虞立马得意起来。

吴嘉悦在屋里环视一圈,师公今天不在吗?他估计晚上回来,谭柚掸了掸袖筒,朝廷放假比你们要晚上几日。

一听说要晚,白妔瞬间头大,能不能一直当学生?当官太累了。

早上寅时起,晚上酉时归,一个月最多两天休沐,一年里也没多少假期。

像她娘这样的,听起来是个京官很了不起,其实连早朝都没资格去,俸禄低事情多,累成狗。

懒死你算了,苏虞推她一把,将来你要是舍得,考上进士后直接请求外放做官,从小县令开始做起,随便你偷懒。

白妔还真开始考虑起来,蠢蠢欲动,那你们呢?苏虞肯定是要留在京城,苏婉也没打算出京,吴嘉悦更是。

白妔双手抱怀,那我得挑个条件好的地方,到时候羡慕死你们。

苏虞笑。

苏虞带来的是话本,白妔将酒坛子抱过来,吴嘉悦拎的糕点,苏婉送的最为特别。

她反手送给谭柚三十张策论,都是我闲暇时候写的文章。

正好谭柚放假,在家闲着没事可以帮她改改。

谭柚,……谭柚顿了顿,莫名觉得这三十张轻飘飘的策论纸,说不出的重。

她一瞬间就明白了学生放假还要写作业的感受。

苏虞跟白妔以及吴嘉悦,都没忍住跟苏婉比个大拇指。

要么说还得是第二名。

好学生直接拿捏了老师,反过来给老师布置年假课业。

谭柚将策论认真收起来,我看完回头找人送给你。

苏婉笑,轻声道:谢谢阿柚。

几人在谭府逗留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暗才准备回去。

吴嘉悦没见到司牧,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临走的时候多看了谭柚几眼。

她们从屋里出来时,正好迎上一阵风,苏虞打了个哆嗦。

吴嘉悦刚好开口,我爹最近生病了,我觉得咱们也不能因为年轻就放纵。

吴嘉悦看向谭柚,眼睛跟她对视,虽然师公不在,但我还是提前祝师公注意身体,长命百岁,无病无忧。

谭柚微微一怔,感觉吴嘉悦话里有话,抿了抿唇,认真地回视她,温声道:好。

见她懂了,吴嘉悦才松了口气。

她眼眶发涩发热,用手指掐着掌心才把情绪硬压下去,有些如释重负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两人间气氛有些许古怪,苏婉眨巴眼睛,连白妔都快看出来了。

苏虞顿时帮忙转移话题,语气轻快地打趣吴嘉悦,扇子点她,你居然偷偷准备了祝福语!怎么都不跟我们商量商量,是不是想自己出风头?白妔一听还得准备祝福语,顿时反手挠后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祝阿柚跟殿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苏婉,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苏虞,同上。

苏婉,……白妔直接朝苏虞动手,懒死你算了。

离过年还有几日呢,谭柚虽这么说,但还是温声道:不管是夫子身份,还是好友身份,我都希望你们,平安,健康,快乐,足矣。

若是没有快乐,至少要平安健康。

四人朝她回了一礼。

吴嘉悦让车妇送苏白苏三人回去,先是白妔,后是苏婉,最后才是苏虞。

等车上只剩两人的时候,苏虞懒懒散散地靠着车壁,伸着两条大长腿看向吴嘉悦,说说吧,遇到什么事了?吴嘉悦随手从车里拿了书,低头翻,没什么事。

苏虞脚往前伸,踢吴嘉悦脚尖,快说,我还能不清楚你,今天回吴府,遇着什么事了?吴大人……又骂你了?没有,吴嘉悦手捏着书页,哑声说,我娘她,比我想的还要不容易。

苏虞沉默了一瞬,起身坐在吴嘉悦身旁,跟她肩并肩挤在一起,语气感慨,你长大了,开始理解大人的艰难了。

去你的。

吴嘉悦苦笑一下。

没事,你不说肯定是为我们好,我就不问了,阿柚知道就行。

苏虞抬手,手揽着吴嘉悦的肩膀,拍了拍,要是难受,回头多写两张策论,化悲伤为知识。

吴嘉悦,……吴嘉悦侧眸睨她,你还是个人吗?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是不是人话。

苏虞嘿笑,唰的下将扇面拉开,桃花眼流转,待会儿直接去我家?吴嘉悦警惕地挪着屁股,离她远一些。

苏虞叹息,过年了,总得带点年货回去。

京城人说的年货,一般都指猪。

苏虞打量吴嘉悦,嫌弃道:太瘦了,你说说你,当年货你都没有优势。

吴嘉悦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朝苏虞提拳。

有她打趣,吴嘉悦憋闷的心,好像有空气透进来,不多,但足够她喘息用。

四人离开后,谭柚在谭府门口站了一会儿。

谭柚两手搭在身后,细想吴嘉悦的话。

司牧身子一直比较弱,偏偏他自己又不当回事,经常拿身体当蜡烛一般熬着。

也是成亲后这几个月,才稍微收敛些,尽量早睡早起规律饮食。

上回沈御医来勤政殿请脉的时候,谭柚正好在。

司牧当时忐忑极了,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坐得笔直,黝黑漂亮的凤眼不停地在她跟沈御医见来回,生怕沈御医说他身子没调养好,她会不高兴。

沈御医还笑他,早知道今天请脉,昨天何必熬夜。

阿柚在呢,你可不能瞎说。

司牧板着小脸,颇为严肃,我最近都很听话。

听谁的话,听我这个御医的吗?沈御医收回手。

长皇子可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

司牧朝旁边的谭柚甜甜地看过去,羞涩一笑,听阿柚的。

沈御医,……谭柚剥橘子的手微微一顿,浓密的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的笑意。

也正是因为那次也在,沈御医说的话谭柚都听着。

沈御医说司牧最近身体调养的不错,但如果想要生育的话,建议再等等。

司牧现在的身体,勉强支撑他自己,如果再多一个负担,可能会对司牧的消耗极大。

至于别的问题,倒是没有。

谭柚微微拧眉。

可吴嘉悦今天的神色,明明是想告诉她,注意司牧的身体情况。

她不能明说,只道:长命百岁,无病无忧。

要知道中秋的时候,吴嘉悦还跟今天的白妔一样,笑呵呵祝福她跟司牧: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谭柚压下心头想法。

晚上司牧回来的时候,谭柚依旧站在那儿等他。

谭柚将搭在小臂上的大氅抖开,上前披在司牧肩头,微微皱眉,怎么又不穿厚些。

司牧将温热的小脸缩进毛领中,今天没出门,不觉得冷。

两人牵手回去,屋里点着炭盆甚是暖和。

来客人了?司牧看见放在桌子上的酒跟糕点,以及话本。

嗯,苏虞她们几个。

谭柚将大氅挂起来。

司牧坐在桌子边,下巴搭在酒坛盖子上,伸手去拆糕点,眼睛笑盈盈盯着谭柚看,阿柚,喝一点吗?他喜欢喝醉的谭柚,但谭柚清醒又克制,极少饮酒。

这糕点不够甜。

司牧吃了两口,不肯再吃。

谭柚走过来,扫了眼糕点上面的糖霜,不甜?不甜,不信你尝尝。

司牧伸手,将咬了一半的糕点朝谭柚递过去。

谭柚走过来,刚弯腰,就被司牧另只手攥住衣襟。

司牧将人微微往下拽,同时仰头吻她的唇。

味道清清甜甜的,刚好合口。

谭柚抚着司牧纤细修长的脖颈,加深这个吻。

等两人分开时,司牧眼里蒙上一层水汽,唇色嫣红,呆愣愣看着她。

他这个样子可比糕点诱人多了。

谭柚低头吻司牧额头,随后吻他耳根跟脖颈,垂眸低声问,要吗?虽说谭柚在勤政殿住过一次,但之后她便没在里面留宿过,到底是不合适。

所以两人细细数起来,有三天没同床睡过了。

司牧呼吸轻颤,耳朵慢慢变红,额头抵在谭柚肩上,轻轻嗯。

谭柚去洗漱,司牧坐在桌边,红着脸,眼睛明亮,将手里的糕点一口接着一口啃完。

现在感觉到甜味了。

司牧见谭柚还没出来,就去拆苏虞送的话本,阿柚,我能看吗?他手搭在话本上,扭头朝屏风那边问。

谭柚氤氲着水汽的声音传过来,能。

司牧这才兴致勃勃地拆开。

他本来以为是什么新鲜本子,可翻了一圈,好像都是他看过的。

谭柚擦着发尾出来,垂眸看了眼,不喜欢?司牧看起来兴趣乏乏。

啊,喜欢,好喜欢呢。

司牧翻话本。

就是太素了。

一般硃砂送来的,都是没删减的。

花青着人过来换水,司牧去洗漱,谭柚坐在炭盆边晾干头发。

她随手摸了本话本过来,映着火光看,越看越觉得这怎么写的那么像自己跟司牧。

唯一不同的便是,书里那个俏妻主某些方面不行,但皇子却凶猛贪欢,为了让俏妻主能够行起来,皇子定了十箱子鹿茸,养了两头鹿。

谭柚,……谭柚把书放下,司牧正好洗完出来。

他坐在炭盆旁边,任由谭柚站在他身后帮他用干毛巾擦头发。

洗完澡的司牧,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香香软软的像一块糯米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快来吃我的气息,让人想低头咬一口尝尝味道。

司牧乖巧坐好,乌黑潮湿的发丝贴着他白皙纤细的脖颈,更显头发黑皮肤白。

谭柚伸手捞起他背后的长发,放在干毛巾中轻轻擦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桉桉今天来找我,送了块糖果子,司牧对着炭盆烤手,来回翻动,卷长浓密的眼睫落下,遮住眼底明明灭灭的火光,只道:她过完年都五岁了,真快。

明年皇姐大选,宫里说不定会多些新人,到时候孩子也会多一些,司牧眼底火光大盛,声音轻轻软软,希望她身体能行。

谭柚眼睫微动。

司牧仰头看谭柚,忽然问,阿柚,我要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你会不会生气?谭柚垂眸看他,有害社稷吗?司牧摇头。

那有害你吗?司牧依旧摇头,眼里染上笑意,跟社稷和你我都无关。

谭柚温声道,那便不会生气。

她虽这么说,但司牧还是没坦白他做了什么。

很多事情,尤其是不好的事情,司牧向来是决口不提。

他只喜欢让硃砂一遍又一遍重复他喜欢的场景。

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太苦了,他会无声的吞咽入腹,只来回品味回忆所拥有的甜意。

谭柚垂眸看司牧,他仰头看她,随着动作,露出纤细的脖颈小巧的喉结,以及衣襟里的雪白肤色。

他故意的,衣襟系的松松垮垮,一昂脸,就会露出精致的锁骨。

谭柚见他眼里露出狡黠笑意,不由单手遮住司牧的眼睛,弯腰偏头将吻落在他脖子上。

轻轻柔柔细细碎碎的吻,像雪花一般,片片打旋轻颤着在司牧心底融化,变成温热的水流,在全身游走,最后汇集在某处。

司牧原本还觉得手脚微凉,现在只觉得浑身滚烫。

他将手搭在谭柚手腕上,就搭在那里轻轻握着,任由谭柚的掌心盖住他的眼睛,有股欲拒还迎的意味。

有时候视线被遮住,别处的感官才更明显。

他能感觉到落在耳根脖颈处的吻往下,停在他肩头上。

司牧朝后扬起脖子,半靠进谭柚怀里,精致小巧的喉结随着她的吻上下滑动,偶尔呜咽,声音低低的,像只小兽。

阿柚。

谭柚垂眸应,嗯。

他笑,又唤,阿柚。

一声比一声甜,一句比一句软,酥酥麻麻的声音,让人头皮发紧。

谭柚遮住司牧眼睛的手往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上那张不安分的唇。

两人从炭盆到床上,从开始到结束,差不多用了一个多时辰。

司牧累了,倦怠地窝在被窝里,被子盖过肩头,堆积在脖颈处,沉沉睡着。

谭柚坐在床边,伸手将司牧的手从被窝里捞出来,垂眸搭脉。

她学的不精,甚至只能算皮毛,摸不出有什么问题。

她只摸到司牧脉象平和,既无明显中毒的迹象,也没有其他异样。

谭柚拧眉,稍微有点走神,就听司牧哼唧着说,你今天好凶。

谭柚回神,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司牧眼睛都没睁开,手指有气无力地挠她手心,扁着唇,小声呢喃,声音甜糯,好凶,好箍。

紧紧的包裹着他,严丝合缝,像是身处暖流中,随着荡漾颠簸,他好喜欢。

谭柚,……谭柚失笑地将司牧的手送回被子里,手撑着床板吻他眼尾。

算是身体力行的证明了她不是话本里那个需要大补的妻主。

司牧。

唔。

没事,谭柚吻他鼻尖,睡吧。

她再仔细些就是。

司牧身体不能说是倍棒,但到年底都没出现什么问题。

直到除夕前一天,司牧忽然出现发烧的迹象。

朝中已经放假,司牧住在谭府,见沈御医拎着药箱出宫,司芸站在远处轻笑了一声。

药效起作用了。

按着她本来的打算,这时候谭柚应该已经是个死人,司牧药效会提前发作,然后撑不到明年年中。

如今虽推迟了半个月,但影响不大。

找沈御医也没用,司牧这高烧,怕是会断断续续烧到年后开春都好不了。

司芸头回觉得舒坦,她没有半分愧疚不安,而是由心感觉到一股轻盈之感,好似压在身上的那个枷锁终于有所松动。

因着心情好,她甚至觉得刮在耳边的寒风,都没那么刺骨。

赭石倒是在旁边劝,皇上,外面风大天冷,您身体还没好,回去吧。

冷吗?朕倒是觉得还好。

司芸双手拢着手炉,眸光微凉,不过因为开口说话喝了风,说完没忍住咳了两下。

可能是哪天不小心冻着了。

司芸从十二月中旬起,这咳嗽断断续续就没好过。

换了好些个御医,说法都一样,偶染风寒,这才咳嗽。

赭石远远瞧见熊大人过来,不由颔首行礼。

司芸也很诧异,熊爱卿怎么这时候进宫了?熊监正朝司芸行礼,臣观天象跟推演,发现您跟长皇子所属的星宿光泽皆微弱暗淡,所以进宫来看看。

三人朝养心殿走。

到了殿内,司芸被热气一激,又是一阵咳嗽。

她抬手掩唇,坐在龙椅里,哑声问熊监正,确定是朕跟长皇子的星宿?熊监正颔首,是。

司芸若有所思,问,可看出是什么问题?熊监正回,有晋国的影响在。

边疆异动,影响了两位统治者?倒也说得过去。

从整体来说,大司跟晋国,都有所代表的星宿。

晋国若是强盛,大司势必微弱,而她跟司牧身为大司皇族,受到影响很正常。

司芸微微皱眉,她问熊监正,爱卿,朕断断续续咳了有些时日,也是因为此事?这个应该问御医。

熊大人顿了顿,她其实知道为什么,但犹豫了一瞬,垂眸道:是。

她其实前段时间就发现,司芸所属的星宿光泽日益暗淡,跟她相反的是,长皇子所属的星宿甚是明亮。

按理来说,应该是长皇子影响到了皇上的气运,这才对她的身体造成一定的影响。

可熊大人准备进宫说这事的时候,就听闻熊思捷从倒数第一升到了倒数第二。

熊大人,……熊大人感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就这么脱了官袍,没进宫。

直到今日,她发现皇上跟长皇子两人的星宿光泽都有些暗淡,其中就属司芸的最严重,她才入宫提醒一句。

但,也只是提醒。

熊大人谨慎至极,将过错都推给晋国,将来若是有个什么事情,那都是晋国的错。

司芸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点,缓声问,那朕跟长皇子的星宿,谁的更暗淡?此时当是长皇子的星宿更暗淡。

司芸皱紧的眉头这才松开,那朕是要提醒提醒阿牧,让他注意身体。

退下吧。

熊大人行礼,是。

从养心殿出去,熊大人官袍灌了一袍子冷风,微微吐出一口暖气。

她欠谭柚的,都还在了今天。

熊大人如果不这么说,司芸久病,定会有人怀疑到司牧身上。

如今司牧高烧,正好给了熊大人一个机会,把事情都往外推,既是洗清了长皇子的嫌疑,又激起众人对晋国的仇视。

毕竟这会儿司牧高烧,星宿被乌云遮盖,不管司芸问谁,得出来的结论都是司牧的星宿暗淡对她没有妨碍,看不出其余半点毛病。

只能说,长皇子这病,真会掐时机。

果然熊大人离开后,司芸又让赭石叫了钦天监的副监过来。

司芸问的是,朕跟长皇子同时生病,天上可有什么指示?副监迟疑,她自己推演过,但长皇子的星宿光泽暗淡,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如果两位主子只有一位生病,倒是可以说是另一个光芒太盛,影响到了。

可现在两人都在生病,那问题只能往外找。

副监怀疑是外部原因,再想想最近发生的大事,于是脑子灵光一闪,回道:臣觉得可能是晋国的原因。

要么怪晋国,要么怪她自己。

副监又不傻,肯定把事情往外推,明天就除夕了,谁不想过个好年。

司芸若有所思,现在结果倒是跟熊监正说的一样了。

她原本还怀疑熊监正因为她女儿熊思捷的原因,有意偏袒司牧呢,如今看来倒是多想了。

她这咳嗽,可能就是偶然风寒。

司芸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竟怀疑司牧也给她下毒了。

送走副监之后,司芸继续翻看自己手里的书。

赭石轻声道:皇上,您咳嗽还没好,最近就别饮茶了吧。

朕不喝梨汤,你别总备梨汤,司芸皱眉,喝茶,沏茶。

冰糖雪梨汤,有润肺止咳的效果,可是司芸厌恶极了那甜腻的感觉,更喜欢嘴里有淡淡的茶味。

赭石略显犹豫,担忧地看着司芸。

咳嗽而已,如今边疆平稳,听御医的话再忌点荤腥,应该就好了。

司芸对赭石难得笑了下,就你爱操心。

赭石算是司芸比较信任的人了。

上次禁军兵围养心殿,所有宫侍大气都不敢喘,唯有赭石上前拦司牧,可见对她的忠心。

且赭石做事进退有度,从不打听他不该打听的事情,尤其是泡的一手好茶。

朕要是不喝茶,你这手艺在宫中可就白费了,司芸道:朕那弟弟可不懂得欣赏茶道。

赭石被夸也只是垂眸,轻轻一笑,皇上谬赞了。

他去沏茶,留司芸坐在椅子里看书。

沸水煮茶,满室茶香。

尤其是司芸爱浓茶,可茶味太重,有时候就品不出其余的味道。

此时谭府中——沈御医提着药箱直奔墨院,跟你们说了让你们盯着他些,少吃凉食别吹了风,你们是不是大意了?她唠叨了一路,硃砂老实听了一路。

他们其实伺候的很小心,但殿下还是病了,简直有鬼。

不仅硃砂纳闷,谭柚也很疑惑。

她每日晚上临睡前都会给司牧把脉,脉象一向没问题,直到今日清晨,他睡醒后脸蛋突然就红扑扑的。

司牧对着镜子臭美,捧着自己滚烫绯红的脸蛋说,哎呀,我脸红红的真好看。

硃砂也傻乎乎的,问,主子,您怎么突然抹胭脂了?司牧一脸陶醉,眼神朦胧,傻,我这是天生丽质。

硃砂鼓掌吹捧,丝毫没往别处想。

阿柚,司牧从铜镜中看见谭柚回来,开心地捧着脸歪头给她看,红红的,热热的,快来捂手。

谭柚瞬间拧眉,都不需要用手背贴司牧脑门,就能看出来他发烧了。

她抿唇看他,司牧眨巴眼睛。

谭柚身体好不畏寒,身上向来是暖的,可为了司牧,屋里天天晚上点炭盆,有时候谭柚穿着中衣在屋里走动,鼻尖都会出层薄汗。

她觉得热,司牧才会觉得舒服。

但从昨天到今天,炭盆没有任何问题,被子厚薄也跟以前一样。

司牧他就在屋里,好好的怎么会发烧呢?谭柚静静地看着司牧。

司牧眼神闪烁,一脑袋扎在她怀里,蹭了蹭,伸手去勾谭柚垂在身侧的手,头疼。

他说,揉揉。

谭柚没说话,将司牧打横抱起来塞回被窝里,便到门口让花青去烧开水,同时让硃砂进宫去请沈御医过来。

司牧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只露出半个脑袋,用发烧后充满水汽的眼睛看谭柚。

沈御医。

谭柚朝对方颔首。

怎么回事?沈御医大步走进来,说,他这身体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烧了。

谭柚站在一侧,声音淡淡的,应当是我夜里睡得太沉,没照看好他。

她语气跟平时不一样,看似平静中却暗藏着火气。

躺在床上的司牧偷偷将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盖住。

沈御医看了司牧,又看了眼谭柚,心里明白了,不由呐呐说,他可不老实了,心眼多着呢,不能怪你。

进门前沈御医还在说落司牧不听话,进门后又开始护短为司牧说话了,你就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别跟他生气。

谭柚没出声,只引着她往屋里走。

都不用把脉,在沈御医看见谭柚脸色的那一瞬间,就猜到司牧怎么生的病了。

他自己作的,或者说,故意的。

司牧向来有主意,又不跟别人说,谭柚平时不问他,但谭柚只有一条,不喜欢他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沈御医坐在床边圆凳上给司牧把脉。

司牧躺在床上,头朝外偏,眼睛往上看向站在床边的人。

他这副又乖又软又听话的模样,极其具有欺骗性,谁看了都会心软。

唯独谭柚。

谭柚视线落在沈御医把脉的手上,根本不跟他对视。

就是冻着了,沈御医松了口气,也有平时心弦绷得太紧,突然放松的原因在。

人有时候特别紧绷的时候,是不会生病的,但一旦紧绷之后松弛下来,才容易生一场大病。

司牧高烧严重,多多少少也有这个原因在。

最近他在谭府,是过的快乐了些,现在就有些乐极生悲。

沈御医收拾东西,我开两副退烧药,让他喝了,待会儿多盖两床被子捂捂,尽量出场汗散散热。

她见问题不大,就打算回宫。

谭柚抬手拦了她一下,劳烦御医多留一日,等他烧退了再走。

沈御医想了想,也行,那我便在谭府住一天,守着他。

她以为谭柚会让人给她收拾出一间屋子,结果谭柚让人抬来一张床,拉了个屏风,就打算让她住在这屋不走了。

沈御医,?沈御医表示,我住其他房间,也不影响我过来看病,不用离这么近。

这俩明显闹别扭了,她不想被殃及。

谭柚颔首,我知道。

沈御医偷偷舒了口气,笑,那把床撤了吧。

谭柚,不行。

沈御医,……沈御医看向躺在床上的司牧,试探着喊,殿下?不说两句吗?她刚才都帮他说话了。

司牧张了张嘴,谭柚眼神慢悠悠飘过来。

司牧立马说道:阿柚做的对!他看都不看沈御医,盯着谭柚软软开口,我听阿柚的。

沈御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