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2025-03-22 07:18:46

殿下,臣好像醉了,总想着以下犯上的欺负你。

安家双亲是安从凤考殿试那天来的京城, 当时是赵锦钰派人去接,从那开始至今一直住在国公府。

得知安从凤娶的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安家母父高兴疯了。

国公府啊, 那得是多大的人家, 是多大的勋贵,将来定能帮她女儿平步青云。

安家母父是逢人就说安从凤要娶国公府小公子了, 这种福气是旁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尤其是国公府小公子长相讨喜,一看就是孝顺长辈听妻主话的好孩子。

从凤从凤, 亏得你当时机灵给她取了个好名字, 现在娶了国公府小公子再有了功名, 可不就入朝堂从凤了吗。

老两口哪里知道如今朝堂情况,只当跟半年前一样, 是皇上跟长皇子一同执政呢。

就算知道了, 那也不妨碍她们家女儿从凤。

毕竟皇上不行了,这不还有小太女吗。

可等到了国公府,安家母父一听说不是娶夫而是入赘, 当场脸色就变了。

我女儿怎么能入赘?你们是不知道我女儿有多优秀, 街上邻里就没有半个说她不好的人。

安父还跟老国公说, 他爷爷你去我们那儿打听打听,就知道我家凤儿是多么天资聪慧,十里八村的男子没一个不想嫁给她的。

这样的女儿是她们的骄傲,是她们的脸面, 哪里接受得了入赘。

老国公呵呵干笑,再说再说。

他本来也觉得安从凤不错, 入赘赵府岂不是要被赵锦钰糟蹋。

可后来才发现, 她是装的不错, 于是索性随赵锦钰折腾。

也就这几日了, 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随他吧。

二老闹的厉害,直到安从凤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劝的,反正第二天两人就笑盈盈答应了入赘一事,好似昨天坚决反对的不是她俩一样。

当时赵锦莉还跟赵锦钰说,两位老人怎么转变这么快,莫不是你半夜去吓唬她们了吧?赵锦钰白了他姐一眼,我是这样的人吗?赵锦莉迟疑半瞬,幽幽地看着他,你是。

赵锦钰,……赵锦钰猜测,应该是安从凤跟二老说了什么等将来如何如何的好话,入赘只是权宜之计,二老这才答应。

他笑得意味深长。

安从凤至今都觉得她胜算比较大,毕竟国公府这般境地,将来朝堂之上还不是得指望她。

她拿自己当做游鱼,以为朝堂是池塘,心想她迟早能如鱼入水畅游自在,这才没把他的话放在心底。

安从凤认为,赵锦钰就算是比一般男子力气大,但终究是个男子,将来真要是动起手来,指不定谁吃亏。

她这个算盘,打的是未来,是赵家无人以后的未来。

因此这几日安家母父心安理得的住在国公府,好似她们女儿入赘是吃了多大的亏一样,对赵锦钰只面上客气,也没了刚见面时的亲热劲。

直到今天先是得知安从凤没进一甲,后又听说花楼花魁的事情,态度立马又变了。

两人原本像两只昂首挺胸的大鹅,对着国公府下人使唤来使唤去,现在却像个毛没长齐的鸡崽,谨小慎微起来。

她们之前是瞧不上入赘的,她们女儿那么优秀,妥妥的状元之才,怎么能入赘呢。

可现在安从凤连探花都不是,还在外面沾花惹草,两人的底气瞬间没了。

她们如今想的是怎么巴结国公府方能不毁了这门好亲事,于是先是跟老国公解释,又亲亲热热地拉着赵锦钰叫他乖女婿。

两人感觉自己这一天比前面几天都累,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安从凤才回来。

好孩子,怎么没考上状元呢,安父愁眉苦脸,这还不得被国公府拿捏死。

安从凤脸色难看到说不出话,越提起状元越是难受。

安父见她情绪不佳,连忙摆手,先不说这个了,街上那花魁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将人肚子都弄大了。

安家母父得知此事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怪罪她女儿行为不检点,而是说她太大意。

安父又逮着那花魁骂,话也比较难听,类似于什么出来卖的,谁知道肚子里是谁的种,总不能因为他女儿优秀,就硬说是她的。

骂完解气,他又拉着安从凤的胳膊,边跟着安从凤往里面走边说话,可得小心哄着赵小公子,不能让他因为这事不愿意跟你好了,毕竟跟那些花魁什么的比起来,国公府才是正道。

我女你听爹一句话,忍这个一时,将来什么样的男子还不是随咱挑选。

若是平时,安从凤定会隐忍,可今日实在是太气了,她的退让换来的是赵锦钰无尽的得寸进尺。

爹你可知道,我本应是榜眼的,我本来该是榜眼!安从凤反手指着自己,那个吴嘉悦跟苏虞连个屁都不算。

今日打马游街风光无限的人应该是她,被未来同僚争相敬酒恭维的人也应该是她。

安父一怔,疑惑起来,可外面金榜都贴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是那个贱人!安从凤指着赵锦钰的院子,气极,几乎是咬碎了牙低声骂。

他找人毁了我在京中的名声不说,还毁了我的前途,就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入赘,让我离不开她们赵府。

安从凤恨到眼尾通红。

安父最是生气,当场险些跳起来骂,还是安母顾忌着她们一家三口都在人国公府里,说的太难听别被听到了,这才伸手拉安父一把。

女儿,国公府是不是不能再待了,安母说,要不咱们退了这婚,赶紧离开吧。

我岂能这么走?安从凤呼吸沉沉,我什么都没了,怎能这么便宜了他?他不是舍不得我离开赵府,不是要把我留下吗,那我满足他!安从凤大步朝赵锦钰院子里走。

钛白看见她回来,还行礼问她,你回来了嗳,考第几啊?赵锦钰呢?安从凤脚步未停。

在里面嗳。

钛白疑惑,跟着安从凤往屋里走。

结果安从凤进去后,直接反手将门锁上了。

她关门力气之大速度之快,险些撞到钛白的额头。

钛白立马往后仰脸,这才堪堪躲过。

这么急,是要急着进去找死嗳。

钛白抬手抚自己胸口,徐徐吐气。

屋里,赵锦钰正在收拾自己的行礼嫁妆,桌上还放着需要他亲手绣上鸳鸯的红布盖头。

两家连日子都定好了,说是下下个月成亲。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安从凤讥讽地伸手拿过盖头看了一眼,然后将盖头扔在地上,脚踩在上面,声音是藏着火气的温柔,想到恨不得把我拴在府里?赵锦钰微微挑眉走过来,垂眸看了看她脚下的红布,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坦诚点头,是啊。

那我满足你如何?安从凤伸手一把攥住赵锦钰的手,反手将他压在门板上,另只手捏着他的脖子,让他被迫抬头跟她对视,何必等成亲,现在我就能睡了你。

你找花魁污蔑我,说他怀了我的孩子,不就是因为我弄他没弄你吗。

你怎么这么贱呢,连个出来卖的都不如。

安从凤眸色阴翳,捏着赵锦钰纤细的脖子,我惯着你,你真以为我没脾气呢?安从凤从来就不是个没脾气的人,从她上回马车里说要弄死苏婉起,赵锦钰就知道她伪装的有多好,而今日暴怒之下,才露出本来的面目。

安从凤太恨了,尤其是知道她本来能进一甲的,结果因为赵锦钰,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装了这么久的好形象没了,想着以后再睡的好弟弟没了,面子里子功名前途都没了,整个人的未来一片黑暗。

她想掐死赵锦钰的心都有!安从凤粗暴地用另只原本攥着赵锦钰手腕的手去解他腰带,打算狠狠地在那事上羞辱他然后抛弃他。

赵锦钰玩味地看着安从凤,你不装了啊。

他伸手搭在安从凤捏着他脖子的手腕上,安从凤以为他要挣扎,讥讽地笑他,装不过你,谁知道你这么欠弄,表面乖顺背地里骚。

她本就出身乡野,后来家里才有的小钱,粗鄙的话自然会说。

赵锦钰笑,握着安从凤腕子的手微微用力一捏,安从凤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赵锦钰轻而易举地扯掉安从凤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将她往后轻推,然后抬腿狠狠地一脚揣在她胸口处。

安从凤直接往后摔在桌子边,靠着桌子腿捂着胸口满眼惊诧地看向赵锦钰,嘴里一股铁腥味翻涌,你——我?赵锦钰走过来,白皙无骨的小手掐住安从凤的脖子,将她脑袋用力惯在桌面上,垂眸俯视她,语气轻蔑不屑,这才是我啊。

他另只手拍着安从凤难看的脸,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黝黑明亮地像是两颗被水洗过的黑宝石,我也装了许久,都装累了呢。

他用力甩了安从凤一巴掌,对男子用强,真有你的啊。

你叫啊,跟刚才一样,站起来跟我叫嚣啊。

安从凤被迫仰头,后脑勺被抵在桌面上,冰凉的桌沿卡着她的后颈,让她以一个根本动弹不得的姿势仰视着赵锦钰。

你若不犯事,你若来京城后管得住这下半身,哪里有今日呢?赵锦钰手指在安从凤漂亮的桃花眼尾划来划去,这双眼睛真好看,我就想要个这样眼睛的孩子。

你不是喜欢粗暴的吗,赵锦钰松开安从凤,任由她从桌面上滑到地上,你早说啊,我也喜欢~赵锦钰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扔在安从凤脸上,作势对安从凤用强。

你毁了我有什么好处?安从凤脸色铁青,在腰带甩过来的那一瞬间别开脸。

直到扭头,她才发现被赵锦钰掐过的脖子到底有多疼。

安从凤被赵锦钰抽过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

她哑声道:我若位极人臣,国公府不也跟着沾光?何至于像现在这般,在京中一日不如一日。

你要我入赘,图的不就是这个吗?谁说我找你是图你有出息了?赵锦钰蹲在地上看安从凤,坦诚极了,我找你,自然是因为你脸好看啊。

安从凤,……安从凤头回有这么屈辱憋屈的感觉。

她的头脑,她的才能,她的未来,在赵锦钰眼里竟然不如一张最不值一提的脸?国公府没有未来,赵锦钰怜悯地看着安从凤,国公府已经走到末路,靠你有什么用,能靠的只有我阿姐呀。

安从凤没听懂,但心里莫名发凉,有股不好的预感,那你要我入赘……对啊,我要你帮我生个好看又聪明的孩子,赵锦钰轻轻拍安从凤的脸,眉眼弯弯,怪谁呢,怪你脸蛋好看人又坏,被我惦记了呗。

也是巧了,赵锦钰看她,那日上街办事,你碰巧站在谭府马车旁边,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呢?他那日属实是在看谭柚,甚至暗示赵锦莉去看,怕目的太明显才往旁边扫去,正巧望见了从笔墨纸砚铺子里出来的安从凤。

她这张脸,着实让人瞩目,能吸引他看过去半点都不稀奇,所以赵锦莉没有半分怀疑。

简直上天祝他。

赵锦钰当场执意要下去问安从凤姓名,赵锦莉是怕他惹事才替他下去,随后就有了马车失控,陈芙当街挑衅谭柚,以及刺客刺杀谭柚。

因为那日之事,回来后祖父还训斥了我一顿。

因为要不是赵锦莉也掺和进去,刺客说不定是能得手的。

可赵锦钰把赵锦莉推了出去。

从酒楼推了出去,从将沉的国公府推了出去,从她们的计划之中,推了出去。

我不是要折断你的翅膀,不让你进一甲前三,赵锦钰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安从凤,声音冰凉,我是要打碎你的骄傲跟希望,让你一辈子出不了仕。

朝中,不需要第二个吴思圆,何况你也成不了吴大人。

他幽幽道:如今你跟国公府已经定亲,你母父今日傍晚就回离京,而你,会跟我这将沉的府邸一起,留在京城。

安从凤挣扎着要站起来,疯子!她道:我是二甲传胪,岂是你说囚就能囚的!赵锦钰抬脚踩在安从凤肩膀处,将她生生又踩了回去,笑盈盈说,可若是赵府刺杀长皇子呢?安从凤愣在原地,直怔怔看着赵锦钰,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谋逆?皇上的意思?安从凤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赵锦钰摇头,她算个什么,将死之人而已。

那就是沈国公的意思了。

安从凤不明白,失声问,为什么?这不是国公府吗?为何国公府会谋反?赵锦钰收回脚,脸上表情淡去,为了国,为了民。

他虽不太赞同此举,可他到底是赵家血脉,他是不能出仕不能建功立业的男子,与其把长姐赵锦莉牵扯进来,不如由他动手。

安从凤眸光闪烁,低头掩下脸上神色。

别盘算了,赵锦钰又笑起来,你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自然是因为你知道也没用啊。

你真当国公府戒备松懈无一人可用?傻子,你出不去了。

他是要她死的明白。

不管名声功名如何,她将来都出不去这座府邸。

与其让外面那些男子一辈子惦记着她的好,倒不如将她的虚伪揭开,让众人看看她皮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如今的安从凤,就是死在国公府里,都会被人骂一声活该。

我跟你无冤无仇……安从凤皱了下眉,又转了话锋,突然说,我那么喜欢你,……钰儿,我愿意跟你一起面对一切,但你至少让我亲自送我母父出京,毕竟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

她们这时候已经出京了,赵锦钰道:就在你进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走了。

至于是主动走的还是被迫出京就很难说了。

我让钛白跟她们说我不介意你的过往,让她们赶紧回去筹备喜事,等着国公府的消息就行。

眼见着最后一条活路被堵死,安从凤这才疯了一样往门口爬,疯子,你们京城人都是疯子!长皇子是,你祖父是,你也是!安从凤道:你们京城有权势的男子,都他爹的是疯子!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男子。

果然男人就应该温温顺顺在后宅中相妻教女,而不该拥有权势!这个头,从司牧那里就开始坏了。

是疯啊,但长皇子最疯,他才是疯子,赵锦钰想起以前见到的司牧,附和地点头,是个又娇又好看的小疯子。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骂人。

安从凤无心在意别的,现在只想逃出去。

如果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她定然不会攀上国公府。

本以为是祝她上天的坚硬高枝,结果却是拖她沉沦的缠人藤蔓。

算计来算计去,最后竟是她亲手将自己算计进去。

赵锦钰脚尖踩着安从凤的衣摆,让她不能再往前逃,说好快活的呢,不脱衣服就想走吗?安从凤,……滚啊。

可惜安从凤的声音在密不透风的赵府中,传不出去半分。

今日的国公府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那座在京中不起眼的没落功勋府邸。

甚至在今日新臣的衬托下,在这黄昏中,越发显得沧桑年迈,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已经处于暮年,竟有些萧条苍凉之意。

暮色渐沉,杏园里的进士们才散席。

阿柚,一同回去吗?苏虞喊她。

白妔扯着苏虞的后颈衣服,示意她往旁边看。

苏虞扫了一眼,立马道:抢不过抢不过,那我们先走了,回家还有后半场呢。

杏园门口不远处,停着谭府的马车,寻常坐在车前的都是花青,今日还多了一个——硃砂。

硃砂在,马车里面的人是谁自然不用说了。

苏虞等人跟谭柚挥手再见,然后挤进吴嘉悦的马车里,反客为主,驾~吴嘉悦,……吴嘉悦问,伯母们难道就没打算给你们配辆马车吗?尤其是白妔,送马车可比改族谱容易多了吧!对啊!白妔像是才想到,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起这事呢!她是搭别人的马车搭惯了,丝毫想不到自己也可以拥有一辆属于她的马车。

白妔表示,我这都考了进士,二甲的进士,我娘怎么着也得给我弄辆马车啊。

苏虞伸手勾着白妔的肩膀,对对对,回头谈这事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让伯母给你搞辆大点的。

她算盘打的啪啪响,到时候我跟阿婉蹭你的车来回。

白妔,……滚。

几人坐在车里,苏虞看向对面的吴嘉悦,长腿伸直用脚尖踢了踢她的脚尖,不回府看看吗?今日杏园办宴,朝上很多大人都来蹭了酒。

说是蹭酒,其实就是来看看能不能蹭个老师,最好是偶尔能一对一教学的那种。

上午榜单贴好,众人站在榜前看,后知后觉发现,你看这前三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有人嘶了一声,都是以前的纨绔,……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不是这个,你看这三人都是谭博士的学生啊,是她之前在吴府里亲手带出来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连白妔都是二甲进士。

几人沉默一会儿,突然道:听说杏园办宴呵呵呵,姐几个有没有兴趣跟进士们共饮一杯啊?说的我都渴了,去蹭杯酒不过分吧?什么叫过分,咱们是前辈是长辈,她们那些小孩巴不得咱们去呢。

走走走,去喝一杯。

一个大臣拉着一个大臣,到最后基本都去了,唯独吴思圆吴大人没来。

按理说她作为翰林院协办大学士,来受一甲前三的酒再正常不过,但她还是没过来。

苏虞知道吴嘉悦的心思,才多问她一句。

去呗去呗,今天是喜事。

白妔用胳膊碰了碰吴嘉悦,我要是榜眼,我就找三五个人放着鞭炮送我回去。

吴嘉悦迟疑起来,我再想想,先送你们回去。

既然她有主意,几人也就没多问。

等她们马车离开后,谭柚才抬脚朝自家马车走过去。

花青见她过来,麻溜地从车前下来,将脚凳放好。

花青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她作为助教,其实对大家的帮助也挺大,不少人搂着她叫青姐。

花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谭柚,难得羞涩腼腆起来,小声提出自己的想法,主子,我能不能也跟你一起读书啊。

我也不指望考功名,我就想多认两个字,花青反手挠后颈,整张脸通红,多学点总是好的。

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话,以前是家里没条件,现在是想学又觉得有点晚了,因为她没有半分基础,要学就得从头来。

只要有这个念头,什么事情都不怕晚。

谭柚抬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拍拍,很是欣慰。

花青立马高兴起来,扶着她上去,提醒道:殿下在里面。

她小声说,好像睡着了。

谭柚看向硃砂,硃砂跟她点头。

谭柚也不知道司牧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也没让人进去跟她说一声,也是看见硃砂,谭柚才知道司牧来了。

谭柚本来踩着脚凳就该上去,如今听见司牧在里面可能睡着了,便跟硃砂说,你先转过身。

转身?硃砂虽然没明白谭柚的意思,但还是缓慢挪动脚步背对着她们主仆两人。

谭柚将自己的外衫脱掉,递给花青。

好在如今天气还不算多暖和,脱掉一件厚的里面还剩两件。

她轻声道:今日喝了酒,又在宴上来回,衣服上都是酒味跟其他味道。

先脱掉,别熏醒他。

若不是前面实在坐不下,而且传出去不好听,她都想挤挤坐在横木上算了。

主要是现在世面上以她跟司牧为原型的话本到处都是,马车要是在街上走一圈,有人看见她坐在外面没进去,估计下个话本的内容就是虐恋情深跟破镜难圆这些类型的了。

谭柚弯腰钻进马车里,就看见司牧果然窝成一团睡着了。

他白嫩的小脸枕着从暗匣里拿出来的枕头,身上盖着干净的毛毯,半张脸埋在毛毯中,露出毛绒绒的脑袋跟乌黑的长发。

毛毯下的他清清瘦瘦的,看起来没什么重量。

让人怜惜的想抱起他,又心软到舍不得上前打扰。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竟不进去找她,也不喊她出来。

谭柚坐在窗边,尽量不往他身边靠,但司牧还是迷迷糊糊醒来,软声嘀咕,阿柚。

他手从身上的摊子里伸出来,有些茫然疑惑,你怎么坐这么远?谭柚这才握着他的手挨着他坐,温声道:喝了酒,身上酒味重,怕扰醒你。

司牧眉眼弯弯地笑,那你还是扰醒了我,该怎么补偿我呢?谭柚垂眸看他,眼底是缱绻温柔,那我自罚三杯?殿下与我妻夫一场,帮我饮半杯?这儿有酒?司牧诧异地左右看。

没有,谭柚俯身吻住司牧的唇,撬开他的牙卷起他的舌,含糊说,但这儿有。

司牧伸手搂着谭柚的脖子,闭着眼睛感受她嘴里的酒味。

果酒,味道清甜,淡淡的香味中和着谭柚身上清清冷冷的书卷气,是清冷的醉意,是微醺的气息,甚是撩人。

两人分开时,司牧眼里的情意像是要化开。

他伸手搂住谭柚的脖子,在她准备起身时,又亲了下她的嘴角,最后整个人顺势挂在她身上坐起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进去?谭柚伸手撩开司牧黏在嘴角的碎发,轻柔地挽在他耳后。

他抱着她的肩膀,下巴搭在她的右肩上,昂着脸看她,刚被吻过的唇瓣带着水润,抿出一个清甜的笑,糯糯地说,不想扰了你。

他身份特殊,进了杏园后其她人定然放不开,白白坏了这些人的兴致。

且今天是阿柚的主场,他这个家属怎好过去分她的神。

司牧到了之后,便窝在车里等她。

他声音软软的,神情乖巧温顺,像是翻开柔软肚皮朝她哼唧。

谭柚左手轻轻捏起司牧的下巴,浓密的眼睫落下,低头看他。

两人唇瓣若即若离,殿下,臣好像醉了。

她笑着轻吻他唇,总想着以下犯上的欺负你。

两人又吻了一会儿,司牧坐在谭柚怀里,被她打横抱着放在腿上,低头吻他。

好在还算克制,最后只是相拥而已。

谭柚脸埋在司牧脖颈里,嗅着他身上的清幽冷香,轻声问,准备好了?司牧笑,嗯。

谭柚也是后来才发现司牧身上的清幽冷香不是特意熏出来的香,而是一种信纸燃烧后的味道,很是好闻。

此刻他衣服跟头发上都沾着淡淡的幽香,想来是刚看完信件没多久。

没声张,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是何动机跟目的,司牧抱着谭柚,声音很轻,毕竟是赵家。

谭柚想起之前街上那个刺客,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温声道:好。

她本想说是不是太冒险了,但既然司牧已经拿定主意,便没再开口。

这个味道好闻吗?司牧手指在谭柚背后卷着她的头发,问起别的。

好闻,谭柚眼里带笑,低声道:但我更喜欢殿下沐浴后身上的香味。

他泡澡可认真了,水面上飘着一层花瓣,他坐在里面恨不得把自己腌入味再出来。

司牧刚要得意,就听谭柚不疾不徐的声音继续说,像只刚从花丛中飞出来的蜜蜂。

司牧偏头咬谭柚耳朵,贝齿扣在她耳垂上摩挲。

谭柚手掌轻轻拍司牧后腰位置,安抚两下,含笑说,看着就很甜。

光是看着,就知道那里有很多蜜。

司牧脸一热,这才软软松开。

那我今日回去跟祖母一起啃酱猪肘子!司牧说,连吃一个月,说不定就胖了。

谭柚道:不可,脾胃虚弱之人,不能吃大油大荤。

你跟祖母不同,少学她。

司牧想了想,那学谁呢?学谭橙?谭柚叹息,阿姐最近忙碌,总是饥一顿饱一顿,饮食不规律,也不能学她。

唔,那学花青?司牧伸手指车外。

谭柚垂眸看他,花青爱饮酒,爱习武,你可学不来她。

司牧眼睛滴溜溜转,透着狡黠,就是不说学谭柚。

他又提起好几个人,谭柚依旧好脾气的陪他说,没有半分不耐跟敷衍。

她抱着他,好像可以跟他这样玩一辈子都不会觉得时间漫长无趣。

两人坐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直到进了谭府后门才停下。

谭柚先下车,转身张开双臂把司牧从上面抱下来。

也是进了府里,谭柚才看见司牧的马车就停在里面。

他是先回的谭府,然后再让人驾车去杏园门口接她。

对了阿柚,我今天请了一个人过来做客。

都快见着人了,司牧才恍然想起来。

谭柚疑惑地侧眸看他。

司牧提着衣摆小跑两步上台阶,伸手将里面已经点了烛台的房间门打开,露出坐在桌子边的赵锦莉。

赵锦莉眼睛蒙着黑布,手脚被捆住,连嘴都堵上了。

司牧朝谭柚讨好的笑,怕她不高兴,先一步说,她不老实。

赵锦莉听见声音后疯狂挣扎,嘴里发出唔唔声。

司牧表示,你看吧,我就说她不老实。

赵锦莉,……谭柚,……绑成这样,能老实就奇怪了。

谭柚抬手捏了捏眉心,颇为无奈地看向司牧,你这行事风格——像个大反派。

知道赵家今晚可能有异动,于是先把赵锦莉绑了过来。

司牧眨巴那双好看的凤眼乖乖看着她,谭柚到嘴的话不由拐个弯,温声道:格外洒脱不羁。

赵锦莉,……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的心都是黑的。

习武之人耳力也不差,司牧防她,来的时候连耳朵都给她堵上,导致这会儿赵锦莉听声音都是模模糊糊,听不清绑了她的人到底是谁。

赵锦莉是从太学院回府的路上被人从后面袭击打晕绑走的,对方出手太快以至于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躺在马车里迷迷糊糊昏睡之前,听见外面有人跟她的长随说,锦莉今晚住我府上不回府了,你回去说一声免得沈国公担心。

随后便陷入昏迷。

她在京中属实有几个好友,且也会偶尔跟她们一同留宿喝酒,加上今天全城同庆大家都在喝酒,就算是她祖父也发觉不了异常。

赵锦莉醒来后分析半天,依旧不知道谁要害她,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是冲着她个人来的,还是冲着国公府来的?直到眼前的黑布被人动作轻柔地解开,赵锦莉才模模糊糊看见对方的身影。

眼睛从黑暗中刚见光明,还有些看不清。

她用力眨了好几次,才对上谭柚那张好看的脸。

谭博士?!赵锦莉抽了口凉气,随后冷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假扮当今驸马!谭柚,……司牧从后面探出脑袋,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看起来怪傻的,老国公肯定没告诉她。

赵锦莉是下意识不相信谭柚会绑她,毕竟这不是谭柚的行事风格,如今看见司牧才再次抽了口气,脸色沉下来。

现在信了。

司牧笑,她对我有意见呢。

像是觉得谭柚干不出这事,但加上他就说不准了。

赵锦莉声音僵硬,学生不敢。

她动了,想要挣脱捆绑着她的缰绳,奈何越动缠的越紧。

赵锦莉问,不知道长皇子殿下用这种方式叫学生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如果是司牧,那必然是跟国公府有关。

赵锦莉第一反应不是国公府有问题,而是司牧容不下赵家了,这才拿她当做要挟祖父妥协的筹码,心头不由一片凄凉愤怒。

谭柚弯腰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赵锦莉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

明知道这两人是一家,甚至有可能在跟她唱白脸跟红脸,但赵锦莉活动两下发麻的手脚之后,还是站起来跟谭柚恭恭敬敬拱手道谢,谢夫子。

武将也学文也读书,每每谭柚兴起之时开兵法课的时候,赵锦莉总会过来听。

这般板板正正恩怨分明的性子,是赵家人的性子。

司牧坐在桌边夸她一句。

赵锦莉面无表情的站在谭柚身边,不为所动。

谭柚倒了杯温水给她,解释道:今夜有一场大戏,必须请来你看。

殿下手段是强硬了些,但也没办法。

若是她出面相邀,定会打草惊蛇被人看见,只好这般出其不意将人掳走。

戏?赵锦莉疑惑,跟国公府有关?是,跟国公府有关,谭柚坐在桌边,跟赵锦莉说,你坐在这里等,如果到了后半夜都没动静,休息一夜,明日我亲自送你出府。

赵锦莉眉头紧皱,捧着水半天没喝,算是暂时相信谭柚,跟她一起坐在屋里等。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外面的梆子声响起,是打更之人在报时。

已经亥时。

街上几乎没人,只有京兆尹府的衙役照例巡逻。

只是平时巡逻队的人数都有规定,一队十二人,由一人领头,共十三人,今日却要多一些。

打更的扫了一眼,没仔细看,只大约觉得这是三、四个队的人数。

想来应该是今日放榜,怕落榜学生夜里闹事,这才多派了些人手巡逻。

亦或是三队正巧相遇合并成一队也是正常。

打更的离开,根本没多想。

京城嘛,能出什么事情。

京城嘛,什么事没有呢。

李衙役站在人前清点人数,共五十人,分成两队。

一队三十六人,一队十四人。

三十六人这队护送一辆马车朝谭府赶去,而十四人这队由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高马尾少年领队。

少年脸上挂着黑布唯有一双葡萄一般的眼睛格外明亮好看,他走到马车边,轻声开口,祖父。

马车里,苍老年迈的声音传出来,你阿姐呢?说是去友人家中饮酒了。

老者停了一会儿才继续缓声道:不在也好。

他撩起车帘,朝下看,认真叮嘱,声音严肃,不管我这边如何,定要在一炷香之内除掉吴思圆。

她们这些人大约能撑半个时辰,再拖下去,宫中禁军就要到了。

从调兵出宫到出兵赶来,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少年顿了顿,单膝点地,低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