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 二房和三房互相对视了一眼,二房苏氏咳了咳,故作为难:行云,方才有位女子要找你, 想着你不得空, 本想替你打发了,可看她着实可怜的紧, 就只好带她过来了。
说着, 朝旁边让了让, 目光落在身后的女子身上。
众人一怔, 纷纷望过去,见那女子抱着一个婴儿,双眸含泪,噗通跪在地上。
陆大人,求你一定要帮帮我啊!她啜泣着,楚楚可怜。
见此情形,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望向陆行云,神色各异, 有惊诧的, 有看热闹的,大抵都觉得他和那女子有些沾染。
别人的目光,陆行云自然也察觉到了, 便剑眉皱起, 目光清冷: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女子拍了拍婴儿,抹泪道:大人, 我是张靖生的内人啊!张靖生...陆行云沉吟片刻, 神色缓和了些:我想起了, 他今年不是中了进士,即将外放为官吗?三年前,他去城郊的村子办案时,在一户村民家中借宿,主人就是张靖生。
虽然他家徒四壁,但为人温厚,勤勉好学,做的一手好文章。
见他家中只有一个盲眼的老娘和刚过门的妻子,他心生怜悯,还赠了些银钱。
提起这个,女子顿时红了眼眶,哽咽道:都是我夫君命苦啊,这些年,我和婆母日日纺纱耕种,好不容易等到他考上了进士,本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
可他写了篇文章,提到国舅受贿卖官的事,就得罪了他。
前几日,官爷说我夫君图谋城西李家小姐,将她奸污,害得她悬梁自尽。
可是我夫君为人正直,断不会做出此等腌臜事来。
我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却被他们轰出来,婆母也哭得下不来床。
我几经打探,才得知我夫君昨日被他们刺字流放了。
我夫君被抓的时候,正好生了重病,他本就体弱,只怕还没几天,就被他们磋磨死了啊!大人,我夫君幼年丧父,是瞎眼的婆母一手将他拉扯大,我们辛劳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啊!若他死了,我们孤儿寡母该如何活下去,而我这苦命的孩儿,也会受此牵连,没为贱籍,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按照本朝律法,被判处死刑、流放等重罪的犯人,其家眷、子嗣都将没入贱籍,世代不可参加科举。
声声泣血,在场之人惊愕之后,都生了怜悯之心。
陆行云拳头一紧,眸中泛过锐色,素来外戚误国,却累的百姓受苦。
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刑部,让他们给张靖生翻案。
不行的,我之前我都去刑部求过了,他们怕得罪国舅,都推脱了。
如今这满朝官员,除了您还有谁敢帮我啊!女子眼眶一酸,又连连抹泪。
一旁,书庭望着眼前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叹,前两天,这女子找过来的时候,他想着姜知柳生子在即,害怕陆行云又和之前一样,就硬着心肠将她打发了。
可没想到,她走投无路又找来了,偏生二房、三房没安好心,还带到产房来了。
微光中,陆行云负手立在那里,目光沉沉浮浮,神情肃穆。
国舅爷是太子的亲舅舅,虽说陆家在朝中权位不低,比起他还是差些,他纵然派人去拦截张靖生,只怕那些人也不会放人。
反而会怕惹来麻烦,尽快把张靖生结果了。
可若不施救,他只怕这两日就死了。
为今之计,除了他亲自翻案,就只有他找人向国舅求情这一条路可走。
大人,民妇求求你了!女子把孩子递给丫鬟,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剑眉越蹙越紧,陆行云没有动。
大滴泪水滚滚而落,女子再次磕头,一下两下三下……头都磕破了,渗出鲜红的血。
闭目长长一叹,陆行云弯腰将她扶起来:罢了,我答应你。
女子顿时喜极而泣:多谢大人!就在此时,内间的门嘎然打开,淡淡的光线中,姜知柳挺着肚子走了出来,她扶着门框,脸颊发白,被汗水湿透的鬓发粘在脸上。
你当真要去吗?她颤着没有血色的唇,眼尾泛红。
身形骤僵,陆行云回身望去,下颌紧绷:是。
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姜知柳的指尖攥得发白,喉咙似被刀划破了,沙哑的不像话。
能不能不要去……这是她第一次求他。
四年了,她竭尽全力做一位贤惠大度的世子妃,包容他、理解他,不敢轻易使小性子。
可此刻,她也想任性一次。
……对不起,我……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男子薄唇紧抿成直线,走到近前,握住她的手,眸中浮起氤氲的水雾,三分歉疚、三分无奈,以及四分痛色。
如同悬崖边的巨石,姜知柳倏然坠入万丈冰渊,寒风化作钢刀从她胸口处插入,纵横交错,流出血又结成冰。
每一处骨髓、每一寸肌肤都痛的发冷、发寒,脸白的像蜡纸,泪水冲破眼眶顺着脸颊下滑,晶莹剔透似雨打梨花,忧伤而破碎。
她挑了挑唇,抬手抹去颊上的泪,泛红的眼眸水光潋滟,蕴着深深的凉薄与萧索。
好,陆行云,你,很好!笑意越绽越盛,眼底却趋于冰冷,她抽出手,缓缓退了两步,尔后身子一转,笑意顿散,脸上笼起寒霜。
柳儿……陆行云下意识伸出手。
姜知柳头都未偏一下,抬手道:绿枝,关门!淡漠的声音响起,绿枝立即把门关上,震的陆行云身子一僵,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
望着冷硬的门扉,他眸中一揪,沉沉浮浮变幻了半晌,终究留下一声慨叹,默然去了。
屋内,姜知柳一直强撑着,此刻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身子骤软,整个人都委顿下去。
绿枝大惊,忙扶着她到躺下。
小姐,你怎么样了?你一定要挺住啊!她攥着她的手,泪眼婆娑。
姜知柳擦了擦她的泪,绽出虚弱的笑意:你放心,我死不了,我的命硬着呢!她眸光陡锐,拂着腹部双手攥成拳头,彻骨的痛意在胸口凝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宝宝,不要怕,娘亲永远保护你!如稳婆所料,姜知柳这一胎生的格外久,直到第二天下午都不曾生出来。
老夫人两人都焦急不已,因老侯爷年纪老迈、病虚体弱,老夫人怕他扛不住,让他先回去了,只自己留下来坐镇。
因翻案耗时太久,陆行云只好摈弃原则,寻了个说得上话的世伯,去国舅府上。
可对方却避而不见,无法,他两人只好去找了翟无期,请他引荐了几位与太子交好的权贵。
这般迂回曲折,先说动太子,再通过太子的关系才见到国舅的面。
他们离开太子府后,翟无期回到后院,去佛龛前上了三炷香,接着便在蒲团上跪坐诵经。
先生,你素来是不尚礼佛的,怎么今日却...拨着佛珠的手一顿,翟无期睁眸,望向肃穆的佛像,眼底似溪水清幽:以前不信,现在信了...语毕,闭上眸子,轻声念诵。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1﹞第二天,国舅终于松口放人,陆行云立即马不停蹄往回赶。
可那马偏生发了病,躺在原地不肯动,彼时暮色沉沉,星月无光,街上因为宵禁早没了行人。
他只好提着衣袍,飞快地往回跑,一路疾驰,接连踩在雨后的水洼里,裤腿渐满了泥点子。
当他气喘吁吁奔回陆府时,守门的丫鬟立即迎上来,满脸喜色:世子,你可算回来了,世子妃生了,是个小公子!生了!眸光乍盛,陆行云悬着的心骤然落在实处,下一瞬,神色却黯了几分。
他还是迟了...他攥着拳头,举目望向翰海苑,院里的银杏树在黑暗里茕茕孑立,寂静无声。
深吸了口气,他飞快地跑进翰海苑,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他看到融黄的烛光里,姜知柳坐在床头哄着怀里的婴儿,她低着头,眉梢眼角噙着微笑,虚弱的面容泛着母.性的柔光。
月儿弯,星儿闪,在梦乡,照心田...喉咙滚了滚,陆行云拂着门框,薄唇轻颤:柳儿...我...回来了...只微微一凝,女子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继续轻拂着婴儿,小声哄着。
滞了滞,陆行云还想说什么,绿枝皱起黛眉,走了过来:世子,小公子正在闹觉,你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下颌紧了紧,陆行云眸光暗淡下去,点点头,攥着拳头默然退开。
绿枝冷冷一哼,将门轻轻合上。
陆行云并未离去,走到外间后,在椅子上坐下了,见此情形,书庭无奈地叹了叹,着人端了差点过来,他则退到隔壁守着。
这一夜,小婴儿闹了四回,每哭闹一回,陆行云立即起身走到门口,烛光把姜知柳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或坐、或立、或行、或唱,他看着她换着花样地哄着婴儿,数次想伸手敲门,却又放下了。
姜知柳是不会见他的,他知道...这般折腾了一宿,陆行云几乎没怎么合眼,翌日清晨,书庭见他眼圈乌青,神色疲惫,摇头一叹,将水盆和衣服拿到隔壁,伺候他洗漱了。
理好仪容,陆行云准备去见姜知柳,却见她正抱着婴儿沉沉睡着,颊上满是疲惫。
世子,那现在是去上朝吗?陆行云摇摇头,神色凝重。
书庭会意,立即出府去刑部给他告假。
直到中午,姜知柳才醒来,和绿枝一起给婴儿擦洗。
陆行云进屋,几次想插手帮忙,都被绿枝给挡住了。
世子,产房是污秽之地,这还没出月子,世子还是少进来的好。
呛人的话如刺戳进他胸口,陆行云下颌绷紧若弦,眉眼一低,悄然退到旁边立着。
之后,她们忙前忙后,饮水用饭、哄逗婴儿,全都视他如无物。
过了一阵,老夫人领着人来了。
看到屋里的情形,她什么都明白了,拍了拍陆行云的手,走到床边慰问姜知柳,除了名贵的补品,另拿了满满一盒纯金翡翠首饰,有她用的,也有婴儿用的。
姜知柳只看了看,让绿枝收下了。
见她客气却疏离,老夫人露出无奈之色,语重心长道:知柳,想当初,老侯爷被贬到南边做七品县官时,行云他爹爹才三岁,我肚里还怀了他二叔。
正好那年发大水,老侯爷领着全县百姓治水,整整一个月,他经过陆家十次,却都没回来看过一眼。
我心里不是没委屈过,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了陆家能有好日子,我一直告诉自己,忍过去就没事了。
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说着她握住她的手,慨叹道:咱们女人呐,既然不能在外面谋生,那就好好在家里替他守好这个家,他好了,家才好,家好,我们才好,你说是不是?这是来敲打她了。
姜知柳弯唇,笑意清浅,却未及眼底:祖母说的是,知柳记住了。
恩,这才是陆家的好儿媳。
拍了拍她的手,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慈爱的笑,又看了看陆行云,拄着拐杖缓步离开了。
须臾,姜知柳感觉腿上一股湿热,摸了摸:啊呀!尿了,快拿尿布。
怔了怔,陆行云连忙把旁边的尿布递过去,姜知柳却看都没看一眼,接过绿枝递过来的尿布,给婴儿换洗。
薄唇一抿,他伸出的手握成拳头,缓缓垂落。
片刻后,婴儿又闹觉,姜知柳本想站起来,却觉腰疼,只好扶着腰坐回去。
我来吧!陆行云扔下尿布,立即伸手去接,却被绿枝抢先了。
抬起的手再度放下,他让到一旁,眸中黯淡无光。
旁边,丫鬟见姜知柳唇畔干裂,正倒温水给她,陆行云走过接,却把茶杯碰到地上,摔成两半。
哇!婴儿本就闹腾,被突然的异响一惊,瞬间大哭起来。
姜知柳远山眉紧蹙,朝陆行云冷冷望去:你就不能消停点吗?杵在那里,当麻杆吗?面上一滞,陆行云浑身僵直,眸中起起伏伏,拳头越攥越紧。
半晌,他松开拳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出去了,背影萧条孤寂如一株斑驳的松。
之后,陆行云一直告假在家,整整守了她一个月。
可姜知柳对他淡漠得好似陌生人,直到出月子也只说了三句话,另外两句是你要是没事,就去办你的案子,少在这碍事!、你这是故意的吗?明知道他爱哭,还找事!陆行云心有愧疚,只抿着唇,闷声不语。
出月后,他不得不继续去刑部办公,但只要忙完了,就立即回府,还经常给她们母子稍些吃的用的。
可他送来的东西,姜知柳却视而不见,从不曾用过一样。
至于那支作为信物的手镯和生辰送她的红玛瑙簪子,陆行云再也不曾见到,不仅如此,就连旁的首饰也很少见她佩戴,每日只用最简洁的发钗簪着,不施粉黛,衣服从素雅变成了明丽的色调。
他时常能看到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孩子,逗弄他时,更笑的比天边的晚霞还绚烂,可只要一看到他,她眼底的笑意就收了。
每每看到这个,陆行云眸中就似被针刺了,胸口也像压了块石头,沉闷压抑。
他想说点什么,话到口边,却不知说什么。
最令他难受的,他抱那孩子的次数用十根手指都数得清。
终于,挨到孩子百日了。
按照本朝习俗,这天应由孩子的长辈或父亲取名字。
所以他早早翻阅古籍,拟了满满一页名字,一大早就拿来翰海苑,正要开口时,见姜知柳搂着孩子,满眼温柔:烨儿乖,娘亲给你唱歌好不好,你最喜欢娘亲唱歌啦,是不是?烨儿...拿着扉页的手一紧,收到袖中,陆行云目中泛起复杂之色,有黯然,也有痛色。
姜知柳没有看他,只轻轻哼着歌儿。
绿枝冷然一笑,昂起下巴:不错,我家小姐已经给小少爷取了名字,叫做烨儿。
怎么,看世子的表情不喜欢吗?不,我...很喜欢,很喜欢...陆行云扯了扯唇,绽出温和的笑意,眼底的黯然却藏也藏不住。
喜欢就好,烨哥儿正在闹觉,世子还是出去吧,免得又打翻个瓶瓶罐罐,吵着他了。
讥讽的话语,令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攥着拳头,悄无声息地去了。
从始至终,姜知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是夜。
姜知柳把烨儿哄睡后,绿枝问:小姐,都百天了,你打算怎么办?拂着婴儿脸庞的手一滞,女子眸中笼起淡淡的烟云,清冷凉薄。
怎么办...除了离开,我能怎么办...她一次次退让,一次次为陆行云找理由开脱,就连他让她独自为父奔丧,她心里虽怨,却也觉得他逼不得已。
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他确实没有什么错。
可夫妻之间,哪里是用对错来衡量的。
四年了,她累了,真的累了。
可小公子呢?陆家是不会让我们带他走的。
我知道,所以...姜知柳双眸一锐,凑到绿枝耳畔,低声说了几句,绿枝听后眸光一亮,连连点头。
在声声蝉鸣中,夏季疏忽而逝去,天气转凉,金灿灿的菊花开了满院。
原本这院里种的是红玫瑰,可陆行云怕秋季萧条,特意着人搬了菊花到翰海苑里。
这日,姜知柳正在逗烨儿玩儿,绿枝走过来:小姐,方才书庭跟我说,世子被陛下派去漠北,查一起贪墨案,说是明天就要出发了,这会儿正在书房收拾东西。
摇着拨浪鼓的手一顿,姜知柳点点头:知道了。
.傍晚时分,烨儿吃完奶早早睡下了,陆行云过来的时候,姜知柳正在给他捏被角。
望着她温柔的目光,陆行云踟蹰片刻,终于走到近前。
柳儿,我明天就要走了,陛下...我知道。
姜知柳没有抬头。
眸中掠过一丝痛色,陆行云咬着唇,缓缓伸手,就在即将碰到女子的手时,对方转过身,淡然望着他。
天色不早了,用膳吧。
六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颜悦色地同他说话,而且是喊他一起用膳。
眸光乍亮,陆行云笑得如云开雾散。
好,好!因为太过高兴,连路都没看,还被门槛绊了一跤,不过他丝毫没有难为情,反而走到外边,将椅子早早抽出来,等她坐下了,才跟着坐下。
片刻后,丫鬟提着食盒,端了一桌佳肴上来,丰盛可口,有一半甜口的。
姜知柳先后给他盛了一盅菊花雪梨冰糖饮和两块菊花糕。
我见院里的菊花开得正好,就做了这两样,若不嫌弃,就尝尝吧。
眼眶一热,陆行云高兴地眼角都湿了,连忙端起来:怎么会?你给我做的,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着,低头尝了尝甜汤又尝了尝菊花糕。
一如既往,她这两道饭食做的依旧不如人意,菊花饮太过甜腻,菊花糕又带了古涩味,可陆行云却丝毫不觉得难吃,很快就消灭了大半。
若是以前,姜知柳必定欢喜雀跃,可此刻她只静静注视着他,平静得好似一汪湖水,没有半点涟漪。
发觉她的目光,陆行云一怔,口中的食物忽然褪了色,他放下筷子,复杂道:你怎么不吃?我不饿。
奥。
低眉,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陆行云又拿起筷子,勉强用了些。
片刻后,丫鬟收了碗筷,姜知柳起身走到内室,在摇篮边轻轻拂着婴儿白嫩的脸颊。
在她身后矗立了片刻,陆行云再度抬起手,刚触到她的衣袖,听她淡淡道。
我困了,你走吧。
...嗯。
手蜷成拳头,缓缓跌落,陆行云转身往外走,临到门口时,他回身望去,见姜知柳走到梳妆台前,正在拔头上的发簪。
可发簪似乎被头发挂住了,一时没撤下,他立即走过去,正要帮忙,姜知柳却猛地扯下了,上面还挂了一缕头发。
眸中猛然一刺,陆行云握住她的手,拔下发簪攥在掌心。
你就这么恨我吗?他盯着她的眼睛,眼眶渐渐红了。
挑了挑唇,姜知柳笑的云淡风轻:世子说笑了,你所作所为皆是道义,我怎么会恨你?真的吗?自然。
喉咙滚了滚,陆行云眸中掠过一层暗涌,忽然拉起她紧紧地抱着。
柳儿...对不起...他低低的,发出沙哑的声音。
四年了,他第一次和她说对不起,郑重的,没有含糊其辞的。
眸中骤然一酸,姜知柳闭上眼目,袖中的手微微拢住,始终没有抬起来。
半晌,她推开陆行云,绽出一抹明丽的笑,眼角泪光点点。
行云,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因为你,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相思,什么是万般滋味,只为一人...能遇到你,喜欢你,我不后悔,真的。
她吸了吸鼻子,握住他的手,指尖因为触碰生出一丝痛意。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是百姓最好的父母官,是陛下最忠心的臣子,是旁人最信赖的朋友,是陆家最优秀的子孙,能成为你的妻子,是我的幸运。
所以行云,我爱你,如同我娘爱我爹爹那样。
烛光中,女子双眸泛红,似沁在碧湖里的明珠,闪着熠熠波光。
陆行云身形一僵,血液凝了片刻后骤然加速,眸中似有暗茫激流涌动。
柳儿...他猛地抱住她,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大。
巨大的喜悦将他占得满满的,只喜悦中隐隐又嵌了丝不安。
良久,姜知柳推开他,眸光恢复了平静。
这些话,是我第一次说,但我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说了。
嗯,我明白。
好了,夜深了,你回去吧。
...好。
眼底闪过黯然,陆行云点点头,转身离去,临门口时,又深深凝了她一眼,见她淡淡地望着自己,心里没来由咯噔一下。
他抿了抿唇,将不安的心绪按下去,这才朝外走去。
屋内,姜知柳勾了勾唇,抬头望向天边,黑洞洞的没有半点星光。
翌日,陆行云要出发的时候,姜知柳让绿枝传话,正在哄绿枝在睡觉,就没去。
陆行云心下黯然,甚至上了马车,还几次掀开窗帘,每一次,都失望地放下。
门口处,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起程后,陆行云坐在车厢里,脑中思绪万千,一会儿是之前姜知柳冷淡她的样子,一会儿是昨晚她吐露真心的样子。
行了半日,心绪越发烦乱,他拿了本书来看,忽然读到一首诗,是以菊花寄托离别的哀伤。
他心头跳了一下,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姜知柳很久不曾给他下厨了,偏偏两道都是菊花,尤其那道甜汤,还有雪梨,梨也通离,难道...霎时间,他手脚一凉,心口狂跳起来。
不,她昨晚还说她爱他的,怎么会走?更何况烨儿还那么小,她怎么忍心他没有父亲?这样想着,心绪稍定,他又放下书,闭目养神。
这般行了四五日,这天半夜,他忽然发现火光冲天,姜知柳抱着烨儿站在火海里。
她笑着,眼里满是凄凉:陆行云,你是个好官、好臣子、好朋友、好孙儿,可你样样都好,却唯独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说完,转身走入火海里。
不要!身子一颤,他惊醒了,浑身冰凉冒汗,胸口尚咚咚直跳。
眸光一定,他起身下床穿好衣服,把书庭叫了起来。
世子,这么晚了,你要做什么?书庭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回京城。
啊!脑中一个激灵,书庭彻底清醒了。
回程的时候,陆行云弃车用马,没日没夜地赶路,终于在第三天上午赶回京城。
彼时他风尘仆仆,鬓发散乱,下巴冒了一圈青黑的胡茬。
正起码往回赶时,却看到陆家的马车。
他下意识停下来,见姜知柳掀开车帘,手里抱着烨儿。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是一个孩子正抱着一位妇人大哭,口中含着要爹爹!妇人眼泪婆娑,搂着孩子哭泣:阿宝,不是我不让你见爹爹,是你爹爹不要我门。
陆行云下意识朝姜知柳看去,见她远山眉微蹙,眸中泛起怜悯,朝烨儿看了看,放下帘子。
马车前,绿枝朝车内问了句什么,马车徐徐启动,方向是城外。
心跳骤然一停,陆行云胸口处似破了个大洞,冷风嗖嗖倒灌着。
原来那晚她是在诀别,诀别他,也诀别他们之前的情分。
她当真恨透了他,恨到要带着烨儿一声不响地离开他?他勒住缰绳,想追上去,刚走了一步,又停下了。
他望着远去的马车,眸中泛起深切的痛色,渐渐笼起一团水雾。
她这么恨他,又怎么会想见他?纵然强追回来,于她也不过是牢笼...她本是天上自由翱翔的鸿雁,是他折了她的羽翼,拘在侯府。
这四年,她虽然笑着,却再不似当初那样生机勃勃了。
矗立良久,陆行云勒转缰绳,回了陆府。
见他突然回来,老侯爷两人都不明所以,问他也不答话,只径直回了翰海苑,将自己闷在房里。
直到傍晚,也不曾进过一滴水米。
世子,陛下限你半个月赶到,如今已过了七八日,咱们还是早些出发吧!屋内静默无声。
哎。
书庭满眼叹息,正要出去时,却见不远处,姜知柳抱着烨儿回来了,他且惊且喜,立即叫门:世子,世子妃回来了!啪!茶杯摔碎的声音响起,下一刻,房门已经打开,陆行云立在那里,望着抱着婴儿的明丽女子渐行渐近,袖中的手一紧,眼眶赤红。
只瞥了他一眼,姜知柳从他身旁径直走过,面上平淡如水。
手颤了颤,陆行云转过头,喉咙一滚,却发不出半点声息。
绿枝没好气道:世子不是去南边,怎么又回来了?陆行云没有言语,只盯着姜知柳,她走到哪里视线便跟到哪里,片刻后,姜知柳进了里屋将烨儿放在摇篮里,拍了拍,正要转身时,腰畔骤紧,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贴了上来。
我以为...你真的走了...他哽咽着,眼角泛起点点泪泽。
世子多虑了。
身前的女子怔了怔,轻轻推开他,双眸平静无波。
这样的目光令陆行云心悸,从前她看他总是满含情意,或含着泪红着眼、或恼怒羞愤,但绝不会如此漠然。
他抿着唇,抬手想拂一拂她的脸颊,她却避开了,眸光也冷了几分。
世子奉召前去办案,还是早些出发吧。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吗?似有冷风从四肢百骸深入,体内的血变得冰凉缓慢,渗得胸口发寒。
姜知柳却笑了,眼里含了丝讥讽:若我不希望,你就会留下来吗?眸中似骇浪翻涌起起伏伏,半晌,陆行云深吸了口气,绷紧下颌:若你不想,我便不走。
那倒也是不必,你是个正直为民的好官,若我强留着你,倒是我的不是了。
女子勾唇,眉梢眼角云淡风轻,丝毫不因他的话错愕。
最后,陆行云还是决定留一夜再走,就在外间支了张小榻,凑合了一晚。
只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在凳子上,默默望着房门。
夜间,姜知柳起来哄了两道烨儿,他鼓起勇气推门进去,她却看都不看一眼,哄好孩子后就躺着歇下了。
望着她若影若现的身影,夜色中他幽静的眼眸难辨神色,只能看见他的背僵得笔直,最后轻轻关上门,回到外间坐下。
黎明时分,天色黑到极点,屋内的蜡烛却亮了。
绿枝,快起来,烨儿发烧了!伴着急促的脚步,门扉噶然而开,陆行云看到姜知柳只披了件外衣,怀里抱着烨儿,双眼通红,神色焦急。
他瞳孔一缩,立即奔过去,把烨儿抢过来。
跟我走!记挂烨儿的安慰,姜知柳顾不得之前的恩怨,跟着他跑到后院,上了马车。
哒哒哒!死寂黑暗的街头,陆行云扬鞭疾驰,马车跑得飞快。
透过飞扬的车帘,姜知柳望着烛光下他瘦削笔挺的身影,眸中泛起些许复杂。
片刻后,马车停到一座宅邸前,陆行云匆匆敲开大门,守门人揉着眼睛,满脸怨怼,知道他的身份后立即卑躬屈膝,领着他进去了。
片刻后,一位中年男子跑了过来,一边系扣子,一边打哈欠。
陆行云连忙迎上去,拱手道:李太医,深夜叨扰,实在过意不去,只犬子发热了,请你一定要救救他。
无妨,无妨,治病要紧。
李太医摆摆手,立即查看烨儿的情况,片刻后,凝重道:小公子是风邪入体,这才起了热症,需得立即扎针用药,耽搁不得。
见此情形,姜知柳脸上一白,忽然跪下:李太医,烨儿才半岁,求你一定要治好他!世子妃言重了,救人治病是下官的职责,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李太医立即扶起她,一旁陆行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李太医是太医院最资深的大夫,烨儿会没事的。
嗯。
心下稍定,姜知柳抱着烨儿进了内室,由李太医施针治病。
只烨儿病势汹汹,虽退了热,不到一个时辰,又烧了起来。
看着他红彤彤的小脸,姜知柳心疼的直掉泪,不停地用温水擦拭他的身子退热,陆行云看在眼里,也红了眼眶,只能帮她端水倒水,搂着她的肩膀安慰。
这般折腾到早上,老侯爷和老夫人也过来了,见烨儿如此,也心疼不已。
到了下午,烨儿的病总算稳了些,他们这才回府,可刚回府又烧起来了,陆家只好又去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
一番用药,总算好点了。
忽然,小厮传话,说御前太监前来传御旨意。
陆行云眉头一跳,心里涌出不详的预感。
御旨事关重大,陆家众人都到了前厅,包括姜知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尚书陆行云奉命南行调查贪墨一案,然卿滞留京城,玩忽职守,枉顾朕之恩旨,是为不忠。
念卿素日劳苦功高、兢兢业业,故网开一面,敕令尔立即南行,不得有误!拳头一紧,陆行云蹙着剑眉,迟迟不接旨。
快接呀!老侯爷连忙督促,不料陆行云眸光一锐,忽然俯身拜倒:微臣陆行云,谢陛下隆恩。
只犬子病重,微臣身为人父,需留下来照看他,贪墨一案还请陛下另择贤臣,一应罪责,待犬子康愈,微臣自去殿前请罪!御前太监眉头一皱,面上难看极了。
老侯爷和老夫人也脸色大变,赶紧给他说好话,将他请到旁边喝茶。
一旁,姜知柳见他如此,倒怔了怔。
片刻后,老侯爷二人将他们拉到偏厅,刚进去,老侯爷就狠狠扇了陆行云一耳光。
孽障,你难道不知道抗旨的后果吗?先你而去的两任钦差,都因为渎职不力,被贬到荒蛮之地,你这样做,不仅要被贬职,恐怕再难复起啊!孙儿知道。
见他低着眉,神情坚决,老侯爷气的脸色酱紫,一口气喘不上差点晕过去。
老夫人赶紧扶他坐下安抚,尔后望向姜知柳,神色凝重。
知柳,我们都是作娘的,你的想法我很清楚。
可此事关系整个陆家的荣辱,你得顾全大局,劝劝行云啊!祖母言重了。
姜知柳弯唇,朝陆行云望去,面上笑意浅淡:世子去不去,从来只在他,不在我。
薄唇紧抿,陆行云眸中一揪,郑重道:我是不会去的。
哎,孽障,都是孽障啊!重重杵了杵拐杖,老夫人长叹一声,忽然跪到地上,苍老的眼眸渐渐发红:行云,并非祖母不理解你们,只你祖父从一届布衣,苦拼三十年,去了半条命才振下侯府这偌大家业。
当年你父亲英年早逝,你二叔、三叔又都不成器,他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眼看着你官至尚书,前途无量,他才放心安度晚年。
你这一抗旨,不止是你,他这一生呕心沥血的成果都将付之一炬,你忍心看他死不瞑目吗?说着她老泪纵横,喉咙哽咽。
身形一僵,陆行云的手攥的发硬,眼底似巨浪挣扎翻涌,他转头看了看姜知柳,又看了看瘫在椅子上的老侯爷,眼底渐红。
他闭上眼眸,深深吸了口气,手也缓缓松开。
我去,我去...他面如死灰,眼角的泪无声滑落。
见他终于松口,老夫人脸上一喜,连忙擦去眼泪。
姜知柳将她扶起来,朝陆行云瞥了瞥,眸中泛起一丝叹息,尔后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
这也许就是天意吧...自打生子后,她就决定离开陆家,可她知道陆家是不会让她带烨儿走的,就让绿枝把银票存在城里一家当行,准备挑个时机,悄无声息地离开。
此次陆行云南下,烨儿也大了,正是好时机,所以昨个儿她假装寻常一般,带着烨儿出府,不料在大街上却看到那没爹的孩子哭得很可怜,当时她看着烨儿可爱的脸庞,心里起了丝犹豫。
出城后,终究还是回来了,但她并未决定留下,只想再考量一段时间。
方才陆行云为了烨儿抗旨,她还想着或许为了烨儿,她应该留下。
可惜,陆行云到底还是陆行云。
站在陆家和他的角度,他这样选择没有错,毕竟孩子没了还能再生,陆家倒了就再难复起。
只她是烨儿的娘,烨儿还这么小,他最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
也好,现下这样倒免得她为难了。
她勾了勾唇,橘色的夕阳映在她脸上,宁静淡泊。
见她平静得甚至连一丝失望也没有,陆行云像是跌入幽深的谷底,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处。
他眸中闪过痛色,伸出手,试探着朝她手心探去。
低眉瞥了一眼,姜知柳面无波澜地望向他。
她没有动,可只这一个眼神,他的手就僵住了,心口似有刺刀插入,他攥着手缩了回去。
柳儿...他眼底蕴起深深的歉疚与哀伤,喉咙沙哑。
山高水长,世子还是早些去吧。
姜知柳往后退了一步,福了福,双眸微弯,平淡疏离。
脊背一僵,陆行云手脚冰凉,下颌绷成线。
那我去了,你和烨儿,保重...语毕,跟着老侯爷他们往前厅走去,走到转角处,他回身朝姜知柳深深凝了一眼,这才默然离去。
之后,老侯爷给御前太监塞了几锭金子,说了些好话,才把这事了结。
陆行云这次回来没有行囊,去翰海苑看了看烨儿,便离府了。
临行前,他虽知道姜知柳不会来送他,依旧回头望了几次,最终喟然一叹,离开了。
当天夜里,烨儿又烧了起来,身上还起了很多小红疹,经太医诊断是时疫,根源不明。
时疫素来凶险,传染性极强,陆府上下顿时人心惶惶,二房、三房都要求翰海苑的人搬出去。
老侯爷和老夫人虽不忍,可为了陆家五十几口性命,只能让姜知柳把烨儿带去紫竹园安置,至于其他的下人都送去乡下的庄子里观察。
到了紫竹园后,烨儿身上的红疹隐有溃烂的迹象,不仅如此,还反复发烧、呕吐腹泻,只不过一天,已瘦了一大圈。
望着他虚弱又难受的样子,姜知柳的心如刀绞,泪水干了又流。
来了几拨大夫,都说凶多吉少、全凭天命。
姜知柳如同跌入冰窖,浑身上下冰凉刺骨,她搂着烨儿,跪在地上,紧紧贴着他的小脸,泪水淌的跟河水似的。
苍天,我的烨儿还这么小,求您救救他吧!.另一边,陆行云星夜奔驰,赶了两日,正准备再附近的村落歇下,却看到村口挂着黑幡。
看到这个,他心头咯噔一下。
自古以来,但凡发生瘟疫的地方,就会挂起黑幡。
烨儿高烧反复不对,难道...念头如闪电闪过,刹那间,他似被冷水兜头浇下,手脚冰凉,莫大的恐惧在心底漫开,他来不及思索,当即打马回城,又整整赶了一天终于到了侯府。
看着空荡荡的翰海苑,他的心跌入了谷底,经过逼问,下人终于把烨儿患疫症的事告诉他。
脸色唰地惨白,他身子一晃,差地没站住。
不该,他真的不该啊!他重重锤了锤身边的银杏树,转身飞奔而去,耳畔的风呼呼刮着,他似乎能看到姜知柳抱着烨儿无助绝望的样子。
恨意像刀绞着他的心,手攥的骨节发白。
终于,他赶到了紫竹园附近,可还没驰到跟前,远远就看到一阵火光与浓烟。
梦里的场景在眼前乍然浮现,他的心跳骤然停住,脸上血色尽失。
啪!他把鞭子甩的飞起,将马背都打出血来,须臾间,奔到紫竹院前,他一脚踹开门,见大厅里一片缟素,正中央放着一具小小的棺椁。
飞舞的火舌卷着白幡,越烧越旺。
火场中央,姜知柳举着火把回过身子,她挑了挑唇,眸中满是凉薄,没有一滴泪。
陆行云,你是个好官、好臣子、好朋友、好孙儿,可你样样都好,却唯独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她低头,摩挲着身旁的棺椁,脸上泛起慈爱的柔光。
地下太冷,烨儿会害怕的...她扬手扔掉火把,清油滋啦一响,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将她吞噬。
不,不要!!!和梦境里一模一样的话,令陆行云浑身寒到极点,他狂奔过去,眼眸猩红,滚烫的泪顺着冷风飞出。
作者有话说:预收文《我死后帝君火葬场了》、《真千金嫁给偏执督公后》求戳求收藏,文案附后。
(另有基友火葬场文案在末尾,感兴趣求戳,谢谢)一开始是打算写男主为了女配把女主和儿子放后边,写着写着,就觉得再为了女配他就不是东西,当然现在依然是个渣。
后面就虐他了,女鹅终于能支棱啦!注:﹝1﹞《观音心经》引用自百度。
———接档文《我死后帝君火葬场了》文案——因救命之恩,雀妖梨霜对凡界少年时雍生了情愫,不惜取了命珠,为其改写孤煞命格,自己则被冰封万年。
万年后,梨霜终于登仙,却得知时雍是银川帝君历劫所化。
银川帝君是九重天仅存的上古神祇,冰姿雪魄、不染纤尘,修的是无情道,已将凡世记忆忘却。
旧情难忘,梨霜甘愿去他府上做个寂寂无名的仙侍,只为偶尔看到他。
为他一句话,她拔了最珍贵的翎羽和百花仙子交换,好让凌霄花一直绽放,可他再未看过一眼;为替他解毒,她甘愿给魔君当了五十年奴隶,可回去之后,他却没有多问一句...千年万年,纵然他不曾顾惜她,她也甘之如饴。
直到银川为了天界公主落梵将她逼到诛仙台:只要剜了七窍玲珑心,落梵就得救了,你不要怕,很快,不疼的。
那一刻,她心如死灰,眼眶再也流不出半滴泪。
好,你要的我都给你,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了。
她笑着将心剖出,纵身跳下诛仙台。
望着被罡风撕碎的神魂,银川脸色煞白,猛地退了一步。
———预收文《真千金嫁给偏执督公后》文案———谢云知刚认回亲生父母不久,就被作为弃子嫁给了西厂督主时靖霄。
时靖霄是权倾天下的权宦,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众人都道她必死无疑。
为了保命,谢云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还日日拿个小本子记录他的喜好。
今日督公喝了九勺甜汤,蟹黄豆腐只吃了一勺,看来喜欢甜口。
今日督公回来时,在栀子花树下多站了会,也许把花瓶的花换一下他会更喜欢。
今日督公的病又犯了,是这个月第九回 了,看着让人有点心疼。
可藏的好好的本子还是让他发现了,望着时靖霄喜怒不定的神色,谢云知瑟瑟发抖。
不料他却靠着椅子,慵懒道:想知道什么,都问了吧。
谢云知:???—————分割线————时靖霄曾是九天之上翱翔的龙,一朝掉落尘泥,受人践踏,还不慎双目失明。
危难之际,只有那个乡下小姑娘不嫌弃他,救了他的命,还为了他跟别人急红了眼。
后来他准备离开,小姑娘将唯一的银簪塞到他手里:我没什么值钱的,哥哥拿去吧。
他眼眶一红,轻轻抱住她:若我还有命回来,一定回来找你。
后来,他剔骨换面、治好双眼,成了天下第一权宦,却再也找不到他的小姑娘。
直到他发现...—【基友预收文推荐】《探花郎火葬场实录》by茉上霜——*本月开更*胡家为选皇商,将胡珊兰送去尚书府,成了郑蔚的通房。
郑蔚品性端方相貌出尘,会在沉沉夜里背她回家,会在惹怒她后温存道歉,对她百依百顺,使她情动。
但孟夫人将她安置在郑蔚房里,是要郑蔚色令智昏,会试失利。
胡珊兰哪肯断郑蔚生路?遂苦苦应对,哪怕被磋磨的捏不起针走不动路,也没遂她心意。
更因他一句别计较,就咽下委屈,容忍他表妹的诸多算计。
胡家选上皇商,两家欲定亲事,胡珊兰欣喜不已,可转头却被郑蔚嫡兄众目睽睽之下轻薄,坏了名声。
郑蔚将她抱在怀里:做不做正妻不要紧,我心里只有你。
她倾尽所有,将郑蔚平安送进考场。
他考了几日,她就被孟夫人罚在静室跪了几日。
喜报来的那天,胡珊兰还下不了地,却听见他淡漠的与人说起她: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必放在心上。
转头又得知,当初那场祸事,是他一手促成,为报复嫡母,也为阻断她成为他的正妻。
她知道了,他也只是轻笑:胡家在朝毫无根基,你怎么能做我的正妻呢?胡珊兰失魂落魄大病一场,鬼门关一遭后,醒悟了。
*数月之后,郑蔚看见久寻不见的胡珊兰站在城中新开的绸缎庄里,言笑晏晏,媚眼如丝从他身上扫过,冷漠的仿若不认识。
他癫狂的扑过去,谁能想到,当初他以身为饵诱她入局,做了一场他的棋子,可最终却把他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但哪怕他卑微乞求,几经生死,她也只是轻笑:我随便说说的,大人怎么就信了?注:SC1V1,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