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025-03-22 07:18:56

城郊茶亭。

等待令羽的时候,萧璃又将信件拿出来细细地看了一遍。

上一次郭宁的来信是随着一个商队抵达到长安,并非急件,故而洋洋洒洒地写了许多张纸。

她拿到了信,就进宫找到杨蓁读给她听。

萧璃一口气读完,而杨蓁也放下了正在核算的账目和内造名册,两人相对而视。

南诏国朝堂,听起来并不平静。

杨蓁微蹙着眉,回忆着郭宁信中种种。

郭宁是个心思简单的性子,看到什么新鲜的便写什么,杨蓁却可见微知著,敏锐的察觉到其表象之后的种种可能性。

阿蓁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萧璃道:非是天灾年份,可粮价飙升,文官武将相继被弹劾……南诏国朝堂内部应当斗得厉害。

杨蓁说:只是我们对于南诏朝堂并不了解,无从得知更多了。

若我告诉你,南诏王身体有恙呢?萧璃撑着脸,把她在紫宸殿听见的只言片语告诉杨蓁。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言语。

阿宁最后说,打算去夜探南诏王宫,是在说笑吧。

杨蓁又拿起内造名册,随口问道。

没有吧。

萧璃看着信,说:你看她写夜探时字迹格外认真,且以她的性子来说,这应该不是玩笑。

杨蓁抬头盯着萧璃:……阿蓁,是阿宁要去探王宫,你盯我做什么?萧璃觉得自己怪无辜的,她这次可什么都没做啊……真的是……杨蓁扶额,你和阿宁何时才能稳妥些。

阿蓁……萧璃表情严肃,请你精准打击阿宁,我萧璃一向稳妥得很。

杨蓁:……放心啦,阿宁别的不成,逃命的功夫可是练得一等一,就算打不过,也定然躲得过。

萧璃对郭宁的实力了解的很是透彻,所以还算放心。

真不知当初为何昏了头,竟然帮她逃了出去。

杨蓁揉揉眉心,道:若她还留在长安,总不会叫人如此心惊胆战。

可是,在外人看来,大明宫一样是豺狼虎豹之地,可阿蓁也呆的很好。

萧璃歪歪头,笑道:所以我们也给阿宁一些信任吧,好不好?杨蓁愣了愣,接着自嘲一笑,说:是我糊涂了。

整个朝堂都知道,郭宁逃离长安是长乐公主殿下帮的忙。

可是萧璃所做的,也只是给了她出城的令牌,外加上假扮了她去寺里相看。

无人知道,出城之后的路线的计划,包括如何甩脱追兵,如何掩人耳目,都是杨蓁帮她计划好的。

临行前,三人在宫中花园中聚首,郭宁对两人说:这江湖,我先替你们去探上一探,想必要比长安城有趣许多。

万事当心。

虽然杨蓁已经细细考虑过所有可能的情况,可却还是担心。

放心啦!三人中郭宁身量最高,她一手揽着杨蓁,一手揽着萧璃,笑嘻嘻道:你看着,我肯定能在这江湖混出个名堂。

是啊,从此长安城再没郭宁你这个人,只剩江湖上无门无派郭女侠,是吗?杨蓁凉凉地说:你就这样弃我二人而去,有良心吗?孟尝君门下尚有可鸡鸣狗盗的食客,阿璃身边又怎能只有你这般板板正正的人做帮手?郭宁说着,看向萧璃,虽说鸡鸣狗盗我可能学不会,但阿璃,到时候已经称霸江湖的我,可做你的一支奇兵。

你先成功逃出去再说罢,别明日前脚出城,后脚就被郭统领叉回来了。

萧璃好笑的摇摇头,回道。

……阿璃?令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萧璃回过头,这才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

或许是因为曾经四处游历的缘故,令羽虽为南诏王族,可矜贵之中却带着爽朗与侠气,像山间奔跑的鹿,空中自由的鹰。

这一点,是她几个皇兄都没有的。

也是她一直都羡慕着的,嫉妒着的。

萧璃认真得看着令羽,像是想要把他记住似的,然后说:令羽,你应该回南诏了。

什么?本以为萧璃只是找他出城打猎踏青,没成想却听见这样的话。

我刚得到的消息,你父王病重,二王子与三王子之间的王位之争愈烈,令羽,萧璃又重复了一遍,你应该回去了。

在听见南诏王病重的时候,令羽一瞬间失神,萧璃话说完,他则已经回过神来。

他没有问萧璃是打哪来的消息,他相信萧璃总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骗他。

可是……我要怎么回去?连夜潜逃长安吗?令羽脸上甚至还带着散漫的笑,刚才听见的消息似乎完全不曾在他心底击起任何涟漪。

萧璃没想到令羽是这样的反应,怔了怔,也迅速反应过来——你不愿回去。

萧璃语气肯定。

从最初开始,萧璃与令羽便是以武论交,因着双方身份,一直有意的回避着朝堂国事,直到今日。

为何?萧璃不懂。

她知道令羽天性喜爱自由,无贪恋权势之心,也不在意南诏王位,可南诏王是他父亲。

得知父亲病重,他却好似无动于衷。

我……并不想见他。

令羽的目光向南边看去,半晌,才低声说道。

萧璃站在令羽身后,没有作声。

又是许久过去,令羽长出了一口气,回过身,看向萧璃,阿璃,你可还记得武帝纪中的几句话?奢侈无限,穷兵极武……说到这儿,令羽停顿了一下。

……百姓空竭,万民疲敝。

萧璃轻声接上了下一句。

这上面一句,也可以用来评判我的父王,这下面一句,便是我南诏百姓写照。

令羽抚摸着他的佩剑,像是回忆起什么,神色变得温柔。

我幼时,父王连年在外征战,我是跟着几个舅舅身后长大的。

他们教我习武,带我上山打猎,下河捉鱼。

那几年,是我人生最快乐的回忆。

令羽说着,拔出他身侧佩剑,那剑身寒光四射,一看便是一柄宝剑,这把剑,是几个舅舅出征前送给我的,我最小的舅舅还说,待他回来,便带我去突厥寻一匹汗血宝马。

到时候,我便是南诏国最英武的儿郎。

萧璃闭上眼睛,她想,她已经知道了后面的故事。

可是,我的三个舅舅,再没回来。

令羽负手,看着天空,声音淡淡,因着父王的独断专行,刚愎自用,昆州一役,高氏一门三兄弟,尽数阵亡。

那时我小舅舅才十六岁,尚未娶亲。

大舅母身怀六甲,因忽闻噩耗,心神俱碎,于生产时血崩而亡……一尸两命。

令羽回过身来,这就是昆州一役中,南诏将门高氏的结局。

至于这一战的另一方如何,阿璃,你应该比我清楚。

说到这儿,令羽笑了,笑容中带着无尽的自嘲,眼中也露出了悲意,阿璃,你与我相交,从来回避南诏大周旧事,是否是因为你知道,你我二人之间,实是隔着国仇家恨的。

若说破这些,便再做不成朋友了。

其实他一直知道,萧璃的母族,就是剑南林氏。

令羽,你可会因那些旧事而在心中恨我?萧璃没有回答令羽的问题,反而问道。

怎么可能?令羽惊讶,那些旧事与你何干,我又怎么会因此恨你?那我又为什么会因旧事而疏远于你?萧璃说:令绝云,你这是看不起我。

这……令羽失笑。

国之征战,是非对错根本无法说清。

林氏高氏各为其主,是立场不同。

若易地而处,未必会是那样的结局。

萧璃的手指轻敲面前的石桌,抬眸,直视着令羽说到。

于国而言,确实无对错,可连年征战使□□离子散,家破人亡,终究还是战争之过,君主之过。

令羽喃喃。

所以,这就是你自请为质的原因?萧璃沉吟,你心中怨恨你父王,不愿见他,又自觉愧对高氏。

来大周为质,一可逃避南诏种种,二可止息兵戈,一举两得。

令羽,你并非想要游历天下,你只是不愿回南诏!被骤然道破心思,将自己心中那些连自己都未曾面对的心思扒开晒在阳光之下,让令羽觉得有些难堪。

半晌,令羽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应道:是!他只是不愿回南诏。

阿璃,我知你视我为至交好友,才会违背立场将南诏之事告知。

令羽感激涕零。

令羽深深地看着面前蹙眉望着他的少女,说:可我有心结未解,今日之事,我会当作不知。

说完,令羽转身,上马,离开。

令绝云!看见令羽就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萧璃怒极,大喊。

当日,有长安城守军见到长乐公主萧璃和南诏质子于城外茶亭说话,虽不知都说了什么,却知道两人不欢而散。

过几日,萧璃与令羽闹掰了的传闻四起,传的有模有样。

*按照下官打探到的,公主殿下确实会时不时地去大护国寺,只是时间不定,有时间隔大半年,有时又只是间隔几日,并无规律可言。

林选征回禀。

所以说,那日遇见公主殿下确实是巧合咯?袁孟听完,说:将军,你是不是想多了,你可以祭拜老将军,人家公主也可以去祭拜先皇啊!真的是他想多了吗?霍毕思索着林选征的回报,回忆着当日的种种。

可为什么他心中还是觉得有哪里不是那么对劲儿?而这时,下人的禀告打断了他的思索:将军,长乐公主来访!你说什么?霍毕猛地回神,问。

长乐公主,来访,此刻就在府门外,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