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霍毕随着仪仗队伍赶到了当日的扎营地时,看见的是早就等在那里的萧璃和萧烈。
只不过,萧烈黑着脸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仿佛在跟谁赌气。
而萧璃则坐在一旁的树杈上,两条腿晃来晃去,很是开心的样子。
霍毕觉得他应该也不需要问赛马的结果了。
就知道争强斗狠。
霍毕听见不远处的低声嘀咕声,扭头看去,见是范炟和萧燕。
这两人撇着嘴,俱是不屑模样。
萧璃同样也瞧见了霍毕,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走过来缠着他说话,而是眨了眨眼睛。
这时,才被马车带来的萧然朝萧璃跑了过来。
阿姐!萧然一看两人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笑容大大的,我就知道阿姐肯定会赢!虽然脸上不在意,可耳朵却诚实地偷听的萧烈看四弟萧然那狗腿的样子,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萧璃得意一笑,从树上跳下,带着萧然去找她那些小伙伴们了。
之后,一直到他们行至皇家猎场,萧璃都没再来找霍毕。
……月离,你之前一直在边关,怕是不曾来过皇家猎场。
春猎第一日,荣景帝把霍毕召到身边,和蔼的说:朕跟你说,他们年轻人,每年春猎时都卯足了劲儿比试,非要争出个一二三四。
荣景帝身边,每年都要争个高下的萧璃和萧烈彼此对视一眼。
父皇,儿臣是想打到最大的猎物献给父皇。
萧烈赶紧说。
我也是啊,皇伯伯,说了要给您猎个熊回来的。
萧璃也赶紧表态。
荣景帝简直要被这两个只有四肢发达的人气笑了,指着两人说:行了,朕还不知道你们?!今年有月离,这第一怕是没你们什么事儿了!臣在北境并不常打猎……霍毕话还没说完,就被荣景帝打断:别自谦了,你的弓马是在军中练出来的,这两个的花拳绣腿,肯定比不过。
荣景帝指着萧烈和萧璃两个说。
萧烈想反驳,但想想,自己不曾去军中历练,可能确实比不过霍毕,所以只是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可萧璃就不一样了,她相当棒槌地开口:手底下见真章,到时候比一比就知道咯。
一看,就是不服气的样子。
比比比!荣景帝点着萧璃地脑袋,说:成日里跟这个比跟那个比,姑娘家,怎可如此争勇斗狠?!我……我这不是不想给皇伯伯丢脸嘛!萧璃相当无赖地反驳,一下子把荣景帝身边的人都逗笑了。
行了行了。
荣景帝摆摆手,对萧璃和萧烈两人说:朕知道你们这两个皮猴都等不及了,自己玩去吧。
荣景帝虽然也曾领兵作战,可如今毕竟上了年纪,春猎时也只是象征性的第一个打下几头猎物,便放弓下马,之后的,就留给年轻的郎君们去展示炫耀。
他自己则留在大帐同朝臣们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
*谢娴霏和王绣鸢都不太愿意留在营帐里面听各家夫人们闲话交际,所以一起找了借口偷溜出来在外面溜达。
谢娴霏觉得,她真的宁愿听阿鸢讲那些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故事,都好过听那些夫人们你来我往,互相恭维。
毕竟阿鸢的故事又不费脑,听到不合理之处,还可以探讨一番。
所以,我现在想写的是,将军其实会逐渐动心,可是却一直不知他在动心,所以……阿霏,你在看什么?王绣鸢正说着她下一个故事的脉络,一扭头却看见谢娴霏在看着远处出神。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裴晏和他的侍从,不知裴晏在吩咐什么,那侍从俯身接令,然后转身离开。
阿霏一直不愿嫁人,不会是因为……你爱慕裴大人吧?看见谢娴霏那‘你实在想太多’的表情,王绣鸢把后半句吞回了肚子。
阿鸢,你以后,便想一直这样写话本子吗?谢娴霏收回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王绣鸢,温声问。
是的呀,我想写出各式各样好看的故事,传奇,风月,我都想写。
王绣鸢笑着,眼睛眯成了可爱的小月牙。
那倒是……真的很好。
谢娴霏扑哧一笑,说道。
不像她,看什么都觉得无趣,还累。
这一边是小姐们之间的闺中闲话,那一边是郎君们飞鹰走马。
营帐之内,是各家夫人们互通有无,交际恭维。
主帐里面,荣景帝和王公大臣们则在把酒言欢,帐外,郭威郭安两父子行护卫之责,并巡防整个营地。
没有人发现南诏质子令羽的营帐外,多了两个陌生的小厮。
营帐里……殿下!王上秘旨,请您回南诏!将军特派我等来护佑殿下离开小厮打扮的人单膝跪地,低声恳求。
虽是小厮打扮,可若是霍毕,或者郭威这样懂得内家功夫的人在此,不难发现此人内功深厚,绝对是个能叫出名号的高手。
令羽坐在卧榻上,单膝屈起,一手置于膝盖之上,看着摆在身前的诏书出神。
殿下!见令羽不出声,来人又急急喊了一声。
令羽侧了侧耳,隐约能听见猎场那边声音传过来,似乎还夹杂着萧璃的挑衅说笑声。
殿下,南诏的消息已经压不住了,消息随时可能传来,若是周皇知道,到那时便不好脱身了呀殿下!……他日南诏挑起纷争,边境生灵涂炭,水深火热……皆是你令绝云一,人,之,过!……这几日,萧璃的话一直反复在耳边响起,令他夜不能眠。
闭了闭眼,令羽深吸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
他起身,对来人说:设法通知在外接应的人,掩藏好行迹。
你与高十二做好准备,晚些时候……我们离开大周。
是!殿下!来人一喜,却又露出迟疑之色,为何不趁早……晚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
我,尚且有事要做。
令羽一把将佩剑拿起,掀开营帐的帘子,向猎场方向走去。
*林间,萧璃本已经瞄准了一头公鹿,弓已张满,不知为何,却突然收弓,调转马头。
马蹄踢踏的声音惊走了不远处吃草的公鹿,萧璃却浑不在意。
草丛后,林子中。
令羽的身影从一棵树后出现。
这就被你发现了,果然如我所料,阿璃的内力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庸。
令羽望着马上的少女,微笑着说。
这时,又有两人出现在令羽身边,呈护卫之态。
高九,高十二。
令羽偏了偏头,对萧璃介绍说。
你要走了。
萧璃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只是平静陈述。
令羽没有出声,只是看着萧璃。
还以为你会不告而别。
萧璃笑笑,从腰间拿下一个水囊,扬手扔给令羽,不枉我给你带了饯行酒,清音阁最好的翠涛酒。
令羽一把接住水囊,却没有拿下塞子,而是说:阿璃,我此来并非告别。
不是告别?不仅萧璃疑惑,便是那两个高姓护卫也面露惊异之色。
阿璃……令羽直视着萧璃的眼睛,轻声问道:你可愿同我去南诏?殿下!高九和高十二闻言低声惊呼。
萧璃握着缰绳的手一紧。
令绝云,你疯了吗?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半晌,萧璃一字一句问道。
阿璃,你在大周已无血脉至亲。
令羽说:只为了一个公主的身份,便要一生困守长安,一辈子如履薄冰,装疯卖傻吗?仿佛在报复前些日子萧璃犀利的言语,今日令羽的话同样说得不留情面。
萧璃面无表情地看着令羽,忽然从背后箭筒里拔出一箭,手腕一翻,那羽箭便如刚离弦一般朝令羽飞来!高九下意识想去阻拦,却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那羽箭飞向令羽。
令羽一动未动,那根箭便擦着他的面颊插进身后的泥土了。
高九这才明白令羽之前对萧璃内力的一番评价是何意思。
你我相交莫逆,你知我,我又何尝不知你。
令羽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说:至少在南诏,我可护你此生逍遥自在,萧璃……阿璃,到那时,你可以只做你自己。
呵……萧璃本来面无表情,闻言却突然笑了,仿若冰雪突然融化,姿容动人心魄。
高九和高十二在令羽身后对视,突然就不太奇怪大殿下这般行事。
这位大周的公主,确实有可让人痴迷的容色。
这时,萧璃收了笑,脸上重新覆上凛冽霜雪之色,令绝云,此行南诏,你自身难保,又何谈护我?笑话!你!见萧璃如此践踏令羽一番真心,高九和高十二都面露恼怒之色。
况且,我萧璃,不需任何人护着。
萧璃盯着令羽,说。
我只是……令羽想要解释,却看见萧璃忽然侧耳,仿佛听到了什么。
这时,令羽才注意到,远处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些许枭鸣之声。
萧璃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对令羽说:南诏的消息传过来了,皇伯伯马上就要得到消息,阿羽,你现在就走!*大营主帐,荣景帝正和几位王公大臣饮酒,霍毕这位新晋的国公,也在其中。
陛下。
帐外,裴晏求见。
何事?荣景帝放下酒杯,问。
南诏急报。
得了允许,裴晏手持一封密信,快步走了进来,将密信呈上。
荣景帝眯了眯眼睛,前些日子他们接到南诏传讯,说南诏王身体不佳。
这么快又来了急报,不知是不是南诏王已经……荣景帝打开密信……郭威!一目十行地看完,荣景帝道:速速派人看住令羽的营帐!不可令其随意走动!末将领命。
陛下,这是……安阳王觑着荣景帝的脸色,先开口问。
南诏王病危,二王子与三王子两相争斗,朝中大乱。
荣景帝缓缓说:高氏已派人来我大周,打算迎回令羽,回南诏继位。
这……显国公一愣,随即大喜:陛下圣明!令羽断然不可回南诏,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介时南诏内乱,我南境再无战乱之忧!而这时,郭安大步走进营帐,单膝跪下,急道:陛下,南诏质子令羽……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