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回头,对面色铁青的赛聂挑眉,接着打马自他身边经过,擦身而过时还以手指点点额头,挑衅之心路人皆知。
若说刚才吕修逸进球时荷包帕子扔了他满身满脸,这时等萧璃策马向观众致意时,看台上香包,帕子,鲜花,甚至果子都纷纷如雨般落下,乌云骥都险些绊倒了腿。
看台更高处的泪痣少年阿翡看见身边的小娘子扔花的扔花,掷果的掷果,而自己身上没有香包也没有花果,急得眼睛都红了,一把拽下随身的玉佩就要扔,却被兄长拉住了手腕。
阿兄?阿翡,还是算了吧。
兄长笑的无奈,道:这个高度,扔不中落地还好,玉佩只是碎了,扔中了,你是想谋害公主不成?兄长说的在理,阿翡只好放下玉佩,闷闷坐下。
旁边的几个少年皆是掩嘴偷笑。
阿姐!阿姐!四皇子萧然激动地面红耳赤,胡乱喊着,折下他们房间内那盆魏紫中最美的一朵便扔了出去。
三皇子萧杰看着因失了主花而瞬间没了美感的魏紫,无奈摇头。
然而那枝雍容华贵的牡丹却并未得萧璃多看一眼,众人见她接住了飘落的一朵木槿,随后簪在了头上,接着抬头对着花落下的方向风流一笑。
见到萧璃的笑容,欢呼声霎时又升高了一个档次,就连袁孟这种听惯了战场的兵戈之声的将士,都觉得震耳欲聋。
簪花之后,萧璃便不再向前,纵马回了休息区。
后面还没来得及扔花的看台发出了阵阵叹息声。
咦?阿璃接住了谁的花?王绣鸢探出身看着。
谢娴霏却没动,似是不好奇的样子。
崔朝远觉得更酸了,干脆转身不看。
裴晏喝茶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仿佛错觉。
王绣鸢探身的动作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显眼,现在很多人都探出身想瞧瞧萧璃接的是谁的花。
可那包厢内的人似乎并不想要出这个风头,并没有现身一见,满足大众的好奇心。
皇上见状,偏偏头示意身边的内侍,内侍躬身,离开他们的包间。
怎的不继续了?袁孟见两方皆回到休息处,开口问道。
袁都尉可以瞧瞧此时场中境况。
三皇子萧杰笑着开口回答。
袁孟探身往外看,好家伙,场中几乎被帕子香包和花果盖满。
他们这位置离得近,抛不远,那些坐得更高的百姓,只要大力些,便可将花果抛到场中央。
这下,袁孟算明白为何比赛暂停。
不让侍者们将这些清理干净,这马球落地便要寻不到了,一杆挥去,也不知道挑起来的是球,还是香瓜葡萄。
脑海里想了一下瓜桃乱飞的景象……袁孟赶紧摇了摇脑袋。
而这时,头上随意簪着木槿的萧璃却没再关注场外,继续布置战术。
郭安垂首看着萧璃头顶,目光落在那支木槿上,想到那边包厢里的人,目光闪了闪。
等侍从们将场地清理完毕,萧璃几人从侍从手中接过马。
连输两球,眼看着分差拉大,赛聂的脸色极难看,他的那个副将在旁边说着什么。
公主。
郭安走到萧璃身边,低声提醒。
我会注意的。
萧璃点头,若对面开始不择手段,顾忌我的身份,当会率先从你们三人处下手,阿安,提醒徐三郎他们小心。
是。
郭安并无畏惧,低头领命。
萧璃率先上马,进场。
见萧璃进场,赛聂也翻身上马,向萧璃的方向走来。
擦身而过时,赛聂用汉语低声说:只会使诡计的汉人。
萧璃侧目,用吐蕃语回道: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藩人。
你!赛聂眼睛瞪圆,可萧璃再没向他看来,他只能干看着萧璃的背影发狠,却无可奈何。
…………这……是我看错了吗?感觉自休息后,吐蕃那边格外凶狠。
便是连挥杆都带着一股狠劲儿。
王绣鸢瞪大眼睛,问。
吐蕃民风悍勇,军令严肃。
却是裴晏开了口:前朝史书吐蕃传曾提到:吐蕃军令严肃,每战,前队皆死,后对方进,重战死,恶病终。
王放,崔朝远和王绣鸢皆是聚精会神听着。
虽说近年吐蕃军队不似其祖那般严酷,可应该仍有其祖豪勇。
裴晏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
那阿璃会不会有危险?王绣鸢紧张地捏住谢娴霏的手。
放心吧,就算再凶狠,一个吐蕃将军之子也不会敢直接攻击我们大周的公主的。
王放安慰妹妹。
对,你该担心的是修逸才对。
崔朝远看着吐蕃队伍的动作,接话道,而就在他话音落下时,吐蕃队里最高大的那人便一杆打上了吕修逸坐下之马!吕修逸的马吃痛,随即隐隐失去控制。
啊啊啊啊——王绣鸢掐着谢娴霏的胳膊,惊声尖叫。
谢娴霏也叫,却是被掐得。
眼力不错,看出四人中修逸的马术最弱。
王放摸着下巴,说。
崔朝远,王绣鸢和谢娴霏闻言一起瞪王放。
王放讪讪,立刻闭嘴。
场中,吕修逸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安抚了自己的马儿,回头使劲儿地盯着赛聂几人,显然是被打出了火气。
之前吕修逸本来已经带球进了吐蕃的前场,可刚刚吕修逸要安抚自己的马,就无法再控球,马球又被吐蕃那个高大的力士击回了中场。
吕修逸立刻打马撵回去。
此时此刻的中场一片混乱,萧璃和赛聂正在夺球,郭安在离萧璃更近处,一个人拦着赛聂的副将和那个大胡子,而此刻副将马上便要突破郭安的防线往萧璃和赛聂那里去。
徐友则在稍远处挡着刚刚攻击吕修逸马的那个力士。
吕修逸见状,立刻冲了过去,加入战圈。
去帮公主!郭安分出一丝心神,对吕修逸喊道。
正有此意!而这时,副将也越过了郭安,朝赛聂那去了。
赛聂见吕修逸过来,表情一冷,又见自己副将紧随其后,便想着先处理掉这个看起来下盘最不稳的吕修逸。
球杆扬起,赛聂同样想要击打吕修逸的马肚子,却在抬起球杆的那一瞬间被另一个球杆拦住了,是萧璃。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临阵还敢分心对付别人?萧璃嗤笑,挑衅道还是说你怕了我?赛聂被萧璃一激,就不再管吕修逸,也几乎忘了她是大周的公主,回头专心对付萧璃。
紧接着,两人竟以球杆为剑,踩着规则的底线在场中过起了招,一时间竟分不清高下。
…………赛聂的球杆击中了萧璃的手肘,那力度一看就知道极疼。
在距离荣景帝所处的包厢二三个位置远的一个包厢里面,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无人出声,这也就导致一个清浅的吸气声十分明显。
包厢内主座上穿着玄色锦袍的青年从比赛中略略回神,似笑非笑地看向跪坐一旁的女子,道:嫣娘看起来很担心?被称为嫣娘的女子身穿天青色半臂,丁香色齐胸襦裙,手挽着同色的披帛,画着时下最流行的妆容,梳着百合髻,簪着一对儿蝴蝶簪,五官精致美丽,是个极易令男子失神的样貌。
她收回目光,一双丹凤眼清清淡淡地看向问话的玄衣锦袍男子,微微牵起嘴角,道:平日里练琴练舞,不大看马球比赛,故而有些不适罢了。
原来如此,我还道嫣娘是担心公主殿下。
玄衣男子回道。
自然也是担心的。
嫣娘说着,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男子,反问道:难道世子不担心吗?玄衣男子,也就是显国公世子一噎,随即好笑道:身为大周臣子,自然也是担心的。
不过,我听说公主殿下曾为了嫣娘与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大打出手过。
嫣娘似是在思索,半晌后方缓缓点头,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嫣娘竟不记得了?显国公世子挑眉,明显不信的模样。
嫣娘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红唇轻启,自嫣娘出阁,为我大打出手的人……说到这儿,眉心轻蹙,引人想要去抚平,当真数不清了。
男子失笑,说得倒也在理。
看来,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是不曾在嫣娘心底留下半分涟漪,可叹。
闻言,嫣娘又看了他一眼,眼底浮现出一丝丝转瞬即逝的哀愁,随后垂下眼眸,嘴角勾出一丝丝没有笑意的笑。
啊!这时,几乎全场都响起了响亮的吸气声,两人闻声也不再说话,一齐向场内看去。
嫣娘的手瞬间紧紧攥住,牙齿也死死咬住内唇!场中,萧璃坐下的乌云骥被赛聂打得突然发了狂,人立起来,险些把萧璃摔下去。
赛聂见萧璃忙于控马,便转身想要先处理掉吕修逸。
吕修逸此人在不熟人的眼中便是个好吃好玩好美人的浪荡子,可萧璃几人深知这人性格深处有股拧巴的倔强。
一旦那拧巴被激发了出来,浪荡子便开始不管不顾,果然,已红了眼的吕修逸用力一掷,直接将自己的球杆击到副将的马眼上,那副将的马立时嘶鸣起来。
趁着乱,他又一把捉住赛聂打来的球杆,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拽。
此时两人马匹离得极近,加之吕修逸使得力气很大,赛聂竟然被拽了个趔趄,两人迅速挨近。
这一挨近,赛聂便被吕修逸捏住了衣襟,两人扭在了一起。
之前说了,吕修逸疯劲儿上来时是不管不顾的,现在他也全不管自己境况,一门心思把赛聂拽下马。
赛聂一时不防,竟真的被拽了下了,于是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便双双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