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王放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但说萧璃与阿芫。
这是我才做好的玫瑰花酱,还未来得及给阿宁尝,竟让你先吃到了。
阿芫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坛子, 里面是以红色玫瑰花瓣做的蜜酱,单单是闻着就已经沁人心脾了。
阿芫拿出一个干净的勺子,挑出一点儿放在盘子里,递给萧璃。
王放见这姑娘没招呼他, 但心里又好奇那味道,所以自力更生,在阿芫把盖子盖上之前也舀了一勺出来塞进嘴里。
这味道真不错!阿妹定然会喜欢的!王放吃掉那一勺蜜酱, 赞不绝口。
心里想着若是这东西容易储存, 他离开南境时也买上一小坛,给阿鸢带回去。
阿芫竟然先做了阿宁想要的玫瑰花酱吗?萧璃一手捂住心口,做伤心状。
我知道,木槿嘛。
阿芫没理会萧璃那假装的伤心, 说:木槿的味道有些特殊, 不像玫瑰已自成味道, 所以还需要费一些功夫。
其实阿芫已经尝试着做了几罐子木槿花酱,只是她一直都不太满意, 这才没有拿出来。
她总觉得她还能把木槿花酱做的更完美一些, 再完美一些, 才能拿给阿璃。
这时, 阿芫往远处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萧璃说:你刚才不是问我, 为何到了这时辰还未收摊吗?萧璃点头。
绣坊和布坊就在离这里不太远的坊里。
阿芫说:被你救回来的女子, 若是无家可归, 就被县令大人安置在了绣坊和布坊, 做工维生。
萧璃恍然。
她们知晓我的事,也知道你我相识,若是得了空闲,就会相伴来我这里坐坐,吃些茶,聊聊天。
阿芫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好笑,我从小到大,一直跟阿娘琢磨怎么赚钱,不曾与谁深交过,如今倒多了很多小姐妹。
你看,她们这不是又来了吗?阿芫指着一个方向,对萧璃说道。
*太阳已快落山,街道上的人也逐渐少,百姓多已归家,与家人一同用暮食了。
萧璃与王放缓步往府衙的方向走去,却并无交谈。
两人的思绪仍然沉浸在刚刚所见场景。
当时,萧璃与王放一同顺着阿芫指着的方向看去,见到好几个姑娘正结伴往这边走来。
她们仍然有些消瘦,可精神还称得上好,眸中也不再似刚被救回时那般一片死寂了。
王放甚至有些怀疑,她们当真是公主从匪寨里面救回来的女子吗?乍一看,仿佛跟长安那些结伴逛街的小娘子们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他又想到刚刚阿芫掂钱袋子的模样,恍惚间想到,世人总说女子柔弱易折,但王放却觉得,她们或许确实柔弱,却韧如蒲草,无可断绝。
那几个姑娘走到了阿芫的摊子,其中一个眼尖见到了坐在后面的萧璃,整个人顿时定住,紧接着,所有姑娘都看见了他们。
王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回过神来时,那几个姑娘已经都跪在了萧璃的面前。
而萧璃则站起了身,似乎有些无措。
有一句话阿芫没有说,这些姑娘得了空闲就来她这里坐坐,最大的原因就是希望某日能遇见萧璃,亲自向她谢恩。
阿芫站在那些姑娘们后面,看着神情中透着无措的萧璃,也缓缓跪下,同那些姑娘们一起磕头。
一谢殿下,免她们身陷沟壑泥沼。
二谢殿下,许她们安身立命之所。
三谢殿下,报她们刻骨铭心之仇。
叩谢,公主殿下。
*子贤,你出身世家公子,大好前程,却投身历来不太招人待见的大理寺,所欲为何?萧璃忽然站住,回过身问道。
萧璃脸上并无玩笑戏谑之色,王放见了,便也郑重回答:为荡尘埃,欲扫不平,愿行律法。
为谁荡尘埃,为谁扫不平?萧璃继续问。
为所有身染尘埃之人,为所有遇不平之事之人,不论贫富,不论贵贱。
那些姑娘所遇的不平之事,要向谁问罪?此为匪寇之罪。
匪寇为患,当向谁问罪?此为官员吏治无能之罪。
吏治无能混乱,又当向谁问罪?此为……说到这里,王放说不下去了。
此为,萧氏之罪。
萧璃却一字一字地将王放想说而未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王放立刻跪了下来。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他可不是章临那种愣头青。
起来吧,此处只有你我,杨御史那老刺头又不在,你装模作样给谁看?萧璃说。
王放……王放想想觉得也是,于是又站起身。
我大周南境驻军十万,竟然纵得山匪肆虐。
文官不敢举,武将不敢动,区区山匪,不过区区山匪!萧璃紧紧攥紧了拳头,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然后才又开口说道:从前读书时,读到屈子所说‘哀民生之多艰’时总会想,幸甚我大周国泰民安,若屈子生于我大周,定不会长太息以掩涕。
可到头来,我所谓国泰民安,不过孤陋寡闻。
王放看着眼前的女子,心底忽然觉得无限可惜。
可惜这位殿下没有生得男儿身,可惜先帝过世太早,可惜太子不得陛下喜爱。
不然……到头来,他也只能长叹一声,反过来安慰萧璃道:民多艰,却也多坚。
观那些女子情状,当已迈过了这道坎儿,殿下,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萧璃苦笑,说:我父皇从前常常……说到这儿,萧璃忽然止住话头。
王放见到萧璃周身的气场骤变,几乎在转瞬间化成了一柄利刃。
这时,萧璃看着摸不着头脑的王放,‘啧’了一声,道了句‘失策’。
王放:殿下,你看着我说失策,实在让我有些心慌。
你说你跟我出来做什么。
萧璃埋怨一句。
王放:为了稍微放松一下,换换脑子?可会拳脚功夫?萧璃问。
王放茫然摇头。
子贤啊,等回长安以后找个师父学几招,若是以后被人套了麻袋暴打,好歹也知道怎么护住自己。
萧璃拍了拍王放的肩膀,说。
殿下,到底怎么了?王放心慌的厉害,连忙追问。
杀我的人来了。
萧璃语气平淡地回答。
也不枉她在城里等了这么多天。
!电光火石之间,王放猛地想到了吴勉曾跟他说过的话,前任别驾才要上奏折上报匪患之祸,就全家惨遭横祸的事情!本宫继续打下去,子贤继续审下去,那些官匪勾结的事儿全都要兜不住了,这有些人可不就坐不住了吗?萧璃冷笑,说到这儿,萧璃反应过来,说:那看来也不是我连累你,说不定他们就是想寻个你我落单之时把我们一起干掉。
就是殿下你连累我啊啊啊啊!王放崩溃大叫,道:我还有壮志未酬,还不想死啊啊啊啊!放心。
萧璃抽出身侧宝剑,一把将身娇体弱的王放拉到身后,低声笑道:本宫不会让你英年早逝的。
*长安崔吕王谢:……裴晏:……王放:你们为何这样看着我?说完,又转向裴晏,道:为何清和也是这种目光?崔朝远:所以你真的对阿璃说是阿璃连累的你?吕修逸:所以你真的躲在了阿璃的身后?王绣鸢:我也想被阿璃这样护着。
双颊微红,双手托腮。
谢娴霏:我也想跟阿璃共同御敌。
目露憧憬。
殿下跟我是被人刺杀,被人刺杀啊!王放看着面前这四个不着调的,说:你们能不能好歹关心一下我是否安全,可有受伤?别人他不好指责,但自家妹妹还是可以骂一骂的,王绣鸢你没有心!看子贤如今生龙活虎,当是未曾受过什么伤的。
裴晏开口道。
王放:如今连裴晏都不会说人话了吗?在场之人当中,唯有会武的吕修逸在心里嘀咕了一下。
如果王放形容属实,那阿璃的耳力未免也太惊人了些。
他瞧瞧看了一眼裴晏,见他神情并无异常,想来是没有注意到此节,不由得心下稍安。
之后呢?可是阿璃独自御敌,以一敌十?王绣鸢追问。
第一,这来的刺客可不止十个。
王放说:第二,带着我这个拖油瓶,殿下自然没法专心御敌,只能逃跑。
崔吕王谢和裴晏:也不知道你在骄傲什么……*萧璃与王放所处之处,虽不是闹市可仍有来往行人。
萧璃四下看看,然后收了剑,拉着王放就开始狂奔。
王放被拉的一个趔趄,却也只能努力跟着跑。
逐渐接近两人的刺客见已被发现,遂不再隐藏身形,蒙上脸,取出兵器,追了上去。
王放四肢是真的不太勤,哪怕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快不了多少。
萧璃叹了口气,终于放弃拉着王放逃跑这个想法,拎住他的后领,一个提气,纵身一跃跳到了屋顶上,施展轻功离开。
后面的刺客见状,也纷纷跳到屋顶上,加速跟了上去。
被萧璃拎在手里的王放只恨刚才一时口快,吃了太多茶点,如今腹中翻江倒海。
但他又不敢呕吐,生怕自己吐到萧璃身上,惹得萧璃丢下他独自逃跑。
也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萧璃一边跑,一边所发出的鸣啸之声。
等王放的双脚再次踩到地面时,已不知是多久之后了。
此刻两人置身一个荒院之中,耳朵里已听不见人声,想来已远离闹市区。
萧璃一手抽出剑,一手将王放推到身后废屋之中。
王放刚躲到门后,那些刺客也纷纷而至,或是站在了院墙之上,或是落到了荒院之中。
院中的,手上都拿着利刃,墙上的,背后都背着弓箭。
轻功都不错啊。
被二三十人重重包围,可萧璃脸上却还带着笑:到底是哪个寨子啊,竟然有这么多高手?等到了阴曹地府,问阎王吧!为首那人不多废话,直接举剑向萧璃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