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陈念守领着陈念云在书房盯了一会他的功课，与他说后日去姜家的事：我可能没法与你一道去了，到时候让小海陪着你去，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放平心态便成。
若是遇到了周振，他若不出格咱们便让他，若他蹬鼻子上脸，咱们也别怕。
陈念云点头：大哥放心，我晓得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之。
陈念守看他一本正经地样子，忍不住乐了，他若打你你怎么办？咬他！他的板砖已经准备好了，为了不显得那么突兀，他在上头还包了两层布，特意做成书本的模样，看起来就是一本厚厚的杂记。
此刻就放在书包里，虽说沉了些，不过安全感觉十足。
陈念守揉揉他的脑袋，行了，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读了一天书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顿了顿又道：你别觉得自己能去姜先生那儿读书了，在私塾便不用心学，咱们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知道吗？陈念云微微笑道：大哥放心，我晓得的。
谢谢大哥，大哥待我真好！自己不努力再好的先生也是白搭。
若不是看陈念守一本正经的老成模样，他还想搂着他叭叽一声。
陈念守好笑地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明日下学后再过来给他过过功课。
陈念云道：大哥，你马上也要考试了，每天还操心我，不耽搁你学习吗？陈念守不置可否，我该学的都学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不差这么点时间。
陈念云乖巧地哦了一声，背着包转身离开，到门口时又折了回来道：大哥，你明日想吃什么，我让小海给你熬。
紫菜蛋花汤吧！自打他回来，陈念云不是鸡，就是鱼，今日又给他送了大骨汤，他都怕把孩子给吃穷了。
顿了顿道：以后你想做什么，我让王换给你送达去，你别自个儿去厨房要，我是世子，杨婆子不敢收我的银子。
其实府里那些所谓的规矩，基本上都是嘴上说说。
所谓每个院里饭菜都一样，要想点菜那得自掏腰包，事实上就只是个形式，像他们兄妹四个谁点菜掏过银子？可只要陈念云点的菜，杨婆子是一分不少的收下。
到月底报账时，还会多嘴说一句，四公子这个月点了几次菜。
下头的人都精着呢，惯会捧高踩低的。
尤其是像永安侯府这种传顾了百年的老宅，家里的婆子、丫头，哪一个不是府里的家生子，有时候做错了事，罚起来都得看人。
陈念云笑道：谢谢大哥。
陈念守让王换去厨房向杨婆子要紫菜，再顺便拿些酱牛肉，一并送到陈念云那儿，他吃着今日的牛肉不错，明日可以让陈念云带到私塾去。
背着包从陈念守这儿出来，陈念云把包里的板砖摸出来，拿在手里左一下右一下想试试手感，见没人的时候还顺手舞两下，喜滋滋地感觉还不错。
恰在这时，一个声音道：哎，这不是四公子吗？我听说今日姜家给你送帖子了，可真是可喜可贺。
陈念云扭头一看，真是难得。
平时看到他都鼻孔朝天的吴宝贵居然开口跟他说话了。
虽然阴阳怪气，陈念云还是假装没听懂，微微笑道：谢谢！吴宝贵咧咧嘴，四公子我听说想拜姜先生的人极多，这次只是初试，过两日还有复试，指不定还有三试、四试，不知道四公子能过得了几试？不过四公子年纪小小能过得了初试已经难得了，指不定再过几年，也能下场考个功名什么的。
陈念云在心里骂了一句MMP。
你个脑残玩意儿，能一路过了秋试，简直祖坟冒烟了。
指不定一辈子的好运都用完了！呸——他想不出词了，只得面不改色道：借您吉言，再过几年待我高中，一定送您一篮子自家养的鸡蛋。
吃鸡蛋不止对身体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吃笨鸡蛋做聪明人！哥，您多吃点！说完舞着板砖吼吼吼地走了！吴宝贵差点鼻子给气歪，你特么说谁是傻子。
吴宝贵本来想磕碜陈念云的，结果对方压根没上当，倒是把自己给气得不轻。
回到小院，见自家两个妹妹都在，心头的火气嗖嗖嗖地往上冒。
站在桌前摆弄花草的吴家姐妹齐齐抬头喊了一声大哥。
说罢吴宝珍忙命人摆饭，岂知吴宝贵看了一眼个头不高的吴宝珠道：你的功课写完了吗？吴宝珠微微一愣，随后道：写完了。
拿来我瞧瞧。
吴宝珠快速去了书房将今日写的大字给拿了过来。
吴宝贵仅瞧了一眼，便啪的一声将纸拍到了桌上，训斥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日日都有练字，能不能长点心，这字真是依如即往地丑！他这么一吼，小姑娘吓得打了个哆嗦，随后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
吴宝贵瞧了他一眼，冷哼道：说你几句，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还有脾气了，过去重写，每个字抄二十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小姑娘倒吸了口凉气！今日她抄的是《内训》中间的一篇，虽说字数不多，但也足足也有二百多字，若是抄二十遍……就算是今天晚上不睡觉，都不一定写得完。
一旁的吴宝珍见妹妹被罚，忙道：大哥，我觉得珠妹妹写的蛮好的，这段时间已经有进步了。
不料她话没说完，吴宝贵瞪了她一眼，道：父亲在进京之前与咱们说过，待到了京都，你们一切都要听我的，长兄如父，难道我瞧着她的字写不好，还不能说一句了吗？还是说到了京都，你们与陈家的两位姑娘交好，便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了，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更要罚你们……吴宝珍不说还好，一说自己也被罚了二十遍。
两人连饭都没吃，直接去书房抄书去了。
陈念宜第二日来找吴宝珠玩时，发现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手腕都抬不起来了，可还是趴在书案上一笔一划的写字。
吴宝珍能比她好一些，她抄的那篇文章字数相对要少一些，而且她年纪大，速度也要快一些，饶是如此二十遍也抄了整整一晚上。
累得眼睛都快花了。
休息了一会便提笔帮吴宝珠一起写。
陈念宜一进门就被浓厚的蜡烛味给呛得直咳嗽，待看清两人的状况后，吓了一跳，再瞧瞧案上厚厚一叠纸，不可思议道：你们这是？一晚上没睡？吴宝珠委屈地点点头，咬着唇继续抄书。
陈念宜不解，为什么呀？两人都没说话，旁边的小丫头弱弱地把昨天的情况说了一遍。
陈念宜瞬间便火了起来，太欺负人了。
她家哥哥虽然凶残，把课业看得紧，可也不待这么罚他们的，就算是二哥调皮捣蛋，大哥也顶多是罚他写个二三遍，像这种写不完不能吃饭的，不能睡觉的简直闻所未闻。
于是陈念宜火气一上来，便要去找吴宝贵论论。
被吴宝珍一把拉住，五妹妹别生气，咱们这也快完了。
吴宝贵仗着嫡子的身份，对家里庶出的弟弟弟妹妹一向颐指气使的，这样的惩罚不说常有，但也绝计不是第一次。
两人这次跟着吴宝贵进京，心里多少有些害怕，怕大哥心情不好就罚她们，昨日见吴宝贵进门就知道气场不太对，妥妥地拿吴宝珠撒气了。
吴宝珍就说了一句，也被罚了。
陈念宜握着小拳头，愤愤道：那你们就别写了，他这么不讲理，你们还写什么……说着让屋里的丫头去厨房拿吃的。
自己则把两人手中的笔给夺了下来，让两人简单收拾一下，吃完饭好好睡个觉。
吴宝珠又将笔给捡了起来，我我我还有一张就完了！她是怕吴宝贵罚得更多……陈念宜挽起袖子道：我替你写。
吴宝珠：……陈念宜虽然平时不怎么着调，但是字写得相当可以。
吴家两姐妹吃完，她这也把最后两张给写完了，而后拉着两人去找吴宝贵。
吴宝贵知道陈念守学习好，本来想着住到永安侯府与他多亲近亲近，岂知，人家根本不鸟他，每次都客客气气地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
饶是他去请教问题，陈念守也只简单给他指明个方向，再深的便不多说了。
至于陈念宗，与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别说搭上话了，连面都不好见。
吴宝贵又听说陈念守把庶出的弟弟当眼珠子一样宝贝，心头自然更加不岔。
而他的两个庶妹，相比起他来说，在府里过得可谓风生水起。
每日陈家两姐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记着她们，凭什么庶出的待遇这么好，而他一个嫡出的却没人理。
没处撒气得他就把气都撒庶妹身上。
这会儿他刚从陈念守那儿回来，原想多刷刷存在感，这是来之前他娘与他说过的，别管在永安侯府其他人，只要与这个世子交好将来肯定差不了，岂知，陈念守在院里种起了菜，半点不搭理他。
甚至人家最近案上放的都是关于《齐民要术》《农政全书》这类型的。
吴宝贵今日又讨了个没趣，气哼哼地回来了了。
吴宝贵阴沉着脸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见陈念宜领着两个妹妹气势汹汹地过来了，一边将东西拍到桌上，一边道：吴家哥哥瞧瞧这字写得怎么样？吴宝贵心里有气，却不好骂陈念宜，只得翻了翻摆摆手表示写得可以了，末了又加了一句，以后用心些，别以为自己是女孩子，学问就不重要，谁家的……呸，你可真能咧咧……陈念宜不等他说完拉着两人转身就走。
她算是看出来了，吴家这位大公子一点都不好相处。
出了吴宝贵的小院，吴宝珠怕怕吓吓地往后瞄了好几眼。
陈念宜道：他要是再罚你，你就找我，我让我二哥揍他！吴宝珠：……陈念宜将两人送回去，便去找姐姐叨叨去了，小脸鼓成包子愤愤不平道：太欺负人了，他有啥了不起的呀！平时在他们面前人模狗样的，结果跟白家那几个一个德相，自个儿都整不明白，还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就数他最能耐了。
小姑娘吐小两刻钟，直到口渴了才停下来。
陈念安给她倒了杯茶，柔声道：消消气，你以后别乱替人出头，免得吴大公子心情不好下次罚得更重。
陈念宜刚想说他敢，就听姐姐道：他在咱们家兴许不会，但待出去之后呢？他们总不至于在咱们家住一辈子。
道理陈念宜都懂，她就是不服气，吴宝贵凭什么这么横。
于是下午去陈念云那儿追着鸡跑了一下午，总算是把一肚子的气给撒完了。
陈念云回来见他家的咕咕鸡们都蔫头八脑的，平时瞧见他还咕咕地叫几声，算是打招呼，今日却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怕这搞不好是鸡瘟，一问才知道是被追累了~>_21-23陈念云奇怪道：她没事追我的鸡做什么？难不成贼心不死, 还想喝鸡汤？周小海把他从陈念宜的丫环小柔那儿听到的情况说了一下，叹息道：说实在的，跟吴家的两位姑娘比, 咱们家几位公子和姑娘对您其实还是蛮好的。
尤其是陈念守，他能瞧出来, 那是实打实的替陈念云打算。
陈念云道：大哥、二哥, 还有三姐和五妹妹其实都不错。
他也不是没出过门，私塾里头也有庶子, 大家的处境其实都差不多，上次他被罚到庄子上, 见他回来了, 那几个与他玩得来的还悄悄松了口气。
直到这次陈念守带他去姜家拜师，大家才惊觉，陈念云的处境不知道比自己好多少。
再加上，陈念云今年上了族谱, 并且成功记在了李氏名下，单凭这一点, 他就比旁的庶出子女强了不少。
本来关系与他不错, 甚至有种同病相连感觉的某人, 却悄眯眯地背后酸他。
这会听了吴家两姐妹被吴大公子罚着抄书一晚上，他禁不住有些感慨，咱们卤的鸡蛋快好了吧，一会给两位姑娘送几个，让她们也尝尝鲜。
周小海道：应该好了吧，从早上到现在了。
是那天陈念云吃了陈刚带给他的卤蛋, 回来自个儿搞的。
刚好家里有做灌蛋剩下的肉, 他又从厨房买了些香料, 回来用酱油、糖、盐，一并在锅里炖了起来。
小火足足炖了一晚上，早上起来肉已经被炖烂了，今日的早饭就是馍夹肉，陈念守那儿送了四个。
至于天天来报道的陈念宜自然是少不了的。
不过蛋他一直没捞出来，就是想着让其更入味一些。
周小海把蛋捞出来，还特意拿了一个给陈念云。
陈念云一口半个，咬开见里面的蛋黄都带上颜色了，笑道：不错，不错，明日我要带几个去私塾，给陈刚尝尝。
周小海没他那么讲究，一口一个，刹那间便觉得浓浓的香味舌尖绽放。
满足地哼哼两声，含糊不清道：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比起肉夹包馍更好吃。
他觉得肉吃起来有些腻，但鸡蛋本身就挺清爽的，泡在肉汤里刚好过虑到了油腻，吃起来刚刚好。
陈念云道：现在天气冷，我感觉那卤汁还能用，你一会多煮些鸡蛋，咱们再泡一些，我听陈刚说他们家的卤蛋卖得还挺好，你明日有时间拿着去集市上看看。
周小海嗯嗯地点头。
自打家里的鸡蛋多起来，他每日都找机会溜出府去瞧瞧。
还真让他找到了卖熟食的那条街。
他那咸蛋的价格就是从那里打听来的。
可惜咸蛋腌好至少要一个月，若是卤蛋的话，他觉得可行，明日去试试。
周小海将卤好的蛋捞出来放到盘子里，再把大锅的火给点燃，开始煮鸡蛋，趁着煮蛋的时间把卤好的蛋给陈念守他们送了过去。
陈念守刚放下笔起身活动下筋骨，就闻到一股香味。
寻香问去，见周小海把一个盘子递给王换，小声道：是咱们公子卤的蛋，给大公子和王哥尝尝鲜，我还得去给三姑娘她们送，就不进去了。
王换道了声谢，正准备把东西放到屋里送周小海出去，就见陈念守走了出来，什么味儿，我闻着挺香。
王换把卤蛋递给他。
陈念守道：四弟今日卤的吗？闻着与早上的馍夹肉有些像。
周小海笑道：正是用的那个肉汤。
陈念守一言难尽，老二打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是个混不吝，这段时间回老家参加武举去了，也不知道成不成。
老三虽是个姑娘但心思通透，为人温和具有大家风范，是几个弟妹中最让人省心的。
老四虽然也省心，可这养鸡、种菜，又做饭的，让他心里多少有点飘呼。
至于老五，他也管不着了……陈念守顿了下道：你让他早些休息，明日要去姜家考试，可别去迟了。
周小海啊了一声，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陈念守挑眉，怎么了？周小海忙摇头，没事，没事，那时候不早了，小的先回去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小跑着把东西给送了出去，待回到小院时，蛋已经煮好了，陈念云正一手一个在剥蛋。
在案上一磕一滚，再用轻轻一撕，立马就把皮给扒掉了，露出里面白白胖胖的鸡蛋，动作娴熟且专业。
周小海见他已经剥完了，一边收拾垃圾一边道：公子，您快去休息吧，大公子说明日要去姜先生那儿复试……那咱们这鸡蛋还卤吗？卤啊！正因为明日去姜先生那儿复试，他才觉得可以把鸡蛋卤上，到时候他去考试周小海趁这段时间去卖卤蛋，完美！两人打算的挺好，一切也都挺顺利。
在肉汤里卤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时蛋已经入味了。
陈念云看了看肉汤，感觉味道似乎比昨天更香了一些。
忍不住乐了，小海呀，你说咱们这能不能吊成百年老汤？周小海还没他懂得多，瞪着眼睛看了一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到时候咱们光是这一锅汤就值钱了！陈念云囧，他们两人现在眼里全是钱。
周小海把蛋一个个捞出来，放到准备好的大碗里，淋上汤汁再入进食盒里，饶是盖得严严实实，味道隐隐能透出来。
陈念云则是趁着汤还没坏，又放进去三十个水煮蛋，同时琢磨着回来要不要再卤些肉，也不知道鸡肉能否卤。
不过提到了卤汤，他琢磨着找找这方面的书看看，肉汤是如何长时间保存的。
周小海提着食盒上马车时，车夫笑道：小海你这里头装的什么，还怪香的。
周小海嘿嘿笑道：现在还不能告诉您。
不过却贱兮兮地把食盒抬得更高一些，您闻闻，是不是更香了。
车夫笑骂着骂了他一句，你小子可真缺德！说话间扬起鞭子往姜家赶。
复试一共只有十七人，姜先生还是让大家错峰过来的，好巧不巧，陈念云这次又与周振前后脚到了。
周小海没见过周振，看马车知道那是镇国公府的，再瞧着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周振，搓着手有些局促地开口：公子，镇国公府的哎！京都数一数一的存在。
听说他们家的小厮一个月都比旁家的月例多。
吃食方面比起普通官家的主人也不差。
陈念云点头，将他的脸掰过来，别看了，周三公子脾气不好。
且与陈念守有过节，别他老人家不开手动起手来，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他们。
望着先他一步进门的周振，陈念云有些后悔，出门忘带板砖了。
今日姜先生只见五人。
除了周振之外，还有一位姓沈的少年，余下的两位在下午才来。
沈公子个头比周振还要高一些，白白净净的，见陈念云进来，还冲他笑了笑，陈念云琢磨着以后极有可能是同门，于是也礼貌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结果，周振一见沈公子，快速往旁边挪了挪，一脸嫌弃地甩给对方一个后脑勺，就这么与陈念云对上眼了。
陈念云眨眨眼。
周三公子可真是性情中人，居然这么多仇家。
周振拧眉，转过去！陈念云：……周振又重复了一遍，一边去。
陈念云鉴于自己没带板砖，乖巧地站到了一旁，并且甩给对方一个后脑勺。
周振：……三人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待了一分钟左右，不一会小胡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不好意思道：三位公子到了，快快里面请。
陈念云还是头一次见姜先生，按照陈念守教的，乖巧地保持着微微笑，站在那里连脚指头都不敢动，静静地等着姜先生问话。
周振在外头挺混不吝的，这会儿见了姜先生，也挺乖巧的。
本来沈公子站在两人中间，可能周振对于沈公子的不喜大过了陈念云，于是在姜先生没注意的时候，将陈念云拉到了两人中间。
陈念云抽抽嘴角，心说这孩子还挺讲究。
此刻，姜先生面前放了三张试卷，笑盈盈道：你们的答卷老夫都瞧过了，基础都学得很扎实，尤其是陈念云，年纪虽小，可瞧得了出来平时学习非常用功，字也写得不很不错，老夫在书院的时候教过你大哥，你平时读的书，都是他给你的吧。
陈念云点头，是，大哥只要在家，每日都会指导学生的功课。
多与你大哥学学，你将来的进步会更大。
姜先生笑着把他的卷子放到一旁。
陈念云却听得心头砰砰直跳，怎么着这是？把自己给抹掉了？姜先生拿起了另一张，看向周振道：你的文章写得很好，见识也比一般的学生强些，就算是不拜在老夫这里，下次考试也必能高中。
周振道：多谢先生夸奖，学生拜先生为师，敬重的是先生的人品与才学，就算是未来不能高中，学生也要拜先生为师。
陈念云惊了。
感觉自己这趟纯陪跑，周振这张嘴简直了，无形中拍了马屁。
再想想自己，叹息！他现在能再发表点什么吗？姜先生没接话，拿起剩下的卷子，道：你的诗词写得非常好，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意境实属难得，学问也比较扎实，老夫教过这么多学生中，如你年纪这般大的，字能写成像你一样好的也不过一二。
陈念云：……姜先生客客气气地把三人都夸了一遍，这才进入主题。
每人都问了几个问题，虽然是书本上的，但问题却相当刁钻，陈念云有两个问题，开始都答错了，好在迷途知返，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姜先生还夸了他一句，反应不错。
末了，姜先生也没告诉三人到底过没过，还是与上次一样，五日后会有消息，到时候会送帖子到府上。
至于没收到帖子的，那就不用等了，一准没戏儿。
陈念云出去时，周小海正蹲在地上数蚂蚁。
看到他忙跑了过来，公子怎么样？陈念云说不上来，三人当中就数问他的问题最简单，可能因为瞧他年纪小的原因吧，而且姜先生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一看就是个好好先生。
这更让人心里没谱了，在三人当中他感觉周振的可能最大，不为别的，周振无形之中拍马屁就让人觉得挺舒心。
唉！真没想到，拜个师这么难。
两人边走边聊。
卤蛋卖出去了吗？他进去之后，周小海就提着食盒去街头卖了。
姜先生家离西街不远，大概五六百米，原先想着去小吃街那边，恰好早上坐车过来时，路过西街，见那边今日有集市，又离得不远，周小海便临时改了主意。
周小海开心道：自然卖出去了，您不知道，我把食盒打开往那里一摆，立马就吸引了不少人……西街这边住的都不差钱，三十个卤蛋不过分分钟的事。
唯一可惜的是，卖得有些便宜了。
他是按照陈念云说的，先拿两个蛋切成小块用竹签子扎着让人品尝。
如果有人觉得好便与他谈价格再卖，刚开始有个老太太带着个小孙子过来，一人尝了一块，味道没得说，老太太还想再尝一块，但是周小海没让，说每人只能尝一块，若是您觉得好吃，可以买一个，价格也不贵，十文钱一个。
老太太撇撇嘴，十文一个还不贵？一个鸡蛋也不过三四文钱。
说着就要拉着孩子走，可小孙子不干了，哭着喊着要买，最后老太太没法买了两个。
岂知，在这时另一个尝过蛋的中年男人突然道：十文一个，我全要了。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我们先来的，自然先给我们。
于是，她麻利的拿了两个打包走了，周小海还特意给她倒了点卤汁，就算是回头热味道也更好一些。
打发走了老太太，周小海不太确定道：叔，您真的要全买吗？男人笑道：自然。
周小海一共带了三十枚，切了两个让人品尝，又卖了两枚给老太太，如今只剩二十六了，他道：还有二十六枚，一共二百六十文钱。
男人买的多带回去有点不方便，好在他家比较近，便让周小海跟着一道去了，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是个酒楼。
男人是酒楼的东家，每月底会过来盘一次账，今日路过刚好瞧见周小海在卖卤蛋，光闻味就知道不错，再瞧蛋清已经变成了酱色，就连里头的蛋黄也入了汁，尝过之后才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吃，且做为开酒楼的，什么菜没吃过，但这卤蛋却让他有些欲罢不能，回味无穷，男人当即就决定把这卤蛋包圆了。
周小海说完，开心道：公子，那位大叔想与您谈谈。
陈念云听他说对方是开酒楼的，还琢磨着要不要开发个新客户。
紧接着就听了这么一句，咧嘴一笑，行啊！他感觉这次运气不错。
两人上了车，周小海给车夫说了一声，叔，咱们得去樊氏酒楼吧。
车夫笑道：怎么你想请我吃饭？周小海嘿嘿笑道：请呀！我们小厨房卤了肉，回头请您吃肉夹馍。
车夫到了这会恍然道：怪不得我觉得那食盒的味道熟悉，敢情是你们卤肉了。
周小海道：食盒里先前装的还真不是肉。
本来他想给车夫一个卤蛋的，结果刚才走得太急，一时把这事给忘了，不过回头补上也成，两人边说车夫边扬鞭打马。
酒楼就在西街旁边一条街上。
二层的门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反正陈念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上馆子，心头有点儿小突。
好在周小海刚才与东家一道过来的，这会小二见他来了，便笑着将人领到了厨房旁边的一个小门，而后到了后院。
周小海喊了一声：樊老板，我们家公子来了。
樊老板正在喂鱼，扭头见与周小海一道过来的是个个头比周小海还低一些的男孩，微微有点错愕，随后笑着拍了拍手上的鱼食，走了过来。
真没想到，陈公子年纪不大手艺倒是不错，我听周小兄弟说，那卤蛋是公子自己卤的……樊老板也没跟他们客气。
一共二十六枚蛋。
他切开让两位厨师尝了一个，两人都说做了这么多年的卤菜，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不管上头的汤汁，还是蛋，味道都特别的鲜美。
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樊家的酒楼是从早上巳时开始营业，在宵禁之前才会打佯。
他把卤蛋带过来的时候，刚好有客人上门。
周小海当时把食盒一打开，立马就引得那几位客人齐齐看了过来。
掌柜，今日是卤了什么菜，味道这么好？给咱们来一份。
卤蛋的味道藏不住，这一行五个客人，掌柜按人头每人一个送了过去。
好家伙没够吃的！他们又加了一份，光是这一桌客人就消耗了十枚蛋。
余下的十五枚，被另一桌的客人全给包圆了，饶是如此，他们店里卤蛋的味没散去，来人时不时的问上一句，这是什么味呀？今日又出新菜了吗？第一桌的客人虽然每人吃了两个，但是却没尽性，尤其是坐东的那位王大人，还想着带回去给自家老母亲尝尝。
结果，掌柜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对方，蛋没了，因为是新品且特别普通，他们也没敢做太多，如果想要的话明日才有。
这便火急火燎地让人去找了周小海。
好在当时樊老板多嘴问了一句周小海，你们家是哪的，周小海也老实，告诉对方陈念云正在姜家拜师，今日来复试的。
姜先生收徒这事在京都闹得挺大。
那日人多的连西街都给堵了。
樊老板派人与周小海说了一声，这会见着两人过来，着实有些意外，陈念云居然这么小，看起来还没自家儿子大。
樊老板知道自己想歪了，忙敛了敛神道：我就是想问问陈公子这卤蛋的配方卖不卖。
陈念云微微一愣，我以为您会跟咱们买卤蛋。
樊老板笑道：不瞒你说，咱们店里的生意其实还算可以，如果不出意外，这卤蛋一日能卖几百颗，我是怕你们做不出来，所以才想着把配方买下来。
陈念云倒吸了口凉气。
他们家的鸡、鸭加起来，每天也才二十枚蛋。
可若卖配方给对方，他就怕对方做不出他那味来，饶是现在每缸水里，他只参一丁点的灵泉，熬出来的汤也比寻常的水要香上不少。
再加上他家的鸡可是喝灵泉水生的蛋，蛋不一样卤出来的味道也有差。
可别到时候，对方做出来味道有差别，琢磨着他给的方子有问题。
见陈念云有些为难，樊老板道：我也知道方子一般都不卖，毕竟是一家人的立命之本，若是你们能每日给咱们提供三百枚卤蛋，那我便让你们帮忙卤。
陈念云默了一会道：每日三百枚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蛋我们没有这么多，需要你们自己提供。
樊老板：……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敲定，樊老板每日给陈念云送三百枚蛋，且则陈念云帮忙卤成，到时候樊老板再派人去取。
因为卤蛋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需提前一天将蛋送到。
至于价格，樊老板也很公道，加工一枚卤蛋八文钱。
每日三百枚，就是二千四百文，相当于二两多银子。
不止周小海听得心头咚咚直跳，就连陈念云也暗自咽了下口水，这可比陈念宜他们三个组团包月赚得还多。
要是不间断，一个月他们就能赚七十二两。
一年就是八百六十四两。
好家伙，这有点玄幻啊！陈念云深吸好几口气，才稳住了心神，缓缓道：樊老板这事我觉得可以，但是咱们没一次卤过这么多蛋，不如这样吧，头一天咱们先卤一百个，待我卤出来你们尝尝味道如何，咱们再决定后面的合作吧。
不过这卤出来的一百枚蛋，不管成功与否，您都得按咱们说好的价格给我们。
樊老板笑道：没问题。
双方算是初步达到了合作。
樊老板也是讲究人，当场写了个契约。
自然后头还加了一条，如若一百枚不太成功，那么后续合作自行作废。
而后双方签字。
待知道陈念云是永安侯府的公子时，樊老板明显愣了好一会。
陈念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送蛋时，记得到西南门，我们的院子就在那边。
樊老板点头，随后笑了笑，合作愉快。
陈念云小心翼翼地将契约吹干，而后折起来放包里，领着周小海回家去了。
他那里的锅其实挺大的！且还不止一口，别看他们的院子偏，其实并不小，尤其是厨房里，灶台、炉子都有，锅碗都齐全着呢。
再加上陈念云打定主意要发展一下副业，赚点钱来为将来打算。
周小海每次出府，都能带点东西回来，不知不觉地小厨房里头砂锅、平底锅、炒锅、汤锅等等都齐全了。
刀还分切肉、切菜、切水果的……这两天两人都是用小锅卤的肉，三十枚蛋放进锅里其实占不了多少地方，这么一琢磨自家的大锅卤三百枚蛋倒是轻轻松松。
两人回到府里，陈念云去了陈念守那儿汇报情况。
周小海则是给车夫送了两个肉夹馍后，溜出府买香料去了，如果以后真靠卤蛋发财，那么许多东西他们就不好在厨房买了。
好在香料也不是太贵，周小海用今日卖卤蛋的钱，买了一大包。
看样子能卤个五六次，再加上现在天气冷，卤汁并不是一次性的，这一大包的料能卤得次数就更多了。
两人正在屋里说着，就见陈念宜气哼哼地走了进来。
小姑娘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陈念云道：怎么了？哼！小姑娘不想理他，陈念云见她不说也没往心里去，与周小海又开始商量起来。
他们与樊老板说好了，晚饭前先送一百枚蛋。
是以这会儿，两人决定先把工作准备好，能不能赚钱就看这一次了。
陈念宜听了一会，发现两人越聊越起劲了，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气哼哼地过去拉了陈念云一把。
陈念云回头，看她眼眶红红的，奇怪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小姑娘一听这个，嘴巴嘟得老高了，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陈念云噎了一下，忙道：别哭呀，到底怎么了？呜~他不说还好，一说哭得更大声。
陈念云挥挥手，让周小海去厨房做准备工作，毕竟一百枚蛋卤起来肯定费事儿，以后每日三百枚的话，用的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打发走了周小海，陈念云给她倒了杯水，见怎么哄也没用，索性拿着书在旁边背了起来，待他背了五六面，小姑娘的哭声终于止住了。
红着眼眶道：陈老四你太不是人了，亏我把你当哥哥，妹妹都哭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读书。
陈念云挺冤枉，我刚才哄你来着，可你不理我呀！他总不能干瞪眼听她哭吧！陈念宜：……陈念宜心里不痛快。
今日李氏的二姐，白同庆他娘来了。
说什么白同庆与陈念宜年纪相仿，两家亲上加亲什么的。
白同庆什么德相，陈念宜自然清楚，她怎么可能同意嘛，可偏偏李氏觉得白同庆好，还乐哈哈地，打算回头与永安侯商量商量。
陈念宜过去时，刚好听李氏与乳母张嬷嬷在说这事。
李氏这个人其实不坏，但有时候分不清好歹。
在她的心里，自家外甥啊、侄子啊，都是顶好的，有时候连自家孩子都比不上。
陈念宜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打小与李氏最亲，可谁料到，陈念宜说了一句，我才不要嫁给白同庆那个傻子呢，他整天劲劲的看着就讨厌。
李氏当时就沉了脸，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哪轮得到你们挑三捡四，更何况庆哥儿怎么就傻了？他学习不知道多好呢，你以嫁给了他，他定会挣个诰命给你的。
陈念宜道：我才不稀罕呢！可李氏根本不听她的，还一个劲拉着她说白同庆好，白太太又是亲姨母，嫁过去肯定不受欺负，更何况庆哥儿也喜欢她。
说到这儿，陈念宜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起来，你说娘是不是有病呀！陈念云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这话他可不敢接。
这事她不知道给谁，心里憋屈的要死，听说陈念云回来了，想要让陈念云给她做个好吃的解解郁闷，结果跑过来他屋里没人，就连周小海也不在。
算了，跟你说不着！陈念云点头，其实我觉得吧，你完全可以跟娘说你年纪还小。
他们两人前后脚只差了两个月，陈念宜今年才十一。
尽管在这个世界，十一二岁开始相看的不在少数，可十一就定下来的也是极少的。
陈念宜叹息，你不知道，娘想好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这个人特别专横。
陈念云想原地去世，能别在这儿吐槽你娘吗？陈念宜坐在这儿吐槽了一顿她娘，长长吐了口气道：四哥，我想喝生氽丸子汤。
还要吃馍夹肉……我上次听王换说你做的灌蛋特别好吃，也给我来两个吧，嗯对了，你会炒青菜吗？我瞧着你院里的菜都绿了，要不给我炒一把吧！别的还好说，这特么要糟蹋他院里的小菜芽，陈念云就一阵无语，你瞧瞧它有多高，连你的小手指头都没有，你别说炒了，就是揪怕都揪不下来……他也是服了，别的小姑娘伤心时，趴在屋里不出门，她倒好一门心思要吃的。
还专挑他院里的，上次把他的鸡都给追残了。
现在院里的鸡看到她都吓得直哆嗦，跑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陈念宜点的菜都不麻烦。
且两个可以用一个肉，做起来速度挺快。
完事后他又给陈念守送去了一份。
陈念宜一连塞了三个丸子，见他提着食盒出门，哼哼道：四哥，咱们几个在你这儿点菜都收钱的，大哥收不收？不收！陈念云顿了下道：这是我给大哥交的学费。
陈念宜：……陈念云过去时，陈念守刚好有客人。
是书院里的几个同窗，马上就要考试了，大家纷纷赶来京都。
这几位住得离陈家不远，今日特意过来找陈念守讨论功课，再顺便讨论一下今年的主考官，据说是一位老大人，年纪在五十多六十，教过皇子公主们读书。
曾经在立太子一事上，主张立贤。
也正因为他这样，一直不怎么被重用，有些郁郁不得志。
不过陈念守的同学却觉得这样的主考官好，不古板，兴许能多一条出路。
陈念守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对于他来说，谁是主考官都一样。
启蒙至今，读了十五年的书了，先生该教的都教了。
自己也能悟地也都悟了，思维、文章，早已定形，如今再研究主考科官的风格，其实也没多大意义。
陈念云本想把东西放下就回去，岂知，陈念守从窗户上瞧见他了，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在书房旁听。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总之多听多看，早点了解规则肯定没错儿。
陈念云安静地坐在一旁，大家的每句话，他都仔细记在心里，待陈念守他们聊完，已到了酉时，差不多该晚饭时间了。
陈念守留了同窗一起吃饭。
看到桌上放的食盒，笑道：又做了什么？陈念云哎呀一声，做的丸子汤。
放了这么长时间都怕糊了，好在丸子是纯肉的，打开后除了凉了，上头的小葱花和香花已经变得软趴趴的，倒是不影响别的。
陈念守刚把盒子打开，几位同窗就双眼一亮。
这汤味道真浓！可不是，明明已经放凉了，但是味道却这么好。
还真别说，我头一次闻着这么香的生汆丸子。
……陈念守笑道：那一起尝尝，我家四弟做的汤尤其是好喝。
几人也没客气，知道陈念云要拜姜先生为师。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问起了他拜师的情况，陈念云也都一一回答。
不知不觉，王换已经汤热好了，香味较之先前冷了的时候更浓更醇，引得人直流口水。
待王换把汤端上来，大家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也不用王换动手，崔师兄拿起勺子给大家分了。
一大碗汤刚好五小碗，陈念云自个儿都没有，陈念守想把自己的给他，陈念云摆摆手，大哥喝吧，我那里还有，我回头再给你送过来！陈念守刚要说不用了，岂知，已经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的杨师兄，满脸惊喜道：好喝，真是太好喝了，我保证还能喝三大碗！好家伙，陈念云不去拿都不行了。
陈念守让王换去拿，再让他去厨房跑一趟，他这边可以开饭了。
陈念云知道厨房不顺路，道：大哥还是我回去一趟吧，王哥刚好去厨房，不然来来回回还挺麻烦的。
陈念守嗯了一声，随后道：你把这几日读的书拿来，我再帮你过过功课。
陈念云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
他今日做的丸子多，光是馅就捣鼓了两三斤肉，满满一小盆子，知道陈念宜能吃，他煮了四分之三的，盆里还剩一些。
本想着明日早起把余下的肉给煮了，带到学堂和陈刚一起吃，谁知道，锅里都给洗干净了。
周小海这边也接到了樊掌柜送来的鸡蛋，一边煮蛋，一边叹息，你不知道五姑娘把剩下的全给炫了。
好家伙，那肚子撑得跟西瓜似的，最后是打着嗝扶着腰走的。
陈念云望着所剩无多的肉，感慨了一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特么还是个姑娘。
陈念守那边还在等着，他索性又把水给烧上了，将剩下的一点肉全给煮了，简单地调下味，放下葱花和香菜，不到一刻钟便出锅了。
蛋煮得差不多的周小海，凑过来闻了闻，公子，说实话我感觉我又饿了。
陈念云：……陈念云在厨房找了找没特别大的盆，索性把锅给端了过去。
好在走到半道王换过来接他。
这才把东西给送到了，厨房的饭菜也上桌了。
可有了陈念云的生汆丸子在先，不管是清蒸鱼、红烧肘子，甚至秘制排骨，大家都吃得心不在蔫的，直到王换端着锅进了门，香味似有若无的飘来，一个个顿时来了精神。
杨师兄道：还得是你四弟。
这味道简直绝了！陈念云不好意思笑了笑。
这次分量足，每人都足足喝了两大碗。
陈念云对于自家灵泉的味道已经免疫了，在大家喝汤的时候，他一个人默默吃着鱼和排骨，一顿饭毕，他一个人吃了半条鱼，一大半排骨。
心满足意地擦干净了嘴。
陈念守道：吃好了？陈念云点头。
那走，去书房。
24陈念云在陈念守那儿待到晚上掌灯才离开。
边走边消化哥哥给他讲解的问题, 待到家时，周小海已经把蛋给卤上了，这次蛋多里面卤的肉也增加了不少。
周小海道：公子, 我算了一下，咱们这料和肉差不多就四百文, 这一百颗蛋, 也只卖八百文，利润只有一半儿。
其实这些还好, 唯一让他纠结的是里面的肉要怎么处理？肉夹馍这东西，你吃一个可以, 两个也凑合, 绝对超不过三个，一百颗蛋，里面放了五斤肉，虽说卤汁可以重复利用, 但肉不可能一直在里头煮着呀。
要是一日三餐的吃肉夹馍，周小海感觉再好吃都能把人给吃吐了。
陈念云道：明日他们来取蛋时, 你也跟着去。
到时候带上肉夹馍, 再带一盘子的卤肉, 拍了蒜的和没拍蒜的，有辣椒的没辣椒的，到时候全给他们整一些。
让樊老板或者掌柜都尝尝，看看他们乐意卖不，若是对方接收，陈念云感觉有多少卤肉都不够卖的。
他今日去的时候瞧着樊家的生意相当不错。
周小海道：公子, 若是他们不接收呢？那咱就自己卖！他每日去上学, 周小海的时间就空出来了, 家里的鸡、鸭，现在都属于放养的，就在后头那片圈起来的夹槽里，里头的小菜芽也长出来了，现在他们的鸡、鸭，都是早晚各喂一次，中间任由它们在那里造。
周小海完全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出去卖肉夹馍。
周小海也觉得这法子可行。
肉夹馍的各种吃法陈念云已经交给他了。
那公子，咱们这肉夹馍卖多少钱一个？卤蛋十文，肉夹馍怎么着也不能比卤蛋便宜了吧。
陈念云也有点犯难，这里虽说是京都，物价相对来说要高一些，可一个肉夹馍卖十几文二十文，他感觉铁定没什么人买。
就像鸡蛋，寻常一个只三四文，咸蛋不过五六文，他卤蛋卖十文感觉都有些虚高了。
可肉夹馍若卖得便宜了，他又觉得亏得慌，毕竟这里头用的东西好呀，光是那几滴灵泉，就不是寻常东西比得了的。
咳咳，分量如此之少，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强身健体的作用，总之味道比较正就是了。
要不十二文吧！一碗馄饨听陈刚说才十二三文，肉夹馍和馄饨的价格其实差不了多少。
再加上这肉本身就是为了让卤蛋更入味，更好吃而放进去的，所以说就算是不卖，他们也不会亏钱。
两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二天，陈念云背着包早早去了私塾。
周小海则在家里忙活。
待到了辰时三刻，樊家与他们接洽的小二张平来了，周小海抱了一大盆的卤蛋给他送到西南角门。
还真别说，经过一晚上的小火熬煮，这蛋卤得特别入味。
原先一大锅的水，到了早上都快熬没了。
白白嫩嫩的蛋，也变得成了棕色，咬一口鲜香十足。
虽说这蛋不是自家的，不过加了几滴灵泉水之后，卤出来的味道与他们自家的蛋，也没什么区别。
陈念云早上尝过了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才去的私塾，说明两人的实验是成功了。
接下来的契约就可以顺利进行了。
周小海把蛋交给张平，道：张哥，今日我还得跟您去一趟。
他说着递给张平一个肉夹馍，张哥，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张平望着手里不太像饼的饼，仅闻味就忍不住口水泛滥，笑道：这是什么？肉夹馍！其实也不是什么新品。
陈念云告诉他，这东西在西北地区吃得人挺多，不过像他们这种肉多料足的却不多见。
张平一口下去炫了大半个。
卤了一晚上的肉入口即化，馍又被烤得外焦里嫩，再加上里头放了辣椒和蒜，缓解了肥肉的油腻，反而让肉香更加浓郁，满满的特别满足。
张平在樊家干了好几年了，什么东西都尝过。
可像这种肉香十足，让人欲罢不能的还不多见，一个肉夹馍下去，他反而觉得自己更饿了，再来十个八个也不成问题。
周小海见他意尤未尽，心里便有些底了。
今日的生意应该能顺利谈成。
周小海随着张平到了樊氏酒楼，今日的樊老板也早早过来等货了。
待张平把东西从后门端进来的一刹那，樊老板就知道，这东西至少成功了一半。
等他和掌柜、大厨都尝过之后，纷纷表示没什么问题。
周小海与他再次确定了每日需要交货的数量，这才把肉夹馍的事给突突了出来。
他来的时候把肉和馍都来了，按照陈念云教的法子，现场给大家每人夹了一个，还特意问了要不要蒜、辣椒，每个人要求不同，里头放的东西也不太一样。
待肉夹馍送到大家的手上，一个个均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樊老板直到一整个吃完，才道：如今吃了肉夹馍倒是感觉卖卤蛋属于买椟还珠了。
周小海听陈念云讲过这个故事。
笑盈盈道：樊老板说笑了，本来这肉就是卤蛋的重要条件之一，咱们公子说卤蛋其实也可以不放肉，但若与肉一起卤，味道要更香更浓。
反正他感觉，若是对方愿意接收卤肉，不管是卖肉夹馍，还是单卖卤肉，甚至卖卤肉饭都可以……如果对方不接收，那他们就自己卖。
樊掌柜道：照你这么说，倒是还能卤别的菜了。
周小海点头。
他们还真卤过别的，比如藕、香菇、猪肝等等。
反正都是那个味儿，就是东西给换换，不过他感觉卤蛋应该是最容易成功。
樊掌柜想了想道：肉咱们可以收下，不过我还有个要求，你可以帮咱们再卤点别的。
樊掌柜听着周小海的意思，怎么着都是一锅炖之！只要不相克的菜，基本都能炖到一起来。
陈念云回到家数了数自家的蛋，差不多又要破百了。
再过个两三天，可以再腌一坛子。
周小海的三百颗蛋也卤了起来，家里的大锅、小锅全给用上了，肉用了差不多十斤，里头还放了些莲藕、豆皮、木耳、土豆。
不过这些都是放在小锅里卤的，用的是昨天乘下来的卤汁。
今日樊老板提了这么一嘴，他便寻思着卤一点，明日带过去让对方尝尝鲜，若是可以这生意谈下来，也是可以的。
毕竟，蛋要卤、菜也是卤，其实没什么实际上的区别。
陈念云道：谈成了？周小海道：谈成了一半儿。
从怀里把契约摸出来。
陈念云快速扫过，见原料依旧对方提供，他们只是帮忙卤制一下，像肉、菜这些，樊掌柜按斤算。
一斤卤菜的价格与一颗蛋的价格一样。
每日差不多有五十斤的菜。
不过先前吧，肉是陈念云他们买，人家给八文一颗蛋，这会儿肉也是对方提供了，他们只需要调味品。
所以，樊老板与周小海说，要把八文压到五文。
周小海的算术已经学小有所成，三位数的加减乘除，略一思索便能整得明明白白。
先前八文一颗蛋吧，一天三百那就是二两多银子呢。
不过肉、料，柴火、人工等等除去，他们还能赚个一两多些。
现在肉对方包了，但总体算下来和三百枚蛋差不多，工作量大了，钱并没有多赚多少，他当时没同意，说什么要回来与陈念云商量一二。
至于卤蛋，在菜和卤肉这一条没正式签契约之前，他们还照先前的契约来。
每日提供三百颗蛋足矣。
陈念云琢磨了一会道：若是他们连调味料都提供的话，那咱们只用出个柴火和人工，倒是比先前能多赚一点。
你明日再去一趟，跟他说七文，若是不同意，那咱们只提供卤蛋，至于卤肉什么的，咱们自己卖，或者找旁人代卖。
他今日去私塾时，带了两个肉夹馍，让陈刚尝了尝，还特意带了点卤肉回去，让他给父母尝一下，如果双方有意向，那么就配合着馄饨卖。
周小海点头。
周小海第二日又跟着张平去了樊氏酒楼。
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定在六文，调味料什么也是对方提供。
唯一遗憾，因为他们是把肉和汤全给对方带走了，陈念云原先想着的百年老汤就这么夭折了。
经过漫长的六天等待，正月二十九这一日，陈念云终于收到了姜家送来的帖子。
陈念云嘴上说不报什么希望。
每日该吃吃，该喝喝，还是悄眯眯地算着时间，从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五天入了夜，他才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是真被刷下来了。
还真被吴宝贵那张乌鸦嘴给说中了，为此陈念云也特意诅咒了一下吴宝贵，算是礼尚往来。
岂知，这一天的中午，周小海兴致勃勃地跑来告诉他，公子，姜家的帖子，大公子让小的给您送过来。
周小海声音不小，现在又正是午膳时间。
不管是地教室吃饭，还是在走廊里喝茶吃点心的，基本上都听到了。
一个个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陈刚接过帖子翻开快速扫了一眼，开心道：小云恭喜你呀，真是太好了，你以后就是姜先生的学生了！因为激动，陈刚的声音一点不比周小海小。
陈念云一颗心砰砰直跳，待仔细将帖子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明日可以去姜家读书时，禁不住一阵激动。
这段时间时刻等着看他笑话的白同庆，到了此刻已经笑不出来了。
望着碗里，母亲用高价从樊氏酒楼买来的卤肉和卤蛋，一时间难以下咽，气哼哼地站起来，把东西推到对面的同窗那里，你不是说樊家的东西好吃吗？那就给你吃吧。
同窗：……是吃还是不吃？陈念云能通过考试，陈刚确实很开心。
可转念一想，他又禁不住一阵失落。
他在私塾没什么朋友，愿意与他一起聊天，一起吃饭的也就陈念云一个，其余同学或多或少因为白同庆的关系都在不经意的疏远他。
最近特别喜欢吃陈念云带来卤肉饭的他，这会儿有点犯愁。
陈念云道：我就算去了姜家读书，咱们以后休沐的时候也能见面，到时候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陈刚这才开心起来。
进入二月。
会试进入倒计时，陈念云把自家的咸蛋拿出来二十个，煮好后给陈念守送过去。
陈念守摸着余温未散的咸蛋，心头一暖，笑道：里头管饭的。
而且会试相对于秋试来说，条件要好上不少。
一场三天，考完了可以回来休息一日。
秋试都熬过来了，更何况是会试。
陈念云道：大哥拿着吧，这蛋我腌的时间不长，咸味挺淡的，比起水煮蛋要香一些，而且也不会噎住，大哥到时候可以配米饭、馒头一起吃。
最主要的自家养的蛋，吃了之后让人提神醒脑。
陈念守把蛋收起来，问起了他去姜先生那儿读书的事。
陈念云道：我还是想住在家里。
路程是远了不少，可他每日能回来，看看自家的鸡，自家的菜，再顺便搞点副业赚些银子，现在周小海每天卤三百枚蛋，光是剥壳就是一件相当费时费力的事。
若他去了姜家，周小海肯定也得跟着，到时，他这生意可怎么办？陈念守点头，默了一会道：我听说周振、沈元初都拜师成功了。
这两人不太对付。
非要二选一的话，周振应该比沈元初更好相处一些。
陈念云微微一愣，随后明白，这是陈念守怕他在姜家被人欺负，大哥，你知道姜先生这次一共收了几个徒弟吗？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