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过后, 孔大人走了,又来了一位新同僚,年纪和陈念云差不多, 陈念云一看履历发现与自己同年中的进士,只不过对方没进翰林院。
大家也算是熟人了, 而且他在顺郡的时间也不短了, 两人打交道的日子不多。
饶是如此,陈念云还邀请了对方两次来家里吃饭, 只不过对于他们这种嘻嘻哈哈,三不五时的约饭行为, 新来的宋大人不喜欢。
好在陈念云还有两个饭搭子, 平时没事时一起吃个饭,休沐的时候会去钓鱼什么的,在此期间,他还参加了几场婚礼。
进入六月, 吴宝珠带着豆子总算是从老家来了。
望着与分别时没什么两样,甚至看起来更加容光焕发的陈念云, 吴宝珠郁闷道: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刚成亲那几年, 她因为圆脸, 看起来特别显小。
可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两人之间的感觉就差不多了,这次分开两年,陈念云居然看起来比以前更年轻了,而她在京都被折腾的又老了。
简直天理不容。
陈念云道:其实你可以穿得鲜艳一点,这样就显得年轻了。
豆子点头, 没错儿, 我瞧着你穿那件藕色的就挺好看, 再搭条浅色的披帛,比现在能年轻好几岁呢!现在整得跟个老太太似的。
被父女两人轮翻一说,吴宝珠差点委屈哭了。
陈念云白了自家闺女一眼,你怎么回了趟京,什么好的没学会,还学会胡说八道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
吴宝珠感觉好扎心,这闺女是白养了。
不过被两人这么一提醒,她第二日便领着豆子去布庄买料子裁衣裳去了。
为了让陈念云显得成熟稳重一些,特意给他挑了几件深色的。
结果,衣裳裁出来,陈念云往身上一套,豆子拍手道:哇,爹你好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芝兰玉树,风流倜傥。
陈念云也觉得不错,笑道:你娘眼光真好,你们这一走,我都两年没裁新衣裳了,这次这几身我可得好好显摆显摆去。
吴宝珠:……肿么回来,感觉更年轻了。
豆子这次玩得特别美。
翻过正月就与吴宝珠一起南下了,中途美美地走了几个月,去武州住了些日子,在那边吴宝珠与庄头、庄户等等都见了面。
又按照孟姨娘说的,沿途去了几个有产业的城郡。
总之,这一次比上次回家时玩得还好,天气渐暖,百花盛开,正是撒欢的好时候。
陈念云翻着豆子的笔记,感觉自家闺女的字写得越发好看了,笔记也颇有些意趣,更难得的是小姑娘始终如一,到哪儿都不忘了吃的。
晚上休息时,吴宝珠叹了口气道:须得与你说件事。
陈念云见她难得严肃,也坐直了身子。
吴宝珠在京都的两年,想与他们结亲的不在少数,后来她没法子打发到了陈念云这儿,可再后来,吴夫人找上门来。
想让豆子嫁回到吴家。
要是三十年前的吴家,与永安侯府那是门当户对的。
可如今的永安侯府水涨船高,吴家却像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吴大比豆子大两岁,去年中了秀才,名次好坏不说,孩子也确实不错,可吴宝珠心里却不痛快。
可偏偏吴夫人却在宴会上与人透露了一二。
导致先前来找她的人都消停了,吴宝珠是敢怒不敢言。
她也不是瞧不上自家侄子,可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好在豆子现在年纪也不是很大,不然吴家逼着订亲什么的,她感觉自己好头秃。
陈念云道:这事铁定不能同意的。
就算是吴宝珠不是吴夫人生的,豆子和吴大也属于近亲啊,表兄妹这种的反正他不能同意。
吴宝珠道:怎么拒绝?就说我已经给豆子订好了,只是没告诉你们,而且人家信物都给了。
周振家的亭哥儿今年十六了,比豆子大了四岁,前段时间周振还写信过来与他说两家要亲上加亲的事。
陈念云都不敢接嘴,只说等亭哥儿秋闱过后再说,到时候豆子也大些了,他问问孩子,这会儿吴夫人逼得这么紧,不行就周正亭呗。
你们这次回去见过亭哥儿了吧?吴宝珠点头,咱们刚回京的时候就是亭哥儿来接的,后来又与师兄、师嫂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每次宴席的时候师嫂都带着我们。
她对周正亭的印象蛮好,孩子生得好看不说,性子也好。
学业也不错,打算明年下场秋闱。
陈念云道:那你觉得亭哥儿如何?他与豆子聊得来吗?吴宝珠抽抽嘴角,你闺女跟谁都聊得来。
打小就是人来疯,后来出了京,见识过了外头的天地,那一张口就停不下来,别说亭哥儿了,就是姜氏都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话头不多,陈念云也不怎么爱说,没想到生了个闺女,简直把父母的话头都给搭上了。
夫妻两人商量了一晚上。
第二天,趁着中午吃饭时间,陈念云问了问自家闺女。
将来有什么打算?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豆子听得一脸懵逼,眨巴着大眼看了看父母,好一会道: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吴宝珠道:那你也得有自己的意见吧。
豆子懵懵地点点头。
陈念云还是比较直接点,摆出几个名字来。
你舅舅家的大表哥怎么样?周伯父家的亭哥儿怎么样?还有孙大人家的大哥儿怎么样?对了,还有张大人家的怎么样?……陈念云是把他认识的,还没订亲的都给摆了出来,而且这些全是自家闺女认识的。
豆子跟平时学习似的,对每个人进行了一番点评,自然都仅限于长相。
大表哥长得不是很好看,看起来有点呆呆的……正亭哥吧,笑起来很好看,而且他读过很多书,不过我听说他会武。
孙大哥吧,人也很好,上次咱们去上香的时候,他还帮我摘果子了,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
张三哥我跟他最熟了,说实话我觉得他还没我厉害,经常被二姐姐欺负。
……陈念云扶额,他家闺女点评了个寂寞。
吴宝珠叹息,那你觉得在他们当中选一个你选谁?除了大表哥,别的都行呀,我们都挺玩得来。
正亭哥那个棋下得真好,我就没赢过他,孙大哥还跟我爹学过做菜呢,要是他以后也能天天像我爹一样给我做菜吃,他其实就很好。
张三哥吧有点小怂,不过他怂怂的也挺可爱……陈念云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自家闺女还挺聪明的,知道自家表哥不靠谱儿。
有这句话两人就暂时放下心来,至于正式人选,再慢慢看呗,反正今年回不了京,吴夫人就是再着急也没什么用。
自打决定给豆子找婆家开始,吴宝珠又忙碌了起来,眼睛再也不盯着陈念云那张不见老的脸了。
寻寻觅觅到了年底也没正经确定下来,她感觉自己有点挑花眼了。
陈念云道:不着急,明年秋试过来还有得挑呢。
他回京任职的旨义已经下来了,翻过年就启程进京,至于顺郡这边,他是推荐了张大人,只是不知道京都那边怎么安排。
临走之前,陈念云去田间地头又转悠了一次。
请同僚们吃了顿饭,翻过年一家人就上京了,这次是回京述职,路上半点也不敢耽搁,到了正月二十六,顺利进京了。
正月的京都下雪是常事儿,今年也不例外。
已经好几年没怎么见过雪的陈念云还挺开心地。
周小海和孟姨娘一起来接他们。
陈念云见周小海已经续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沉稳了不少,禁不住一阵感慨,他居然已经三十多岁了。
马上要奔四了!豆子搂着孟姨娘商量着一会吃什么。
吴宝珠自打准备上京,就有点忧心忡忡的,这会儿见闺女没心没肺地只顾着吃,又气又好气,轻轻拍了她一下,一会你得先去侯府给你祖父和祖母请个安,至于吃什么的事情明日再说。
一家人先回家把东西给放了下来,再整理好了礼物,陈念云去不了的先让周小海帮忙送一下,他先得进宫面圣。
吴宝珠则带着豆子去侯府请安。
姜氏知道她们回来了,早早就备好了酒席。
李氏现在越发不管事了,一心盼着安阳郡主生个大胖小子,她好带下一辈。
豆子话头长,又见识多广,她往李氏那儿一坐,小嘴叭啦个不停,且说得又特别有意思,事实得李氏哈哈直笑。
永安侯也听得直乐。
望着可爱的孙女,永安侯禁不住直咧嘴,比起她爹不知道招人喜欢了多少。
是以,永安侯知道豆子喜欢小鸟,一直想对话眉,年前就开始在鸟市上寻摸,这次还真寻摸了一对嫩黄偏绿的,叽叽呀呀地在屋檐下叫个不停。
豆子开心道:爷爷,这是送给我的吗?永安侯沉声道:才不是呢,是给你堂哥家孩子准备的。
豆子不置可否,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玩呢,先给我玩些日子呗,我可会养鸟了,指不定待宝宝出生了,这鸟还能多生几只,到时候儿女成孙的好不热闹。
永安侯点头,这话没错,那带你屋里玩几日。
豆子开心道: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永安侯看着小孙女弯弯的眉眼,突然感觉自己也挺招人喜欢的。
嗯,他在孙辈里也挺有人气的。
豆子在李氏和永安侯跟前混得风生水起。
安阳郡主让她在府里住几日,陪她说说话,豆子也不客气地就留了下来。
再者知道她回京了,姐姐也赶了回来,兄妹几个晚上坐了两桌,热热闹闹的涮着锅子。
吴宝珠以收拾东西为由,早早就回来了。
不料一进门吴夫人和吴大奶奶正经坐在屋里。
吴宝珠与人见了礼,吴夫人也没跟她客气,豆子今年也十三了,我先前与你说得话,你可还记得?吴宝珠点头。
那你觉得如何?吴宝珠觉得并不怎么样。
她与陈念云当年成亲的时候,就是家里的一步棋。
尽管她与陈念云日子过得相当好,陈念云也相当孝顺孟姨娘,甚至对他们母女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可那种自己没得选,任由人摆布的感觉她至今都忘不了。
是以,豆子的婚事她不能就这么定了。
女儿与四郎商量过了,这事还须从长计议,四郎主要是觉得豆子年纪还小,大哥儿年纪也不大,今年刚好秋试,待大哥儿过了秋试再谈这事也不迟。
吴夫人面色一沉,抬手拍到了桌上。
吴大奶奶小声唤了一声,娘。
吴夫人道:行呀,那就待秋试过后吧!吴宝珠道:多谢母亲体谅。
哼!吴夫人半句废话都没,领着吴大奶奶走了,孟姨娘拉着吴宝珠将人送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走远了,两人才回来。
孟姨娘道:你这也太……我女儿的婚事,不能再由人摆布。
她不认为大哥儿今年过得了秋试,姜氏从先生那儿找了几篇大哥儿的文章,吴宝珠这些年跟着陈念云也没少读书。
就算自己不太会写,但文章的好歹那是一看一个准。
就大哥儿的水平,再学个十年八年都成问题。
所以,吴夫人这才急着想订下豆子这门亲事,吴宝珍的闺女早就嫁人了,且年纪比大哥儿大,别家的吴夫人肯定看不上,就拿捏着吴宝珠了。
但如今的吴宝珠早与先前的小庶女不一样了。
到了晚饭时间,陈念云从宫里回来了,同时还带了一个好消息。
娘,宝珠,我升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