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妃在心中嗤笑道:那落云围场中的行宫便是出了名的温泉圣地, 竟然在打这般注意。
她也不愿进去, 只是静静地坐在抄手游廊下看着他们的戏,这可比年末唱大戏的还要好笑。
霎那间,寝室内传来了一阵惊呼,那哀嚎声仿若马上就要起灵一般。
见着这般, 瑞王妃酝酿了一下眼中的泪花, 让它恰到好处的噙在眼角,满目哀伤地冲了进去。
将将打开房门就被屋内浓厚的苦药味直冲鼻间, 她捂着鼻子,装作一副哀伤的样子,掀开帷帐。
瑞王不知服用了什么药物, 那脸颊竟是一片惨白,嘴唇干涩就连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他眼底满是留恋地说道:婉娘,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平阳, 竟然让她有这样一个父亲。
瑞王妃此时仍时不信, 这么多年也不见有所悔改,怎么会在一夕之间仿若变了一个人, 但她似是被触动了。
她面容满是哀伤到极致的样子, 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地说道:王爷, 您莫说这些胡话。
瑞王听到此话便笑了出来, 而后嘴角的鲜血便止不住的, 这鲜血铁绣的味道混合着草药的苦味,仿若命不久矣一般。
婉娘,我悔啊, 想必父皇和母妃定不会原谅我这逆子, 酒泉之下我怎能安息!说完, 他便咳喘地愈发厉害,在一瞬间便昏迷了过去。
见到此景,瑞王妃似是被吓到了,她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甚至险些被裙摆绊倒。
她慌张地攥着侍女的手,声音都带着嘶哑说道:拿着我的令牌,快去宫中禀报父皇和母妃,再派一队人速速去把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请来。
说道此处,她的心间似是安定了许多,随后满目怒气地看着在地上跪着的两名侍妾,怒斥道:昨夜你们不知勾着王爷干了些什么肮脏事,把她们关至柴房,随后处置。
侍妾一向对这仿若摆设般的瑞王妃不甚尊重,今日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般严厉。
此事不管王爷是否能醒,她们都难逃一劫,想到此处额间的汗滴便猛地往下流。
她们重重地磕着头,更有伸着抱着王妃的绣花鞋,哀鸣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王妃却是置之不理,任由小厮把她们拖了下去。
看着躺在床榻上万般虚弱的瑞王,她轻拭着眼角的泪花,呢喃道:我去求求佛祖,定要王爷早日康复。
在行出寝室前,她忽然回头,满目都是深情,捂着嘴角便匆匆离去了。
似是被一阵微风就要被吹跑的王妃,在离开瑞王的院落后,她挺直腰背,甩开侍女的手,依旧优雅端庄,刚刚还哀伤的眼底此时满是嘲讽之意。
还想打感情牌,真是恶心的男人,既然这般想见皇帝,那她便给你这个机会。
----议政殿四殿下磕磕巴巴地汇报着今日职务的进展,说着说着眼睛便飘向了裴渊的脸上。
看着他一副正义凌然,完全不帮他的样子,心中已是哀嚎一片。
皇帝却是知晓这个四子只爱溜鸟赏花,对国事家事具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真是扶不上台面,竟然劝让老三帮他。
他声音低沉却已然带着些许怒意说道:你看他作甚,他的脸上写了字吗?也不知带你学习的那些老臣可有朕这般耐心,朕多看你一眼便会生气!四皇子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儿臣定会好好学习。
再让老三给你干,你那些犬鸟朕便唤人一并焚烧殆尽,滚出去!皇帝的这番话却是结结实实地吓到了四殿下,他吸了吸鼻子,眼中的泪花已然泛了出来,哽咽地说道:儿臣知晓。
他看着四子似是有所悔改,看着仍跪在地上的裴渊,与对四皇子孜孜教诲不同。
他甚至都没有对裴渊近日的表现做出些许回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看,只是淡漠地说道:下去吧。
还未等他行礼告退时,郭嫔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袭素白色的纱衣,闯入了议政殿,悲号声打破了议政殿的寂静。
她娇弱到仿若柳条般的身姿,绯红的眼角满是哀伤,不停在地上磕着头,哽咽到不能自己地说道:陛下,瑞王府来报,我们潾儿,我们潾儿。
说道此处,她梨花带雨的面容满是悲伤,她沙哑地说道:我们潾儿快不行了!皇帝听完此话,一改之前对裴渊淡漠地姿态,眉目之间甚至都带着些许慌张:怎会如此!话毕,赶忙搀扶着郭嫔行了出去。
见此状况,裴渊的嘴角微扬,眼底却是冷冽地看着皇帝的背影。
---因着今年暮秋分外长,明明已是初冬,但仍时一副秋高气爽的样子。
大驾卤簿竟是分外的恢弘,禁卫军首领以及左右大将在前引架,士兵们按着排兵布阵的规矩,手持多色旗帜,对牌以及分外高大的□□行在皇帝的玉辇前。
由二十八名强壮的太监抬起的玉辂也是分外的震撼,其上的华盖具是由金丝绣成,其上的黄金装饰数不胜数,就连奇珍异宝也镶嵌了许多。
王公大臣及其亲眷,士兵,侍女以及侍人的数量加起来约莫有上万人之人。
这般浩浩荡荡的队伍产生的轰鸣声,以及时不时有号角长长的呜咽声竟是增添了些许皇家威仪。
明枝却是欣喜地看着端坐在车内的裴渊,看着他今日穿着一袭骑装竟是分外的俊俏,与平日的芝兰玉树不同,竟是确是增添了些许英气。
想到此处她尽难以抑制地嘴角勾了起来,就连手中珍爱的话本跌落在车内也不在乎。
裴渊的心中本是在想皇帝今日这般奢靡,国库都要快被他耗尽了,历数各代帝王都有围猎之意,但他今年这般竟是足足花费了上万两白银。
林州水患的赈灾银却将将千两,还被他那蠢钝如猪的长子吞了十中之九。
想到此处,他眉目之间满是寒意。
倏然间,一道浅笑地声音传到了他的耳畔,本以为明枝是在看话本看到兴奋之处。
谁料他转头侧目,却对上了她仿若闪着星光般的眸子,眼底满是深情。
与之前对视便会羞红脸的她不同,今日却是分外的理直气壮,他笑着说道:今日怎得这般开心,竟是连女儿家的羞涩都少了几分。
明枝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一眨地问道:殿下觉得我今日可有不同。
裴渊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她的衣衫一如往日穿了一件绯色绣木芙蓉的流光裙,发髻上面的一对步摇发簪也是熠熠生辉。
他伏身向前,轻刮了她的鼻尖,挑逗道:莫不是新戴的这一对步摇。
她今日翻遍了首饰盒也寻不到合适的发簪,却在一个锦帕中寻到的这个这个双步摇却是合了她的心意。
她听罗织嬷嬷说这是裴渊第一次送她的发簪,宝贝了许久却是一次都未带过。
因着她记忆出现了偏差,竟是丝毫都记不起这事,但罗织嬷嬷一向对她甚好,只得信了她。
谁料裴渊竟是毫不记得,心中却是有着些许悲伤,就连方才兴奋的小脸都垮了下来,嘟囔地说道:殿下真是健忘,罗织默默说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首饰。
裴渊思索了许久也未想起此等物件,看着明枝的脸庞满是沮丧,只得把她揽入怀中,轻吻着她的额角,凑到她的耳畔边,轻声说道:自是我的错,待秋弥结束,定要备上大礼向我这嘴角都要挂油瓶的小娘子赎罪。
明枝却被此番浓厚情意的话羞红了脸,她把脸埋入裴渊的胸膛,小声呜咽了几声后,宛若蚊鸣般说道:夫君自是天下第一等好的夫君。
刹那间,裴渊的衣衫上一贯用的檀香传到了明枝的鼻尖,曾经令她安心的味道,今日却是分外的恼人。
她的身子甚至都忍不住的在颤抖,就连头都痛了许多,她心间忽然涌上一阵恶心的感觉,赶忙推开裴渊,干呕了起来。
被激起眼角的泪花也在止不住的流,眼眶都在泛着绯红,虚弱地靠在裴渊的身上。
见她这般难受,裴渊的心间却是升起一股无名的酸涩,明枝自从被苏达莱唤醒后身子总也不见好,今日想必还是这般。
他从怀中取出解百毒的丹药塞到了明枝的唇间,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想必还是之前的病症,我手头只有这枚丹药可以缓解你身上的病痛,我们枝枝真是受罪了。
他本就凉薄,见明枝的身体已然好了许多,便不再关心了,手中狼毫笔却是在不停地写着什么。
虽然围场的位置距离京城骑马仅需两个时辰,但今日这般多的车架却是缓缓地行驶了三个半时辰之久。
从白昼行至了夜间,看着行宫已然在他们的眼前出现,身子骨都分外酸涩的夫人们搀扶着侍人的人,虽带着些许踉跄却仍是一副端庄的样子。
而明枝的身子不爽,已然在车架中沉沉睡去,竟是怎么也唤不醒,无奈之下,裴渊便用大氅抱着她行了出来。
今日不知怎得,他看着明枝熟睡的容颜,心间竟是升了一起难以言喻的情绪,仿若怀中便是他的一切。
而此处的深情落在苏侧妃的眼中却是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今日平阳那小丫头似是身体不适,王妃无力照顾躺在床榻之上的瑞王,此等重任只得交付与她。
分明是来散心,结果白日硬生生伺候了他一天,想到此处苏侧妃对裴渊的怨恨愈发的深了。
娘娘,明夜还有要事办,您快去休息吧。
侍女小声的嘱咐使得苏侧妃的心间阴霾便散了十之八九:裴渊啊裴渊,你且等着。
而月光洒在那侍女的脸庞,她俨然就是那个神秘人安插在瑞王府的细作。
而此时瑞王缓缓从床榻上醒来,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吞服后,身子便轻快了许多。
此物当真是至宝。
父皇,是您对儿子不义,就莫怪儿臣明晚对您下手了。
裴渊也在书房中部署着自己的势力,想尽一切办法帮着瑞王下手。
时机成熟,那便是他帮他的好父皇清君侧的时候了。
月宫洒下的余晖,照耀在这小小的行宫中,竹叶疏影洒在白墙之上,竟是分外雅致,但掩藏在其下的肮脏却是不被人知晓的。
瑞王,裴渊还有那幕后意欲瓮中捉鳖之人,齐聚围场,这秋弥想必是比往年要多了几分精彩。
-巳时已到,阵列起!皇帝穿着一袭骑装,端坐在九龙衔珠的宝座之上,皇后以及诸位妃嫔具是盛装出席。
不善骑射的王公大臣皆坐于观礼台,看着台下的诸位少年郎以及将军们勇夺魁首。
而今日第一项便是皇帝考校诸位将士,曾经□□皇帝草根出身,且善骑射,对于点兵拨将自是独到之处,但大魏延续至今,重文轻武,皇帝仅仅是看看将士们排兵布阵,在说些场面话即可。
在沙土飞扬之中,上万将士们队列齐整,精神俱佳,约莫几十个号角在长鞭的敲击在地上声为号之后,一起吹响。
这般数量号角产生的轰鸣声,直至冲进了在座诸位的耳中。
将士们群情激昂,而文官却是难能见到此景,也是从中生出一股对国家深切的感情。
皇帝已然见惯了此等场面,面色依旧如常,甚至还有着些许不耐烦。
而盖着毯子虚弱的依靠在椅子上的瑞王,眼中却满是贪婪,一想到今夜的行动已然万无一失,他激动地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紧紧攥着扶手的指尖已然泛白。
他闭眼暗暗掩下了心间的激动,听着将士们斗志昂扬呼喊的声音,他已然想到了自己登基时的盛况。
明日,他便是大魏的主子,这般土地唯一的帝王!而坐在角落的明枝却是察觉到有人总在时不时地观察她,她环顾四周也寻不到。
心间隐隐地升起一丝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