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蜷缩着身子,囚室的空气实在太过阴冷,她感到从骨头缝里冒出丝丝寒气。
忽然,门被人轻轻推开。
看到来人,蓁蓁有些意外。
她万万想不到,来人会是飞白。
少年抱着手臂,扫了她一眼。
姑娘危在旦夕。
他开口。
蓁蓁看着他:你是来给她报仇的吗?少女靠墙静坐,小脸苍白。
乌黑的长发散乱在肩头,衣衫凌乱。
即便沦落到如此境地,双眼却仍有着微末的生机。
那是永不熄灭的星光。
少年缓声:姑娘的心脉较之常人,要更脆弱些。
你伤她极重,如今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她心脉受损,随时会有性命危险。
蓁蓁有些疲惫:白雨渐的决定是什么。
她不再称呼兄长。
他本就不是她的兄长。
飞白顿了顿:一命换一命。
他欲言又止。
蓁蓁却盯着他:他到底想做什么?飞白深吸一口气:郎中说,要救姑娘,唯有换心。
他决定将自己的心脏,换给姑娘。
蓁蓁闭了闭眼。
他当真,那样地喜欢她。
他甚至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用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顷刻间脸上又是一片湿漉。
自从喜欢上白雨渐之后,她就时常落泪。
或许是错误的吧,这份感情。
她决定从此以后不要再喜欢他了。
飞白顿了顿,看着她的脸庞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有一种传说中的药材叫做长凝花,生在雪山之巅,可以治愈姑娘的伤势。
长凝花。
蓁蓁擦干眼睛,沉声道:帮我出去,我救你姐姐。
她知道长凝花在哪,只不过要花点功夫罢了。
飞白没有多废话,三两下将她手上的绳索解开。
他蹲在她面前,低垂的睫毛浓密,哑声说:之前我挺讨厌你的,但是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你。
我觉得,你没有害我姐姐。
蓁蓁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跟你姐姐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让他死。
他那样活着就很好。
长凝花给他,我就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斩断我与他之间的,全部。
飞白功夫极好,她很快就来到外面,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仰头看向夜空。
星月惺忪,天幕暗蓝。
柔和的光辉拂落在肩,如丝如绸。
这些明亮的事物,从很早以前一直存在着,便是让人能够有所仰望的吧。
爱也好,恨也罢。
从今往后,一笔勾销。
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张不知该说艳丽还是英俊的脸:快上来。
蓁蓁有些错愕,飞白道:印公子好像很担心你,还一直找我打听你的消息。
他看看那人,又看看蓁蓁。
蓁蓁抿唇,走向马车。
看到蓁蓁的形容,印朝暮什么也没有问,他伸手将她拉上了车。
然后低下头,在柜子里簌簌翻找着什么。
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他取出一盒红豆糕。
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快尝尝看。
红豆糕做得很精致,也很香。
蓁蓁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感受着唇齿间的清甜:很好吃,谢谢你。
我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她安静地吃,他也不怎么说话。
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别去了。
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长凝花,存不存在还是两说。
就算真的有,雪山之巅,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要拿命去拼?我们离开这里吧。
我很有钱,燕京里也有我爹的人,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我不会让你吃苦的他说得很坚定,干净的双眼一直看着她。
他虽然生得高大,却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第一次对女孩子说这话,有点不自在,脊背都绷直了许多。
蓁蓁笑着摇头。
这是我自己的事,朝暮,谢谢你,我很感动。
但是,我要去。
雪山就在不远的地方。
他们徒步跋涉,有些吃力。
好在,印朝暮事先准备了保暖的狐裘,和登山用具,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二人累极,却尚有体力。
长凝花生得很美,花瓣是温柔的淡蓝色,迎着月光,泛着亮银色的冷芒。
四周都是昏沉一片,这淡淡的光芒在荒凉的悬崖边上尤其显眼。
我来帮你摘吧。
印朝暮说着伸出手去。
蓁蓁蓦地抓住他的手腕。
不,我亲自来。
迎向他困惑的视线,蓁蓁解释:此物只有处子之身可以采摘,否则就会在碰到的时候立刻枯萎。
处子之身。
印朝暮的耳朵根马上红透了。
也没有细想这番说辞是否合理。
被她握住的那只手隐隐发烫,他低低嗯了一声,收回了手。
蓁蓁摸索过去,摸到它的茎,小心翼翼拔起,指腹倏地一麻,像是被针刺了一样。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刺痛传来。
想不到这么快,就发作了。
她叹息一声。
长凝花疗愈重伤,却含有剧毒。
毒素渗入肌肤,会游走到全身经脉,中毒者会从视觉开始,逐渐丧失五感。
晕倒前,蓁蓁又做了个梦。
实在是一个甜美又真实的梦境。
梦里她是无忧无虑的世家千金,父母双全,受尽宠爱。
而她的竹马,是那位明家嫡子,常常穿一身雪白的衣衫,携着花束走到她身边。
一枝杏花。
他的脸被繁复的花枝挡住了,看不真切。
梦里昏昏沉沉,恍惚中,感觉被人轻轻握住了手心。
那只手极为温暖,宽厚,指腹有淡淡的薄茧,始终紧握着她没有松开。
她时而发冷,时而发热。
醒来时,室内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身体有些发软,还有些困乏,却没有多的异状。
切脉自诊,却难以探出体内的毒游走到了何处,就好像是……凭空消除了。
她忍不住震惊。
想起梦里一直紧握着她的那只手,蓁蓁心中愈发不安。
掀起被子下床,见有人进门,她连忙急声询问:小秋,印朝暮呢,你可有看到他?进来的却是池家叔父。
阿袅死了!池叔父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盯着她,厉声说道。
他身后的池家人,也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她。
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池仙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