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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053 我愿永不回头

2025-03-22 07:19:02

他分明一僵, 你说什么。

他回眸看向她,一双桃花眸深邃润泽,似乎燃着幽深的光。

他薄唇微启,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我说, 你雁南明氏全族被灭, 乃是必然。

明知是他的逆鳞,她还是要碰, 且没有半点惧怕之色,明徽身为丞相, 却不知收敛, 屡屡顶撞先帝,自诩刚正不阿,殊不知走到了穷途末路, 自身难保, 连累全族性命!当年之事,他就一点错都没有吗?白蓁蓁!他眸光冰冷严厉, 如同刮骨刀,一寸一寸凌迟过她。

他眼前阵阵发黑,强咽下喉头那抹腥甜, 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发抖, 谁准你提他们?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们?!蓁蓁才不害怕他这个模样,从小到大,比这还凶的样子她都见识过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华清长公主手中握着连枝比翼, 它们背后代表的东西,你比我清楚。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连姚玉书,也想方设法从你手中拿到连枝,当年的先帝,难道没有同样的想法吗?她一步步走了过来,裙摆飘然,腰肢盈盈一握。

少女红唇娇美,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白雨渐,你恨错人了,要你明氏满门性命的,从来就不是俪韦,而是这无上皇权!你杀了俪韦又如何?你灭了俪韦满门,以牙还牙又如何?下一个,下下一个,还有无数的俪韦!说到底,他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罢了。

她轻蔑地看着他,所以,你这一路走来,根本就是一场笑话!白蓁蓁,他低吼,你懂什么?!他大步走上前来,死死握住她的手腕,眸底恨意昭著,你总说我不顾你,你又何曾考虑过我的处境?若换作是你,一夜之间失去血亲,看着他们在你面前垂死挣扎……他似乎是吞咽了一下,艰难地说,你能不恨?你能不时时刻刻想着杀了你的仇人吗?白雨渐很少有这般情绪失控的时候。

仿佛这样才像一个真实的人,而不是隔着冷冰冰的外壳,始终无法触及内里。

兄长。

她蓦地低唤。

她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庞。

一瞬间,他满腔的愤怒就那么凝滞在那里,找不到一个发泄口,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她的指尖,微末的温暖。

倘若,倘若,你肯对两年前的我说出这些,让我参与你的过往,我定会坚定地陪着你。

无论如何,都不会离你而去。

就算是俪韦所出又如何?那个蓁蓁,是你亲手教养长大,视你为唯一的亲人,她会为了你付出一切。

哪怕是性命,也在所不惜。

她为了你留在白家,受尽刁难也不同你抱怨,因为她不想让你为难。

她为了你起早贪黑,日日积攒,只为买到那片水晶金圈,让你夜里看字清晰些,不要那么辛苦。

她为了你苦学医术,尽管她并没有什么天赋,那么做,只是想要站在你身边。

就算你最后选择了别人,她也愿意祝福你,默默地离开,一个人走自己的路。

她甚至为了你,去摘那满是剧毒的长凝,只因为,她舍不得你死。

他身体僵硬,每次呼吸,都是清甜的杏花香气,从她掌心透出的温暖,是那样地让人贪恋。

那一瞬间,他在心里铸造起的高台尽数崩塌,灰飞烟灭。

却听见她轻飘飘的、含着叹息的嗓音。

那个蓁蓁已经死了。

是你亲手杀了她。

话音落地,白雨渐心口剧痛,脸色白得可怕。

而她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兄长怎么知道,我现在拥有的,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不想回到南星洲去了,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在这里,我有疼爱我的夫君,有与我同进退的朋友,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为什么要回头?她一字一句,看着他说道:我愿永不回头。

他的手指收紧,声音低哑至极。

白蓁蓁。

她又笑了起来,那笑容无比明媚,而且,兄长你才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行医多年,救了那么多的人,难道是为了将来杀更多人吗?如果,复仇是你的心愿,又为何,要以仁字束缚己身呢?如此矛盾,又如此痛苦。

活得这样累,真的值得吗?这一生,就为了自己活着,不好吗?过了好久,白雨渐才开口说话。

只是,他的声音低哑得可怕,你说这些,不会起任何作用,我白雨渐此生,只有一个心愿,便是杀了俪韦。

他神情冷漠如冰,我能扳倒他一次,就一定能扳倒第二次。

软硬不吃。

蓁蓁轻哼一声,微微别开脸,有点埋怨地说道,真讨厌你这宁死不屈的样子。

不过,连枝的秘密,你当时可是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了,她笑吟吟的,看向他的眼睛,我劝白大人还是退一步吧,否则,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呵。

白雨渐冷冷嗤笑了一声,自从跟她重逢以来,他有了很多从前都没有的情绪,似乎怕她从他眼中看到更多的情绪,白雨渐淡漠地别开了视线,强忍着胸口那股不适,甩袖离去。

娘娘最好也祈祷,俪韦能够一直活着,长命百岁。

否则,妖妃祸国,当诛无赦!男子大步离去,看来果真气得不轻。

玄香看到少女的神情,有些惊讶,娘娘,白大人都放了那般狠话,说要取您性命……您为何还笑得出来?因为有趣啊。

蓁蓁眼神纯净,这死气沉沉的宫廷,总算是有点新鲜的事情了。

她走向轿辇正要坐下,忽然想起一个很久没见的故人,也该去见一见了。

-谁都想不到,在碧梧宫底下,建造着一个地宫。

少女提着一盏宫灯,缓慢地往前走着。

她的容颜隐在斗篷之下,肌肤如玉,红唇鲜嫩。

她走进里间,将斗篷取了下来,少女的容貌绝世,宛若明珠一般照亮了四周。

在她面前,一个少年被锁链锁着,洞穿了琵琶骨,血迹斑斑。

蓁蓁勾唇。

不知道,池仙姬看到她最心爱的弟弟变成这般模样,会不会心疼地哭出来?池飞白,是姚玉书送给她的玩.具。

当初姚玉书派人去查池仙姬的时候,顺道抓了这个与她有仇的池飞白,送到她的手里,任她处置。

这也是蓁蓁一直选择站在皇帝一边的重要原因。

飞白。

蓁蓁开口唤。

听到少女的声音,少年开始激烈地挣扎。

可他被锁链锁着,嘴也被纱布堵着,只能发出呜咽不清的声音。

蓁蓁示意,印朝暮便上前,把他堵嘴的纱布取下。

少年当即在那破口大骂,不过是一些耳朵听得起茧的话,什么迟早有一天,太行会因为你们这对狗男女而亡。

蓁蓁皱眉,手指拈起果盘里一颗樱桃,放进口中,轻轻道,莫非是池家家学渊源?怎么满口污言秽语。

印朝暮挑眉,对准少年的肚子来了一拳,池飞白当即两眼翻白,吐出一口血。

蓁蓁起身。

她走到池飞白的面前,勾住他脖颈上的锁链,一把扯了下来,她眼眸纯净,里面却有一些冰冷的笑意,我自认从未得罪过你们。

为什么要那样待我呢。

你挡了姑娘的路。

他仇恨地看着她。

蓁蓁不怒反笑,一口一个姑娘,好忠心的狗。

可是,飞白啊,你姐姐若当真记挂着你,就不该一直当缩头乌龟,整整两年,都没有音讯。

她当初假死脱身,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天呢?飞白瞪着她,才不信她这副挑拨离间的说辞,他厉声诅咒道,妖女!太行迟早要因你而亡!你要么杀了我,不然待我逃出去,定会将你碎尸万段!蓁蓁轻轻哼了一声,许久没来见你,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

她蓦地逼近他的双眼,池家满门,是很可怜,可是有谁求着他们去做那件事呢?为雁南明氏翻案,导致满门被灭,只能说是你们池家人愚蠢。

而后又将希望寄托在旁人的身上,更是愚蠢至极。

有些东西回过头去看,就能发觉,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可惜,你姐姐动了情。

对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动了情……白蓁蓁淡淡笑着,回忆道,你姐姐是个不惜用命作为筹码的疯子。

只为了让白雨渐斩断一切牵挂,逼他走上复仇这条路。

听起来很伟大,但其实,也只是为了她的私心,对不对。

她嫉妒我,认定白雨渐对我有情,蓁蓁说着都觉得好笑,她要看着白雨渐亲手除去我,才能平息她的妒恨。

池飞白,本宫说得对么?蓁蓁懒懒抬眼,对上少年赤红的双目。

而你,就是池仙姬的一条好狗,她的手猛地一紧。

池飞白喘不过气来,他额头上都是汗,吭哧喘着气,仇恨地瞪着她。

你的好姐姐,马上就要进宫了。

你不想想怎么求本宫么?兴许本宫心情好,会饶她一条性命。

不然就让她尝尝本宫当初受到的苦楚,如何?不要,求你了。

池飞白终于垂下头颅,低声说。

求求你,不要伤害姑娘……少女靠得很近,身上的香气飘了过来,他明明很痛苦很难受,脸和脖颈却大片大片泛起了红晕。

蓁蓁与他对视,分明看到了少年眼里强压的情感。

她感到一阵恶心。

池飞白,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一个荒唐的念头浮现在心头,少年紧闭双眼,喉结滚动着,这强压羞耻的反应,证实了她说的话。

竟然对一个将他囚禁了两年之久的人,起了心思?蓁蓁感到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松开锁链,不可思议地盯着少年……印朝暮却走上前来,低声说,我们该走了。

走出碧梧宫,蓁蓁抬起头,看向这四方城的天空,懒散地说道:本宫觉得,真没意思。

印朝暮挑眉,很是不解,为什么?少女扬起脸,皱眉的样子也很美,为什么这些人到最后,都显得有情有义?难道,当真是本宫做了恶人吗?印朝暮顿了顿,他看着少女的侧脸,轻声道,不论你做了什么。

在我眼里,你都没有错。

你不需要为了他人的眼光而活。

如果不能为了自己而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做点能让你开心的事情吧,蓁蓁,你最近好像很不开心。

我希望你开心一点。

开心……蓁蓁扫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刚才,池飞白看着她的眼神。

她蓦地有了灵感。

她看向身后那漆黑的、放满了夜明珠却终年幽暗,机关无数的地宫。

人一旦被关进去,这一生,都不可能逃得出来,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既然她是太行的贵妃,她身后有俪韦,有魏家。

她为什么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攻什么心啊?她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开心一点?如此简单的道理,一旦想通,整个人就会豁然开朗起来。

蓁蓁莞尔,你说,若是这里面的人,换一个人,会不会很有趣?印朝暮有点惊讶地望了过来,眼瞳里淡金流转。

谁?……姚玉书那次受到刺杀,还有些没恢复好,时时胸口作痛。

他许久不曾踏足碧梧宫,这一次来,却是半个月后。

好你个魏元贞,姚玉书重重将茶杯放下,看向跪在脚边的少女,冷声道,竟是连朕都利用了。

在他遇刺昏迷的时候,救了俪韦的性命,让他的苦心布局毁于一旦。

她到底什么意思,皇帝第一次感受到了被背叛的愤怒。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姚玉书握紧茶盏,语气森寒。

臣妾早就知道,皇上对臣妾起过杀心。

姚玉书一惊,她笑了,臣妾与皇上原本就是萍水相逢,是俪韦送进宫中,皇上怎么可能对臣妾,有真正的兄妹之情?趁他脸色还未变化之前,她又膝行着靠近,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但是,皇上屡屡偏袒臣妾,庇佑臣妾。

在臣妾心中,已然将皇上视作亲哥哥对待……所以,臣妾不怨恨皇上。

姚玉书被她慷慨陈词给弄得噎了一下,他别开眼,尴尬地咳了一声。

不知为何,见到她跪在地上,他竟是顺手就扶了一把。

扶起来才感到不对劲。

反倒是她特别不见外,乖乖地倚进了他的怀里,臣妾就知道,皇帝哥哥舍不得为难臣妾。

姚玉书一僵。

他食指抵住她光洁的额头,无情地将她从怀里推开,顺便拍了下衣袍,……朕可没有说,要赦免你的罪过。

蓁蓁却在腹诽。

与白雨渐联手的事情,本就是他背叛盟约在先。

他是皇帝,她自然不敢指责他。

不过,又想要连枝,又想除去她的根基,这些做皇帝的,真是一个比一个贪心。

皇上,刺客抓到了吗?爱妃以为呢。

蓁蓁微微一笑,不若是姜家安排的刺杀,如何?姚玉书拊掌,朕就知道,爱妃与朕想到一块去了。

他们对视,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熟悉的默契。

蓁蓁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皇帝哥哥,你的伤势还严不严重?臣妾好心疼,臣妾为您上药吧?她说着走上前,小手放在他的衣领上。

姚玉书轻咳一声,不必了。

真的不要吗?不劳烦爱妃了,姚玉书皱眉,想着用什么理由拒绝她。

皇帝哥哥是厌烦臣妾了,还是对臣妾有了成见?她低声,有点委屈,义父老了,力不从心,又如何能掣肘于圣上。

臣妾倒是觉得,皇上要提防的,当是白雨渐,他可是一点都不拥戴您,蓁蓁积极地给皇帝上眼药,他还说啊,您论德行武功,比不上玉倾太子的一根脚趾头呢!姚玉书本就对白雨渐颇有微词。

她这么一说,简直是火上浇油。

姚玉书大怒,一拍桌案,他当真这么说?是啊是啊!蓁蓁的枕边风吹得勤快,若是放任不管,只怕又是一个俪韦,皇帝哥哥,您可不能对他心软!她想了想,找补道,其实义父还朝,不是很好么,他们有血海深仇,相信皇帝哥哥只要稍微加以制衡,就不会有任何一方独大,威胁到您。

姚玉书喝了口茶,言归正传,白卿手中掌控着姑母留下来的连枝,既然不能为朕所用,不如杀之。

他眸子一敛,分明出现了杀意,这就是帝王。

若是姚玉书真的大权在握,恐怕会是个铁血无情之人。

蓁蓁心口一寒。

面上却不显,她莞尔道,皇上,臣妾有一个,比杀了他更保险的法子,也不会引起朝局震荡,皇上不听听么?哦?爱妃说说看,他指尖挑起她一根发丝,意味深长。

……御史台上奏,请皇帝举办选秀,以充后宫。

皇帝却驳回了,表示他对贵妃情根深种,不愿再纳美人。

朝臣轮番上表,都被俪韦挡了下去,选秀之事一再拖延。

灵鹤园。

此次宴会,是为广宁侯姜远道接风洗尘,魏贵妃坐在一道珠帘之后,隐约可见少女雪肤花容,绛唇一点。

皇帝却是迟迟未至。

众人起身跪拜,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四位家主皆至。

魏家魏桓,池家池复,明家白雨渐,姜家姜远道。

广宁侯姜远道笑道,早就听闻贵妃娘娘倾城无双,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他命人搬来一株珊瑚玉树,这是微臣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娘娘笑纳。

珊瑚树足有一人来高,悬挂珠宝无数。

早就听闻姜远道所在封地富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之富。

姜大人有心了。

隔着珠帘,蓁蓁打量着他,这位就是池仙姬幕后的主子,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天子的表哥们,样貌自然都是不差的。

姚玉书这些表哥们,以白雨渐容色最甚,姜远道容貌略逊,却也是俊朗英挺的,只看上去气色不大好,大概是个病秧子,蓁蓁一边想着,一边饮了一口茶。

姜大人入座吧,贵妃的声音极为柔美,你送的礼物,本宫很是喜欢。

姜远道略感诧异,他听过魏贵妃传言,原以为会是一个刁钻的妖女,似乎不对?不过他向来擅长掩饰,拱手道:多谢娘娘。

便轻声咳嗽着下去了。

蓁蓁转头,轻声让玄香去请圣上。

又看向座下,准确点名,池大人。

池复脸色僵硬,起身作揖,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听闻池大人的爱妾,擅长制茶?她嗓音娇柔,本宫是好茶之人,也想尝尝那极品香茗的滋味。

不过,本宫听说,池大人的爱妾,不过十四的年纪,原本是许给了李家长史……可有此事?池复脸色铁青,她如何得知此事?池复强作镇定,冷冷道,老臣的家事,恐怕还轮不到娘娘来管。

哦?蓁蓁摇着扇子,原是本宫多管闲事了,不过池大人与爱妾情深义重,想必也是学到了一些茶水门道。

池大人,可否劳烦你上前,为本宫斟一盏茶啊?池复强压怒气,拂袖道,娘娘自有侍婢。

何以使唤老臣?如此折辱朝臣,贵妃娘娘,您是否有些过分了?池大人不要激动嘛,本宫只是觉得,大人对本宫有些误会,想要与大人修好罢了。

池复冷笑一声,目光穿过珠帘,直直地看向她,你这孽种!魏桓当即拍案,池复!莫要胡言乱语!舍妹乃是魏氏嫡出,你这般乱说话,当心皇上砍了你的脑袋!池复脸部肌肉抽搐一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抖落出来,什么魏贵妃,一个孽种祸胎罢了!分明就是俪韦那奸人不知与谁私.通的孽种,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诸位,池某今日就在此告诉诸位,此女身份有异,实犯欺君之罪!众人大惊失色。

俪韦?俪韦不是太监吗?如何会有生养能力?!若池复所说是真,俪韦是个假的太监,那这魏元贞,又是俪韦与谁的女儿?难道……那些流言竟是真的?都说这妖妃与太后虞氏,有几分相似……那她与皇帝……这兄妹乱.伦,加上欺君之罪,当太行皇室,真是疯了不成?!一个酒杯倏地被掷出,骨碌碌滚落到池复的脚边。

少女嗓音微冷,池复,你好大的胆子。

你的意思是,本宫血统不纯,胆大包天,欺骗于皇上?照你所说,莫非皇上是那昏庸之辈,连本宫究竟是不是魏氏出身,都分辨不出了吗?微臣不敢。

池复下跪。

却蓦地看向一旁的白衣男子,声音狠戾,白大人,你不是最清楚一切的吗。

为何默不作声?所有人,一瞬都看向了那个乌发白衣、容颜若冰雪的男子。

第54章 054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游戏,开始……白雨渐垂下眼帘。

好半天, 男子的嗓音响起,清冷若玉石相击。

池大人,您醉了。

蓁蓁有些诧异,她以为他会与池复一同, 向她发难。

毕竟之前他都放了那样的狠话。

池复豁然抬头, 看向珠帘之后的少女。

她五根手指纤细如玉, 安静地放在膝盖之上,养尊处优, 池复顿时反应过来。

今日并非扳倒她的最佳时机,是他莽撞了。

池复僵硬地弯下身体, 憋屈道, 贵妃娘娘,微臣一时口不择言。

还请娘娘恕罪。

蓁蓁故意晾了他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 声音里带着笑意, 大人今后还是要小心,这祸从口出啊, 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要胡乱猜测,免得给你和你身后的家族招来祸端。

此言有威胁之意。

池复咽下心口的不甘与狂怒, 闷闷应了一声是。

却听少女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池大人毕竟是太行老臣,是本宫的长辈。

不如这样,本宫给池大人敬一杯茶,你我就让今日之事翻篇,如何?众人举目看去。

少女拂开珠帘,笑吟吟地立在那里。

她一身红色宫裙繁复华美, 腰肢盈盈一握,五官精致。

魏贵妃之美,名不虚传!好几人瞧得如痴如醉,甚至碰倒了酒杯,唯有白衣人一脸漠然,不为所动。

蓁蓁拿着茶盏,笑吟吟地敬给池复,池复恭敬地伸手去接。

少女却在半路手腕一转,茶盏倾倒,满杯茶水淋漓而下。

这是祭拜死者才会有的礼仪!娘娘此举何意。

池复蓦地抬头,额角青筋狂跳。

少女红唇微勾,大人不必多心,本宫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让大人长长记性,下次莫要胡乱攀咬了。

她说完,再度敬了一盏茶。

这次倒是规规矩矩的。

池复强忍怒火喝完,拂袖而去。

蓁蓁将手搭在玄香手腕上,揉了揉额头:本宫乏了,先回宫了,诸位请自便吧。

少女身姿纤柔,经过白衣男子身边时,淡淡杏花香气弥散,他淡淡垂眸,弯身作揖。

恭送贵妃娘娘。

然后她离开后不久,瞿越便匆匆走到他身边。

池大人去了明月楼。

白雨渐倏地站起。

他眼底笼罩着一层寒霜,想到方才少女种种举动,一股不安袭上心头。

他一句话也没说,便匆匆离开了。

安宁公主转头就看到那原本端坐着白衣人的位置空空如也。

不禁困惑地皱起眉头。

明月楼顶楼风大,手可摘星辰,漆黑的夜空似乎就在咫尺,这里是与天最近的地方,蓁蓁一旦心中烦闷,就会到这里来散心。

少女红衣翩跹,赤脚站在那里,脚踝雪嫩洁白,腰间只束着细细的系带,她的袖袍被夜风吹得鼓动起来。

白雨渐静静地望着她,望着她的背影,她站在离栏杆很近很近的地方,风吹动她鬓边的杏花,杏花的花瓣泛着微红。

她忽然往前一步。

他的心也高高地提起。

那风自下而上地吹来,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卷走,她的背影,看上去如此孤单羸弱。

就好像他很多次很多次都会梦见的场景,那一天他一直向南走,他知道在那最远的山上生长着长凝花,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件事的,春狩?还是俪韦受伤的时候开始?他也知道那天夜里那些刺客都是她安排的,包括后来将她绑起来的那些黑衣人,他早就察觉到一直有人跟着他们。

他那么清楚她想要做什么,也清楚她说的孩子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他还是为了她一句话走到了这里,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在山巅看到了长凝,很是有些惊讶,原来这种花生长得如此美丽,谁能想到这样美的花却天生有着剧毒呢?他指尖触碰的瞬间,有一股淡淡的刺痛传来。

熟悉的痛楚,这并不难捱。

他一早就封住了自己的穴道,毒性会蔓延得缓一些。

他体内种了东西,这毒会暂时地淤积,不会影响到性命,至于什么时候爆发,他也说不准。

他回头看,好像看到了少女的身影,当初她一步步走向悬崖边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白雨渐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归来的路上,看到了一枝杏花。

他想起她那头乌黑的长发,若是佩上这一枝想来是极美的。

可他还是低估了长凝的毒性,亦或许是余毒没有清理干净。

他陷入了黑暗,他做了很多很长的梦,最清晰的便是那个梦。

漫天的箭矢中,他飞奔向她,他的指尖就差一点,一点点就可以抓住她了。

她还是从高处跌落了下去。

那两年,他真的很少很少想念她。

每每想起,就会做她从高处跌落的梦,醒来痛楚蔓延,为了缓解这些痛楚,他便日复一日地雕刻那些长春花。

他看不见,便会划伤指尖,却不觉得有多么疼痛。

他执着于那个问题,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了进宫,他以为她会与印朝暮度过一生。

……蓁蓁的手腕被一把抓住,她被人一把扯了回来,抬头就看到白雨渐苍白的脸。

他的神情严厉至极,你想做什么。

蓁蓁打量他,轻轻笑了,你在害怕什么?她转头看向那底下的茫茫灯火,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宫城的全貌,你看,这宫里多美。

他却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也不肯松手。

白大人,你这样,僭越了。

白雨渐的手一紧,旋即缓缓地放开了。

他垂眼,是。

微臣知错。

少女忽地贴近,她甜甜一笑,怎么,怕我自尽啊?白雨渐对上她晶亮的眼眸,漠然地说,没有。

你以为自己有那么重要吗。

蓁蓁皱眉,她叹了口气,你真的很过分。

过分?白雨渐有些想笑,看着她不禁让他想起了那个雨天,隔着茫茫的雨帘望去的那一眼。

他便知晓,他们这一生,再无半点可能了。

既然是错误,就该及时遏止。

那场大雨让他彻底清醒,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骗局。

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新鲜的玩具。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什么都结束了。

他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苦苦追寻的执念,一旦得手,如她所说,不论爱恨,都会烟消云散。

可是看到她孤身一人站在这里,他还是忍不住靠近。

抱歉,那日,是我说了重话。

他声音有些沙哑。

蓁蓁诧异地看他一眼。

难道他以为她是因为他说了那些,才跑到顶楼来的?你说我以前,从未跟你说过半分我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那些事情,跟你无关,无需将你牵扯进来。

那你与池仙姬的婚事,也是为了逼我离开?她好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对她,有没有动情?也许是今夜的月色太美,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轻柔。

亦或许是,心魔彻夜缠绕不休,他低低地吐出两个字。

没有。

蓁蓁看向他。

依旧是那样冰雪般的容貌,一双眼眸深若寒潭。

她等了两年才等到他轻口承认,他没有喜欢过别人。

她有一瞬的伤感,释然,可是也改变不了她的计划。

白雨渐没有觉察到少女的异样,他转开视线,看向前方茫茫夜色。

负手而立,声线清寒我知你心性,定然还未将连枝之秘告知圣上。

他淡淡道,蓁蓁,就算再爱一个人,也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我希望,你可以保全自己,即便将来没有我在身边。

哼。

少女轻轻地笑,你一直都没有在我身边过。

他听出她语气里微末的怨气,心中却是平静,他说,姚玉书私德虽不及玉倾,但只要你手里掌控着连枝,他也不会轻易动你。

虽然我觉得,你对皇帝不值得。

大人一直说玉倾玉倾,其实是在说你自己吧?她忽然望向他。

白雨渐一默。

蓁蓁皱眉,不过,大人傲骨铮铮,从来不肯低头,今夜怎么转了性,肯跟我低头了呀?白雨渐难得温和,他叹了口气,若你当真是冷宫中的元贞,我会低头,做什么都可以。

你想要什么,哪怕是我的命,拿去也无所谓。

但微臣,永远不会向碧梧宫的魏贵妃低头。

永远都不会。

因为那之间,隔着茫茫人命。

他无法选择背叛,也无法忍受自己的背叛。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蓁蓁看着他。

他鼻梁高挺,下颚的线条乃至下颌骨的折角,都是正气锋利的。

她却嗤笑,怎么,因为元贞更加能够引起你的怜惜之情么?而魏贵妃,位高权重,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所以便不觉得亏欠了?白雨渐,你还真是想的清楚明白,叫我好生意外呀。

夜色中,少女幽幽一笑,假若大人身败名裂,还能如此豁达吗?白雨渐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只是每次到这种时候,她都不会正面回答他,她的手按上心口,冷静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真的很疼,你那一箭,你真的从来没有后悔过吗?你有没有那种,一日一日,数着性命流逝的时候呢?不知道明天与死亡,哪一个先来。

少女唇色红润,呢喃着,白雨渐看着她,眼神很深。

她柔柔一笑,罢了,你怎么可能懂那种感觉。

白雨渐扯起嘴角,是,我不懂。

他眸光清寒,极目看向远方,夜风吹得男子鬓边发丝飞扬,雪白的袖袍如同流云般掀飞翩然。

有些话何必宣之于口,她不必知晓。

活着就好。

世间灿烂,还能看见这万家灯火,已是万幸。

你我到底身份有别,还是避嫌吧。

白雨渐转身就要离去,身后却传来少女的惊呼。

他骤然回眸,却见她脖颈被人勒住,池复面色狰狞,手里握着一根绳子。

此刻,他将绳子套在少女的脖子上,愈来愈收紧。

白贤侄,快,动手杀了她。

池复双目怒红,他手背上青筋暴起,阴恻恻地说,当初,那淬了毒的短箭没有杀了你,真是可惜了。

少女乌发散乱,她看着白雨渐,脸庞逐渐涨红,眼底却没有多少祈求之色。

不过,现在也不晚,池复跟踪蓁蓁来到这里,今夜就是最佳的动手时机,不知为何,他看到少女满身朱翠的模样,心中的仇恨和愤怒一瞬间被点燃。

他的哥哥嫂子,全都死在俪韦的屠刀之下,俪韦却好端端地活着,他的女儿,还是这后宫最受宠的贵妃!他看不到半点希望了,俪韦死灰复燃,定是谨慎万分,再难抓到把柄,他们筹谋十余年全部都毁了,他心有不甘。

也不知那茶里加了什么,他只觉得狂躁烦闷,一定要杀了这个少女才肯罢休。

白贤侄,快动手啊,你还在犹豫什么!他暴怒地大喊。

池复早就看过了,这附近根本没有守卫,魏元贞若是死了,池家再送一个女子进宫,控制于皇帝,姚玉书那般昏庸,宠爱魏氏,不就是被美色所迷,只要再有一个貌美女子进宫,很快就会忘记魏氏!若要给池仙姬铺路,她是最大的阻碍。

少女被池复带着,一步步退到栏杆边。

她一动不动,夜风吹得红裙翻飞,宛如被粘在蛛网上的蝴蝶,脆弱而绝美。

白蓁蓁白蓁蓁白蓁蓁……魏元贞。

这世上,也不过是少了一个白蓁蓁而已。

池复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只要除去了魏贵妃,控制皇帝,铲除俪韦,明家便能重新恢复当年显赫,这世上不过是少了一个白蓁蓁而已。

何况如今的她,已经不是白蓁蓁了白雨渐缓缓拔出了腰间佩剑。

剑光寒冷,一如他的神色。

而她满眼漠然,没有半点泪光,她早就不相信他了,皇帝哥哥会为我报仇的,少女用气音微弱地说,他会杀了你们的。

杀了我们?哈哈哈哈你别太天真了,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玩物,皇帝怎么会为了你,杀了我们这些为国为民的重臣?!池复嗤笑,白贤侄,动手吧,那次你没有来得及,这次,你一定要狠下心来。

你是明徽的儿子,你明白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魏氏身死,俪韦必将元气大伤,你我大业可成!白雨渐蓦地抬手,利剑对准了她的心口。

他看着她的脸,忽然想起,方才她站在那里,好像下一刻就会从高处坠落。

想起当初,她在灵堂那句决绝的,与他恩断义绝。

想起她中箭,回头时含恨的一双眼。

那里面的刻骨恨意,让他午夜梦回,惊醒无数次。

一片黑暗中,有利刃破入皮肉的声音。

温热的液体溅上了她的脸。

她睁开眼,看见男子苍白的脸,然后是他沾着鲜红的手。

她回头,看到踉跄后退,胸口插着一把利剑的池复。

他眼珠暴突,嘴角涌出鲜血,脸色扭曲,满是惊骇之色,你竟敢,竟敢……他讷讷地低下头,看着插进心口的那把剑,显然还没有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倒了下去,身下缓缓流出了血泊。

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砰的一声,白雨渐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那飞溅的血液全部沾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白衣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

他的眼睫也沾染了鲜血,从眼角流下,他跪在那里,满脸茫然,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着。

为什么会这样……蓁蓁的裙角洇得湿透了,她看着池复身下不断流出的血,她也在害怕地发抖。

她擦着脸,脸上的血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从前,他只教她救人,教她重人贵生。

然而今天,他却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一个人。

呼吸之间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月光落在了他的面上,照得他面色惨白无比,蓁蓁定了定神,缓缓走近。

她走到他面前,却听见一道喃喃之声。

他道,我再也做不到了。

白雨渐抬起脸。

他的一双眼空洞得可怕,带点茫然,眼角还沾着鲜血,他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她。

我再也做不到放弃你一次了。

好像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他竟然惨笑起来,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笑。

好像原本正直磊落的人,变得阴森扭曲。

他忽然起身,修长阴影笼罩而下。

她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

却被他死死地抱住,他的双臂不断收紧,仿佛在她身上汲取仅剩的、唯一的温暖。

他的身体冰冷得可怕,不停地战栗,仿佛冷到极致。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你如何能这样逼我?温热的湿腻,流进了她的脖颈,他在流泪。

少女闭了闭眼,池复不死,我就会死。

没错,池复的茶里,是我做的手脚,那种药会让他狂躁无比,她很轻很轻地,漠然地说,如果,你做出了两年前一样的选择,那么,我的暗卫会即刻杀了你,还有池复。

但是,这一次,你选择了我。

宫廷怎样浸染的她,成了他最不愿看到的模样。

魏元贞,魏贵妃。

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是俪韦的女儿。

魏贵妃,魏元贞。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无比,白雨渐,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游戏,开始了。

一只细腻滑嫩的手,伸进了他的领口,他微微一怔,她却是勾出了他脖颈上那根红线,将什么东西拽了下来。

那是她送给他的,一枚平安符,边缘烧焦,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

她在笑,笑里带着点凉薄味道。

她当着他的面,伸手拂落了帛带,她的外裳落了下来,堆在脚边,细瘦的肩膀裸露在外,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冰肌玉骨,不外如是。

她的锁骨有一个菱花般的印记。

他曾亲吻过。

白雨渐站在那里,看着她这些举动。

他看着她,撕拉一声将裙摆撕裂到了腰际,腰肢的雪白触目惊心。

少女饱满的唇上沾着血,狠狠咬过,留下一道深刻齿痕。

她的眼里顷刻落下泪来,可怜极了。

白雨渐眼睁睁看着,她转过身,扑进匆匆走进的,一道明黄身影的怀中。

救命,救命啊!爱妃,爱妃,皇帝接住少女,看到她这副模样不免大惊,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身后跟着一堆人,皇帝连忙将外袍脱下,裹住少女裸.露的身子。

她缩在那个男子的怀中,瑟瑟发抖,带着哭腔地说,皇上,臣妾好怕。

不要怕,一五一十地同朕说,发生了什么?姚玉书轻轻拍着她的背。

少女却是惊惧得连话都说不全。

有人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影,惊叫一声,池大人?!快,快传太医!莫不是……有人想要侮辱皇妃,被池大人看见,杀人灭口?所有人都向那白衣人看去。

他站在阴影之中,脸色晦暗。

他的衣袍上都是血。

袖口的仙鹤,雪松上,宛如开放了一朵朵的红梅。

他冷漠地、平静地、或者说无畏地看着他们。

大胆狂徒!皇帝大怒,他搂着他的爱妃,厉声呵斥,白雨渐,你好大的胆子!那去探查池复情况的臣子,摇了摇头。

指着他心口凶器,震愕无比,这把剑,是白大人的佩剑。

意图染指皇妃,是重罪。

为此杀人,更是罪无可恕!有人低声议论,不会吧?雁南明氏的嫡长子,听说是个清高君子。

怎么也不会色迷心窍到,这种地步吧?你不知道,此人曾在新婚之夜抛下妻子不顾,深夜求见贵妃娘娘,怕是早有情意。

可也不至于,杀了池大人。

雁南明氏不是一向与扶绥池家交好么,怎么也不该做出这种事?况且,池大人对贵妃娘娘颇有微词,若是真的出了这档子事,池大人怎么会出面阻止?池大人到底为人正直,他容不下此事才是应该,他一向快人快语的,方才在宴会上,大家都看见了,他不满贵妃娘娘,却也退了一步,顾全了大局不是。

倒是这位白大人,平日里总是性子孤僻,不与人交好。

你看贵妃娘娘恐惧成那副模样,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清高皮囊之下,是怎么的心肝呢?有人讥讽,都说衣冠禽兽,今日可是让我等见到活的了。

够了!皇帝勃然大怒。

少女抽噎着不说话,只将手心握着一物递给皇帝,这……这平安符?安宁惊呼一声,下意识看向白雨渐,这……?如此,还有谁不明白的。

臣妾差点就被……如今名声尽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少女嗓音羸弱。

皇帝闻言,心疼得不得了,连忙搂紧了少女,安慰,朕不怪你。

他用袖子给她擦着眼泪,厉声质问,白雨渐,你当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所有人都看向那白衣男子。

他的睫毛一颤,一颗血珠滚落了下来。

而他伸出手,将那滴血渍揩去,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看向缩在皇帝怀里的少女,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安宁道,皇兄!这绝不可能!说不定,是这妖女勾引大人!白大人是君子,他连烟花之地都极少踏足,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姚玉书冷笑,照你这么说,难道,还能是爱妃诬陷好人,还杀了池大人不成?众人看向少女纤细的手腕,委屈的情状,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当一个女人美到一定程度,又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心就会不自觉地偏向她那边了。

臣妹也不知道,可,可一定不是白大人做的,安宁急得哭了,她抓住白雨渐的衣袖,白大人,你说话啊,为自己辩驳啊,难道,你要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吗,你难道要看着雁南明氏因你蒙羞吗?她不相信他的心上人,光风霁月的白大人,会是那样的男子,他绝对不会的。

这样的罪名。

强辱皇妃、杀人灭口,若是认下,这一辈子都毁了啊。

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寒嘶哑,原来如此。

意味不明的四个字。

他总算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果然。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他。

她想要,让他经历一遍她曾经历过的,想让他落到同她一般的处境。

她从始至终,不过是想报复。

不过是报复。

原来是这种感觉,被千夫所指,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就算辩解也没有办法获得信任。

因为皇帝,他忠的君,最大的权势,站在她那一边,就像当初的他,站在池家那一边。

原来,她是这样的感受。

所有人都在看着白雨渐,不少人心生疑窦,为何他身上衣衫都穿得好好的。

却没有人出声为他辩护。

因为大家都看出了皇帝的态度,他爱护贵妃,已然完全相信了贵妃的话。

白雨渐仰着下巴。

他的肤色冷白,甚于月色,好像从来与那些污秽无关。

可从刚才他将剑送进池复心口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纯白,他的手,终于沾上了鲜血,却是来自他的盟友。

微臣认罪伏诛。

话音落下,举众哗然!安宁急得哭了,与他一同跪下,为什么?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你到底想要隐瞒什么,你根本没有错,为什么要认罪啊?白雨渐道,多谢公主信臣。

圣上,微臣害了池大人的性命,愿意以命抵命。

他深深叩首,还请圣上好生安葬池大人,微臣愿意向池家谢罪。

只是,还请皇上,不要牵连雁南明氏与白家之人。

乌发散落满肩,又顺着肩膀滑下,他声音依旧冷峻,毫无波澜,所有罪责,微臣一力承担。

来人,除去他的冠服。

皇帝无情下令。

男子除去玉冠,一头乌发华丽而隆重地倾泻于身,云鹤白袍也从身上退下,只着雪白中衣。

身姿修长挺拔,如同横贯于天地间的一棵青松。

即便沦落如此境地,他还是这般高傲,眸底光华流转,最后定在了少女的身上。

她露出惧怕的表情,红唇却分明轻轻勾起。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袍,躲在那明黄色的龙袍之下。

他忽然抬步,走到她的面前。

魏贵妃。

可否将那枚平安符,还给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