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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057 可为皇后入幕之宾

2025-03-22 07:19:02

不必。

微臣只是路过。

娘娘的酒, 微臣怕是没有那个荣幸。

白雨渐说着便转过了身。

丞相大人。

少女温柔带笑的声音却传来,只是隐约有点轻嘲。

大人何故忸怩作态?他回眸。

却见她倚在窗边。

她乌发披散于双肩,五官小巧,肌肤羊奶般嫩白, 蒙着泪膜的眼里分明浓情缱绻, 又分明, 淡漠冰凉。

大人从前,不是避我如蛇蝎吗?不是说, 后妃臣子私下会见,实为私.通吗?如今, 本宫即将册封皇后, 是为圣上嫡妻,与圣上琴瑟和鸣,相伴百年。

你却不顾宫禁, 深更半夜, 出现在本宫内殿……她刻意顿了一顿,声音再度甜腻起来, 你不就是想要,与本宫私.通吗?私.通二字一落,他整个人震了一震, 望着她的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 看起来有些懵有些愣。

一向冷静自持的男子,何曾露出过这般神情。

她却不以为然,目光看向他身后那纷纷扬扬的杏花树,你如此穿戴,还站在那里,等我开窗一眼看见, 不就是蓄意勾引于我吗?她笑得冰冰凉凉。

乌发玉冠,形容整洁,今日穿的这身衣衫,袖口还绣着连绵杏花。

白雨渐浑身僵硬。

他的脸色煞白一片,明明知道,明日就是封后大典,她与另一个人的大婚,即将是另一个人的妻。

她会在这宫廷中,与天子,他的君主共度一生,他身为人臣,本该避嫌。

可是他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他也不知道。

他原本进宫,是来寻全子衿要一些药材,可反应过来时,却已是月落中天,而面前宫殿的牌匾上,赫然写着碧梧宫三个大字。

思量许久,终是避过守卫进了内殿。

难道……他真的怀着那般不可见人的心思。

明明只是想要远远地瞧一眼,远远瞧一眼就好。

大人容色甚佳,可为皇后入幕之宾,少女温柔含笑,那扫过他全身的戏谑目光却让他浑身僵硬,一瞬如坠冰窟。

可他面色不显半分,依旧是那清风朗月、霜雪般淡漠的模样。

娘娘对微臣,恐怕有些误会,蓁蓁嗤笑一声。

既然是本宫误会了,那大人请回吧。

她手指捏住窗扇,就要阖上。

微臣有违宫规,愿意领罚。

男子忽然沉声道。

大人是太行股肱之臣,谁敢责难于您呀?她动作顿住,故作惊讶地开口,如今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唯您马首是瞻。

姜远道反叛一事,大人手腕铁血,居功甚伟,本宫可不敢轻易责难大人,不然,御史台又要上折弹劾本宫骄横无礼,苛待忠良了。

少女娇嗔,分外动人。

白雨渐淡淡垂眸,娘娘何必拿话激臣。

若是娘娘对臣心有不满,如何发落,臣都愿领受。

不满?少女蹙眉。

似乎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对他有所不满。

这些天来她想了许多。

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戳不到他的痛处,也怪没意思。

想到他在牢房中,只手握住那砍向她的剑刃,一手淋漓鲜血。

还有那含泪泛红的眼以及冲她诉说过去时,流露出的脆弱。

这些种种,证明他并不是无坚可摧,看似稳固的冰山已经有了裂痕。

他白雨渐啊,当真动了情,一个动了情的人,便有了软肋。

现在还需留着他牵制广宁侯,不能杀,但权柄绝不可始终握在他一人手中。

说来也得感谢姚玉书给了她后位。

皇后与贵妃到底不同,前者与皇帝并肩,是为国母。

历朝历代亦有皇后参政,倒是比贵妃的名头来得正当,但是只有皇后之位是不够的。

还需要一位储君。

情爱能够蒙蔽人的心智,但白雨渐,她不敢笃定。

如他那般心性手段,一般的女儿情态难以控制于他。

他清醒极快,自制力极强,很快就能抽身而去。

之前拿到丹书玉令,她后来反复回想,乃是她趁他心性最不稳,最挣扎最痛苦时,才成的事。

若能故技重施……白雨渐,你不就是想要亲近本宫吗?本宫成全你。

她娇柔的声音划破幽凉夜色,他的脊背霎时间绷得笔直,抬眼冲她直愣愣地看去。

本宫给你一个,贴身侍奉本宫的机会。

她说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觉得这话听在旁人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

不过,一切都得听本宫的安排。

本宫如有需要,会向你的丞相府递去信物,收到信物,你可于那夜至芳华宫内,面见本宫。

片刻后,她话音一转,略带威胁,没有信物,你若私自出入宫禁,便是罪同谋逆,按律当诛。

白雨渐垂下眼睑。

他的指骨在雪白的衣袖下捏得死紧,喉结滚动了一下,方才压抑着怒气说道。

娘娘说笑了。

皇后娘娘金尊玉贵,微臣不敢高攀。

他顿了顿,擅闯宫禁,是臣之过,臣这便去慎刑司领罚。

说罢大步离去,雪白的杏花在他脚底下碾碎成泥,无辜地承受了男子的磅礴怒气。

蓁蓁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

……朕不同意!姚玉书拍案而起,脸上满是怒火。

圣上息怒。

蓁蓁垂眸,今时不同往日。

臣妾不得不出此计策。

可你,是朕的皇后,难道你要朕眼睁睁看着皇后与人……你让朕这个皇帝的颜面往哪里搁?简直是奇耻大辱,姚玉书光是想想脸就得发绿。

他俯身按住少女双肩,朕不是说过,会去母留子。

届时那孩子在你膝下,你一样是嫡母!蓁蓁叹了口气,可旁人的孩子,到底不如自己的孩子。

譬如,圣上会放心那玉倾太子的儿子,坐这皇位吗?难保百年之后,他不会越过圣上,奉他生身君父,为这太行之主。

姚玉书脸色阴晴不定。

玉倾太子是他一生的死敌。

即便早已作古,他留下的阴影还是挥之不去。

若圣上实在难以容忍……她沉吟着,去母留子也是可以,圣上那里可有合适的人选?姚玉书一默。

莫非,圣上忌惮白雨渐?那换一个人选,可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不管那人,是不是白雨渐,都不成!姚玉书的手指捏得死紧,额头滚落汗珠,他呼吸微重。

朕,朕……双唇却蓦地被人捂住。

蓁蓁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嘘。

这样的话,绝不能说了。

姚玉书顿时整个人绷直了脊背坐着,低头望进少女水光漫漫的眼底。

心中似有重石碾过,酸涩得难受。

待他情绪慢慢平复,蓁蓁这才把手从他唇上松开,笑道,臣妾还想着选秀那日,为皇上选一些模样好的伺候着呢。

何人及得上你?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压的很低让人听不分明。

他看着她,有点不太高兴,好半晌才道,你待朕种种,朕都记在心里,那日你不顾性命也要来救朕,朕也确实动容。

如果……当真有了,便留下来吧。

他会是朕的嫡长子,太行的储君,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低声呢喃,终究是退让,朕会视若亲子。

蓁蓁点头。

她反握了姚玉书的双手,慢声说道,其实,对于白雨渐,臣妾有所考量。

此时反贼未除,圣上还需仰仗他稳住局势。

此人权重,又与广宁侯有盟在先,万一再度倒戈,你我危矣。

不如先稳住他。

少女眸光沉静,语声轻柔中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只要他对臣妾心有愧疚,便可加以利用。

自古以来,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他之前说,我们输了,可臣妾不觉得。

皇上知道,臣妾向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这一场局,胜败尚未可知。

少女眼里闪烁的光,失了天真烂漫,却又生动若星芒。

微微冷中又掺杂粲然,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姚玉书抚过她的长发,勾唇微笑起来,还是决定与她站在一边。

若平叛之后,不能除去白雨渐……瞒住那孩子的血脉,便是我太行板上钉钉的储君。

白雨渐定然尽心辅佐,否则便受天下非议。

若不慎叫他得知,将来反了,在朕这里,他有誓言在先,朕可下旨屠尽明家,斩除他的根基。

圣上不必忧虑,她合起眼眸,将头放在姚玉书的膝上,轻轻地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按理说,封后大典以后,皇后便该迁往凤鸾殿,魏氏却迟迟不曾迁居,只道是碧梧宫住的惯了,圣上到底是宠爱魏氏,竟也不曾责难。

反倒是将流水般的赏赐,全都抬进了碧梧宫。

皇后虽是皇后,却没半点端庄姿态,左右也没人监督着,她穿着一袭蔷薇襦裙,额心贴着花钿,懒洋洋支肘在看医书。

那夜虽然那般说了,这一个月来,她却一次都没有往丞相府中递信。

最近算算日子,也到了最好的时机。

吩咐玄香送去信物时,蓁蓁不禁想起了,在芳华宫中的那一夜。

她很少想起跟他的那一次。

那次他太过生涩起初都没有找准位置。

不过那人在床榻之间颇有君子之风,极为隐忍克制,也只会那一个姿势,是以她并没有受什么磋磨,他最后大半都弄在了外面。

蓁蓁将把玩的东西递到玄香手上,将这个送去丞相府吧。

那是一枚玉蝉,约定的信物。

月落中天。

芳华宫外幽静清净,小道上飘着细细的雨,隐隐有松香味弥漫。

有白衣人缓步走来,由远及近,一双桃花眸深不见底。

雨丝浸湿了他的发,氤氲了一层雾气的乌发愈发浓黑。

一袭白衣在月色中笼罩着一层光晕。

白雨渐顿住脚步,大梦初醒般地看向面前的宫门。

他来做什么?收到那枚玉蝉时,他明明应该视而不见。

他把玉蝉放在那里不去管它。

既然她与皇帝情投意合,他又何必去打扰,何必因为她三言两语就乱了心智。

一盏两盏冷茶下肚。

更深露重,他已经合衣躺下。

他将手覆在双眼上,强迫自己在一片昏黑之中入睡。

可心跳剧烈。

咚、咚、咚那怦然之声,在寂静的夜里颇为清晰。

他将手放下,侧了侧头。

正对着床榻的方位,那枚玉蝉闪烁着幽幽温润的光。

如若允了她呢。

如若允了她呢。

——不可。

他这样回答自己。

他不能再陷进去了,不能再踏进那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分明只是想要玩.弄他。

她只是想要报复。

窸窣之声响起,白雨渐起身下榻。

男子长身玉立,乌发华丽隆重地倾泻了一身,他沉着脸,快步走向桌案,倒了一杯冷茶,送到唇边吞咽着。

咚他将茶盏重重搁下。

而那枚玉蝉,被他死死地攥在了手心。

仿佛是早已封闭的黑夜中透出了一丝光来,遏制不住的贪婪和渴望,攫住了他的心脏。

能再触碰她听见她看见她。

他难以拒绝的渴望。

……芳华宫空无一人。

对着那燃尽的灯烛,男子枯坐了一夜。

就好像那个时候,他等了她六个时辰,她都不曾出现。

他出去寻她,看见的却是她与印朝暮抱在一起。

男子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

一双眼眸,晦涩难明。

碧梧宫灯火通明。

他远远地看着幽幽人影,听着从里边传来的融融笑语,他们夫妻情浓耳鬓厮磨,而他孑然一身,生生受了一夜寒风。

白雨渐蜷缩了一下僵冷的手指,可笑,他竟然信了她随口的说辞,眼巴巴等到天明。

这样的把戏她早就玩过了,为何他还要相信?为何,还要相信。

……从宫里第三次,送来了玉蝉。

白雨渐握紧那枚玉蝉。

他的眉眼冷漠如冰,袖子一拂,随手便将之拂落在了地上。

玄香眉心一跳,福身道。

奴婢告退,慢着。

他手指在桌案叩动,嗓音寡淡,劳烦姑娘回皇后娘娘一句,不必再戏耍微臣了。

私闯宫禁,是微臣之过,微臣早已领受了惩处,不必劳动皇后娘娘费心。

娘娘还是安心为圣上管理后宫,才是正道。

玄香忙不迭地应下。

听了玄香的回话,蓁蓁放下医书,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天色将暗时,她起身,将一件翠羽斗篷披在身上。

领口一圈白毛,衬得她下颌尖细,小脸雪白红唇一点,如同一只骄矜的猫儿。

纤瘦窈窕的身影着一件单薄春衫,掩藏在厚实的斗篷之下。

娘娘这是……?本宫去会一会,丞相大人。

可大人他今日……蓁蓁笑着,看了眼天色,谁知道呢,去看看吧。

芳华宫。

宫门内外,确是空空如也,她心道,莫非当真是自己算错了,他动的情,并没有她想象的深。

她转过身,双眸没有多少失落之意,毕竟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却不是唯一的人选。

可月下却有一人身影修长,宛若挺拔的白梅树,皇后娘娘。

他嗓音清冷,袖口掩盖的手中分明拿着什么东西,见她打量,他将那东西递了过来,不咸不淡地说,微臣想着上一次的杏花酥,娘娘没有吃成,这次又给娘娘带来了些。

娘娘若是喜欢,便收下。

不喜欢便扔了吧。

她看他一眼,却是慢吞吞地走上前,接过那纸包,慢条斯理地打开。

她纤白指尖拈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却抬眼向他看去。

而他至始至终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寒潭似的桃花眼。

本宫听说,前两次,丞相大人等了本宫许久。

她因吃着东西,声音含糊不清,那两日本宫身体抱恙,爽了大人的约,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白雨渐下颚紧绷,薄唇抿着,半晌才说,无妨。

既然如此,随本宫进来吧。

她将没吃完的杏花酥塞到他怀里,扭身便往内殿走去,毫不在意身后人的反应。

白雨渐静静看她背影片刻,方才迈步跟了上去。

大人前来,想必是已经想清楚了,少女转身坐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好似在打量什么精巧的器物。

为什么。

他开口,只问了三个字。

因为本宫想,她回答得毫无迟疑,本宫喜欢,就做呗。

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男欢女爱,风花雪月,大人不喜欢么?她忽然伸出手指,勾住了他腰间的玉带,将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他被她拉得往前一步,腰背却绷直得好像一把利剑。

垂眸看她,眸底闪过一丝幽暗。

你觉得好玩?对呀,不可以吗?她眨巴着眼睛,饱满的红唇轻轻翘起,本宫啊,就是喜欢看大人这副,强忍屈辱和怒火的模样。

她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好玩极了。

他喉结滚动,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说,娘娘就不怕玩火自.焚。

唔——她睫毛轻颤。

若是东窗事发,她松开了手,别过小脸,烛火映了窗纸的红,投在她瓷白的肌肤上,不胜娇艳,皇帝哥哥舍不得动本宫的,恐怕只能拿大人开刀了。

大人可要小心点,本宫一向只顾自己快活,不会管你的死活。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白雨渐冷冷看着她。

对,就是这个表情。

她忽然起身。

她笑着,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踮起脚,指尖点在他的薄唇之上,顺着他下巴滑落。

触碰到那块坚实的凸起,而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跟着她的手在往下游走。

在那柔嫩指腹触碰时,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她收回了手,拊掌轻笑,本宫很喜欢你的身体。

她眯起眼,毫不掩饰里面的盎然兴致,丞相大人容色甚佳,宛若枝头冻雪,总会让本宫有种,想要把你玩坏的冲动。

玩坏二字。

难免让他的身体重临那夜的触感。

温香软玉在怀,满手滑腻。

究竟是谁被谁玩坏,她到底知不知道。

他不论轻重,似乎都能惹了她的不满。

不过是重了一些,便能逼得她眼眶泛红,落下泪来。

总是这样撩拨。

她是当真不计后果。

他徐徐吐出口气,抑制住内心的种种翻涌,还有杂念。

她的声音却像是妖在蛊惑,宛若一把锯子,一点一点,割断他引以为傲的定力和自制力。

你若是不愿,那就算了。

不是你,也可以是别人大人真觉得自己无可替代?她拢了拢斗篷,轻哼一声。

少女不曾描画妆点,素面朝天,亦是白肤红唇,娇美动人。

他忽然俯下身来,身形遮挡了大半烛火,骤暗的光线里他指尖拂过她领口,嗓音清寒动听,这斗篷不过寻常野狐,并非那珍贵的天山雪狐。

微臣无能,还请娘娘恕罪。

来日,微臣必为娘娘猎来那天山雪狐,为娘娘添妆。

是他上奏减免宫中用度,以周转军中粮饷,白雨渐并不向她过多解释,只低声带过,前线战事吃紧,只能委屈皇后娘娘一二了。

蓁蓁有些无语凝噎。

他这都说的哪里跟哪里,怎么就说到天山雪狐上面了。

白雨渐直起身子。

他眸光幽暗,滑过她颈上那根红色细线,低声道,那夜的提议,微臣细想过,只觉实在不妥。

有些错,犯过一次便已足够,绝不可一错再错、终至不可挽回。

娘娘与圣上……神仙眷侣,微臣断做不得那插足他人的无.耻小人。

他说完,抬手给她将斗篷拢好,盖住少女细瘦的肩膀。

雪白袖袍一甩,便欲离开。

白雨渐。

她忽然出声将他叫住。

少女的嗓音清淡,并没有多余的情绪,本宫肯来见你,已是很给你脸面。

你想清楚了,踏出这道门,本宫可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反正不是你,也有的是人,想做本宫的裙下之臣。

她说得是实话。

男子修长挺拔的背影,就那么久久地僵在那里。

夜风送来阵阵杏花香气,如烟如雾、似缠似绕。

他仰脸,喉结滚动,狠狠闭上眼睛。

第58章 058 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来见你……蓁蓁笑着看着他的背影。

笃定他一定舍不得跨出这道门去,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男子舍得拒绝心上人的请求?何况是这样的美事,怕是他白雨渐表面看着清冷禁欲,心下却是意动不已吧。

想到这她的笑意淡了些许。

他果然去而复返, 面前笼罩下一阵阴影。

她抬起眼, 却忽然被他稳稳捉住了手, 贴靠在他脸庞上。

白雨渐缓缓蹲下身来,单膝跪地, 一双桃花眼里深邃润泽。

如今的你对我,就只剩下, 对这色相皮囊的喜爱了吗?他的声线, 却隐隐有一丝颤抖。

这话倒是让她一怔,手也没来得及放开。

掌心贴在他那似是被夜风吹得冰凉的面庞之上。

他的皮肤紧致,年轻而富有弹性,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保养的, 她不禁有些嫉妒。

白雨渐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嗓音若玉石相击, 撞击着人的耳廓。

可我不是,怎么办?男子眉骨锋利肤色冷白,分明是极冷峻正气的相貌, 浓长的睫毛却在轻轻颤动, 蓁蓁看着他,就跟看着什么稀罕物事一般。

难得示弱那么一次,蓁蓁盯着他看了很久。

方才启唇,耐心哄骗道,本宫,自然是心悦大人的。

他微微一怔。

男子可以妻妾成群, 女子为何就不可以,同时心悦两个男子呢?本宫啊,千真万确,心悦大人。

她说起甜蜜话来压根不需想,他早就领教过了,骗死人不偿命。

他覆盖住她的手,那触感却有些粗糙。

蓁蓁凝目在那只手上,修长冷白的指骨有深浅不一的伤痕。

大约是烧伤划伤留下的痕迹。

他这只手原本修长完美,如同精心雕琢的造物,添了伤痕也不损精致,却又有一种病态的美。

他好像越凄惨就越有一种美感。

大抵因为他在人前,从来都是强硬冷漠的。

这样的人一旦臣服亦或流露一丁点的脆弱,都会令人欲罢不能。

他好似也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却是如同被烫到一般,立刻将手放了下来。

下意识想要把伤口隐藏起来怕她看见了心生厌恶。

毕竟她对他,仅仅只有那肤浅的喜爱了,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不完美,也万万不想让她看见。

他若无其事,用没有伤疤的那只手,从袖子里翻出一瓶伤药,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是微臣亲自研制的药膏,娘娘脖颈上的伤,用一点,想必会有奇效。

掌心躺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瓶,似乎她不接,他就会一直这般举着。

她抿了抿唇,思考了许久方才收下。

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她用平安符挡着那伤痕,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白雨渐的医术还是值得相信的,这药膏多半是太医院都做不出来的好东西。

多谢。

不必。

他淡淡说道。

沉默在二人之间流转。

这赠完东西……蓁蓁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她也不动作,就是这么安静坐着,眸光脉脉地看着他。

似乎被她注视得太久,他微微侧过脸去,乌黑的发丝滑落,耳后慢慢浮现了一抹红晕。

他喉结一滚,抱歉。

抱歉?丞相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对本宫抱歉?她有点好笑,视线从上到下地落在他的面上,明明只是清淡甚至不带浓烈情绪的目光,却让他心脏跳动得稍快。

微臣之前与娘娘,说了很多不妥的话,他得知她是魏贵妃以后,私下见面时,常常对她出言不逊。

微臣当时的心情很是……恼怒,他有点笨拙地描述着。

——这是要跟她谈心呢。

你是该恼怒,她微微含笑,表示理解,丹书玉令那样的宝物,就被本宫这么骗到手了,若本宫是丞相呀,少不得要大怒一场呢。

不。

他却看着她的眼睛。

微臣恼恨的,不是娘娘想要那个东西,他嗓音淡淡的,若月照清泉,于微臣而言,那些与声名一般,都是身外之物。

拿去也无所谓。

明氏因为它遭遇灭门之祸,倒不如到她手里,还能护住她一世安稳。

那丞相大人,是在恼恨什么呢?蓁蓁勾指,拿过旁边沏好的茶,呡了一口。

微臣恼恨……微臣原本以为,有弥补从前的机会。

娘娘却把那丝希望斩断,那样决绝、那样不留情面,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微臣不知……该怎么面对。

她听了,也只是叹了口气。

她撑着脑袋看着他,目光疏离寡淡。

是啊,本宫就是心存不甘,想要报复,丞相大人,您为什么总是高高在上呢?那个时候本宫想着啊,若是大人这样清高的人,也沾染了红尘俗欲,是否就能明白,伤害一个爱你的人,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痛苦了呢?他亦是静静回望。

只是那眼神里藏了一些很深的东西,让人瞧不分明。

不错,他轻轻叹息,你应该恨我,报复我,这些是我应得的,我亦是认了。

若我是你,只怕会比你报复得更加狠毒一百倍。

会怎么报复,他没有说。

而他轻轻地说,她静静地听。

烛火摇曳,将他们一跪一坐的影子,投射在了墙壁之上。

她的手心忽然被放进了一样东西。

那枚玉蝉,完好无损被他放进了她的手心,他的声音听起来,与从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分别。

微臣留下来,只是想与娘娘说一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线里,竟然带着温柔,我从前总是赶你走。

今后,我愿意为你而来。

不论是多少次,不论是在什么时候。

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来见你。

她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眉心轻轻蹙起,来见我?她有点好笑,眸光微凉地划过他的脸庞,带着淡淡的讽刺,白雨渐,你不会还在以为,本宫是想与你谈情说爱,才邀你前来吧。

他眸光晦涩地从她脖颈上移开,喉结一滚,我们不可以,蓁蓁。

为什么不可以?少女红唇翘起。

她似乎很喜欢跟他兜这种圈子。

白雨渐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教养她长大,用的是《难经》与《本草纲目》。

他从来没有教过三从四德,也从不要求她熟读女戒闺训。

她身边没有嬷嬷,也没有奴婢。

她不知道那些也是寻常。

他从来不曾真的怪责过她,也从来不觉得是她的错。

没有廉.耻的是他,是他经受不住诱惑犯下了错。

所以他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白雨渐想了一会儿,方才神情严峻地告诉她道,那种事,只能是丈夫与妻子。

只能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之人才可以。

这是微臣的父亲,告诉微臣的。

他的父亲明徽,对华清长公主情根深种。

却在华清怀孕后,被她命人灌醉送到了其他女人的床榻上。

只因为,华清想要一个能够替他去死的孩子。

长公主病逝后,年龄尚幼的白雨渐,便经常看到父亲站在她的牌位前,一站就是一整天。

而当年那个生下明嘉树的女人,明徽给了一大笔钱财,将之送出明府另谋生路了。

微臣这辈子,只会跟一个女人有肌肤之亲。

他低低说道,你可以跟皇上如此,但是你不可以跟我如此。

其他的男人也不可以。

你现在长大了。

你是皇后。

有很多人在看着你。

你不可以犯错,尤其是这样的错误。

不,对你而言,那也许不是犯错。

只是你不懂。

他沉默了许久,方才轻轻叹息着说,是微臣之过。

蓁蓁不语。

而他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忽然抬起眼来,眼里有微弱的光亮,他何曾有过这般渴求的神情,以前,是我没有做好一个兄长。

皇后娘娘,还肯给微臣这个机会吗?仅仅只是一个兄长的身份,别无他求。

他抿了抿唇,紧接着说道,以后朝堂之事,微臣会一一教给娘娘,若是娘娘感兴趣的话。

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说,如果我不愿意呢。

他有点僵硬,旋即哑声说,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蓁蓁转过脸,静静看向窗外。

这个人,他守身如玉。

用这个词形容这个男人,居然不显得违和。

她的那些手段,动摇不得分毫。

可一时半会儿,她想遍了脑袋,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她又开始想他的提议。

要说垂帘听政,她这才初登后位,恐怕还得不到那个待遇,不过,若能借他的口,听到一些朝堂上的风吹草动……白雨渐,她到底可不可以相信他呢……很久之后,他才听见她轻缓柔和的声音,你曾说过,我们是很像的人。

也许,果真如此吧。

他微怔。

她站起身来,衣袖轻拂,走向门口。

在他爱意最为滚烫炽热的时候,她的心中却平静地泛不起一丝波澜。

那些少女情动,早已被那根毒箭,与接连数日的疼痛给吞噬殆尽,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大人就等本宫消息吧。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他垂眼,难掩其中的失落,不过片刻,又释然地舒了口气。

那你,会不会去找旁人?白大人。

她扶着门框,头也没有回,慢条斯理地留下一句,你逾矩了。

他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

微臣恭送娘娘。

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子微躬,声线清寒。

……回到碧梧宫,玄香便来报说皇上饮酒了,正吃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蓁蓁缓步进得内殿,果然见一袭明黄身影正瘫软在案前,她上前去扶他躺在榻上,却被他扯住了衣袖,姚玉书脸庞薄红,唇瓣呢喃着不知谁的名字。

蓁蓁无奈只得坐在榻边,看向了案几上的册子,可是选秀名单?拿来给本宫看看。

玄香应道,是。

册子上都是一些世家女子的名姓,她的眸光倏地一凝。

扶绥池家,池袅。

蓁蓁沉吟片刻,来人,将本宫新得的那些绸缎,一人一匹,赏给此次参加采选的秀女。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池袅两个字上,笑道:特别是这位池小姐,就赏赐一匹流光锦吧。

玄香心中虽然奇怪,却还是照办了。

……今年的秀女,各个貌美如花。

女子扎堆,莺声燕语不断,可最打眼的,要属一位穿戴素雅的女子。

她鬓边一朵白玉兰,薄施粉黛,穿戴都是清幽的兰色,可偏偏那张脸生得是仙姿佚貌,让人过目难忘。

有人窃窃私语,这位就是那池家小姐,池袅吧?生得真好,这容貌气度,若我能有她的一半,还怕圣上选不上我么?话语里满是自卑之意。

与她同行的少女当即道,哪里是容貌气度,她那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好,可见上天还是不公平的。

上一个有如此盛名的,还是那位魏贵妃。

立刻有人纠正,什么魏贵妃,当今皇后。

是,少女改口道,恐怕也只有皇后娘娘的家世容貌,才能与之一较高低了吧。

那倒未必,如今的扶绥池家,要压过那颖川魏家一头。

毕竟,池家听命于丞相大人,我看呀,皇后娘娘这是要遇上劲敌了呢。

颇有些幸灾乐祸。

若丞相大人力保这位池小姐上位,皇后娘娘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可我怎么听说,这位池小姐是广宁侯送进宫里来的。

莫非与临清姜家也脱不了干系?嘘,这话可说不得。

谁不知道姜家叛乱,如今广宁侯都还在被追缉当中。

倘若池家这位当真与姜家勾连,怕是讨不了好。

有不怕死的偏偏要问一句,你们说当今皇后,与这位池小姐比起来谁要更胜一筹?那当然是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岂是她小小秀女可比。

可我怎么觉得池小姐的气度,要比那位素来有妖妃之名的皇后娘娘,要端庄许多?池仙姬对那些讨论恍若未闻,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高贵美丽,惹来不少秀女的拥簇。

而她也不摆架子,待所有人都平易近人得很,没几天就成了这群秀女们中最出挑,人缘又最好的。

皇后娘娘还特意给她赏赐了一匹流光锦,听说在夜晚都能够发出幽光。

池仙姬不卑不亢地谢了恩,让婢女将锦缎收好,惹来不知多少艳羡妒恨的目光。

有几个秀女嘀咕,莫不是皇后娘娘也忌惮了这个池家小姐,特意送来绸缎跟她示好呢?池仙姬却是不言不语,径直转身回了屋子,坐在铜镜前。

她从镜子里看到那匹流光溢彩的锦缎,眉头轻轻蹙起。

魏氏?魏元贞这个名字,浮现在心头,她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送这样的东西过来,难保没有存那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的心思。

不过池仙姬并不放在心上。

她坐在梳妆镜前,手指抚上脸蛋,还是如此光滑细嫩。

纤纤玉手落下,握紧了那枚象牙梳,蓦地想起当今皇后,今年不过十七八的年纪。

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也难怪圣上对她爱不释手,不过短短两年便将她从低位嫔妃,一路捧到了皇后!呵。

原本,她是不愿进宫的。

白雨渐位居丞相,是她最好的夫君人选。

可他竟然昭告天下,不欲娶妻、不留子嗣。

竟是打算就此绝了明家的后!池复还活着的时候,池仙姬向这位叔父去过一封信。

当初即便她是假死脱身,可她身为白雨渐明媒正娶的妻子,应该占了他嫡妻的位子吧,他以后不论娶谁,她池仙姬的名字都应该位于最首!然而池复的回信里却说,白雨渐以尚未礼成拒绝了,甚至还道,她要进的是白家的门,与他雁南明氏,并无半点干系。

多么冰冷无情的说辞,真是此人一贯的作风!更加令池仙姬没有想到的是,池复竟然死了,还是死在了白雨渐的手里。

当年,她易容成普通侍女,混在人群中,亲眼看着白雨渐将那根淬了毒的箭射向白蓁蓁。

听闻箭头淬了剧毒之时,白雨渐的脸色,她每每回想起来,便要打一个哆嗦。

所以听闻池复死讯的时候,池仙姬总是忍不住反复回想。

难道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对叔父起了杀心?再后来……想起后来的事情,池仙姬不堪地闭上了双目。

再睁开时,里面是藏不住的野心,既然她进宫来了,那么前尘旧事,皆成梦幻泡影。

不论是魏氏还是其他女人……她极为自信地看向镜子里绝美的倒影,都会被她狠狠地踩在脚底。

皇后?她才是太行的皇后。

……玄香端着果盘进来,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不知怎么,这丞相来给皇后讲课这种事,怕是翻遍太行历史,也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若非这位丞相亲口承诺,不会有子嗣在世,怕是让人对他起了不好的揣测,只道是勾结后宫,要起反叛之心呢,不过,大家更倾向是对国母的规束劝导。

至于,为何不让德高望重的世家夫人担任此职,大抵……也只能是皇后魏氏那难对付的性子。

宫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丞相大人这是动怒啦?少女撑着腮,他方才给她讲了一遍高宗三次征战的故事,本意是想指点她军事,声线也是温醇磁性,可她频频走神,还问高宗后宫妃嫔几何,有没有一些猎艳之事。

这下,他总算是沉默了。

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冷着一张俊脸。

往常给她讲解医书的时候,她的态度总是认真乖巧的,哪里有像现在这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见他周身寒气凛冽,她轻嗤一声,手一撑桌案便要站起。

杏黄色的披帛从肩膀滑落,柔软地垂到了地面上,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大人也累了,本宫就体谅体谅大人——微臣不累。

他嗓音再度响起,一双桃花眼看着她,里面第一次,带了一点挽留的意味。

只是,他除了那四个字,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去留的选择权,在她的手里。

蓁蓁笑了。

她笑起来极美,恰似春光映着杏花,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池袅,进宫了呢。

大人不妨猜猜,本宫会怎么对付她呀?少女的语气寻常得好像在问,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杯水。

白雨渐垂眸。

后宫之事,与臣无关。

她斜他一眼,嘟嘴抱怨,大人也太绝情了,好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在他眸光微寒之前,她又笑吟吟地捧起一盏热茶,隔着袅袅雾气,朝他看去,既然大人还有兴致,那便继续讲吧,正好,本宫也想听听高宗当年,是如何勇猛。

勇猛二字,她说得意味深长。

他默了片刻。

是。

白雨渐低声应下。

薄唇开合,轻声述说起来,只是这次刻意没有去形容那位皇帝有多么形容飒爽、猿臂蜂腰、威风凛凛。

而是一笔带过。

听得她好没意思,正哈欠连天之际,他忽然说道,微臣,从未喜欢过池袅。

也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

他似乎很在意她刚才的话,在微臣眼中,男女老少都没有区别。

世人之于我,唯有活人死人与病人之分。

而与他们处处都不同之人,唯有一人。

是谁,他并不说。

哦?她兴致缺缺,也不问他那人是谁,纤白的指尖拨弄着瓶子里那枝杏花。

白家人呢?白雨渐微怔,他们……是母亲的旧人。

当初他躲在密道,是白琴氏与瞿越掩护他来到南星洲,拜入白仲祺门下。

他很少归家,十年都是与蓁蓁在外游历,他跟她们的关系并不亲近。

白家是白琴氏在统管,她操劳很多,他心中自然体谅。

蓁蓁笑了,她们从前待我很不好呢。

因为不在意会不会破坏他与白家人的关系了,所以说出口也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有点恶趣味地,跟他告状的意思。

白兰珠为难我,欺负我,往我的房间里放老鼠放虫子,指使下人们孤立我。

她还想剪了我的头发,逼我去庙里当姑子。

她的脸上满是委屈。

白雨渐的目光,自然而然就停在她的发上。

那乌黑柔顺如同缎子一般的长发。

刚刚被他捡来时,她的头发还有些枯黄,发梢也大半开了岔。

他想起那一日,他与广宁侯交涉归来,身心俱疲,看到白兰珠那般待她,想也不想就出了手,刺伤了白兰珠的手腕。

白琴氏后来还埋怨他下手太重。

想到这他眸光微暗,只觉那时下手还是太轻了些。

她指尖掐着杏花花瓣,白二娘呢,每次都会教训她女儿,但话里话外都是偏袒。

我看着,却不怎么羡慕。

小秋,不知大人还记得么,就是那时我的婢女。

她同我说呀,要是蓁蓁小姐也有娘亲护着,该有多好。

我说,我有兄长就好了。

好久没听见的两个字,他浑身一震,然后眸子里漫漫地浮上了雾气。

男子的眼神,看上去极为难过。

她皱着鼻子,没有注意他的表情,还有白琴氏那个老东西,成天罚我跪祠堂——跪祠堂。

难免想到了他亲手送来的那碗鱼汤,下了毒的鱼汤。

蓁蓁当即不高兴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本宫乏了。

她打个哈欠,便走了。

白雨渐却站在那里,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