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他着实奇怪。
蓁蓁咳了一声, 温和地瞧着男子。
你要是有什么想对本宫说的,可以直言。
不必这般……强颜欢笑。
你以前,并不喜欢笑。
这很不像你。
以前?不像他?白雨渐皱了皱眉,到底是不像他, 还是不像那位明丞相?可没有等他问, 她便又自顾自翻看起了医书。
他发现, 她很喜欢看这些医书。
平均几天便看完一本,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偶尔读到有意思的地方, 会与他一同分享。
娘娘似乎很喜欢医书?他也是没话找话了。
她翻过一页,淡淡地嗯了一声, 随口说着, 我以前,一直想要追随一个人,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所以才看这些书, 为的就是多靠近他一点。
那个时候,我并不是真的喜欢。
但是如今, 我是真的喜欢。
这每一味药材都像是老友一般,有它的性格特征、它的最终归宿,叫人回味。
如今难以去到那深山老林, 便用看书这样的办法以作消遣, 也是好的。
白雨渐今日,是特地来为她熬药的。
小火炉上放置着药盅,汤药在其中慢慢熬制着。
蓁蓁隔着淡淡的雾气看去,男子一袭白衣胜雪,时移世易,星河斗转, 仿佛再次一脚踏进老旧的时光之中。
曾经在南星洲的竹楼,也有一样的景色。
不过当时熬药的是她,捧着一卷书卷在细细品读的,是他。
她以前看话本,看到孟婆汤的配方。
孟婆汤八泪为引,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第八泪,是一个孟婆的伤心泪。
孟婆汤八泪为引,去其苦涩,留其芬芳,如此煎熬一生,方熬成一锅好汤。
她看到了,便想试着熬成一锅孟婆汤。
殊不知,那并不是人间之物,可年幼的她,又如何知晓,只是执拗地想要做出这样一盅汤。
他得知了她的想法,竟是失笑。
却也没有阻止她。
空山新林归鹧鸪,油灯下他著新书。
前尘往事笔触,不过酒一壶。
恍惚一瞬,待她回过神来,又置身于金碧辉煌的宫室之中。
她看向他,忽然问道:金太医,本宫问你,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病?他抬眼看来。
得了这种病的人,心口会疼,却又不是心疾。
而一旦病入肺腑,人不会死,只是会特别想念一个人,特别特别想念,想念到落泪。
你知道,那是什么病吗?他不说话。
但答案已经很是分明,那种病,叫做相思病。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她为谁,患上了这种病?他深深看她,欲言又止。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问你。
她裙摆飘散,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语气很轻,眸光也很淡,你总是很喜欢问那些将死之人,问他们在死前,都看到了什么。
你也这么问过我,我记得。
传闻,人在临死之前,会看见一生中最重要的风景。
我知道,那是走马灯。
那么你呢?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在临死之前,都看到了什么?他的手忽然一缩。
睫毛一颤,看向那冒着热气的汤盅,他袖子下的手被烫得通红,却答非所问:娘娘,您的药好了。
蓁蓁眨了眨眼,这才低头,嗅着那股苦涩的气味。
盛出来吧。
他点头,一言不发地将汤药倒进碗中。
蓁蓁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又失败了……娘娘想要熬什么?他嗅着味道,可以分辨出都有哪些药材。
却有一味,陌生至极。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这药的功效是什么?你知道世上有一种汤,叫做孟婆汤?她狡黠地笑,孟婆汤八泪为饮。
我想试试,能不能熬出那样的汤。
孟婆汤。
似乎有谁稚嫩的声音,在耳边雀跃地响起,兄长兄长!我成功啦!孟婆汤,我熬出来啦!他的手忽然捂住额头,刹那间冷汗涔涔。
你怎么了?她走上前来。
他却依旧捂着额头,没有半点反应,她不由得伸手碰了他一下。
谁知,砰的一声。
桌椅与地面摩擦,刺耳的划拉声响起。
蓁蓁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摔倒在地、乌发凌乱披在肩上、面色苍白的男子。
怎么也没想到,白雨渐竟然会这么容易被推倒。
难道,他的武功都没了?白雨渐却是头痛欲裂。
一道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长命蛊虽然解开,但有些毒素,日积月累,实在难以清除,或许会不定时地发作。
雨渐你要记住,如今你这条性命来之不易。
若是再受一次重创,必死无疑。
他的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一起,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似曾相识,之前他在衣柜中时亦是这般的姿势。
白雨渐?看着他紧闭着眼,痛苦喘息的样子。
蓁蓁蹲下身,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片刻后,她心中一惊。
竟然是春.毒?她难以置信。
他倏地睁开了眸。
眸中有深浅不一的影,清晰倒影着她的面容。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便被他扬起脖颈,用力吻住。
这个吻来得汹涌而又热烈,裹挟着浓重的占有欲。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边加深了这个吻。
浓郁的松香味,冲入鼻腔。
脑袋像是融化的软糕,都不像自己的了。
她咬了一下舌尖,依靠疼痛找回了一些理智,猛地推开他。
你放肆……却戛然而止。
不过是一个吻。
他竟然落下泪来。
他就那么呆滞地坐在那里,泪如雨下。
他怔怔地盯着她看,双眼中,饱含了浓重的情感,宛若柏油一般漆黑浓稠。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落泪。
那泪水不断地往下流淌,一滴接着一滴。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疼。
为什么光是亲吻她,心口就疼得喘不过气来?光是主动伸手触碰,都感到难以言说的颤栗。
好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了,与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贪婪地呼吸,唯恐下一次就再也不能相见。
他勉强站起身,却依旧踉跄了一下,扶住桌角才稳住了身形。
她靠近,他却后退了一步。
皇……皇后娘娘。
别再靠近我了。
他的手指抓着桌角,低着头说。
他的喉咙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干哑无比。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会忍不住的。
她不禁去看他被碎发挡住的眉眼。
他的眼眶周围都是潮红,长长的眼睫沾着浓重的湿气。
轻轻一眨,里面的幽暗,便像山一样倾倒下来。
蓁蓁被他吓到了。
说实话,她虽然总说一些没边没际的话,但如果来真的,她是真的怂。
毕竟男女体力悬殊,她干不过他。
她敢那么没谱,都是仗着对他的了解,认定他不会对她怎么样。
或许,内心深处就是这么相信着,他是正人君子,光风霁月。
就算被逼到悬崖边缘,也不过选择自毁。
绝不会打破自己的原则。
但是现在……她不敢笃定了。
于是,她慢慢地退后,保证跟他的安全距离,这才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她笑着说道:既然金大人身体不适,那本宫就不留大人了,请吧。
她的态度客气而疏离。
是。
他低着头,背影有些跌撞地离开了。
……阔别许久的姚玉书,踏进碧梧宫。
打量着四周养护优良的花草,他的目光在一盆长春花上流连,又撇向他处。
皇后近来,似乎颇有趣致。
他轻嗅一朵兰花。
蓁蓁为他奉茶,这是苏州的碧螺春,皇上品一品。
姚玉书坐下,她便与之寒暄起来。
南枝的功课,若皇上得闲,还请您指点一番。
他轻轻吹开茶雾,却不喝,而是看向她,那个姓金的太医,朕明儿个就不叫他来了,免得皇后一天到晚的,魂不守舍。
皇上,她唇角轻划,眼中笑意星点,左右不过是个太医,皇上真龙天子,何须在意他一介草民?怕就怕,他不是小小草民,姚玉书俊眉微挑,眼底却有深意,若是某个人死而复生,再接近朕的皇后,意图谋夺朕的宝物,又该如何是好?这浓浓宣誓主权的话……她看着他的眼睛,甜甜一笑,这世间万物,无一不是皇上的,又有谁能夺得走呢?他的目光,在她梨涡上停留。
罢了,既然你心中有数,朕便睁只眼闭只眼。
姚玉书呡了口茶,样子看上去很是惬意,悠悠道,宫中年岁枯燥,你会觉得烦闷亦是在所难免。
只要你肯陪在朕身边,朕便不去想了。
皇上……多余的话,不必说。
姚玉书放下茶盏,沉吟道:淑妃最近多梦,朕去看望她一番。
臣妾恭送皇上。
少女起身,不紧不慢地行礼。
姚玉书长久地看着她,随即拂袖而去。
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蓁蓁若有所思。
屏风之后,缓缓走出一人。
长身玉立,白衣飘然。
她转身,打量着男子:这身衣裳,很适合你。
白雨渐垂眸。
他知道这身衣物,是一件旧物。
也许,就是那位明丞相的。
很难说清楚,心中是什么情绪。
成为另一个人的代替,应当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可为什么,只要想到她会因此流露出笑容,就没有半点怨气了呢?尽管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白雨渐忽然,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眼神。
于是他伸出手掌,遮住了她。
眼前一黑,她有些惊讶。
大人这是做什么?娘娘,他却低低开口,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烦闷,那位丞相大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蓁蓁一怔,片刻之后,抬到半路的手缓缓地落下了,任由他捂着自己。
你真想知道?嗯。
白……明尧啊。
她唇角勾起弧度,在心中勾勒着那道雪白的身影。
很别扭的一个人。
看上去刚正不阿,其实内心很脆弱,也很孤独。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懂他过,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很好懂,像是一块冰晶,看似锋利,其实透明……想含在口中,融化他的每个棱角。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不正经。
想看到他因为动情而变得通红的脸,想抚摸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低头看着她开合的红唇,面部紧绷。
嫉妒。
刻骨的嫉妒。
那嫉妒的感觉,像是汩汩的毒液,腐蚀着每一寸心脏。
就像掉进一片不深的海域,周围一望无际,明明只要踮踮脚,就能得到新鲜的空气,但却无法自拔地沉浸在其中。
他的理智,在那一瞬间被吞噬殆尽,耳垂,忽然被含进了温热的口腔之中。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娘娘,请继续说。
他的嗓音恭敬,冷静,却含着一抹低哑。
带着湿气地擦过耳畔。
她却沉默。
不过,丞相大人已经死了不是吗?他带着恶意地说,果然感受到了她的轻颤。
既然是死人了,娘娘,何不把他彻底忘了?他能做的,微臣一样可以做。
他不能给予娘娘的,微臣可以。
他是一国之相,心中肯定装了很多人很多事。
但微臣的心中,只装得下娘娘一个。
微臣完完全全地属于娘娘,永远,永远。
只要娘娘不弃,我必不离。
她却一把将他推开。
那眼神中的不可置信,错愕,悚然,到最后混杂成了一种审视。
他站在那里,只用一种无辜的神情回望。
白衣乌发,却不像谪仙像狐妖。
他的唇,因为与她的耳垂摩擦,而变得微肿。
一双桃花眼,蒙上了浓重的雾气。
眼瞳之中,还有未曾褪去的欲念。
白雨渐……没有记忆的他,倒是肆意展露出了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
他的手指,忽然撩过她的发丝,然后沿着她的耳垂,滑落到了颈项,轻轻按在她的动脉。
娘娘可以忘记他的,对吗?蛊惑的语气,让人不自觉就想按照他的想法走,蓁蓁下意识想要点头。
又立刻控制住了这股冲动。
他眼眸加深。
好吧。
既然娘娘做不到,那换一个简单点的,怎么样?微臣不在的时候,他靠近在她耳边,在她的鬓发边轻轻挨蹭。
娘娘会想念微臣吗?他声音本就极好听,何况是这般刻意诱惑。
不怪她,就算是吃斋念佛的老尼姑都受不了吧,蓁蓁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嗯。
勉强应了,实在受不了这耳鬓厮磨,难怪都说恋人之间,最缠人的就是这一招。
这以退为进,实在是玩的好。
他却忽然将她抱进了怀中,叹了口气,可是我还没有走,就开始想你了。
……蓁蓁僵在了那里。
她的脑子卡了卡,脚趾蜷缩了一下,随即不甘示弱地说道:那你今晚留下吧。
她感到搂住自己的手臂更紧了一些,就在她说出留下两个字的当口,他浑身的肌肉霎时紧绷。
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变化,顿时耳上一热。
到底生出了几分怯意。
他们之间只有过一次,却让她记忆犹新。
那次她是真的有些疼,明明他的动作算得上很温柔很小心了。
如果……是跟这个没有记忆的白雨渐,她不敢确信,自己会不会死在榻上。
所以她话说出口立刻就后悔了。
真的?他的声音更加低哑。
……她不说话。
他勾唇,就知道她是在逞强。
这个话题,蓁蓁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忽然感到温热柔软,在颈上紧贴,打下一个灼热的烙印。
他在她颈间,深深地嗅上一口。
娘娘何时能够发自内心地邀请微臣。
微臣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吐息撩得她微痒。
嗯嗯嗯。
她只想赶紧送走此人。
失去记忆的白雨渐,虽然端着那股子清冷,却变得像是一只大型犬。
为什么会这么热衷于贴来贴去。
他不是,最厌恶跟人肢体接触的吗。
她以前喜欢对他动手动脚,是因为知道那是他的禁忌,想要挑战他的底线。
惹恼他,会有种极大的成就感,但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这般百无禁忌……这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皇后娘娘,微臣告退。
看着拱手作揖,重新变得一本正经,并跟自己拜别的金太医,她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摸了摸颈边,清晰的牙印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都不是错觉。
蓁蓁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看来那个东西……得尽早做出来了。
谁能想到做一个替代品,都能如此积极。
这日,蓁蓁原本在躺椅上小憩。
却被人给吻醒了。
你做什么?!她第一反应是发怒。
好不容易睡了个甜甜的下午觉,结果却被人给搅了,搁谁身上能舒坦。
她不好过,这始作俑者自然更不能好过。
白雨渐的唇瓣发红。
一看就知道他刚才在她唇上是如何肆虐。
她不禁更为气恼。
男子却是一脸的冷淡矜持,他跪下请罪。
微臣罪该万死。
……蓁蓁压下心口火气,冷声道:你敢非礼本宫?娘娘睡颜极美,微臣情难自禁,这才亲吻了上去。
他脸上带着丝丝薄红。
认真、且坦诚地说道:没有过问娘娘的意思,是微臣的过错,是微臣没有克制住自己,微臣有罪。
蓁蓁冷笑,正要赐他几板子——只是,娘娘在责罚微臣之前。
能否告知微臣,若是遇到此等,难以自制的情况,丞相大人会怎么做呢?他低下头,虚心道:请娘娘赐教。
怎、么、做?她忽然想到脖子上那些吻痕。
那个白雨渐,比面前这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好歹不会做得那么明目张胆。
迎着男子清澈的眼神,蓁蓁定定看他半晌,忽然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本宫告诉你。
他走近,刚俯下身,准备洗耳恭听,就被她的手臂揽住脖颈。
对着那两瓣薄唇,她主动亲吻了上去。
起初,他还抗拒了一下,她的手臂却揽得很紧,不准他离开。
男子的眸光变得极暗。
双手撑在躺椅两侧,他找回主动权,闭眼,深深地吻了回去。
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愈是亲吻,心脏的那股疼痛便愈发清晰。
他汗水滴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本宫啊,会这么对他。
她亲完,低喘着说。
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胸口,然后轻轻将他从身上推离。
只是一个吻。
就挑起了他全部的情.欲。
他的眼神,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喉结上下滚动着,满是得不到纾解的渴望。
想到她也会这么对另外一个男人,又是浓浓的嫉恨的火,在心头焚烧。
两种感觉纠缠着,几乎挤破他的心脏。
她倒是得意,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旁的医书,看了起来。
敢勾引她。
那就让他尝一尝这,看得到,却吃不着的感觉。
亲呗,反应最激烈的可是他。
难受得还不是他自己。
图什么呢?这一招,果然有效。
此后,白雨渐再也没趁她睡着时,偷亲过她。
却愈发喜欢将眼神黏在她身上。
就像有一根绒线,在他身体里拉扯着,无尽的欲.望在涌动,没有停歇的那一刻。
直到她当着他的面,端出一碗汤药。
喝了它。
她指着那碗药,笑意吟吟。
他看她一眼,立刻明白了过来。
所以娘娘这些天熬的这些药,是想要帮助微臣,恢复记忆?对。
只有恢复了记忆的白雨渐,才是完整的他,现在的这个,虽然也很好玩,但到底是缺失的。
而缺失的,就注定连同他的情感,也是缺失的。
这些天她熬制的,不是代表遗忘的孟婆汤,而是能够让人想起一切的汤药。
他却转过身。
将那碗药,尽数倾倒在了花盆之中。
男子的声音低低响起,微臣觉得,现在就很好。
微臣很清醒,也坚定自己的选择。
说过想要留在娘娘身边,就不会有所改变。
这就是微臣内心最强烈的渴望。
她却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在害怕?他低头看她,恢复记忆么?这个,微臣并不惧怕。
但微臣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微臣如若恢复了记忆,娘娘便会拒绝微臣,甚至远离微臣,再也不见微臣。
她感到惊讶,怎么会呢?说不定本宫会更加喜爱大人。
娘娘问问自己的心,真的是那样吗?他叹了口气,专注地盯着她看,眼神清澈,如果娘娘是真心这样想,那么,微臣愿意满足娘娘的任何愿望。
其实要恢复记忆,是很简单的事情。
凭借他的能力,早就该做到了,但是他却迟迟没有那么做。
那个真正的他,就沉睡在他的身体深处。
但是他深深地憎恶那个自己。
他早就将那个自己杀死了。
而现在的他,是应那个对她的承诺而来。
用一生,来履行那个诺言。
男子的目光淡漠至极,却让人觉得随时都会碎裂。
他的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娘娘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唤醒那个沉睡的‘我’,谁都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